嗯,他的想法未曾改变。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池镜花实在懒得反驳他,而且接下来,实践会给出答案。
池镜花低低地“哦”了一声,瞳孔微转,眼神飘忽不定地打量着他,实则在挑选下嘴的位置。
似是感应到她心中所想,奚逢秋有些好奇地笑着问道:“你想咬何处?”
“我自己选。”
池镜花直接捂住他的嘴巴,她有自己的想法。
少女的目光迅速扫过他的眉眼,一路向下,落在少年的颈侧,依稀可见其冷白皮肤下所埋着的跳动的紫青色血管。
她想起在金德镇治病时,自己就是亲上了他这里,吸食了他的血液。
虽然由他自伤的伤口已经痊愈,池镜花却貌似闻见一股极为熟悉的血腥。
不过,同样的地方她不打算再来第二次。
很可能会是无用功。
念及此,池镜花索性几下扒开他的衣领,埋进他的心口,对着月光映照下流畅漂亮的锁骨,闭眼轻轻地咬了上去。
尽管唇瓣紧贴着他的肌肤,但几乎算不上亲,因为牙齿释放的力道更重。
可她不敢一次下子下口太重。
停顿几秒,池镜花抓着他肩膀的指尖力量在加重,她禁不住慢慢睁开双眼,缩起来的舌尖忍不住轻舐一下。
当湿热甜腻的气息缠上自己的瞬间,奚逢秋已遵循本能,双手从身后抚住她的后脑和脖颈,将其牢牢按在自己的心口,躯体忍不住颤抖一下。
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异样,池镜花有些慌神,但毫无疑问,他应很喜欢做这类事情。
此时,耳边也响起奚逢秋低缓却难掩愉悦的嗓音,与清风一道在她耳蜗里翩翩起舞。
“可以再重些,没关系。”
池镜花无法出声,想了想,又探出舌头舔了一下,在给予他短暂的欢愉后,狠下心,牙齿用力地咬下。
很快,铁锈般浓烈的血腥自她齿间向舌尖逐步蔓延,迅速盈满整个口腔,顺着黏膜滴进血管,在体内奔腾沸热,化为向外扩散的滚滚热气,就连毛孔都发出混着清香的血腥。
不大对劲。
池镜花一时愣住了。
当气味从伤口处漫出时,她才闻到一股实实在在的血腥。
池镜花一下慌了神,正要松开牙齿起身,却被身下之人死死按住脑袋,一举一动都要表明自己不愿让她离开半步。
她只能无奈抬眸,无意撞见少年修长的脖颈无法自抑地向后仰去,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始终无法得到平息,低垂的乌黑长睫根本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身体的颤动表明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兴奋愉悦。
同时,身下传来滚滚而来的热意更加证实她的这一猜测。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45/100】
果然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直接给他制造伤口也能增加好感度。
系统提示音响起霎时,池镜花眼见目的达成,为了不让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她神志清醒地拼命挣脱他的怀抱,只想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
不想,在匆忙翻身而下时,指尖一不小心勾住他的腰带,就如梦中那样,只要她再轻轻一扯,就能扯开他的腰带,解开他的外衣。
第56章 第56章会死人的。
风声越来越急,仿佛无数跟细小的长针,穿过她的毛孔肌肤,渗进五脏六腑,毫无忌惮地肆意搅弄她的神识,令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一些不存在的过往。
尽管仅是虚假的梦,但也并非她目前所能接受的程度。
池镜花全然愣住,足足停顿三息才以飞一般的速度缩回手指,火速端正坐好,怕自己又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只好紧紧握住。
竹影微微拂过少年凌乱的衣间,躺在竹叶上的奚逢秋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在池镜花迅速离他而去之后,神情有些恍惚,令他生理上感到愉快的一切也正在慢慢消散。
可心理上似有些截然不同的感受。
很高兴。
哪怕池镜花此刻并没有碰他或是咬她,但只要她做过这些事就足以令他心情愉悦,即便生理上似乎并没有得到满足。
真是一件怪事。
奚逢秋完全不明白个中原因。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下意识反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脖颈。
虽然他早已没再碰自己,但肌肤似残留着奚逢秋指尖温热的触感,怎么也挥之不去,像是缠着她的鬼影。
这肯定不能是现实。
池镜花觉得她好像也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她慢吞吞地抬头,颇为疑惑地打量着不知何时已经坐起的奚逢秋,视线扫过他漂亮如画的眉眼,见他微微笑着,她先是一愣,而后目光继续往下看去,直到落在的他的领口处。
墨色衣领已被她抓得皱的不成型,正在无声控诉她方才的野蛮和暴力。
池镜花咬住唇瓣,目光略过其他,牢牢定在他线条流畅的锁骨。
借着皎皎月色,赫然可见烙在其上的两排醒目牙印,血迹沿着伤口顺流而下,在他浅白的衣上晕开一朵鲜艳的红梅。
池镜花不想让他这样回去,所以才探出手指想要替他拢衣裳。
不想指尖甫一碰到他冰凉的衣裳,忽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笑声悠悠荡荡地飘在夜空下。
“是要继续吗?”
泠泠声音如微风轻拂面颊,池镜花骤然抬头,几缕潮湿的发丝黏着脸颊,她微微睁大漆黑杏眸,马不停蹄地否认。
“不是,我只是想帮你把衣服穿好。”
池镜花可以发誓,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她对男配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至于梦……那
又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奚逢秋闻言轻“嗯”一声,完全没有反抗的情绪或动作。
更为准确地说,他期待她的靠近,似乎只要与她贴近,哪怕只是整理衣裳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令他感到高兴和愉悦。
察觉到他在情绪上的不明波动,池镜花指尖一颤,默默坐回远处,低下头,专注于整理自己的衣裳。
“算了,还是你自己来吧。”
在她罕见地出尔反尔后,奚逢秋并未生气,只轻轻应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将衣裳慢慢整理好,而后缓慢抬眸望着对方,接着,慢慢探出一指。
池镜花只觉得脸颊传来一阵冰凉的痒意。
她蓦然抬头。
从竹叶缝隙泄下的迷蒙月光倾洒而下,因为失血过多的面颊苍白如雪,与之相对应的是他身下斑驳的血迹,记录下他们方才疯狂的举动。
此时此刻,他完好的左手捧住自己的脸颊,微凉的拇指轻抵着她的唇角,正以指腹一点点擦拭去她唇角所残留的血迹。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池镜花自然十分享受他偶尔一次的主动服务。
真好,不管怎么折腾,她都不用担心会中男配的毒。
想到这,池镜花忍不住扬起唇畔,弯了弯灿若星辰的双眸,脸颊的月牙阴影交叠着竹影,在树下轻轻摇曳,映在少女明媚的面庞上。
“奚逢秋,我现在不生气了。”
其实,在男配好感度接连提升两次那一刻,她就释怀了。
虽然今天发生了很多令她不愉快的时候,但总归没有白忙活。
因为她是真的希望奚逢秋可以喜欢她。
当然,期待归期待,但她可一点也不喜欢被戏耍的滋味。
池镜花眼神坚定,一句一句认真道:“不过还请你以后别再把我当猫逗。”
听她这般说,潜在奚逢秋眼底笑意更深,蓝紫色的瞳孔看不见其他,只倒映出少女的一切,哪怕在他看来只是一张普通而无趣的脸。
“你比猫有意思。”
又是有意思。
可恶!
老是说她“有意思”,难道就不能换成“喜欢”吗?
虽然两人关系拉进不少,好感度也从0提至45,过分强的占有欲,似乎没再感受到别的情愫,难免会有挫败感。
“好了,我们回去吧。”
池镜花假装不经意地拂去他的手指,左看右看,突然发现自己似已陷入了一种相当尴尬的境地。
她索性坐在原地不说话了。
空气停滞片刻,就算呼啸的风声也掩盖不了逐渐弥漫的尴尬。
少年衣前的血迹干了大半,佩在左耳的耳铛在月下于他冷白颈侧打在一片阴影。
他眼眸低垂,隐在长睫下的双眸凝望着她在笑,虽未言一字,却总好像什么都说了。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似是被他身体飘来的香气冲昏头脑,闭着眼睛大喊承认。
“好吧好吧,是我迷路了,行了吧!”
奚逢秋轻“嗯”一声,却是什么也没多说。
这让池镜花有种他只是想叫她承认自己是路痴的错觉。
也不知道是何含义。
还是说,看她迷路也很有意思?
池镜花故意假咳清了清嗓子,坏心眼地提高音量,语调莫名的甜,如春日里即将融化的冰淇淋。
“那就麻烦你带我回去了,奚公子。”
轻而易举地吐出“奚公子”三个字,完全是池镜花的兴趣使然,但同时却令她意识到另一件事。
——奚逢秋是从什么时候不唤她“池姑娘”而是直接叫她姓名的呢?
这种事实在是太细枝末节,池镜花记不清,而且,只是称谓的改变,也许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就跟她一样,自然而然地就从“奚公子”过渡成了“奚逢秋”。
就算她问恐怕也得不到有用的任何信息。
池镜花决定作罢。
思考间,她蓦然抬头,看见奚逢秋已经起身。
背着皎洁月光,少年衣袂随风飘扬,唇角含着笑,微微弯腰,温柔友好地朝她伸出左手。
“要帮忙吗?”
池镜花犹豫一瞬,手掌毫不犹豫地搭上他的。
“嗯,要。”
在他的贴心地帮忙下,池镜花轻松站定,却意外发现被他握住的五个抽不出来了,只能被动地被他牢牢攥在手心。
又来?
不是才结束吗?
池镜花硬着头皮问:“怎么了?”
预料的事情没有发生。
竹叶随风簌簌飘零,少年站在树下,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面颊,想要探究她身上的一切。
“你好像不太怕我了,为何?”
他的语气中多是疑问,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池镜花微微蹙眉思忖半晌,抬头仰面,竹叶从眼前缓慢飘落,她选择将问题抛回去。
“那你是希望我怕你还是不怕你?”
他低垂的视线落在池镜花明亮清澈的双眸上,总是抑制不住地思考一件事。
“我只是有点好奇,旁人都畏我厌我,包括你之前对我也十分恐惧,可现在偏偏一点也不怕了,为什么?”
池镜花迟钝地眨了两下眼睛,忽然对他这好奇宝宝的反应感到好笑,弯了弯眼睛,便将自己对他态度上转变的原因娓娓道来。
“之前你总是想着杀我,在面对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人或事时,恐惧是人类的本能反应,而如今,因为你不想杀我,我自然就不再怕你了。”
奚逢秋仔细思考她的话语,浅浅得出结论:“所以说,只要让你感受到有生命危险,你就会露出害怕的神情,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池镜花猛然意识到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几乎是想挣脱他指间的束缚,奈何没什么力气,一脸震惊地睁大眼睛望着他质问他。
“你不会是想故意让我害怕吧!”
夜已深,摇晃的竹影张牙舞爪地吞噬着黑暗,少年不加掩饰地轻轻点头,眉宇间藏着危险而温柔细腻的笑容。
“嗯,你瑟瑟发抖的样子也很有意思。”
他真的有病吧!
她都因恐惧而无助发抖了,而他只觉得有趣?
池镜花无话可说,只能将全部力气汇集在手上,狠狠握住他,目光凶狠地瞪着他,无声表达自己的反抗。
察觉出她的抵抗情绪,奚逢秋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安抚着,垂眸陷入过往回忆时说出的话却一个比一个炸裂。
“在极度害怕时,有人会双腿发软哭喊饶命,有人会惊吓过度只会落泪,有人会不顾性命奋力一搏,可我不知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做?我很好奇。”
池镜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跑啊。”
就算他列举的三种情况皆存在,在自身武力不敌对方时,池镜花绝可能坐以待毙,更不会将性命交给一个对自己抱有强烈杀意的人,所以,结论只剩跑,而且要拼尽全力地远离。
跑?
当这个字从池镜花口中若无其事地吐出之前,奚逢秋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他开始冷静试着想象,若是池镜花当着他的面离他而去抛弃他时,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说不清那究竟是怎样的情绪,但一定不太美妙。
渐渐地,当清冷的月光如一层白纱笼在他周身,他唇角微微扬起,一双平静如水的眼底却漫上疯狂的笑,指间所施加的力气仿佛要将她的手指揉进指骨里,偏偏说起话来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
“真的要跑吗?”
“会死人的。”
第57章 第57章对牛弹琴。
来到邑水村的第七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泛黄的树叶在风中摇曳作响,偶有几片落单的叶子从窗户飘进房中,晃晃悠悠地落在地面。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只能被动等待,时间一长,真
的会叫池镜花感到十分无聊。
不过也恰好可以空出时间细致地观察奚逢秋。
自那晚在竹林中她答完“跑”以后,奚逢秋只有那一瞬是不大对劲的,甚至还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不过下一瞬却又望着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回以“没关系的”。
他的态度怎么转变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仿佛方才威胁她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接着,奚逢秋甚至还贴心地引她回去睡觉,什么也没做。
这很不对劲。
但她接连观察几天亦是如此,仿佛那晚发生的事情只是她的幻觉。
池镜花只能将这当成个无所谓的小插曲,一笑置之,若是哪天他旧事重提,只能再想应对之策,不过希望在那之前,他可以快点喜欢上她。
接下来几天,她实在无聊,于是主动提出帮村长他们拾掇了下荒废的农田。
毕竟以前在家遇到农忙的时候,她也会下田干活,很快就上手了。
这时候,奚逢秋会一直站在田埂上看她,等她结束再一起回家。
看着挺不错的,可好感度好像也没怎么动。
池镜花不由盯着透明的系统面板在心中无声叹气。
这45的好感度当真来之不易。
如此想着,自吃完午饭她便开始一直坐在窗前双手撑着下颌发呆,直到午后,阳光不知何时猫进厚厚的云层中,她才回过神,决定出去走走。
池镜花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远远地,隔着低矮的篱笆竹门,看见少年正站在河流岸边,背对着她,身下衣袂翻飞,身后发丝轻扬,微微低着头。
她好奇地找过去,发现奚逢秋睫羽低垂,唇角微扬,看上去心情不错,正在观赏白鹤口吞鲤鱼的表演。
白鹤见到她来,高兴想要去蹭她的手指渴望被抚摸,下一刻,仿佛被什么给吓到,眼珠子呲溜一转,震翅飞远了。
缓缓流淌的溪流清澈见底,偶有几条侥幸逃脱白鹤虎口的小鱼在来回游荡。
池镜花垂眸,盯着水面里倒映出的奚逢秋自然垂落微微蜷曲的手指,本想通过倒影了解一下他目前的伤势,不想被一条活泼的鲤鱼打碎倒影。
她唯有转头望向身侧,找到倒影源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奚逢秋手上的伤势已经近乎痊愈,只留几道浅浅的伤疤,不出意外,再有两三天就会消失。
当然,这几天,池镜花也没少受罪,几乎每晚都被他缠着给他上药,每每闹到后半夜,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是在自己的床上,奚逢秋不在。
貌似很有边界感。
察觉到少女炙热直接的视线,奚逢秋指尖微动,毫不犹豫地朝她摊开五指。
即便没有日光照耀,他掌心的皮肤也呈以不正常的白,骨节分明的指尖纵横交错着许多细长的伤疤。
池镜花立马搭上,低头仔细观察,不禁轻轻捏了下。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触感,时不时地滑进他的指缝里,奚逢秋不由愉快地轻笑一声。
笑声夹杂着潺潺的流水声,一同涌入池镜花的耳蜗里。
她尴尬地放下双手,奋力解释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想检查下你的伤口。”
“嗯,我知道。”
奚逢秋轻轻点头,从未怀疑过她的行为动机,只是十分高兴她的靠近罢了。
天色阴沉灰暗,他轻抬右手食指,苍白指尖指了指溪流对面,微微弯起双眸,露出个温暖和煦的微笑。
“要去对面看看吗?”
“嗯,好。”
池镜花点点头,双手提起裙子,踩着溪流中的石头踏过溪流,来到河对岸,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与他并排往溪流的下游走,看到辽阔无际的农田,一些农具歪七倒八地搁在田里,道路两旁的杂草已全部枯黄,被踩踏后便蔫蔫地陷进土里。
池镜花想到她穿书落地时,金德镇的山上还是一片翠绿杂草丛生荆棘遍布的景象,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天。
过去,池镜花对于时间的概念是在她小时候,那时,每年暑假她都要被送去城里与父母见面,暑假结束被爷爷奶奶接回村时见到泥路两岸疯长的杂草,“时光飞逝”在她眼中具象化了。
当然,这些天,除去睡觉时间,她与男配基本都待在一块。
在这期间,男配的好感度也来到45,任务进度条已快过去一半。
这是好事。
虽然奚逢秋从不觉得他们的关系正在变好,但他自身对她不正常的占有欲以及系统的好感度数值不会说谎,他们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
明白这点的池镜花心情大好,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连脚步都轻快不少,看山看水看树都很美。
察觉少女的情绪转变,奚逢秋有些微微侧过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耳铛从她视线里悄然划过。
“你好像心情很好,为什么?”
池镜花大可以直接说是因为他,但她不想让他那么快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停下脚步,故意战略性地清了清嗓子,想到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他。
“那你好像总在观察我,为什么?”
虽然她出其不意,可奚逢秋丝毫不觉惊讶,而且由于是事实,心中也早有答案。
他微微笑着缓缓道来:“因为你很奇怪,也很有意思。”
“那我高兴就是因为你总在看我。”
池镜花张口就答,虽然听上去挺羞耻的,但四下无人,所以说就说了。
“你没有看别人,而是在看我。”
起初,像这样被他凝视打量确实很不自在,但后来,他开始琢磨她的喜好,给她准备她爱吃的,这就慢慢演变成了享受。
而且,既然他可以对她生出病态的占有欲,那作为攻略者,她自然也能对攻略对象拥有占有欲。
在这件事情上,双方是平等的,不过是强与弱的区别。
“好了,我说完了。”
池镜花一口气说完,鼓起勇气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看上去似乎没太大反应,只是望着她眸里笑意更甚,瞳孔中完全倒映出自己此时此刻的窘迫模样,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真的好像对牛弹琴啊!
“我要回去了。”
池镜花心中又恼又尴尬,不想继续跟他掰扯,也不愿再跟他待在一块,不想正要抬脚往回走,一滴豆大的冰凉雨珠滴落在她的眉心。
第58章 第58章落入冰冷而熟悉的怀抱。……
微风裹着云层里的雨水,被沙沙摇摆的树叶半路拦截,不多时,悬在枝叶上的雨水又顺势直直地坠下,落在少女的眉间。
当微凉的雨滴由皮肤渗进肌里,池镜花下意识地伸手抹去,垂眸望着指尖的透明水迹,心间猛地一颤。
虽然天气说变就变,但这正是她所期待的。
池镜花掌心朝上地伸出右手,想要试探一下是否真要下雨,不想微风拂过手指,除去最开始的那一滴,什么也没有。
不多时,一片泛黄的落叶飘进手心。
池镜花本能地眨了两下眼睛。
下一刻,停在掌心的小巧落叶便被奚逢秋轻轻捻起,修长指尖不经意剐过她的掌心,尽管未多停留,却泛起一阵微凉的痒意。
池镜花不自觉地握紧手指,试图驱散这股怪异的触觉,不想蓦然听见不急不慢的清冽嗓音落在耳畔,被风轻轻卷进耳蜗里。
“不要着急,很快就会下雨的。”
池镜花低声“哦”了一下,默默将飘乱的发丝理好,又抬头观察天色,天空呈以蓝灰阴霾,分明就是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不出意外,最迟夜里就会下雨。
按照吴村长夫妇提供的信息,这妖怪喜好雨夜出门,行为疯癫古怪,更会随机挑选个“幸运儿”施以暴虐行为。
真要下雨,届时,傀儡妖势必出现。
她得提前做准备。
池镜花本打算一个人回去的,往前走了两步,思考一瞬,还是准备把他一并拉走。
不想甫一碰到他的指尖,忽反被他紧紧握住。
他这般主动,令池镜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瞧见奚逢秋眸底含着清润的笑,他右指微抬,指着河流下游,是与吴村长的家完全相反的一个方向。
“走这边吧。”
池镜花立即明白读懂他的含义,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仰头盯着他。
“你不会是想主动去找傀儡妖吧?”
奚逢秋模样乖巧地轻“嗯”一声,随他轻轻点头的动作,惹眼的血红耳铛不可避免地划过颈侧,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我们就是来捉妖的不是吗?”
貌似,他在对待跟自己有关的悬赏时令还挺
认真负责,就跟在金德镇他完成“杀黑妖”的悬赏令任务一样。
只是不知道这种“负责”究竟是他不愿辜负村民期待,还是单纯只为了找乐子。
池镜花虽然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可若是他的这种行为所带来的后果是有益的,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吧。”
池镜花握住他的手指,心中下定决心。
“那我们一起。”
感受到施加在自己指间的力气,奚逢秋有些好奇她态度转变的原因,不由抬眸深深凝望着她,语气中夹杂强烈的求知欲。
“不害怕了吗?”
池镜花深吸一口凉气,不骄不躁地缓缓解释道:“悬赏令是我接的,怕也没用,更何况,如果能快点找到妖怪再好不过,而且,你愿意帮我,我应该感谢你。”
听到她发自肺腑的“感谢”二字,奚逢秋立马弯起双眸,望着她,轻声而温柔地回了句“不用谢”。
好说话的不行。
池镜花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种好说话大概率是因为他找到傀儡妖这个乐子,并非由于她。
她偏头不语,默默跟着奚逢秋穿过四四方方的田埂,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恐是怕被妖怪盯上,都安稳地躲在家中。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穿过田野,进入靠近村外的荒野树林,经由白鹤领路,二人在里面兜兜转转,终于,白鹤一声啼叫,他们看见一栋被掩埋在枯黄杂草堆里的破败房屋。
白鹤收去翅膀,昂首挺胸地停在屋檐上,不停转动瞳孔,警惕四周一切。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随着灰尘飞落,池镜花发现这栋宅子已废弃很久,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木架,地面铺着一层木屑。
可以推测,这间屋子的主人至少从事木匠之类的工作,而墙壁皆留下斑驳的血迹,仿佛诉诸着极为暴力残忍的过往。
破败不堪的屋顶根本无法遮风避雨,迷蒙的月光毫无阻挡地倾泻而下,照亮细小的颗粒灰尘,宛如萤火虫似的若有似无地飘在二人中间。
池镜花心情忐忑地左右张望,虽然墙壁和地面的血迹如张牙舞爪吞噬万物的的鬼影,却并没有见到第三个人的身影。
“妖怪好像不在这里。”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房里的木架传来古怪的响声,站在她身前的少年墨发随风飞舞,他面带浅浅微笑,视线紧盯着她,耐心解释着。
“没关系,很快就会出现了。”
也对,毕竟还没下雨。
池镜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视四周,实际一直觉得此处甚是诡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不安和紧张的情绪如影随形,池镜花故意小心翼翼地往奚逢秋身边凑,借此寻找一些慰藉。
察觉到她情绪上所产生的微弱变化,奚逢秋毫不介意。
他稍稍偏头,眼见二人中间还留有半个人的空隙,微微笑着,友好地主动发出邀请。
“可以再近些。”
池镜花犹豫着“嗯”了一声,继续往他旁边靠,直到肩膀和手臂完全贴着他的身体方觉安心,接着,吐出一口浊气。
就在此时,寂静的黑夜突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照亮周围诡异的场景,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雷声紧随其后,雨水倾注而下,风声卷着木屑与灰尘在空中肆意狂飞。
池镜花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注意到脚边滚来一个什么小物件。
她弯腰将其捡起,借着微弱的光芒仔细端详,发现原来是一只还没巴掌大,外表却精致漂亮的人形木偶。
看外表,木偶是名成年女性,她头发乌黑,双眼吊起,眼珠漆黑,唇角微微上扬,双颊涂以粉红作为腮红,身上套着鲜艳的戏服,关节即使经过风吹雨打也依旧灵活。
池镜花蓦然记起吴村长说过,骚扰村名那只妖怪的外表就是木偶傀儡。
就算不是她手中的木偶,这只妖怪铁定也出自于此。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当然,这间屋子也起不到任何遮蔽风雨的作用,紧随其后的是倾盆大雨。
虽然他们已尽量站在最阴暗的角落,头顶有几片砖瓦遮挡,尽管如此,身上也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打湿。
潮湿的发丝紧贴着少女脸颊和颈侧,无意汲取她身体的温度,她浓密的乌黑睫羽低垂着,身体止不住地打颤。
很冷。
感觉快要被冻傻了。
而且,有什么在接近他们,更为准确地说,是她。
尽管池镜花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对危险的感知极为敏感。
“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个。”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奚逢秋兀自打断。
闪电骤然又起,惊雷白光照亮他惨白沾着水汽的面颊,他的身体已被雨水浇透,水珠顺着发丝滴在木板和木屑上。
奚逢秋缓慢伸出右手,一滴雨水从他指尖滑落,他指了指被池镜花一直握在手里的人偶,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一道冰凉杀意,转瞬即逝后又换上一副极为熟悉的笑。
“可以借我一下吗?”
池镜花抿了抿唇,将人偶给他,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做什么,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嗓音。
“站在这里不要动,好吗?”
池镜花被他弄糊涂了,下意识地配合他点头应声。
“哦……好。”
见她这般神情呆滞,奚逢秋不由探出一指,轻柔地将黏在她颈侧的湿发捋至身后,离开时,指腹又贪婪地蹭了下她的肌肤。
“别怕,会很快的。”
是不夹带任何目的的诱哄。
池镜花回过神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鹤唳,继而看见白鹤自然而然地在前面为他探路,引着他往黑暗中走去。
少年垂下湿漉漉的长睫,望着手中附着一丝妖气的木偶,下一刻,便被锋利白丝尽数摧毁,眨眼化为齑粉,埋于无尽的尘土中。
他眉眼染上一丝露出古怪而兴奋的笑。
虽然不清楚傀儡妖的目标是不是池镜花,但他现在不大高兴,所以,只能杀了傀儡妖,否则,伤到她就不好了。
注视着逐渐遁于黑暗的模糊背影,令池镜花莫名联想到他们初次见面在山上发生的一切。
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不比从前,但总觉得哪里奇怪。
是心情不好吗?
池镜花想不明白,也她暂时没空考虑这些。
四周只剩下她一人,为防止傀儡妖偷袭,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趁奚逢秋不在,她索性掏出防身符咒,谨慎小心地查探周围情况。
不停闪烁的雷电时不时照亮墙面的恐怖血影,仿佛这些斑驳的痕迹下一刻就会跳墙而出,化为腥臭的血水,将她拖入满是恶鬼的深渊。
虽只是错觉,但池镜花的心脏却开始剧烈跳动,怎么也无法平静,她开始想念奚逢秋,希望他赶紧回来。
为让自己保持镇定,池镜花不停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好点,猝然间,肩膀传来异样,一只成人大小的手掌轻飘飘地搭在她肩上。
没等她转头,那木偶外表的傀儡妖已探出光秃秃的半边身子,绕到她跟前,嘴巴呆板地一张一合,口中的无底黑洞若隐若现。
“你可以陪我跳舞吗?”
池镜花呼吸一滞,几乎准备逃跑。
就在此时,湿润的空气飘来淡淡香气,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生出几缕白丝,下一刻,木偶的脑袋“噗通”一声砸向地面。
尚未反应过来,池镜花整个人已落入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怀抱。
第59章 第59章因为你是来找我的。
从屋檐瓦片漏下的雨水如一串透明的珠帘,在冷风中晃晃悠悠倾泻而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涓流。
池镜花被雨水从头到脚浇了个半透,身体凉如冰块,脑袋却异常清醒。
被奚逢秋搂住脖颈紧紧抱住,她本能地抓住对方也已湿透的衣袖,深吸一口气。
夹带潮湿雨水的香气一股脑地涌进鼻腔,直冲进脑袋,有意无意地搅弄她的神识,令她有片刻的失神。
回过神来,池镜花不由自主地将手中之物攥得更紧,一颗不受控制的心脏逐渐平静下来
,声音也平缓许多。
“奚逢秋,我没事。”
听见她的声音,少年才微微松开双臂,含着浅笑的视线一点点缓慢滑过她的眉眼和面颊,耐心细致地确认她的当前状况。
池镜花极为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一颗雨水从不经意地从睫毛滑落,融于地表浑浊的积雨里。
屋外电闪雷鸣,平地乍起的惊雷是不是照亮屋内一切,不知怎地,方才还鬼影隔绝的可怖鬼影此刻却犹如被隔绝在另一方空间。
“嗯,我知道。”
奚逢秋轻轻点了点头,情绪看上去异常平和,唯有眼底流露出一丝诡谲古怪的碎光。
忽然间,一直压在她后颈的微凉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发丝和肌肤,朝着耳侧缓缓滑动。
池镜花不禁打了个冷颤,不懂他要做什么。
直到他停在池镜花的肩上,掌心完全覆着傀儡妖方才碰到的地方,停顿几秒,才极为轻柔地替她拂去残留的难闻妖气。
池镜花松了口气,干脆随他怎么喜欢怎么来,垂眸间,突然发现面前有一道阴影打了下来。
是傀儡妖!
它虽被砍掉脑袋,但四肢仍可自由活动。
雷电照亮他由木头制成的一节节躯体上,他就正站在雨下,双手持着生锈的剑刃,躺在地上的木偶脑袋随着嘴巴的张合,有破碎的声音溢出。
“来跟我……一起……跳舞吧……”
破案了。
这是一个喜欢在雨夜持刀跳舞的危险变态妖怪。
池镜花脑中警铃大作,正要出声提醒,不想下一刻,眼前蓦然一黑。
是奚逢秋蒙住了她的双眼。
而后,耳畔刮来的冷风中传来少年轻声细语的泠泠嗓音,像是拥有魔力般,莫名安抚好她狂乱的心跳。
“别怕,只需要一小会儿。”
池镜花默不作声地抚上他的手背,由本能指引着她一点点向他的指尖探去。
不出所料,在他手指的尽头摸到几缕白丝。
下一秒,“哐当”一声脆响,双刃光速掷地,整只木偶随之倒下,万物归于寂静,池镜花也得以重见光明。
她垂眸望去,借助闪电落下的白光看见木偶的四肢皆被削去,只剩个无法自由活动的身躯匍匐倒地。
奚逢秋眼睫低垂,惨白的面庞却漾着温柔的笑,视线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少女,借此来窥探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这样也会害怕吗?”
池镜花如实摇头,“不会。”
不仅不怕,他简直好得太过了!
比之前都要温柔。
而且这一次,奚逢秋救她,更像是怕她遇到可能会任何潜在危险,而不是在她遇到危险时再出手相救。
跟之前遇到衣服鬼时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果然是因为好感度上来了吧。
池镜花想到曾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感叹努力没有白费的同时,不禁联想到后面应该怎样才能让他更在乎自己。
不过现在还是专注眼前事比较好。
她自然而然将目光转至地上的木偶,蹲下身子,用手指好奇轻戳傀儡妖毫无温度的手臂,有些苦恼地歪了歪头打量着。
“这只妖怪要怎么办?”
虽然木偶的躯体已经支离破碎,但它没死,喉咙里一直传来破碎的呻|吟,不停重复“跳舞”二字,只要有机会,它还可以重新组装四肢。
奚逢秋只淡淡垂眸,目光轻轻扫过池镜花黏在额头和脸颊的发丝,落在她微微翘起的鼻尖,依稀可见其挂着晶莹的雨水。
虽然不久前被傀儡妖扰乱思绪,但此时此刻,只是这样看着池镜花,尽管她没做任何取悦他的事情,但足以驱散先前所有不快。
“试试用火吧。”
他的声音轻轻慢慢,听着莫名有些高兴。
经他一提醒,池镜花才想起个生活常识。
“对哦,木头怕火。”
怪不得它只在雨夜出没,水是火的克星,若是一旦遇上,它几乎死无全尸。
这妖怪……看着挺傻,结果原来这么聪明!
屋外雨声愈小,风也几乎全息了,只有偶尔惊起的雷电吓人一跳,照的墙面血影若隐若现。
奚逢秋微微低头,湿漉漉的发丝搭在肩上,他轻“嗯”一声,抬起右手指着屋外,指尖一颗水珠滴在池镜花肩上。
“雨快停了。”
池镜花抬头望去,只瞧见暴风雨后的野外恢复白日的宁静,无畏的杂草终在风雨中弯下了腰,恐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重新站立。
“嗯,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池镜花行动能力极强,很快便将木偶脑袋、身躯和四肢收拾好,拉着奚逢秋往吴村长家所在的方向赶。
可是下过雨的小道尤为泥泞难走,不出片刻,她干净的裙摆便沾满泥点,好不容易回到吴家,已是后半夜。
他们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人应声。
吴村长夫妇拿着菜刀颤颤巍巍地将门打开个缝隙,由吴村长将吴夫人护在身后,直到确认是他们二位才放心将门打开。
脸已吓得惨白的吴夫人站到前面来,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对不住,二位仙师,我们以为是……”
理解他们怕雨夜妖怪作乱的心情,池镜花赶忙摆手示意。
“没关系没关系,妖怪我们已经替你抓到了,不用怕,不过还要麻烦二位等会儿点火将他烧了。”
听她所言,两人皆探出脑袋,朝他们身后看了一眼,只望见几块零散的木块,像是他们之前所看见的木偶的身体一部分,不禁皆惊慌地吞了口唾沫。
“好,我们知道了,二位仙师快快进来吧。”
吴村长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他二人进去。
为防生病感冒,一进门,池镜花快速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吸了吸头发上的水,接着推开门,看见外面火光冲天,知道是吴村长夫妇在火烧木偶便安心了。
她正要躺下,蓦地想起一件事,瞬间弹射坐起——奚逢秋今晚怎么没来找她?
他手指伤势未愈,按照前几日惯性,每夜他必要亲自登门让她给他上药才行,可今日却没出现。
不对劲。
很不对劲。
难道是今日捉妖累着了?
这一想法一经产生,池镜花只觉得离谱。
她双手背在身后,在房中不安来回踱步,倒也并非多想帮他上药,而是他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令她十分在意。
池镜花一边焦急等待,一边时不时往门口瞥,愣是没见到他模糊的身影。
等到后半夜,忍无可忍,她决定主动出击。
池镜花指节轻叩,轻轻敲开隔壁的门。
完整的蜡烛燃得只剩半截,桌面已凝成一层厚厚的烛泪,矮短的烛芯飘出一缕浅灰色的烟火气。
烛火明明灭灭,映出少年的昳丽绝绝的五官,他潮湿的发丝尚未干透,湿漉漉地垂在身后。
奚逢秋还没睡觉只是坐在桌前,一手支着额头,脑袋微歪,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在见到池镜花时才露出个温和的笑。
“是来帮我上药的吗?”
“嗯,是啊。”
池镜花点点头,不疑有他地坐到他身侧,将随身携带地瓷瓶搁在桌上,朝他伸出一手。
“手。”
随着话音落下,奚逢秋已摊开修长的五指,借助微弱的光芒,将受伤的掌心暴露于她的视野。
伤疤其实已经很淡,但为了不让他留疤,池镜花还是剜出一点膏药,小心翼翼地均匀涂抹在他掌心和指尖。
跟以前一
样,只要她一碰到他的伤口,奚逢秋的反应就很大,低垂睫羽下的瞳孔紧盯着肌肤相连的地方,呼吸、心跳、体温皆因她的触碰而变得极为不正常。
少年如玉的指尖在灯下微微蜷曲颤动,极力克制住握住她的欲望。
池镜花从他身体的渴望中察觉到异样。
他分明记得这件事,也十分享受自己帮他上药,却故意不现身,像是……像是故意等她主动上门一般!
想到这,池镜花指尖一颤,指甲不小心剐蹭到他的掌心,剧烈的疼痛和肌肤相触时的奇妙感觉引起他身体的一阵颤栗。
哪怕知道此刻他很舒服,池镜花却不想再动了。
令他感到舒适愉悦的刺激瞬间褪去,奚逢秋不由掀起眼睫,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怎么了?”
池镜花抬起头,轻轻抿唇,秀眉微皱,本想打个腹稿侧面试探,不料她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切入,索性直接问。
“你故意不出现是想我来找你吗?”
奚逢秋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烛火下的面颊覆着温柔的光辉,漂亮的眉眼中蕴着恬淡的笑,摇曳的耳铛倒映出一簇旺盛的火苗。
“我确实希望你可以主动来找我。”
池镜花大为不解,“为什么?”
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对池镜花主动找他这件事生出期待,但是,光就找她这件事足以令他高兴万分。
他慢慢倾身靠近,左手按住她的后脑,渐渐地,额头轻抵上她的,灼灼目光如锁链缠住她的双眸,直到确认她的眼底只容纳自己一个人的身影,才不由露出满足而愉悦的笑。
“因为你是来找我的。”
不是别人,也没有别人。
第60章 第60章想让你跟我一样。
窗外熊熊燃烧火焰所发出的橙红色火光影影绰绰从窗棂映进房间内,照亮屋内少女白皙明媚的脸庞。
随他蓦然贴向自己额头的动作,少女耳鬓碎发恰滑落至肩头,在微微泛红的侧脸投出一串模糊摇曳的阴影。
本应湿冷的空气温度陡然升高,四周静到已似乎可以听见蜡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响动。
池镜花垂眸思忖片刻,从奚逢秋的这句话中读出了他期待见她的含义,但莫名拧巴得紧,偏要她主动现身。
应当并非为了试探,就像是现在这般,仅是额头相贴的程度,池镜花就已能清晰感受到他愉快的情绪,就像是……单纯享受她的靠近。
池镜花想到他目前所展露出的大大小小的怪癖,包括被各种压制和被亲,将他归为“被动型人格”。
虽然这种性格特质总要她主动,看上去有些麻烦,但有个最大的好处,便是他几乎从不会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即便有时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也只会采取诱惑和讨好扮乖的方式。
池镜花眼睫一颤,抿唇不语,静静聆听二人交织的心跳,伴随着炙热的空气在二人之间不停交换,一缕缕清新的花香钻入她的脑海中。
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
“你找过其他人吗?”
当少年轻轻慢慢的声音从喉间溢出时,停滞许久的空气为之一颤。
池镜花回过神,抬眸眨眼,一副不解的神情望着他。
“什么其他人?”
窗外的火光与桌上的烛火交相辉映,照亮少年略显病态的面颊,一双蓝色的瞳孔除了她却看不见烛火的影子。
他微微笑着,眼神温柔似水,就这样表情平静地凝视她的双眸,语气里却不加掩饰地透露出疯狂。
“就是像这样,半夜去找别人。”
池镜花慢慢睁大双眼,不假思索地大声否认:“当然没有!”
此时此刻,她总算想明白了。
除了喜欢被动,他还对她还伴有极高的占有欲。
甚至比之前还要强。
池镜花不禁有些好奇,若是等他完全爱上她,他对她的占有欲究竟会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变成黏人精?每时每刻都要跟她黏在一起的那种?
池镜花倒是不太反对这个,不过,依他目前的好感度,应该很难做到这点。
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喜欢上她。
池镜花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接着,又表情镇定地补充一句。
“除了你,没有其他人。”
他极轻地应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眼底漾出个满足的笑,指腹不知满足地轻轻摩挲她的后颈肌肤。
池镜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些距离,眨眼间,便将膏药收拾好,转头时,看见他正撑脸望着自己。
她毫无畏惧地回望。
屋外燃烧的火光愈来愈小,唯有微弱的烛光盈满整个房间,昏暗的暖色光线静悄悄地笼在少年四周。
他虽换了套衣服,但头发依旧是湿的,潮湿的发尾时不时还滴下一颗冰凉的水珠。
池镜花不由说道:“你把头发擦一下吧,这样湿漉漉的不难受吗?”
听她所言,奚逢秋不经意地捻起一缕发丝,瞳孔微转,余光轻瞥一眼,温暖和煦的笑容依旧,语速低缓。
“没关系的。”
池镜花无奈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帮你吧。”
少女声音落地的瞬间,奚逢秋微微掀开双眸,轻轻歪过头,血红的耳铛划过明明灭灭的烛火,双眸浮出湛清的笑,语气里充斥着期待之意。
“真的会帮我擦头发吗?”
“没错,是真的。”
池镜花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说罢起身要往外走,不忘丢下一句让他安心的叮嘱。
“等我一下,我去取个东西,马上回来。”
既然他属被动型人格,那她只能主动接近他,一步步攻陷他,况且,万一他生病感冒,对她来说也挺麻烦,就是不知道妖怪会不会生病感冒……
真是越想越离谱。
池镜花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排出脑外,赶紧回房取了布巾原路折返。
回到狭小昏暗的房间,池镜花站在他身后,因为是第一次帮人擦头发,难免有些紧张,她轻咳一声,一是为了提醒奚逢秋,二是给自己壮胆。
“那我开始了。”
奚逢秋极轻地“嗯”了一声,只能听出他微微上扬略显愉悦的音调,遗憾的是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得到他的应允,池镜花才敢大胆地扯散他的墨发,用干净的布巾将他发丝附着的水珠一点点拭去。
可她毕竟没有做过这种事,手法难免生疏,一不小心指尖缠上他的发丝,狠狠拽了一下,那一刻,心脏止不住地颤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疼吗?
当“疼”字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之时,池镜花恍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感受不到疼痛。
只要她不碰他,就算拿刀把他捅了杀了都毫无知觉。
但他为什么会感受不到疼痛呢?
过去,池镜花疑惑为何他的血肉带毒,后来猜测也许是她母亲给他灌毒,所以导致这样的结果。
可唯有他毫无痛觉一事始终未曾明白。
池镜花无比确定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不存在自身特殊体质的可能性,更没有绑定任何令男配疼痛恢复的金手指。
最为重要的一点:似乎随着好感度的提升,奚逢秋的肉|体对疼痛的感知也会加深。
简直太奇怪了。
就好像……好像他先前感受不到疼痛是因为没有对他人产生过感情一般!
池镜花倏忽记起他在袁府曾明确说过“他不会喜欢人”,原以为只是他三观扭曲情感淡薄,谁承想是真的根本没有任何情感。
无情无爱。
怪不得心总是又硬又冷呢!
但若是转换角度思考一下,哪怕是奚逢秋这样无情无欲的妖怪也对她产生了45好感值,是否可以证明她的攻略之路相当成功呢?
当池镜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全然未注意到已面对面站在她跟前。
冷风中的烛火不停闪烁,勾出映在墙壁上模糊摇晃的叶
影,仿佛置身于虚幻的空间。
少年眼眸低垂,半干的乌发散落身后,有几缕由耳侧垂下,从窗棂吹进夹杂烟灰冷风将其轻轻扬起又飘下。
“池镜花。”
一声熟悉的轻声呼喊立刻拽回她的神识,她连忙放下布巾,又急又心虚地摆手。
“没什么,没什么,我没瞎想,水我已经擦干了,放心,不会生病的。”
奚逢秋没有立即搭话。
他逆光而立,微弱的烛光打在他的侧脸,好看眉宇凝着不解神色,以一种探究的神情凝望着她,或是想窥视她藏在内心的真实想法。
下一秒,池镜花双手一下按住他的肩胛,一点点地向后移动,直至双手交叠,从身后环住他的脖颈,继而踮起脚尖用力地搂住他。
她的这一举动不全是想要攻略他获取他的好感度,只希望尽自己的努力给予他一点点温暖。
也许正如他过去所说,只有疼痛方能让他有活着的感觉,可池镜花想要让他知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就是活着的。
这很重要。
她真的很怕他不顾性命地随时去死,只好期盼他能多一点求生欲。
四周寂静无声,立在木桌上的一小截蜡烛燃烧殆尽,屋内的唯一的光辉也被黑暗吞噬,只余下一缕袅袅烟气飘散于风中。
谁也没说话。
慢慢地,奚逢秋开始配合她,双臂从她的肩侧缓缓绕过,紧紧地环住她。
比起意识,身体似乎更快地接受乃至享受她的靠近,而后,给予回应。
他不禁俯身去嗅她身上甜腻的气息。
池镜花把脸颊埋进他的颈窝里,隔着一公分的距离,呼吸时又烫又急的气息尽数打在他的颈间。
“奚逢秋,活着很重要。”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池镜花小时候因亲人过世而在心中烙下的深刻情感体验,可她无法将这种感情强加给他,更不会这样霸道不讲理,只希望她的拥抱以及陪伴能给他一点鲜活的生气。
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听懂她肺腑之言的弦外之音,但话音落下后不久,池镜花只觉得发间不知为何传来异样。
还没反应过来,不多时,发带已被他轻轻扯开,长发划过脖颈瞬间散落于身后。
轻盈而柔软的发带从他指间悄然滑落,摇摇晃晃地飘向地面。
意识到发生状况的池镜花忙从他怀里挣脱,双手抵住他的肩胛,微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在做什么?”
奚逢秋以冰凉的指腹缓慢滑过她的脸颊,帮她多余碍事余的发丝轻轻撩至身后,好让她露出全部的面庞。
他微微笑着,声音莫名透着温柔又偏执的眷恋。
“只是想让你跟我一样。”
什么叫跟他一样,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啊!
池镜花静静地仔细打量着他。
站在黑暗中的少年隐约可见其布在面庞的愉快与兴奋之情,注视着她的眼神中生出几分莫名的渴望。
他散落的乌黑发丝在冷风中轻扬,究根结底,他口中的“一样”指的就是他们二人皆披散着头发。
可池镜花实在瞧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她微微低着头,蹙眉思索着,垂下的发丝半遮住面颊,只觉得虽然好感度有所提升,但有时候真的愈发看不懂他了。
正思考着,奚逢秋轻轻揽住她的腰肢,指尖轻柔地触上她的脑袋,顺着发丝生长的痕迹,慢慢地抚摸下来。
“这样,你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