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依旧很热。
已是后半夜,透亮的月光遍布在凄冷的江面,勾出浮出水面的深厚雾气。
夜深雾重,能见度骤降,超出百米以外的一切已看不清,货船的行驶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摇摇晃晃的,令人发晕。
池镜花在看他。
自她认真说完送给他的祝福语后,池镜花便一直在等,等他给出回应,慢慢地,生出了几分期待
之情。
奚逢秋神色微怔,眼底的疑惑和诧异稍纵即逝,池镜花一眨眼,他又一如既往地表情平静,勾着唇角,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在浓雾中缓慢散开,飘向池镜花耳中。
“多谢。”
多谢?
就这?
她在祝福他哎,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池镜花难免失望,但转念一想,若是情绪过于激动似乎不符合他的人设,于是重新振作。
她轻“哦”一声,利落翻身而坐,坐在他的身侧,按在甲板上的手指压住他的衣服,抬头望着月亮。
今天是中秋节,不管怎么着,总得欣赏一下月亮。
池镜花是这么想的,可不知怎地,余光总是控制不住地瞥向隔壁。
大多数时候,都会被他敏锐察觉捕捉到视线。
若是如此,她就尴尬地扭过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最后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偷看,少年先她一步,目光如同焊在她身上,却怎么看不透她的想法。
“为何总要看我?”
池镜花闻声偏头。
四目相对,隔着灰蒙蒙的湿冷江雾,她看见少年微微侧着头,耳侧若隐若现其一抹血红,眉宇间透出几分疑色。
“额……我是想问你冷不冷?”
慌乱之中,池镜花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本以为会被奚逢秋察觉,不想他只是视线淡淡扫了眼四周弥漫的浓雾,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
好糊弄得不行,就跟当初他威胁她时,她装没听见一样。
奚逢秋继续温和地笑着,“很晚了,要回去吗?”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两人起身后,像是想起什么,她猛地拽住前面之人的衣裳。
“等一下。”
话音刚落,少女已迅速绕到他跟前,仰头抬手,以指腹轻轻擦拭去唇瓣的最后残留的一丝暧昧痕迹。
被亲过的唇瓣已经这么红了,不能再留下对方的津液,让人看见很羞耻。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自己的唇忽被一阵凉意所覆盖。
是奚逢秋的指尖抵着她的。
“我的……”没有。
池镜花正要说她唇上的痕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忽然想起上次奚逢秋主动撬开自己唇舌的举动。
或许,现在也是因为好奇?
不过当微凉的指腹在她的唇上因细细摩挲而逐渐萌生热意时,许是预料到他下一步的动作,池镜花硬生生地别开了脸,不想叫他在自己的口腔里胡乱地搅。
“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话语掷地,池镜花正要拉他一块回船舱,突然间,“砰”地一声,耳边轰然炸响硬物的断裂声。
她下意识回头,只见货船护栏不知为何猝然断裂,沉入湖底时激起一层巨大的浪花,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身影,甲板上留下一摊江水,在月下泛着透明的银色。
头顶,清脆的鹤唳声乍起。
还没弄清发生什么,视线中,已有数十条长形黑影顺着船身悄悄爬上甲板,黑影的前端能辨出是小孩子的手,被拉扯成各种扭曲诡异形状,顺着甲板和船帆四处游走攀爬,同时,耳畔响起孩童的凄惨哭声,伴随着“爹地,娘亲”弱弱的呼喊声。
破案了。
“是水鬼。”
池镜花不自觉脱口而出。
详细剧情她虽记不清,但在男女主上船后有这么一小段剧情。
有个孩子溺死后死后成了水鬼,因为有寻找父母的执念,偶尔会袭击船只,导致男女主乘坐的整艘货船差点全军覆没。
“好像是这样。”
奚逢秋唇边噙着笑,随即将目光转向停在半空的白鹤,几秒后转动瞳孔,看向白鹤身下那片水域下的漆黑身影。
池镜花猝然明白件事——他恐怕早就知道水鬼会袭击这艘船。
怪不得他要站在甲板的尽头。
应是从她震惊呆滞的表情中猜出了什么,奚逢秋态度温和地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坦然承认了,承认自己一早就知道水鬼在这附近,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弯眸笑了一下,慢腾腾地朝池镜花伸出右手,月华洒在掌心,照亮骨节分明的五指。
“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池镜花一秒明白他又在想干什么,但本能有些抗拒。
“我们还是先去找赵道长……”
话说一半被兀自打断。
皎皎月光直直坠在少年瞳孔中,犹如裹着蜜色的星海,叫人难以挪开目光,凝视她的双眸盛满困惑。
“为何要找他?”
池镜花实话实说:“因为赵道长是道士,比较擅长捉鬼。”
在原著中,没有人比男主更懂如何捉鬼降妖,所以一遇到妖怪,她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求助男主,这样才能活得久嘛。
“原来是这样。”
奚逢秋只是微微笑着,看上去情绪没有太大起伏,接着,忽而上前一步,双手绕过她的两侧,轻轻揽住了她。
一切都始料未及。
等池镜花回过神来,发现他抱得其实并不紧,只是双臂环着她,两人中间还有很大的空隙,比起抱,更像是一种安抚,就连掌心,也是拍着她的后背。
“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言语和动作都温柔至极,但更像是故意引诱她同他一道下水捉鬼一样。
上次随他学习剑法,池镜花已经上过一次当,说什么也不会信他。
不过,正当她准备推开奚逢秋时,水鬼漆黑的手掌忽然缠上她的脚腕,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缠绵凄惨的“娘亲”。
不好。
是水鬼把她认成了娘亲,所以要她拖下水。
池镜花正要从水鬼手上解救自己,可水鬼像是受到刺激,忽然“啊”了一些,哭着喊了声“好疼”,接着发疯似的用力撕扯她的脚腕。
没有任何准备的池镜花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江里,奚逢秋突然用力抱住了她,接着,才与她一道被水鬼拖进江里。
“等——!!”
她不会游泳啊啊啊啊!
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噗通”一声,两人皆沉入水下,溅起浪花朵朵拍在甲板上。
这时,已完成任务的白鹤停在甲板上,伸长脖子,好奇地朝下面望,想要瞅瞅水下会发生什么。
而在水下,被冰凉的江水瞬间吞没,池镜花一掉下去便止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就在以为自己不会水性铁定要被淹死,但意外发现自己可以顺畅呼吸。
直到她看见被流水冲出而飘在水里的黄符才恍然大悟。
是避水符,男主给的符咒起作用了。
但她还是不会游泳,而且,脚腕好痛,身体也在不断下沉,她只能紧紧抓着奚逢秋。
被水流冲散的乌发四处飘溢,她抬起头,借着映在水底的月光看清她面前的人。
除去衣裳湿透和也在不断下沉以外,他看上去跟岸上没什么区别。
也对,他本身就是一朵生在水里的莲花,自然不怕水。
“我……”
池镜花正要开口说“我不会游泳”,不想一张口就咕噜咕噜冒出无数泡泡,喝了一肚子的水,吓得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像是被她的反应所逗乐,奚逢秋轻笑一声。
声音隔着江水有些沉闷,但却不难听出其中的高兴之情。
池镜花灵机一动,想到袁府的小鱼,虽然不会手语,但手舞足蹈地,极力表达“她不会游泳想要上岸”的诉求。
墨发随水流而四散,奚逢秋病态苍白的面颊挂着浅笑。
“你这样我是看不懂的。”
啊啊啊啊,烦死了!!
池镜花严重怀疑,是他有意惹怒水鬼,所以才害得她被拖进来。
但现在身在水里,除了配合他满足他的欲望,也做不了别的。
池镜花“啪”地一下抓住他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接着,强行掰开他的五指,在他掌心一撇一捺地慢慢写下三个字。
——快一点。
不管他要做什么都得抓紧时间,再不快点,他们马上就要沉入江底了,再下去不被淹死也要被冻死。
思忖片刻,怕他不愿,池镜花又赶
紧补上另外三个字,抬头神情无助地望着他。
——求你了。
许是感应到不安的情绪,奚逢秋深处她的下方,将人轻轻搂在怀里,给予她一定的安全感,同时,指尖轻柔地抚摸她的后背。
“不要紧张。”
不,她很紧张!
不管怎样都很紧张。
少年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抬眸望了一眼想要逃上货船的漆黑身影,而后掌心覆上她的双眼,挡住透进瞳孔中唯一一丝月光。
黑暗中,少女的所有感官功能被无限放大,流水的声音愈发清晰,拂过脸颊的柔软发丝,贴着她的脖颈,与她的缠在一起。
耳边传来水鬼的潜伏在流水声里的恸哭,白丝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夹杂着淡淡的香气。
他在做什么?
池镜花觉得她可能知道,但她什么也帮不上,她甚至不明白奚逢秋为何一定要拉她下水,既是为了水鬼,他自己也可以,没必要拖她下水的,况且,她还不会游泳,可以称得上是拖油瓶。
她想不明白,而且随着温度越来越低,大脑也逐渐失去思考能力。
她下意识地四肢紧紧缠绕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贴着他的,因过于寒冷,而迫切地汲取他身上的热意,脸颊在他颈侧胡乱地蹭。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她又听见水鬼呼喊爹地娘亲的声音,才得以重见光明。
池镜花神情呆滞地望着眼前。
不是江底,而是甲板。
她依旧抱着被压在身下的人,湿透了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着对方。
很近。
奚逢秋眼睫轻颤,细密的水珠从他脸颊缓缓滴落,神情有些迷茫。
他们抱过很多次,但像这样在双方浑身湿透,就连包裹躯体的布料形同虚设还是头一次。
仿佛能够感受到少女毛孔渗出的温度犹如一把利器,将疼痛一点点剜出,不知不觉吞噬他体内的凉意,又将少女身上的甜腻渡给他,继而填满他内心的空洞。
渐渐地,躯体的温度犹如火烤一般,似乎在水底便已是如此。
“好热啊。”
他想离这股热源远点。
池镜花一秒回神,急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啊……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雾气逐变稀薄,奚逢秋望着泛白的天空,指尖按住颈侧的残留的余温,混在风中的声音很低,如悬崖边上无声无息滚落的一颗小石子。
“我知道……”
不同于他,抱住他只是池镜花求生的本能,可不知为何,在她离开后,身体依旧很热。
第42章 第42章期待她可以替他换衣裳。……
天刚蒙蒙亮,远方泛出鱼白肚的颜色,空气中似弥漫着股淡淡的鱼腥,江风时不时拍打船舱的旧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赵星澜坐在桌前右手支着额头,不知怎地就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忽然被浪花拍打船的巨大声音所惊醒。
听见异响的赵星阑急吼吼地拉开船舱的破旧木门,冲到甲板上一探究竟。
清晨的第一缕的温暖阳光射在甲板上,将两道交叠又快速分离的身影映得清晰可见。
“池姑娘,奚公子,你们没事……怎么湿成这样了?”
池镜花闻声抬头,看见赵星澜面露疑惑地已站在他们跟前,犹如抓到根救命稻草,连忙爬起来,一口气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解释一遍。
当然,她重点挑明水鬼骚扰他们的一事,至于他们怎么掉入江水的……还是算了。
那是她跟奚逢秋之间的私事。
赵星澜边听边点头,初升的暖阳照在他的脸上,他露出个和煦的笑容。
“原来如此,不过水鬼既已解决,二位还是先换身衣裳吧,江面风大,当心着凉。”
湿哒哒的衣裳黏着皮肤也不舒服,池镜花正有此意,赶紧拽走正在发愣的奚逢秋,只留下两排湿漉漉的脚印和脚印边上溅落的不规则水滴,一直延伸至船舱门口。
商队人多,只分给他们个狭小的船舱,所以像是做换衣服这种隐私的事情,另一方只能在外面等候。
此刻,奚逢秋就站在门外。
少年微微低头,手臂轻抬,摊开五指,点点日光透过未消散的云雾,落在他的苍白透明掌心,赫然可见其躺着一张精致的红色纸人。
是以池镜花为原版而剪出的纸人。
这是他第一次从池镜花身上感受到疼痛时剪的,因为觉得有意思,自那以后便一直收藏着。
江风吹拂,若有似无的撩拨他湿漉漉的发尾,奚逢秋一直盯着纸人,却仿佛透过纸人在看其他,不知想起什么,蓦地弯了弯唇,无意识地唤了声。
“池镜花……”
他的声音很低,没传多远便消弭于风中。
所以池镜花毫无察觉,她在庆幸自己离开袁府时问袁老板买了几套衣裳。
一回到船舱,池镜花便翻出套干净的衣裳换上,但一联想到奚逢秋古怪表现,令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脖颈。
冰凉,一点也不热。
真是不明白奚逢秋怎么会觉得她热。
池镜花边思考边用布巾一遍遍擦拭头发上的水珠,做完这一切,赤着脚推开船舱的木门,让门外之人进来。
“奚逢秋,我好了。”
奚逢秋闻声收拢五指,却不敢用太大力气,怕令纸人出现折痕,接着,跟随池镜花一道进了船舱。
阳光从船舱的木板缝隙中勉强挤进,随着摇晃的船体而斑驳地打在他的衣角,晶莹的水珠泛着浅金色的光,仿佛令他蒙上一层柔和透明的薄纱。
少女湿漉漉的发丝贴着纤弱的颈侧,亮晶晶的眼睛眨了两下。
“要我出去吗?”
知道她的意思,奚逢秋只笑了笑,声音很轻:“没关系的。”
哦,对,他还觉得热呢。
池镜花没太在意,一个眨眼的功夫,看见奚逢秋已朝她摊开五指,在他手中看到一张形似自己的纸人。
他没有说话,视线缓慢落下又抬起,最终停留在她脸上,清澈的笑意慢慢浮现眼底。
池镜花不大确定地问:“是我吗?”
少年轻轻点头应声,随着他的动作,挂在发间的水珠落下几滴,溅在二人中间,模样看上去乖巧又天真,唇边含着温柔无害的浅笑。
“像吗?”
池镜花默默走近,垂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在仔细对比了下自己的五官和纸人的,得出相对肯定的答案。
“额……应该挺像的吧。”
少年继续笑着发问:“哪里?”
什么哪里?
池镜花猝然抬头,一不小心掉入少年装满疑惑的瞳孔里,一瞬间,仿佛被涨潮的海水吞没,令她产生片刻的窒息感。
回过神来,池镜花察觉到他真为此感到不解,认真思考后,指着纸人五官指尖慢慢挪动,“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很像。”
其实,奚逢秋剪纸技艺高超,这点她很清楚。
不想她的这句话不仅没有解答奚逢秋心底的不解,反而叫少年垂眸时的目光疑惑更甚,牢牢钉在她身上,一寸寸游走在她五官之间。
“为什么?”
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颊,映出细密的水珠,他的声音极为轻缓,但似乎没打算给她回答的时间,又微微笑着,继续一字一句地开口。
“为什么会很像?你的眼睛会看人,你的鼻子会呼吸,你的嘴唇会说话……”
“好了,停!”
他每多说一个字,池镜花的心跳便加速一分,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胸腔脱离她的掌控,只觉得脊背发凉瘆得慌,甚至被指名道姓的器官都在微微发疼。
“不像,一点也不像!”
强烈的求生欲催促她立马转变说辞,“纸人是纸,我是人,你说的这些当然不一样!”
奚逢秋没有立即回她,而是回想起了几次三番地从她身上获取到全部的奇妙的体验。
他轻轻垂下鸦青色的睫羽,微微颤动中唇角弧度渐起,表情稍显愉悦,内心得到极大满足。
“嗯,不一样。”
他一直以为,池镜花只能给予他特别的疼痛,这是她与纸人唯一的不同之处,也是他需要她的地方。
可是错了。
除此以外,纸人还不能抱他亲他,更没有心跳和体温,不会令他身体奇迹
发热,碰他时也永远也不疼。
所以,只有池镜花,跟纸人不一样。
池镜花静静凝望着他平静而顺从的表情,觉得煞是奇怪,脑海中骤然浮出个想法——难道在他眼里,其他人跟纸人无异?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结合他压根不在乎他人和自身性命行径来看,确实大有可能。
可他刚才又明确表示她跟纸人不一样……
她该庆幸男配对她和别人不一样吗?
只是这种情感能够称得上是“喜欢”吗?
在她想得入神之际,一道冰冷漆黑的阴影自头顶上方笼罩而下。
她仰起脸,面对突然靠近的少年,吸了两口好闻的花香,颇为困惑地望着他。
“怎么了?”
奚逢秋微微歪了歪脑袋,摇曳的耳铛划过一缕阳光,口吻略带遗憾和可惜。
“我总是看不透你在想什么。”
池镜花那样奇怪的一个人,他对她分明充满好奇,却对她的种种行为和想法都捉摸不透。
感受到奚逢秋强烈的求知欲,池镜花轻轻叹了口气。
“你真的想知道?”
奚逢秋轻“嗯”一声,又是一滴水珠落地,“啪嗒”一声,顺着发丝滴在木板上。
池镜花没有办法,忽地拽过他的手腕,抓住他的肩膀,趁他不注意,将人强行按在床上坐好。
在他困惑不已的目光中,池镜花义正言辞地解释:“换衣服。”
“换衣服?”
少年神情依旧有些迷茫。
池镜花忙不迭地点头,“对啊,你都湿成这样了,赵道长没说错,一直这样会生病的,所以,你需要赶紧把衣服换了,然后睡一觉,下午船就靠岸了,没时间休息。”
她一股脑说完,说罢,伸出双手正要解他的衣裳,忽然指尖一顿,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跟之前上药只需露出肩胛一小块伤口不同,现在可是要给他换衣服,这对于连亲吻都十分勉强的池镜花来说过于激烈,光是颅内设想一下,心跳就狂跳不止。
一下又一下,四周静得仿佛只剩下她剧烈的心跳声。
她悻悻缩回手指。
“不继续了吗?”
少年如山涧清泉般的好听嗓音骤然拂过她的耳廓,在她的耳蜗里不停打转,又成一道重锤,敲击她的心脏。
池镜花骤然抬眸。
坐在床边的少年正在看着他,如深海的双瞳弥漫着清浅笑意,她的一举一动和样貌完全他捕捉进瞳孔中,被淡淡碎光所包围。
看样子好像还挺期待她可以替他换衣裳的。
……不是,这也能让他兴奋的吗?
什么有病的爱好啊!
虽然很想获得他的好感度,但池镜花现在真没那个勇气。
她咬唇放弃该做法,直起身,把双手背在身后。
“还是你自己来吧。”
奚逢秋没有回应,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池镜花真怕自己头脑一热把他衣裳解了无法收场。索性转过身,准备去门外等着。
“我出去了。”
不等他说话,池镜花抬脚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还有件事没处理干净,又迅速折返回来。
见状,浮在他双眸的笑意更深,仰头时,耳铛从湿漉漉的发间冒出头来,被日光一照,映出模糊的影子,看着透亮不少。
“是后悔了吗?”
“不是!”
就那么想叫她解他衣裳吗?
这究竟有什么乐趣可在啊!
哪管三七二十一,池镜花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指,引导他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是这个。”
肌肤一经碰到含着湿气的指腹和掌心,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顺着毛孔钻进她的身体里,令池镜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着,开始慢慢施加力气,带领他抚过脸颊和颈侧,在肌肤相触中,让他一点点感受自己的体温,用实际行动表明被河水浸泡过的身体一点也不热,没感冒发烧算她体质好。
“奚逢秋,我身上一点也不热。”
分明就是他热!
第43章 第43章你这样喊我,很舒服。
临近午间,遍布江面缭绕的云雾已经散去,巨大货船的身影逐渐清晰,直射水面的阳光夹带丝丝热意,偶有几只活泼的江鱼会跳出水面透气。
因折腾一夜,池镜花早已累得不行,刚躺下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再度睁眼已是中午。
刚刚苏醒,脑袋还是一团浆糊,却闻见一股熟悉的香。
她呆愣愣地盯着船舱的顶部缓了会儿,意识回笼后慢慢转过头,抬眸,与站在床边的奚逢秋对上视线。
他背对船舱的门,金灿灿的日光从窗棂洒在他脚下攀上他的衣角,衣袂在微风中轻扬,他轻轻低着头,垂于肩上的墨发随风轻轻摇曳,隐于长睫下的双眸正静静凝视着她,眼底漫着几分疑色。
池镜花心脏猛地跳动一下。
毕竟有点被吓着了,而且,他实在是漂亮。
池镜花忽然记起自己当初在一堆任务中选中奚逢秋的理由:不光是因为原著中描写他善良温柔好相处,而且长得好看。
她不争气地为此心动,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攻略他。
本来只想公费谈个恋爱,谁承想这么久都没什么进展。
虽说如此,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池镜花对他的某些行为习以为常。
就比如现在,他可能一直没有怎么合眼,而是站在这里观察她。
可能还是因为好奇吧。
念及此,池镜花暗暗叹口气,利落掀开被褥,淡定地穿鞋,不想意外发现原本有些红肿的脚腕奇迹般的消肿了,只是还有点红。
看来她的恢复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池镜花暗自高兴水鬼所造成的伤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就在此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炽热的视线,似乎是冲脚腕而来。
她本能抬眸,又是四目相对。
如冰雪融化,少年眉眼间化开了个春风烟雨般温润的笑,轻柔的声音与清风一道钻入耳中,慢悠悠地沉入心间。
“船停了。”
话音落下,货船骤然摇晃一下,接着,码头嘈杂的人声传来。
确实如他所说,船只靠岸了。
池镜花愣住片刻,迅速收拾好私人物品,拉着他一块下了船。
微风不燥,阳光微微刺眼,鱼腥无处遁形,到处都是人和货船。
他们下船的时候看见商队的几位兄弟正在把货物往下运,见到二人,还友好地打了声招呼,预祝他们此去一路平安。
池镜花没有多想,回以礼貌的笑容和道谢。
继续往前走,略过码头嘈杂熙攘的人群,在一颗大树下,他们终于找到赵星澜。
赵星澜半跪在树下,面前伫着一座刚立起的新坟,坟下埋的是他连夜从江下打捞上来的水鬼白骨,最后,他又将一块无字碑立好,才算完事。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上尘土,面带微笑地转过身。
“对了,池姑娘,奚公子,我有件事想同二位商量一下。”
池镜花本就觉得男主正得发邪,又见刚才这一幕,对他的钦佩之情更甚,忙摆手让他不要客气。
“没关系的,赵道长,你说。”
赵星澜也不客气,坦言盘缠所剩无多,因为离立春还早,所以他想效仿之前在金德镇接个悬赏令挣点路费,因此担心会耽误他们二人的时间。
“没事没事。”
池镜花一笑而过,“而且不瞒你说,我刚好也想接个悬赏令。”
虽然她接了男主的悬赏金,又从男主那里分了袁府悬赏令的一半赏金,可这些钱差不多都用来购置生活用品以及付船费,若是要去京师,还要多准备些路费比较好。
“原来如此。”
赵星澜微微点头,下意识望向站在池镜花身边的奚逢秋。
他眼中的奚公子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温润君子,却怎么看不清温柔底色下掩盖的真面目,令赵星澜心有不安。
枝叶破碎迷离的光影斑驳地打在
奚逢秋浅色的衣间和颈侧,随风轻轻摆动,他微微偏头望向身旁的少女,双瞳中含着清润的笑。
“没关系,我跟着池镜花就好。”
言外之意:就算是接悬赏令,也要同她一起。
池镜花巴不得如此,拼命点头,“嗯对对对,我跟奚逢秋一道就好,所以赵道长,你不用担心我们。”
闻言,赵星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归说,但他总归还是有些担心池姑娘的生命安全,或许,他应该多为她备些护身符咒。
池镜花对此浑然不知,她开始好奇地打量起这个新地方。
听来往码头的兄弟说,这里是丰朝县,虽与金德镇只隔着一条江,但却比金德镇富饶许多,所以才会有很多货船往返两岸。
这点在他们去往丰朝县的街道最为明显。
不管是店铺数量还是来往人流,都要比金德镇多的多,但相对应的,物价也翻了一番,逼着人拼命赚钱。
他们穿过繁华的街道,一路打听,终于找到悬赏司的位置。
跟金德镇独门独栋的情况不同,丰朝县的悬赏司藏在偏僻的巷尾,这里到处都是人家,若不是问人,死也找不到。
此时已近黄昏,巷头巷尾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着的红灯笼有的已经点燃了里面的油灯,只有悬赏司门前的灯笼蒙着一层厚灰,像是许久没有用过的样子。
很是奇怪。
“你们来迟了。”
就在此时,一位中年男人喝红了脸,醉醺醺地拎着酒壶急匆匆往家里赶,正要推门,瞧见三人傻站在悬赏司门口,便好意提醒道:“悬赏司只有每日辰时才会有人。”
赵星澜上前一步,面露疑色,“为何会这样?”
男人摇头叹了口气,继而给出解释。
原是衙门不愿意出钱雇人,所以就低价请了位孤寡且眼神不好的老婆婆,那老婆婆只有在每日辰时象征性地过来打扫打扫屋子,所以,他们要想接悬赏令,得明日辰时再过来。
池镜花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任谁也没想到,丰朝县这么富庶的地方,衙门居然这么抠。
几人一时无言以对。
沉寂几秒,男人忽然故意露出个古怪的笑。
“天快黑了,几位刚来没有傩神庇护,可一定要当心夜里撞见鬼。”
“不过没事,傩神很好说话的,你们只要大喊傩神救我,我们每年都向她供奉,她听见的话一定会救你们的,哈哈哈哈哈!”
像是故意吓唬他们一般,说罢,男人摇摇晃晃地推开自家大门,紧接着,院内传出女人不满的吼叫声。
池镜花低头沉思。
事实上,在听到“傩神”二字时,她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原著中,似乎丰朝县的剧情就跟傩神有关,具体什么剧情还得再想想。
“看来只能明日再来了。”
赵星澜叹了口气,提议找间客栈住下,等明日接到悬赏令再做打算。
这是最好的办法。
丰朝县有很多住宿客栈,档次也不同,但碍于囊中羞涩,他们一致决定找家便宜性价比高的客栈,反正一样是休息,唯一的坏处就是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但只要不惹事就行。
吃完晚饭,赵星澜摸了摸玉佩,想到什么,说要去楼上休息,只留下池镜花跟奚逢秋两人在一楼。
天色已晚,客栈内客人不剩多少,但是丰朝县的街道上却热闹非凡,这点也跟一旦晚上就闭门暂停营业的金德镇截然相反。
池镜花端着白瓷茶杯假装喝茶,实则时不时地偷偷抬眼朝坐在她右手边的奚逢秋望去。
似乎今天整天,他都没怎么说话,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奚逢秋轻轻抬起眸子,视线一晃,精准捕捉到少女赤|裸毫不掩饰的目光。
池镜花下意识地想躲,可一想到赵星澜不在,没人认识他们,索性放下茶杯,大大方方地坐到他身边去,认真盯着他的双瞳。
“奚逢秋,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烛火明明灭灭,他眼眸低垂,神色晦暗不清,唯有裹藏在冷风里的声音清晰可辨。
“没有。”
——但莫名叫他有些烦闷。
得到想要的答案,池镜花松了口气,随即笑了几笑,灯火下长睫忽闪忽闪,在脸颊投以一片摇曳的暗色阴影。
“我也没有,那我们一块出去走走吧。”
听她这般说,奚逢秋忽而望着她,挂在眉梢上的笑意止不住,冷白的皮肤映出烛火的暖色。
“不怕遇见鬼吗?”
池镜花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中年男人提起过的傩神,不确定地回道:“若是真遇见了,就向傩神喊救命?”
奚逢秋微不可察地叹气,像是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而后又垂下脑袋,盯着少女受过伤的脚腕。
“不如试着喊我吧。”
池镜花懵懵懂懂地眨眼,“可我一直在喊你啊。”
奚逢秋复又抬眸,神情透着几分不解。
“现在呢?”
池镜花知道他想做什么,用余光瞥了眼四周,确认还有几个人在,不由得咬了咬唇瓣,紧张地攥紧双拳。
“一定要现在吗?”
奚逢秋表情天真地无辜歪着头,耳铛在她的眼睛里颤抖地晃了一下,仿佛有一条被火光拉长的红线转瞬即逝。
“你今天跟赵公子说了很多话,喊我就不可以吗?”
不是,这吃的哪门子醋啊!
他是三岁小孩子吗!
为安抚他的情绪,池镜花只好慢慢挪动身体向他靠近,微微捉住他的肩膀,探出脑袋,在他耳边轻轻吐息。
“奚逢秋?”
没有反应。
像是没听见,他依旧保持着原有姿势,只是笑得更开心了。
见状,池镜花只好继续第二次呼喊,依旧只是喊他的名字,只是音量略高。
“奚逢秋。”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池镜花不信邪,双手主动用力搂抱住他的颈侧,紧靠他的身体,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廓,深吸一口冷气,一张一合间,化为滚烫灼热的气息悉数打在他的脸颊。
“奚逢秋!”
三次了。
她已经喊了三次。
再装听不见就不礼貌了。
第三次,奚逢秋终于有了回应。
他微微偏过头,鼻尖差点抵上她的,他垂眸凝视少女殷红的唇瓣,身心像是得到巨大满足,唇畔扬起愉悦高兴的笑,指尖慢慢抚上少女温暖柔软的后颈,想要让她离自己再近些。
“你这样喊我,很舒服。”
第44章 第44章她的身体。
从太阳落山的那一刻算起,越接近天黑,夜市就越热闹,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半夜,接着人潮褪去,沉寂几个时辰才会再度热闹起来。
出了客栈往人多的地方挤,道路两旁挂着无数盏用以照明的灯笼,人声渐起,逐渐盖过两人微弱的脚步声。
夜里降温,池镜花怕冷,出门多披了件外衣,走在路上时不停地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每个每处景点,想要把看过的一切都记下。
偶尔无意偏过头与走在身侧的少年对上视线时,池镜花下意识“嗖”地一下偏过头,假装巡视别处,其实是想到他在客栈轻轻吐出“舒服”二字,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一拍。
等等。
她不是攻略者吗?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这都是为了攻略他啊!
池镜花立马再度转过头,抬眸望他。
烛火令四周灯火通明,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氤氲着各类脂粉花香,已完全掩盖他身上飘出的香气。
奚逢秋几乎同样微微偏头,几缕墨发若有似无地垂搭在肩上,暖色烛火下的五官昳丽柔和,耳铛映出的细长阴影在颈侧轻轻摇曳,罕见的蓝紫色双眸不可自抑地朝她弯了弯。
池镜花心跳莫名加速,恨自己定力不够。
“哎呦!什么东西!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只鸟!”
一道男人浑厚嫌弃的声音打破弥漫在二人间微妙暧昧的氛围。
回头一看,正是白鹤。
估计也是觉得新鲜,所以才到处遛弯,不想吓到了周围其他人。
“哦,对了。”
似是想起什么,池镜花灵机一动,踮起脚尖四处观察周围这么多摊位中有无渔民的摊位。
“我们给小白买点鱼吧。”
可惜她个子不够突出,再怎么蹦蹦跳跳也只能看到前方攒动的漆黑后脑勺。
正想着要不要找路人打听一下,一道清冽的嗓音轻松击穿一切嘈杂的人声,顺利抵达她的耳边。
“这边。”
池镜花转过头,看见奚逢秋右手微抬,食指指着右前方,冷风悠悠,投射在地面的影子晃到她脚边,攀上她的裙角一隅。
“哦……好。”
池镜花愣愣点了下脑袋,“那我去买点鱼,你跟小白等我一下。”
语毕,几缕发丝不经意撩过他的面颊,眨眼间,少女的身影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在她离开后,奚逢秋慢步穿过人流,找到正兴奋好奇打量四周的白鹤,一把握住白鹤的尖嘴长喙。
白鹤拼命扑腾翅膀,想要发出啼叫抗议,没碍他什么事,突然间又发什么疯。
奚逢秋用了些力气握了握他的嘴巴,眼眸低垂,神色晦暗,声音低低的,心情看上去已不像先前那般好。
“安静些。”
看出他心情莫名糟糕,白鹤不敢太过放肆,只好如死鸟般认命地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由他拽着,绕过拥挤的人群,被拖到一颗树下。
这是整条街上最为显眼的位置。
若是池镜花回来,一定可以快速找到他。
不过,还是希望池镜花能够快些来寻他,她不在,好像没什么意思。
地面铺以一层金黄落叶,偶被簌簌冷风吹得沙沙作响,被卷起后又落在奚逢秋的脚边,高悬的灯笼也在风中摇晃不止。
他不说话,只有白鹤仰头疑惑打量自家主人,盯了会儿,又跟奚逢秋一样,朝池镜花所离开的方向往去。
有了具体的方向和目标,池镜花行动起来颇快,很快就拎着一筐新鲜的鲤鱼往回赶。
穿越潮水般涌动的人群,池镜花低着头,垂落的乌发半遮住白皙透明的侧脸,始终在思考一件事。
奚逢秋分明跟她一样初来乍到,却还得给她指路。
这算不算人形导航?
想到这,池镜花“噗嗤”笑出声来,不由得加快脚程,忽然很想快些见到她的“人形导航”。
待她回到原地,转了个圈,瞧见站在树下静静等候的一人一鸟。
池镜花扬着笑脸快步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喊他,只见奚逢秋视线随她而动,落在衣角的枝叶光影似突然跳了一下,下一秒,他露出个温温柔柔的笑。
“买到了吗?”
“买到了买到了。”
池镜花忙不迭地点头,边说边将手上的鱼筐展示给他看,接着放到地上,准备按照过去那样给白鹤喂鱼。
下一秒,轻柔的声音飘进她的耳蜗中,似哄似诱似劝导。
“他自己会吃。”
白鹤原本站着一动不动,在奚逢秋的声音落地后,突然机灵地转了下漆黑双瞳,连同脖子一块深深埋进鱼筐中,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是“会吃”。
见白鹤这般乖巧懂事,池镜花蹲下身子,忍不住摸了下他,替他顺了顺毛发。
瑟瑟冷风吹拂少女乌黑柔软的发丝,若有似无地划过他微凉的指腹,愣住片刻,回过神来,已轻轻勾住,继而一圈圈地缠上指尖。
“哦,好像还差一件东西没买。”
池镜花站直身子,冰冷的发丝从他指上溜走。
她对此毫无察觉,只笑了笑,轻声道:“再等我一下。”
仿佛笃定奚逢秋不会离开,池镜花只扔下这句话便又消失在人群中。
灯笼晃晃悠悠,烛火忽暗忽明,仿佛听不见四周的嘈杂,奚逢秋独自盯着指尖消失的那抹温度,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慢腾腾地将目光投向正在吃鱼的白鹤,眉眼弯弯,兀自笑了下。
“好吃吗?”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句,差点令进食中的白鹤噎住喘不过气来,只巴巴地望着池镜花离开的方向。
眨眼间,不到一刻钟,池镜花就折返回来了,不过手里多了包红烛。
因为她想到赵星澜路费不够,所以就想替纪望慕买点红烛,总不能饿着女主啊。
将女主的食物收好后,池镜花走到奚逢秋跟前,低着头抿唇,试探性地勾住他的小指,见他没有反抗,得寸进尺地扣住他的手指。
很快,池镜花已将自己手指慢慢插|进他的指缝中,一点点温暖他的肌肤,轻轻握住他的五指。
做完这一切,池镜花稍稍抬起头,发现他唇畔微扬,眉眼含笑,似乎还挺高兴的。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口中的“舒服”。
现在也很“舒服”吗?
池镜花恶作剧般的狠捏了下他的指尖,趁其不备,拉着他往人堆里钻。
“跟我来。”
至于要去什么地方,说实话,池镜花也不清楚,毕竟她对丰朝县一概不知,但总不能浪费了与男配约会的大好机会,不然他们出来的意义何在。
怕与他走散,池镜花一直牢牢抓住他的指尖,辗转在各种摊位面前。
他们走走停停,见识了各种在金德镇见不到的古怪玩意儿,有些都不知道是何用处,但是买的人倒不少。
图个新鲜罢了。
池镜花带着他转悠了很久,却没买什么。
临近半夜,夜市的人流都散了,只剩一些稀稀拉拉的摊位,和还不肯回家睡觉的孩子跟父母大吵大闹。
池镜花也准备跟他一块回客栈。
她喊了他一声。
奚逢秋却没什么反应。
被微风吹拂的发丝扬起又随意地散在肩上,他眼眸低垂,淡淡视线落在她受过伤的脚踝,眼底的烛光逐渐黯淡,神色看着极为平静。
“不疼吗?”
“疼啊。”
知道他在指什么,池镜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随后又眨了眨眼睛,仰面笑了笑,微弱的烛光落在她玲珑小巧的鼻尖,以半开玩笑似的口吻开了口。
“要不你背我?”
只是一句玩笑话,并非只说给他们二人听的,所以池镜花音量稍高,引得几个过路人纷纷好奇地多看两眼。
池镜花有些尴尬地挠脸,想要快点离开这里,于是又拉着他的衣袖喊了一声奚逢秋。
大抵是接受到她的错误信息,奚逢秋垂眸静静凝视她片刻,鸦青的睫羽颤了一下,忽而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从她的身侧绕至身前。
似乎真要背她。
池镜花吓了一跳,但也毫不客气地双臂够上他的肩,想要爬上他的背,几次三番地却失败了,无奈抱怨道:“你弯点腰,我上不去。”
闻言,奚逢求按照她的指示弯下腰,让她的双臂主动攀上他的颈侧,牢牢环住他,又回忆书中“背”的描写,双手轻托住她的双腿。
如此,才算是“背”。
“好了,可以了。”
趴在男配背上的池镜花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灯火越来越暗,行人寥寥无几,一切都散了,只有她如同泡在冰凉的莲池里,同时嗅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香,心脏不受控制地敲锣打鼓。
她十分明白,自己对奚逢秋,并非出于单纯的爱慕,而是喜欢他的脸,和他身上出现的一些小怪癖。
池镜花觉得自己也很奇怪,虽然在满足他的怪癖时与他亲密接触时煞是羞耻,但是似乎也乐在其中。
不正常了。
跟他相处久了,她好像
也出问题了。
池镜花不由自主地轻按住他受伤的肩胛。
少女掌心的温暖顺着单薄的衣裳浸上他的肩胛,尽管伤口已经几近痊愈,但甫一碰到她的血肉肌肤,便会带来难以言说的愉悦。
而且,一次比一次疼。
感受到他的锁骨轻颤,池镜花知道他又很舒服了,索性搂得更紧,脑袋有气无力地微微靠在他的肩上,眼神空洞涣散,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无意间,少女耳侧的一缕发丝顺势滑落,贴着他的颈侧,顺着他的衣领,沿着他的锁骨,悄无声息地溜进更深处。
包裹着少女体温的发丝如同疯长的藤蔓在黑暗中发了疯似的攀附而上。
仿佛与他肌肤相贴的,不是头发,而是她的身体。
第45章 第45章无法压抑眼底流露出的兴奋。……
默契地一路无言。
渐于交叠的两道人影穿过幽暗寂静的长街,两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店家贴心地为夜里有事出门的客人留了盏烛灯,不过燃得时间长了,剩下最后一截在冷风中摇晃。
光线忽暗忽明,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相继往客栈二楼而去。
池镜花惊讶发现男主房间还亮着,于是指节叩了两下门,将在夜市里买下的红烛送给纪望慕。
赵星澜原不想要,但池镜花态度坚决,说什么也要塞给他,只好道了声谢说日后会将银子还给她。
男主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死板。
池镜花轻叹口气,退出房间,顺手替男女主掩好房门,转过身,乌发拂过颈肩,一抬眸,与站在门外的奚逢秋打了个照面。
走廊一灯如豆,只有他们二人站在中央,两旁的烛火明明灭灭,地面两道孤寂的人影逐渐趋于重叠、合二为一。
微弱的火光影影绰绰地倒映在少年衣间,漆黑张牙舞爪地吞噬他身上的浅色。
他略显病态的面颊挂着一抹温柔的浅笑,始终安安静静地,似乎在等她。
又是背她又是等她,简直好到离谱。
怪叫池镜花不好意思的。
她一把捉住奚逢秋的手腕,压根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从腰间的荷包中摸出一张红纸人,强行递到他手里。
“这个送给你。”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剪纸技艺,剪的人是奚逢秋,但由于太过生疏,哪怕她已尝试过很多次,依旧不大好看。
池镜花脸颊一热,摆着手极力解释:“你放心,以后我会给你剪得更好看的。”
眼眸低垂地望着手里略显滑稽不失可爱的纸人,奚逢秋以指腹轻轻戳了下纸人的额头,不由唇角微扬,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落在脸颊的月牙黑影晃动不止。
池镜花忽然有种在李白面前背诵《静夜思》的窘迫感,可她实在想剪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纸人送给他,就如同他剪自己一样。
静默一瞬,令人尴尬的感觉迅速盈满胸腔,池镜花挠了挠脸颊,随便找个理由准备遁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正欲转身回房,脚腕忽传出异样,隔着衣料,一股阴森森的凉意吸附上肌肤,仿佛正无意识疯狂地贪恋汲取她的温度。
池镜花低头一看,发现是奚逢秋指尖探出的白丝已悄无声息一圈又一圈地缠上她的脚腕。
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知晓他是何意思,池镜花回身立刻抓住他的指尖,指腹轻轻摩挲几下,她极为小声地安抚道:“伤已经没事了,我骗你的,早就不疼了。”
“这样啊……”
他脑袋微垂,辨不清具体神色,唯有灯火下的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可白丝却松动了。
池镜花趁此机会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一句轻快的话语。
“晚安,奚逢秋。”
直到少女灵动的身影消失于走廊尽头,奚逢秋才抬脚慢慢往自己的房间走。
白鹤比他早一步回来,正站在窗棂,背对皎洁月光,歪着细长的脖子满腹疑惑地打量主人,不明白他今日为何情绪起伏这么大。
奚逢秋慢步走至白鹤跟前,摊开苍白五指,任由斜透过窗棂星月交辉相应的点点光芒落在掌心,照亮纸人的全部。
迷离的月色如温暖的春水荡漾在他的脸庞,他面含微笑,薄唇一张一合,向不会说话的白鹤求一个早有结果的问题。
“好看吗?”
白鹤眨眨眼睛继续盯着他。
奚逢秋忽然想起他在王府剪过那些陪伴过自己的纸人,没有一张纸人如手里这般出自他人之手。
他慢慢将池镜花给他的纸人贴至自己冰冷的额头,泛着清冷银灰碎光的睫羽低垂,在月下忍不住轻颤,再也无法压抑眼底流露出的兴奋。
“好奇怪……”
不知为何,只是收到一件礼物就这样令他开心,而且,还是他早已习惯的纸人。
他慢慢垂下双臂,仰面凝望着高悬着的月亮,眼底氤氲着迷蒙的月色,只觉得独处的时间无比漫长。
——天怎么还不亮,她怎么还不来寻他?
池镜花一夜无梦,醒时心情意外地好,掀开被子,发现水鬼留下的痕迹也全部消失了。
想到今日还得去悬赏司,不敢耽搁半分,迅速穿戴洗漱,赶紧下楼了。
她粗略地巡视一周,只看见了奚逢秋。
今日天气本就阴沉,他偏找了个角落里不显眼的位置,一身浅白色的衣裳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苍白的面庞挂着温和的笑,脚边落下几片枯黄的残叶。
却没找到赵道长的身影。
池镜花熟练地坐到奚逢秋对面,再度扫了一眼四周,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有些苦恼地往向对面。
“赵道长不在吗?”
奚逢秋极轻地“嗯”了一声,随即眼眸垂下,视线落在他事先准备好的早餐上。
“要吃吗?”
池镜花早就有所察觉,奚逢秋似乎很喜欢给她准备食物。
前面几次可能是试探,而这一次,留下的皆是她较为喜欢的口味。
当然,也没有辣的。
……又是在偷偷观察她吗?
池镜花一言不发地捧着白瓷碗喝了一口热粥,边喝边抬眸偷偷看他,实在想不通他究竟在想什么。
尽管好感度只有35,可她分明觉得奚逢秋还是挺在意她的,但这种在意似乎不能简单地概括为喜欢。
大抵是她并没有直接从奚逢秋身上接收到他喜欢自己的任何讯息。
池镜花在心里暗暗叹气,默不作声地将他替自己准备的早餐都尝了一遍。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当做“讨好”他算了。
反正,这种“讨好”她也乐在其中。
奚逢秋没有说话,只在静静注视着她,凝在眉眼间的笑意更甚。
池镜花视而不见。
不多时,赵星澜也下楼了。
面对比他们早来一步的二人,赵星澜面带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我们现在就去悬赏司吧。”
“嗯,好。”
池镜花点了点头。
正好也吃饱了,索性直接拉过奚逢秋的手腕跟在男主后面,一块去悬赏司。
较于昨日,不仅是天色阴沉,也无端起了大风,刮的人脸生疼。
少女的发尾被风吹起,轻轻拂过身后之人的面颊,又冰又凉,还有点痒。
奚逢秋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任由池镜花紧挨着自己,抓起他的手腕,想起昨晚的月色,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是因为见到了池镜花吗?
虽然大概率是这样,他却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池镜花对他暗自涌动的心思和情绪毫无察觉。
眨眼间,他们已迅速穿过一条条隐秘的小巷找到了悬赏司。
每日负责打扫的老婆婆人已在司内,正借助一把梯子,艰难地将挂在大门两侧的红灯笼换成白的。
老婆婆上了年纪,身形骨瘦如柴,佝偻着腰,头发花白,双眼早已模糊看不清事物,与此相对的是耳力却极好,老远就听闻有三个人的脚步声接近此处。
她不由微微转过身,站在梯子上向下望去,凭借来者的身形判断是两男一女,声音低沉沧桑:“几位有事吗?”
见状,赵星澜立即行礼禀明来意。
老婆婆点点头,轻轻道了声“原来如此”,正要下
梯子,池镜花见状,怕她不慎踩空,连忙跑去扶住她。
“老婆婆,我帮你。”
在池镜花的搀扶下,老婆婆慢悠悠地顺利下了梯子,事后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语速轻轻慢慢。
“多谢姑娘好心帮忙。”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因为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所以曾无数次遇到类似场景,因此方才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就行动了。
她又抬头望了眼在风中大幅摇晃的白纸灯笼,不解地追问:“老婆婆,你刚才为什么要把红灯笼换成白灯笼啊?”
老婆婆轻叹口气,解释道:“自然是有丧事,不过老婆子我孤寡一生,家中无人,而且悬赏司归朝廷管辖,去世的是皇亲国戚。”
“不过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消息从京城传到这都要花上不少时间,但是老婆子我年纪大了,不想管事,你们若是想知道去世的是哪位大人,可以去别处打听打听。”
她边说边双手背在身后往屋内走,消瘦蜷曲的指尖指了指靠窗案板上堆在一块,无人整理的悬赏令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