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太奇怪了。
池镜花分明是在吸他的血,而且伤口也不是一般的疼,可却要比从前所有都更热更舒服,就跟如同以前她握住自己的手一般。
他不是想要她的手,他只想池镜花握住自己,正如他现在无比渴望这种疼痛,渴望这种接触时的这种奇妙的感觉,比做任何事情都要高兴、舒服。
这种兴奋的感觉顺着他的血管,涌入他的脑袋,“砰”的一声,轰然炸裂,又游回体内,化为渴求一切的欲望。
所以,他想要池镜花永远也不要停下,直到他血液干涸,化为森森白骨,也还是想要继续这般。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5/100。】
系统的电子音闯入脑中的那一刻,池镜花乌睫一颤,缓慢睁开双眸,感觉不太对劲。
她吸食他的血,他不杀她也就罢了,好感度居然提升了!
刹那间,池镜花忘记本该要做的事情,却能感受到环抱住腰肢双手牢牢地禁锢住她,奚逢秋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似是陷入某种极致的情绪,但他没有推开他,而是想要与她贴得更紧。
是因为喜欢吗?
池镜花不理解。
但当她仔细回忆好感度第一次增加时的场景,思来想去,只觉得若“挡箭”这一举动不能提高好感度的话,那就是被她推倒?
他难道喜欢被人扑倒?
这是什么古怪的癖好?
池镜花大为震撼。
风声飒飒,盖过一切杂音和少年呼吸微弱的喘|息声。
池镜花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默默试着在两次好感度增加的节点上找共同点,惊讶地发现除了“推倒他”这一处相似以外,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在身体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接触。
是不是能够说明,在这种情况下的亲密接触也能获取他的好感度呢?
而且,他曾明确表明对她的手很感兴趣。
以前,池镜花只当是疯子的怪癖,现在一想,也许是无意中她做了什么使得奚逢秋对她的双手产生了兴趣。
她决定试试,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合适。
耳畔呼啸的冷风不止何时停了,呼吸交织心跳,如绚烂明亮的烟花划过黑夜,坠落的火星照亮彼此。
池镜花骤然停下动作,她抬起头,红润的唇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像是刚染上的鲜艳口脂,镇定地唤他一声姓名。
“奚逢秋。”
当柔软逐步离开他的颈间时,少年铺满水雾的眼底只剩迷茫和不知足。
“怎么了?”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表情依旧镇定自若。
“你能闭上眼睛吗?”
奚逢秋神色不解,“为何要闭眼?”
池镜花无法解释,因为她对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难以启齿。
她干脆双手交叠,毫不犹豫地捂住他的双眼,在亲上他唇瓣的前一秒,心里冒出个大胆的念头。
——若是被蒙住眼睛的话,他是不是会更喜欢?
下一刻,少女笨拙地含住了他的唇瓣。
一股脑钻进鼻腔的清香更浓,伴随着奚逢秋身上的凉意靠近,似要将她淹没河底。
池镜花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发觉腰间的十指扣得更紧,被她压在身上的少年似乎已经濒临极限。
他的身体犹如蝶翼般颤抖,瞬间整个人陷入一种无助又兴奋的状态。
池镜花依旧与他保持着唇齿相依的状态。
她在努力回忆电视剧里男女主的亲吻技巧,但是好难,她只会用唇瓣去碰他的,接下来要怎么做?
而奚逢秋,显然也是个没有经验的主,根本指望不上他。
池镜花只好自己瞎琢磨。
她尝试以舌尖抵住他的唇,想要勾出他的。
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奚逢秋主动微微张口,不曾想,在碰到他的刹那,池镜花以闪电般的速度缩回,心脏剧烈跳动,分明有冷风灌入,可她整个人犹如被碳火烤过一般。
不行。
她实在学不会。
池镜花想放弃了。
就在此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男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5/100。】
【任务进度1/4,请宿主再接再厉!】
果然。
他就是喜欢这样。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越是强制,越是亲密,就越能获取他的好感。
虽然还没学会如何与他亲密接吻,但目的已然达到。
池镜花果断离开他的唇瓣,放下盖住他双眼的手臂,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刚刚恢复的力气又在亲吻中耗尽,只好虚脱地坐在一旁,颤颤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躺在地上的少年虽然重见光明,可唇上眷恋的温柔不再。
不多时,弥漫在眼底的雾气逐渐消退,奚逢秋这才慢慢坐起。
他以指腹微微按住脖颈的伤口试图暴力止
血,可却感受到一阵残留的滚烫气息,似是她的“杰作”。
微风扬起少女的几缕耳鬓微凉发丝,悄然划过他的脸侧,挂在他的肩上。
奚逢秋稍稍偏头,看见少女嘴角残存的一丝血迹,想到刚才她的意外举动,不由疑惑地歪过脑袋,佩在左耳的耳铛坠了下。
“好奇怪,你方才为何要亲我?”
他就这么问了出来,直白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池镜花猛地扭头,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
当她的视线停留在奚逢秋的唇角,瞥见那一抹痕迹——是她没有经验胡乱尝试所留下的。
池镜花决定以问题回答问题。
“可你也没有推开我,不是吗?”
“嗯,我没有推开你。”
月色倾洒在他的衣上,泛着银白色的碎光。
奚逢秋轻轻点头,对她的话语表示高度认可,可是话锋一转,话题再度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
“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亲我?”
池镜花紧咬下嘴唇,低头盯着摇摇晃晃的模糊树影,一昧地沉默不语。
眼见问不出个结果来,奚逢秋不再刨根问底,索性换个问题。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主动献吻本来就难为情,他偏偏揪着这件事问个不停。
池镜花气也不是,只好轻轻摇头,实话实说:“不是,没有,我只亲过你。”
奚逢秋微不可闻地“嗯”了声,眼睫低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残风卷起落叶,落叶停在他脚边,融于暗暗夜色。
奚逢秋缓缓抬眸,目光驻足她脸颊。
“你现在看起来似乎好多了。”
他没说错,以毒攻毒确实很效果,池镜花打算明天等忙完手里的事情后再去趟医馆,让老神医把把脉。
池镜花重重点头,旋即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嗯,是好很多了,谢谢你愿意让我取血啊,奚逢秋。”
奚逢秋也在温柔地笑,不过眼底却漂浮一层不易察觉的兴奋之情,
“那下次取血时要咬唇瓣吗?”
咬唇瓣?
是要她亲他的意思吗?
池镜花又不傻,瞬间明白他意有所指,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她决定跟他学——直接问!
不知是何时辰,不过此时皓月当空、明月如水,缓缓流淌的皎洁月光如银河流光泼在二人衣间,映出院中重重交叠的枝影。
池镜花双手按住光洁地板,被支撑的躯体骤然向他靠近,如玉的鼻尖几乎挨着他的,任由两人吐纳的气息不分彼此地交缠融合,她抬起亮晶晶的双眸,眼底盛满求知欲。
“那你喜欢与我亲吻吗?”
第28章 第28章牵了一整晚的手。
“那你喜欢与我亲吻吗?”
声音掷地的瞬间,池镜花犹如趟过油锅,面颊滚烫,呼出的气息都灼人身心,心跳声震耳欲聋,她只能强装镇定,神情期待地凝望着对面。
虽然好感度的的确确地上涨了,但池镜花更想要他亲自说出口。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枝叶残影绰绰约约流转在二人衣间,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气更浓。
池镜花分明只等不到一分钟时间,却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甚至考虑是不是应该再问一遍。
忽然间,一声轻笑如鸿毛微微拂过她的耳廓。
少年眉眼含着浅笑,被她亲过而残留殷红血的薄唇微微扬起。
“你亲我的时候很有意思。”
有意思?
不是喜欢?
池镜花忽然记起他也是这么评价悬赏司的官吏。
所以说……就算好感度提升了,他看她就跟看悬赏司的官吏一样?
这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还是说他只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分不清喜欢和好奇?
不清楚啊。
完全没有头绪。
池镜花低低地“哦”了一声,轻轻揉捏了下双颊,避免在他面前露出过于失望的表情,以免又被他察觉出什么端倪。
此时此刻,奚逢秋正缓慢地朝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朦胧月色下的修长五指近乎透明,隐约可见埋在皮肤下的紫青色血管。
“可以吗?”
池镜花指尖一顿,大抵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有些犹豫。
“不可以吗?”
见她迟迟未动,少年略微歪了下脑袋,耳铛随之晃了下,映出淡淡月华,表情很是疑惑。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强行上手,而是很有礼貌地扮出温顺可怜的样子博取她的好感。
他似乎对这种事情也很擅长。
池镜花抿了抿唇,实在是吃他这一套,只能问道:“你是要我的手还是要我握住你的手?”
月光落在他苍白如雪的侧脸,奚逢秋沉吟片刻,长睫掀开,眉宇间温柔似水。
“我想应该是后者。”
果然。
他当时说要她双手的那句话或许是有歧义的,比起砍下她的手,也许他更想要牵手。
池镜花没有应声,而且探出手握住了他的食指。
微凉的指尖紧紧贴着她的肌肤,无声地攫取她的体温。
奚逢秋望着二人的手指,没动。
在察觉到没有威胁后,池镜花大着胆子触碰第二根、第三根……直到十指相扣,严丝合缝到不分彼此。
池镜花抬起头,看见奚逢秋在笑,照进漂亮少年眼底的月光如点点流光,映出他们交叠缠绕的指尖。
他似乎很满意她的靠近,却道不清这种情绪究竟是好奇还是喜欢。
真是奇奇怪怪。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奚逢秋已主动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徒留一片清凉的痒意。
池镜花忍着痒意不好意思立即抽回手指,而且若是乱动的话,说不定会扯着他的手指将他一并拉过来。
“要牵到什么时候?”
虽然才过去不到一分钟,但池镜花还是直接问了出口,也设想过奚逢秋可能会生气,但她已经想好对策——大不了就跟之前一样糊弄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奚逢秋既没生气也不松手,而是态度温和地冲她弯了弯眼睛,左耳的血滴耳铛清晰映出少女身后模糊的树影。
“若是累的话,可以靠着我。”
靠着他?
这倒是个从未设想过的展开。
要是放在平时,池镜花压根不太敢轻易靠近他,但眼下既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她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可能会提升好感度的机会。
池镜花眨了两下眼睛,一步步向他靠近,调整好距离和位置后,脸颊微微向他靠去,挨着他的肩膀,全身紧绷不敢乱动。
似是察觉到她的呼吸不成规章,少年眉眼低垂,鸦黑睫羽下的双眸潜着柔和的碎光,十分轻声耐心安抚道:“不要紧张,可以再近些,没关系的。”
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引导着她一般,有点过分地好说话了。
但确实没有任何杀意。
“好……好。”
池镜花按下心中疑虑,索性钻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心口,顿时,一股熟稔地清香扑面而来。
好香。
好喜欢。
池镜花忍不住狠狠吸了两口,被香气所吸引而无意识地仰头,一步步向上而去,却不小心令鼻尖蹭上他的侧颈肌肤,唇瓣擦过颈侧,差点亲了上去。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睁大双眼,只看见少年长睫如蝶尾微颤抖,平稳的呼吸也被彻底打乱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手要她离远点,但也没有增加好感度的迹象。
池镜花忙尴尬致歉:“对不起,我不会再乱动了。”
奚逢秋只轻轻道了声“无妨”便垂下眼眸,静静注视二人紧紧相握的十指,但也只是握着,没再做别的。
四周归于宁静,偶有微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
池镜花早已困意满满,虽然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在清香萦绕、没有任何危险因素的环境下,硬撑是没用的,她很容易就睡着了。
当她闭眼以后,一直施加在指尖的力气慢慢消退,同时,察觉到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奚逢秋垂下眼眸,看见少女微卷的浓睫正在轻轻打颤,显然已经入梦。
他的颈间还是热的,少女的残留体温附在上面,手也是柔软暖和的。
像是找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握住她的手指不停摩挲。
可以砍下来吗?
好
想收藏起来,永远带在自己身边。
当产生这一想法后,怀侧少女呼吸突然加重,睫羽不停颤动,嘴唇微微抿起,像是做起了噩梦。
奚逢秋抬起一手覆上她的发丝,指尖轻柔地安抚着。
池镜花却颤得更厉害。
见状,奚逢秋尝试敛去流露的杀意。
不多时,少女便眉头舒展,情绪逐渐稳定。
奇怪的人。
少年勾住她的手指轻轻捏了下,暂时压制住内心汹涌的杀意。
夜色愈浓,树影婆娑。身后屋内蜡烛的烟火气息早已消散,只剩一片漆黑,门前月华倾泻而下,铺满整个庭院。
少年轻轻抵着她的脑袋合上双眼。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是他们来到袁府的第七天。
一整夜没怎么睡觉的赵星澜打着哈欠推开客房的门,扭头瞥见远处坐在门口木板上相互依偎、亲密无比的两人,脸“唰”地一下红了,赶紧把门关上。
“砰”地一声,直接吓醒池镜花。
她转过头,看见奚逢秋早就醒了,但他们的手指还是相连着的,也就是说,他们牵了一整晚的手。
池镜花立即抽回手指,发现手背上出现一些不太明显的浅色红痕。
是握得太紧了吗?
池镜花不由疑惑地望过去。
温暖的日光照进少年的双瞳,晕出一层淡金的碎光,他微微笑着,如画的眉眼只有在面对池镜花的视线时,才露出几分疑惑之情。
“怎么了?”
池镜花实话实话:“就是……下次能别握得这么紧吗?”
少年笑问:“还有下次吗?”
池镜花思索片刻,无比肯定地点头,“嗯,你要是想牵我的手,我会让你牵的。”
只要不是想砍下她的双手就好,牵手什么的都是小事。
说起这个,她总觉得昨晚好像感受到一阵无名的杀意。
但她现在双手还在。
所以是梦吗?
铺在奚逢秋眼底的细光逐渐演变为困惑,他微微歪头,耳铛划过颈侧时,露出“年年”两个小字。
“为什么?”
池镜花不急不躁地解释:“不是说过的嘛,因为我想跟你好。”
又是这句话。
奚逢已经听了似乎不下三遍,他依旧想不明白池镜花为何要讨好他,会是跟母亲一样那般利用他吗?
但他对她只有好奇。
奚逢秋微微低着头,垂下的长睫眸地遮住流转的情绪,却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自语:“我只是很好奇……”
唉,随便他怎么想吧。
男配真难搞。
池镜花在心底叹口气,爬起来拍两下身上的尘土,走到赵星澜房间门口,叩了两下门。
不多时,赵星澜打开房门,不知为何脸颊泛着红意,目光躲躲闪闪,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的。
“哦……哦,赵某刚起来,什么都没看见,二位有什么事吗?”
池镜花虽然觉得今日的男主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并未多问,只挑重要的事情说。
“赵道长,今天是跟袁老板约定的最后一天,衣服鬼还是没有现身,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出击?”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
谈及正经事,赵星澜脸上的红温迅速退下,他迅速回到房间,拾起玉佩,接着从桌子上抽出一张草纸,对池镜花说:“昨夜我已制定了详细的捉鬼计划,不过还得通知一下袁老爷和袁夫人,二位也一并来吧。”
“嗯,好。”
池镜花点点头,没想到赵星澜关键时刻这么靠谱,真不愧是作者钦点的男主。
随着赵星澜的身影逐渐远去模糊,池镜花走到奚逢秋身旁。
日光倾洒而下,几道树影落于肩头,枯叶盘旋于脚边,他正垂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吃力地踮起脚尖,附在他耳旁,鼓足勇气轻声吐纳气息。
“要牵手吗?”
看似是疑问句,其实池镜花已经悄悄用小指轻轻勾住了他的。
像是被灼到了一般,少年指尖微微一颤。
他垂眸凝视着少女纤细的小指,不禁低低开口。
“池镜花。”
被唤到姓名的池镜花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正当她以为会不会是他不喜欢不打招呼就靠近,下一刻,奚逢秋忽然予以回应,牢牢勾住了她的小指。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夹杂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漂浮海上多日好不容易才抓住一根浮木,给予生的希望,阔别死的气息。
“不要放手啊。”
第29章 第29章别说话,会被人听到的。……
清晨温暖的日光洒在两人交缠相扣的十指,投在地面上暧昧阴影穿过无数枝影,向着前方缓缓移动。
和男配牵手这件事虽是池镜花主动的,但还是有点难为情,她只能尽量转移注意力,可始终无法忽视萦绕在指尖的凉意,贴着肌肤四溢,令她下意识握得更紧。
池镜花忍不住几次偷偷扭头。
微微日光落在少年纤长的眼睫,投在眼睑下方的月牙忽而闪动,他唇角微微扬起,在捕捉到她的视线时,铺在眼底的浅金色碎光漾出清润的笑。
池镜花却觉得相当奇怪,实在不清楚他的这种情绪情感究竟出于好奇还是喜欢。
她轻轻垂下浓睫,目光随着愈发靠近的两道人影而动,直到跟着男主一道来到袁府膳厅才慢慢松手。
当她尝试敛去力气,忽然感知到奚逢秋的指尖微微一颤,似是下意识想要抓住她的,只是不知为何,终是放弃了。
抽出五指后,池镜花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奚逢秋神色如常,双眸平静如水,面上半分情绪波澜都无。
池镜花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看到了膳厅,只好作罢。
宽敞明亮的膳厅里,袁老板跟袁夫人正面对面坐着用早餐,是站在袁夫人身后的小鱼最先注意到他们,她朝几人抿唇一笑,手脚麻利地正要替他们摆放碗筷,就在此时,袁老板突然“啪”地一下狠拍下小鱼的手背,瞪了她一眼。
被拍红了手掌的小鱼只好悻悻躲在袁夫人身后。
一见到他们,袁老板便阴阳怪气没个好脸色。
“没抓到女鬼,几位是来辞行的吗?”
“不是。”
赵星澜微微笑着,看上去天生就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来是想请袁老爷帮个忙——找人下墓穴将女鬼生前的尸体运到这里来。”
袁老板脸色一黑,“啪”地一下愤怒的将筷子摔在饭桌上,“你疯了!要把女尸运到这里来,当我袁府是什么地方!”
“袁老爷,你先不要动怒。”
赵星澜好声好气地继续道:“这几日,赵某已仔细调查过,这女鬼生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死状极其诡异,据说是被活生生剥下皮肤而亡,在她死后,她的父母利用邪门歪道给为她种下还魂术,令她魂魄不散,久而久之这才附身红嫁衣,成了衣服鬼。”
“据上次我们与她的交锋可知,这女鬼如今对漂亮女子的皮囊最为在意,极有可能与她的死因有关,既然她那么在意自己的起因,那么我们只需将她的尸首带到这里来,她八成会现身,届时,赵某自有收服她的办法。”
赵星澜将自己所掌握到的信息娓娓道来,袁老板却气得吹胡子瞪眼,“就算如此,那也不能把尸首弄到家里来,像什么话!”
“袁老爷……”
约摸是赵星澜还想说些什么,只不过话未说尽,袁夫人目光一闪,漆黑的眼珠转向赵星澜,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道长,这样真的可行吗?”
窗棂边的日光打在赵星澜的侧脸,叫他看上去神采奕奕。
“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可行。”
“你们——!!”
见赵星澜跟袁夫人两人一问一答全然不理会自己,袁老板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拍案而起,不料袁夫人比他反应更快,她一个站起,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刚开刃的匕首,直挺挺地抵着袁老板的咽喉。
“闭嘴!”
袁夫人一双漆黑的爆裂眼珠死死绞住袁老爷,看着瘦弱有时候力气却很大,泛白指尖向前推进半寸,一滴滚烫的血珠从袁老板的脖间溅落瓷碗,滚进他面前的粥里。
“孩子保不住不是我的错,你为何就是不信我呢!我说了有鬼,你为何偏偏不让道士驱鬼,是你!是你不让道士进门!都是因为你!是你!分明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顿时,袁老板吓白了脸,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遍布丑陋皱纹的额间冒出浑浊冷汗,生怕袁夫人一个激动刺进半分他小命难保。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夫人,你先把刀放下,不就是运一具尸体回来吗?运十具都行,只要你们喜欢就好。”
“嗯,我就知道相公最好了。”
袁夫人娇羞地低下头咧嘴笑了声,利落地将匕首藏进袖中,朝门口的几人鞠了一躬,苍白的脸颊带着微笑道:“那就麻烦几位道长了。”
赵星澜受宠若惊,甚至还未从刚才看见的一切中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袁夫人不用客气的。”
站在一旁许久未曾开口的池镜花眨了眨眼睛。
她总觉得袁夫人变了很多,尽管依旧很疯,但跟之前抱着袁老板大腿求饶时很不一样。
正想着,袁夫人已踢开凳子走到她跟前。
鉴于之前袁夫人拿柴刀砍她一事尚有阴影,池镜花下意识地往奚逢秋身旁靠了靠。
袁夫人取出一张平安符,眉眼划开个温柔的笑,“池姑娘,这个是给你的,听闻你生病了,这是我特地从庙里求来的,可保佑你平平安安渡过此劫。”
池镜花犹豫接过,“……谢谢夫人。”
袁夫人继续笑着,脸色虽毫无血色,但光线透过双眸,看上去比以往都有生机的多。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还望姑娘可以原谅我。”
池镜花轻“嗯”一声算作回应。
其实,这件事老早就过去了,她也没因袁夫人受过伤,况且,袁夫人还真诚道歉了,没道理一直抓着不放。
袁夫人感慨道:“看来池姑娘不仅聪明,也很善良呢。”
被人这样当众夸奖,池镜花不好意思地歪头挠脸,视线无意撞上站在身侧的奚逢秋。
他一直很安静没怎么说话,灼灼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回望,少年蓦地弯了弯蓝色的双眸,露出一个温淡的笑容。
“嗯,我也这么觉得。”
分明是好词,但经男配嘴里这么一说,总觉得有些别扭,许是因为之前的固有印象。
池镜花抿唇不说话,转过头看见赵星澜弯腰行一礼,听见他说:“那袁老爷,袁夫人,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女尸的事情还麻烦你们那边安排一下人手,最好是在上午运回来。”
袁夫人微笑回应:“自然。”
待他们离开后,膳厅忽然传来袁老爷不悦的低声,混杂在簌簌风声当中,划过池镜花的耳畔。
“奇怪,怎么这些天都没见到管家?这老东西,预支了一年的工钱,不会是跑了吧。”
听到这话,池镜花一个激灵,想起前几日雨夜发生的一切,看也没看,却能准确无误地抓住身侧之人的手腕。
顿时,一股温热覆上,少年指尖一顿,垂眸望向少女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唇畔不自觉地笑了笑,有些高兴她能够再次握住他,所以他在配合她的拖拽。
池镜花毫无察觉,只想带着他快步离开膳厅,却也不忘跟赵星澜打招呼。
“对不起,赵道长,我们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她的脚步很快,语速更快,赵星澜却盯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满脸困惑。
——不是说关系不好嘛,怎么整日拉拉扯扯的?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呀?
躲在玉佩里的纪望慕在与他心意相通后,“噗嗤”笑了出来,“真是个傻道士。”
赵星澜更加迷糊,实在厘不清他们二人之间的复杂关系。
同样头疼的还有池镜花。
下雨的那个夜晚,她因生气奚逢秋拿她当做诱饵所以一走了之,压根没注意奚逢秋后来有没有处理好管家的脑袋,如今管家几天都没出现,袁老爷发现不对劲必定要找人。
她得赶在袁老爷发现管家的头颅之前将其处理了。
之所以拉着奚逢秋,是因为她一个人不敢,这种时候,最好找个同伙,没有人比杀了管家的奚逢秋更合适。
幸好池镜花记路,而管家的房门自那以后也没上过锁。
不过由于房间许久不住人,屋内陈设早已落下一层灰尘,门一推开,灰尘扑进口鼻,呛得池镜花忍不住咳嗽两声。
少女眨两下眼睛,双瞳灵动地转了一圈,没看见原本应该摆在桌上的头颅,只见到桌底有一摊已经干涸的斑驳血迹。
能做到这种事的,池镜花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她稍稍偏过头,发尾贴着耳侧轻晃,面带疑惑地问道:“管家的头颅被你处理掉了吗?”
奚逢秋神色异常平静,柔和的阳光自门缝和窗户射进,有无数颗微小灰尘浮在他的四周,反射出微微细光,宛如星光轻轻落在他的睫尾。
“嗯,我给处理掉了,现在应该与他的身体在一起。”
猜想得到完美印证,池镜花摸着心口长舒一口气,不想一抬眸,对上奚逢秋极为不解的表情。
他轻轻歪过脑袋,耳铛透出模糊的浅光,微微晃动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血红的虚线。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找他吗?”
池镜花点头“嗯”了一声,“毕竟被人发现的话会很麻烦。”
不仅奚逢秋会惹上麻烦,就连她这个知情者也会倒大霉,最好还是不要了。
奚逢秋弯起了双眸,眼底流露的笑意不加掩饰,“不用这样麻烦,下次可以直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会告诉她?
男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说偶尔也会如此吗?
真是奇怪。
池镜花诧异地微微睁大双眼,没等她细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趴在透过门缝看见是袁老板正急冲冲地往这边来,眉头紧皱,嘴里还念念有词。
应是为了寻找管家。
“得罪了。”
跑肯定来不及,池镜花急中生智,忙将奚逢秋塞到床上,蒙好被子,好在过程中他没有反抗,反而不知为何看上去好像挺高兴的。
池镜花没空去猜他。
接下来,她打算一个人躲进衣柜里,奈何柜子太小根本塞不下,但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池镜花只好又回到床上放下床幔,索性掀开被子钻进去,躺在他的身侧。
本就不大的床上此时却需要容纳两个人,无奈身体只能紧紧挨着才能避免被发现。
鼻尖仅有一指之隔,四目相对,呼吸交融,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体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声心跳。
有什么黑暗中肆意疯长。
奚逢秋睫羽轻颤,指尖微动。
约摸是意识到他想说些什么,池镜花眼疾手快地用右手食指轻轻抵住他的唇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张一合间呼出的气息皆数打在他脸颊。
“别说话,会被人听到的。”
第30章 第30章分不清好奇与喜欢。
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察觉到奚逢秋已无开口说话的想法后,池镜花慢腾腾移开指尖,长舒一口气,不想一抬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离得有多近。
帷幔被风轻轻吹起,隐有朦胧光线透进,被子里狭小逼仄的空间,他们发丝交叠缠绕,呼吸间炙热气息在彼此肆无忌惮地传递游走。
池镜花微微睁大双眼,仿佛能够听见自己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不停叩击耳蜗,在里面来回盘旋。
她压下这股异样的情绪,佯装镇定地抬起眼眸。
当柔软的指尖从少年唇上缓慢离开时,他睫羽轻颤了一下,随后又平静地垂下眼,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
见他表情如常,池镜花松了口气,可当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刹那间,她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
袁老板快步走进房间,左右看不见人影,嫌弃地掩住口鼻,自言自语地道:“奇怪,这老东西到底去哪儿了?”
说罢,他开始在房间里随意走动,零碎的脚步声离他们愈来愈近,不知是冲衣柜而来还是床。
池镜花正积极思考对策,指尖倏忽摸到一片冰凉。
她微微垂眸一看,发现是奚逢秋不知何时已扯出细长的白丝,正丝丝缕缕绕过她的指尖,准备向帷幔外探去。
什么含义已不言而喻。
“没关系,很快的。”
因为是只说给她听的,所以奚逢秋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安慰她不要害怕一样,他微微笑了笑,温柔似水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之情。
池镜花丝毫不怀疑他说的话,就如当初杀管家一样,杀人之事对他来说不过家常便饭。
不过对象是袁老板,无冤无仇的,杀他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她与男配是绑定的,他出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等一下。”
不知哪来的勇气,池镜花忽然一把拽住所有白丝,牢牢攥在手心,刹那间,方才还足以杀人的利器在她手里完全没了力气。
尽管如此,池镜花丝毫不敢懈怠。
趁他分神之际,她立刻将这些危险的白丝一道道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进一步制止他的可怕行为。
“再等等,好吗?”
少女的声音又轻又软,抬起的亮晶晶双眸中盛满祈求之意。
奚逢秋指尖一顿,纤长睫羽下,蓝紫色的双瞳正凝视着少女纤弱如玉的指尖。
池镜花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思忖片刻,决定尝试触碰他的手指。
起初只是稍微碰一下,奚逢秋指尖一颤却没有闪躲,见状,池镜花一点点前进,指尖插|入他的指缝,慢慢想前推进,直到十指紧紧相扣,她终于得以松口气。
这样一来,就能从根源上杜绝男配杀人的可能性。
奚逢秋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向下望去,眼底满是困惑。
她又牵他了。
就和昨晚一样。
哪怕他明白池镜花与他牵手的目的分明是想阻止他杀人,但是好奇怪,他忽然间没那么想杀袁老板了。
他现在只想她不要松手。
于是,他也回应了她。
除去五指和掌心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池镜花更觉得绕在她手腕的细线缠得更紧,但是并无伤害之意。
池镜花想要抬头看他,但脚步声已至跟前,她下意思往他身边钻,再抬头时,双方鼻尖已经轻抵着彼此。
清香瞬间钻入鼻腔,池镜花无意识地猛地吸入两口,差点被花香冲昏了头脑,回过神来,袁老板,人已经站在帷幔外边。
“嘘,不要说话。”
哪怕他们已是近到快亲上的距离,池镜花依旧只是镇定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奚逢秋只是静静看着她,只觉得四周被一种无形的热气所包裹。
好痒,但是意外地不讨厌。
袁老板停在外边,正要掀开帷幔,门外,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老爷,人手都安排好了!”
见状,他只好先放下帷幔,转而出去办正事。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池镜花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
“好了,没事了。”
她一说完便松开五指,一股脑掀开被子,坐起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待心跳恢复正常后偏头看去,发现奚逢秋也已坐起,只是神情有些古怪。
池镜花没时间细问,她低头尝试解白丝,但跟之前一样,所有白丝一旦缠上,想要自己解开绝无可能。
但总不能这样走出去,没有办法,她只能求助于奚逢秋,故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你能帮我解开吗?”
话音刚落,他便探出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以微凉的指腹轻轻划过少女纤细的手腕。
随着肌肤传来一股凉意,顷刻间,所有白丝化为乌有。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指间。
不得不说,男配的手指虽然总是沾满血腥却异常漂亮,她若是手控一定会很喜欢。
当然,现在也挺喜欢。
她喜欢好看的,跟奚逢秋的审美截然不同。
“谢谢。”
挣脱束缚的池镜花活动下手腕,蓦然想起什么,朝少年笑了笑,眼睛弯成血色,高兴之情快要溢出双眸。
“对了,还要谢谢你没有杀袁老板,谢谢你啊奚逢秋。”
“没什么……”
微风吹动帷幔,一缕明媚的日光落在少年低垂的睫羽,他墨发微扬,微微低着头,神色迷茫,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被她说服。
或许是因为她扯住白丝、牵他的手……所做出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期待。
“池镜花。”
没有来由地突然轻声唤她姓名。
池镜花一偏头,看见奚逢秋露出个人畜无害温柔的笑。
“你真的好奇怪。”
又是奇怪。
算了。
池镜花一笑而过,“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
让他喜欢过于困难,只能从最简单的下手。
奚逢秋不语,只向帷幔外看去,歪了歪脑袋,耳铛一晃,他微微抬起一根苍白的指尖指着外面,扬起唇畔,蓝色双瞳清晰地映出少女姣好的面庞。
“要出去吗?”
池镜花轻“嗯”一声,低头时看见手腕留下几道轻微的红痕,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错觉。
她摸了摸手腕的红痕,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消不下去,只好作罢,抓紧时间跟男主汇合商量捉鬼对策才是。
等他们找到赵星澜时,他正在整理符咒,见到二人,将符咒分给他们一些,要他们贴满整个院落,只留个正门,是为了让衣服鬼可以找到他们。
同样的事情做第二遍,池镜花有了经验手脚很快,这一次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等回到院子与男主汇合时,奚逢秋也在。
察觉她毫不掩饰的视线,少年微微偏头看了过来,日光透进耳铛,形成一道暖色火光,随风轻轻摇曳,他眉眼如画,缱绻着如沐春风的笑,看着总是温温柔柔的。
而女尸,早已被人运了回来。
棺椁已被人打开,白骨安详地躺在里面,与前几日他们去墓穴下面看见的模样无差。
赵星澜思忖片刻,单独塞给她一张泛皱的黄色黄符,低声询问:“符咒的用法赵某之前已跟你说过,池姑娘,你还记得吗?”
池镜花点点头,“嗯,记得。”
——贴上就成。
赵星澜继续道:“那就麻烦池姑娘守在门口,衣服鬼一进来就将这道符贴在门口,这样,她就算想跑也不掉了。”
池镜花不禁疑惑:“女鬼白天也会出现吗?”
赵星澜语气十分笃定,“会的,只要有她在意的物件就一定会的。”
“嗯,好,我知道了。”
池镜花的最大优点就是听话:在学校听老师的,在家里听家长的,在书里自然要听男女主的。
她将符咒折好小心收起,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奚逢秋身上。
少年孤寂地站在树下,柔和的日光自枝叶缝隙倾泻而下,落于白衣间的斑驳光斑悠悠晃晃,宛若一张游动的画轴。
在遇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时,他总会无聊地翻花绳,只有在她看向自己时,才会抬眸施以温暖恬淡的笑容。
加上谪仙般的外表,天生就具有欺骗性。
“池姑娘别担心。”
想到他们二人当前微妙的关系,赵星澜意识自己不应该拆散他们,不由露出歉意的笑。
“赵某只是想请奚公子帮个忙,助赵某杀了女鬼。”
想法被男主一语道破,池镜花尴尬地挠了挠脸。
她揣起黄符从奚逢秋身边经过时脚步一顿,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踮起脚尖,右手掩住唇角,附在他
耳旁微微吐息。
“奚逢秋,待会见啦。”
池镜花说完就溜了,奚逢秋温热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他轻笑一声,再度垂眸看向指尖白丝时,殊不知早已乱作一团。
——奇怪。
此刻,正躲在门后的池镜花也觉得相当奇怪。
这男配到底怎么回事?
是分不清喜欢和好奇吗?
就算不喜欢也有偶尔动心的时候吧。
怎么感觉没什么变化啊?
她暗自叹了口气,低头时,无意看见一团黑漆漆的黑影正沿着屋檐下的黑色阴影迅速移动。
是衣服鬼!
真的来了!
顿时,池镜花如临大敌,紧张到无法呼吸,脑海不停重现雨夜发生的事情。
她只能强迫自己保持镇静,直到等到衣服鬼踏进院子里才猛地“啪”地一下将符咒贴在门上。
幸好衣服鬼对此毫无察觉。
待她吃力关好大门,忽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动——正是她来时的方向。
池镜花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其实,她能想到男主这么安排的理由。
因为她没什么保命技能,而且还是衣服鬼的目标之一,所以最好能够远离危险。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让自己陷入危险,但心中莫名焦躁,只得在门口来回踱步。
很快,异响停了。
池镜花忙不迭地往回赶,在看见满地狼藉时骤然愣住。
棺椁里的女尸不见了。
赵星澜受伤倒地不起,手里攥的不是黄符而是玉佩,而不远处的树荫下躺着几近透明的女主,身上的红衣在打斗中被撕扯一角。
地面有一滩不明血迹。
阳光之下,奚逢秋就站在血迹旁边,不知是哪里受了伤,鲜红的血迹顺着臂膀,流向微微蜷曲的苍白指尖,一滴一滴地砸向地面。
无声胜有声。
正如初次见面那般,哪怕受了重伤也毫不在乎,眼底甚至闪烁着雀跃和兴奋,期待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他微微笑着,仰起头,隐隐可见其肩上的伤口,更为准确地说,是有谁故意盯着黑妖造成的伤口攻击他。
池镜花心头一颤。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白鹤正立在屋顶上,一边伸着雪白的脖子一边转动眼珠,似在寻找什么。
“奚……”
池镜花正要喊他,忽然听到一道奇怪的响声,待她低头,发现有两枚染上血迹的铜钱一前一后滚到她脚边。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