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明天见。” 两人短暂地挥手道别。……

他下巴搭在彼得肩膀上, 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显得他平添几分柔和。

然而站在彼得身后的康纳知道他只是在用这副样子糊弄彼得。

他对上维吉尔投来的、漫不经心的视线，自知理亏地笑了一下, 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杰森和康纳·霍克正在拐角后等他。

“这么快就跑了？这可不像你。”

半氪星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发言。

康纳和和气气地笑了一笑，“毕竟他们也有事要谈, 我们几个一直在那也没理由。”

杰森挑了挑眉, 不作任何评价。

他可没错过维吉尔最后的眼神——那种类似于领地被侵犯后大型猛兽的注视……也多亏他能一直扮演一个柔弱无害的小角色。

为今夜的哥谭反派默哀。

彼得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就能兴高采烈地牵着他的手上下打量，对他鼻梁上的黑科技眼镜更是相当感兴趣, 不过也只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没动手取下来。

维吉尔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让他打量，看着他绕着自己转了几圈最后停下，终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看够了吗？”

他开着玩笑, 语调温柔轻快。

彼得刚反应过来自己就这么围着他转了好几圈还盯着对方看了很久, 有点不太好意思说话。

维吉尔笑了一下，也没非得要他回答，只是微微低下头, 摘下眼镜凑近他。

那种凛冽的冬雪和咸湿的海水气息一同拥入鼻腔。

彼得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撩起眼皮看向这张猝然放大的脸。

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片风光明朗的海。

维吉尔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面颊上，胸腔的起伏通过骨骼一路蔓延，让他的心脏也猛然震颤起来。

他一时之间很难形容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容时内心的感受。

他变了很多,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彼得思绪有些混乱，忍不住回想起当初那一通雨雪飘摇的通讯，目光缓缓上移, 落在他一如既往温和宁静的蓝眼睛里。

“你才是辛苦了，”他悄悄松了口气，弯了弯眉眼, “只要知道你有一天会回来，我们都愿意一直等着你。”

维吉尔没说话，安静地注视着他，片刻后倏然笑了一下。

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

“有的时候也不用这么死心眼，”虽然在笑，他话音里却有些抱怨，“万一我一直不回来，那你们不是得等到地老天荒？”

彼得有些执拗地盯着他。

答案不言自明。

维吉尔微微叹了口气，退后一步，把镜框架在鼻梁上，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角落，顺势牵起了彼得的手。

“有荣幸陪你在哥谭走走吗？”

看他不再提起那个让人心情烦闷的话题，彼得在他目光移开时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斯塔克先生教的方法果然好用。

总之，谁先心软谁就输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准备找找和自己一起来的康纳，却在下一秒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康纳语气温柔可亲，还带着点歉意，说自己在路边遇见了朋友，可能要多待一会儿，让彼得在路边的店里等等他。

彼得看着站在一边的维吉尔灵机一动，对着电话那头张口就来。

“我也刚好碰见之前认识的朋友，他在哥谭这边暂住一段时间，要不我们就分开吧，我会自己回韦恩庄园的。”

什么都知道的康纳忍不住笑了一下，但也没拆穿他，只是笑着说好就挂了电话。

维吉尔安静地敛眸看着他，彼得挂断电话看向他的时候恰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真的好安静。

彼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就像毫无存在感的空气、或者云雾，仿佛下一秒就能消散得无影无踪。

维吉尔收好画具，温和地冲他一笑，和他并肩走在哥谭的街道上。

错过了午休时间，街道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有稀疏几个行人。

他们在街道上转了两圈，最后还是走到了河边。

阳光照在河道里，泛起一缕波光，倒映出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

彼得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几年自己经历的事，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这两年……”他顿了一下，停住脚步看着许久未见的友人，“你去哪里了？”

“呃，我只是好奇，如果不能说的话不告诉我也没事的。”

他很迅速地找补。

维吉尔很轻巧地一笑，目光落在平静的水面。

并不十分清澈的河水里映着对岸的高楼与此处的岸堤，风过带起的轻波微微颤动着，连带着他们的倒影也抖动成一片捉摸不透的影子，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看着那些水中的倒影，看见那张模糊的、不甚清晰的陌生容颜，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

“我去了……”他拉长语调，在彼得亮晶晶的眼神中吐出几个单词，“——一个漫长的梦里。”

他神秘一笑，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彼得满怀期待的神情瞬间僵在脸上。

那种明晃晃自己受到了欺骗从而表现出的悲痛欲绝的神情有效地取乐了维吉尔，他仿佛看到一个突然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于是很没同情心地、爽朗地笑了起来。

彼得刚准备抱怨几句，看着他笑得这么开心，短短几秒钟就消了气，最后也没舍得开口，反而跟他一起笑了起来。

这样也很好。

他无意去探问那些他不愿意告诉自己的秘密。

他只想让维吉尔高兴一点、轻松一点，只是这样就好。

可是他真的高兴吗？

抛开这个问题不谈……他总感觉维吉尔似乎坏心眼了很多，这总不能是他的错觉吧？

彼得依旧有些疑惑。

维吉尔笑得止不住，勉强顿住脚步，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眼里还有笑出来的眼泪。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梦境哦，”他语调含笑地开口，目光落在大都会那片明亮而温柔的蓝天之上，“我梦到了你、托尼、队长、娜塔莎……还有很多很多人，你们都在我的梦里。”

那样陌生，那样熟悉。

彼得微微低着头看他，棕色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的眼睛，恰巧能清晰地倒映出对方面上那种有些感慨、有些怀念、但似乎又掺杂着些其他什么东西的神情。

“那……”彼得犹豫了一下，也在他身侧坐下，“那是个美梦吗？”

维吉尔擦去眼角渗出的泪，重新看向彼得，语调很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很轻，没有丝毫重量。

“如果是梦的话，美梦和噩梦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吧，反正都只是梦。”

彼得下意识地反驳：“怎么没有区别呢？梦和头脑一样，都专注于人真正在乎的事物，你做出的这些梦，不就能反映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吗？”

维吉尔将手肘搭在膝盖上，捧着脸侧过头看他：“这句话是谁说的呢？”

“卢克莱修……”

彼得讷讷地回答，维吉尔看向他，望向他所有情绪都一览无遗的琥珀色眼底，最终只是笑了一下。

“《物性论》吗？他说的没错，”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细碎的灰白色石块从倾斜的草坡之上滚落，掉进河里，只能远远看见激起的一圈涟漪，“下次有时间的话，替我讲讲这本书的内容吧，好吗？”

彼得有些焦急地站起身来，许是第六感觉得不太妙，声音可以称得上是惊惶。

“不用下次！现在、现在就可以！”

维吉尔握住他的手。

“天快黑了，彼得，你得回韦恩庄园去，哥谭的夜晚太危险——”他沉稳而冷静，“我送你回去，如果你要见我，就中午在哥谭书店等我，我会出现的——我已经回来了。”

他的手有些冷，似乎比以前更冷。

彼得看着他，试图在这张全然陌生的脸上找到自己熟悉的痕迹，却只对上了那双在夕阳下映着自己的、深蓝色的双眼。

他变了很多。

他现在才恍然地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两年不知何去的销声匿迹后，这位他也不知来历的友人这样突然地出现在这片黑暗滋生的土地之上——一切都是那样突然，就像他的消失，没给人半分征兆。

但是……彼得内心猝然升起一丝寒意，回到这里的维吉尔，真的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会开玩笑、会烦恼会伤心、会如所有人一般感受着那些复杂情绪的维吉尔吗？

胸口的项链骤然有些发烫，彼得下意识摸上去——鼓动的、泛着热意的项链安静地落在胸口，明亮、鲜艳、神秘，像饮饱了鲜血。

彼得骤然安定下来。

“我会去找你的。”

他主动松开手，转身与维吉尔并肩走在逐盏亮起的路灯下，随意地交谈着两年间发生的事。

“莱克斯集团和斯塔克工业现在是长期合作的关系呢，不过卢瑟先生每次过来都很看不惯斯塔克先生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倒是斯塔克先生，总是往大都会去，最近好像又发现什么了，一个星期之前到了大都会，结果今天还没从大都会回来，本来还说要送我来哥谭来着……”

大都会。

超人、卢瑟，还有……乔纳森。

维吉尔没说话，只是掀起眼帘，冷白色的光影朦胧地落在路灯之下，笼罩着来人浅金色的发丝。

那双碧如幽潭的眼睛望过来，穿过冷调的光晕，显得有几分冷冽，但很快又转为温和的笑意。

“彼得，”他笑着开口，“我来接你回韦恩庄园，哥谭的晚上可不太安全……要是你在这出了什么意外，只怕那位斯塔克先生会开着战甲来找韦恩先生算账了。”

彼得原本还有些惊讶他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听见这话尴尬地挠挠头，目光止不住地往维吉尔身上飘。

“V…呃，”他紧急止住话头，有些犹疑，大概是不放心维吉尔一个人，却又碍着有外人在，只是很平常地同他道别，“我得先回去了，你……”

维吉尔接过他的话。

“我也很快就能到家，别担心，明天见，好吗？”

彼得愣了愣，骤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小跑几步，站在康纳身边，两个人并肩走出一段距离，却又突然回过头，举起手用力地挥了挥。

“明天见！”

他大声说。

维吉尔也笑了一下：“明天见。”

第162章 一个 风云将变的早晨

说着明天见, 维吉尔回去就被坐在书房里等夜巡的杰森冷嘲热讽了一番，话里话外意思都是嫌他工作太少了，还有心情跟他们演戏。

虽说维吉尔合理怀疑是杰森自己被芭芭拉拍了丑照心情不爽, 却也没有证据，只能把电脑包打开给他扔了一堆没写完的策划案。

各种超级英雄大名开头、尤其是某S姓超英开头的文档果不其然遭到了红头罩先生的嫌弃和白眼。

“拜托, 能别拿这种东西来污染我的眼睛吗？”

杰森没好气地看着他特意堆在自己面前的策划案, 伸出手把这叠散发着浓浓伟光正气息的A4纸推远了些。

维吉尔姿态优雅地在他对面坐下, 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随手推到一旁，略一挑眉看向他。

“我还以为你前两天晚上跑去西城区仓库是想念我们哥谭大名鼎鼎的黑夜英雄蝙蝠侠了呢, 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杰森只觉得一阵恶寒。

“你别告诉我你被谜语人刺激疯了，说话这么恶心。”

维吉尔无辜地眨眨眼，见他还是一副恶心得脸都快绿了的表情，笑了笑把东西重新收起来堆在一边。

“好吧, 看来彼得说错了, 我还是挺缺少幽默细胞的，”他耸肩，站起身拉开窗帘, 看向那一片深沉的夜色，“今晚准备去干什么呢，我们的反英雄红头罩先生？”

“少来这套，”杰森轻啧一声, “油嘴滑舌，你最好不是和迪基鸟那家伙学的，不然有得他好看。”

维吉尔笑了一下：“或许迪克还得感激你没直接把这顶帽子扣他头上才对。”

杰森懒得搭理他, 嗤笑一声就出门去了，只在快出房门前留下一句“我去哥谭港了”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维吉尔的视线中，只留下他一个人对着桌上快堆成山的策划案发呆。

“普通打工人可真是没人权啊。”

斯塔克家的大少爷感慨一声, 想了想韦恩公司开出的工资条和入职时公司缴纳的高到吓人的人身保险，觉得自己好像也并不能真的和那些工薪阶层作比，又有些遗憾自己是□□参保，莫名其妙有些惆怅地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

明早七点又得出门通勤，今晚说不准后半夜还得出门一次……

他熟练地打开文档开始应付上司交代的差事，有些走神地想着，一时想着刚到哥谭人生地不熟的彼得，一时又在想远在大都会的托尼和他带回来的乔纳森，最后终于跑偏到那位人间之神之上，直到悬停在鼠标上的指尖落下，尖锐物叩响玻璃的声音骤然传进耳中才回过神，首先看向了打开的文档。

“被誉为人间之神的英雄悬停在尖塔的上方，火红色的披风如永不落下的太阳熊熊燃烧，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样慈悲、那样宽容、却又那样无情……我其实很害怕，他太陌生、太遥远……哪怕他救了我，我却依旧很害怕，这不对……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我太害怕了，我只是……害怕这些陌生的人和事物……他并不是地球人，不是吗？但那样非凡的能力、无可比拟、无法抗拒，如果他真的要对我们做些什么、对美国做些什么，甚至说对地球做些什么，我们该怎么办呢？其他英雄能阻止他吗？如果不能的话，地球不就完蛋了吗？我们该相信他吗？我是说……我们真的能相信这个不知来历的外星人吗？即使他帮了我们这么多。”

——是他在网络上做的一个问卷调查的结果，15美元每份的报酬，发在了匿名论坛上，很快就收集了一大堆的结果，今天中午离开公司前刚导出一部分。

虽说大部分都是些确实没什么事干的网友的胡言乱语和搪塞之言，可信度或许不足20%，却也有很多人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有骂他们的，也有感激他们的，却也有惶恐而无措的，就像这位自我怀疑着的网友。

他往下滑了滑页面。

“要我说，蝙蝠侠也好超人也好，全都是怪物！超人是根本无法打败的怪物，蝙蝠侠是只在半夜出现的神经病！说不准这家伙和哥谭那些神经兮兮的反派是一伙的！要不然怎么他在哪那些作恶多端的神经病就在哪？！搞不好他们都是韦恩那家伙找来的托！既是为了推销他们公司的产品！”

……好吧，一个看来对所有人都很有意见的评价，要是杰森在这里估计就笑出声了。

“对超级英雄的意见？哦，要我说，超人真是太帅了！！！哦，当然！队长也很帅！好吧！大家都很帅！做的事情也很帅！”

没什么价值，但感谢你的参与。

他会记得转告的。

窗外依旧有响声，维吉尔半个眼神都没给，面不改色地继续向下看。

“……事实上，我总感觉他们离我很遥远，也从来没在我的生活中遇见过这些大名鼎鼎的超级英雄，对他们所做的事——呃，拯救世界？守护纽约、哥谭、大都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认为实际上我并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是我想说，他们打架对城市造成的损害似乎真的有些大，虽然总是有阔绰的富佬们（特指韦恩和斯塔克）替他们承担战损，但对我们日常出行似乎真的很有影响，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们能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打架吧，不然我就又得因为‘超级英雄们和外星怪兽作战毁坏了路面街道’的原因迟到了。”

一个苦恼的上班族，同样感谢，或许他会考虑日后将这个建议告知托尼或者韦恩先生，只是或许无法给出让人满意的结果——毕竟在哪里战斗很大程度上也并不由他们决定，完全看敌人的心情，但他想他们会尽力的——大概。

“感谢蝙蝠侠，感谢超人，感谢队长，干些钢铁侠，感谢他们所做的一切。”

“我未来也想成为他们一样的超级英雄！”

“纽约有你们真好。”

维吉尔继续一条一条地向下看，看了一半突然沉下目光，握着鼠标的手很久都没动过。

很短的一行句子，甚至没几个单词。

“Theyre useless.”

维吉尔看了很久，鼠标移到退出键上，面色如常的关闭了文档窗口，把叨窗户叨累了在阳台上休息的渡鸦放了进来。

“小丑有异动嘎，”渡鸦扑棱扑棱翅膀飞起来，落在他的肩头，浑浊的眼球中闪动着黄色的光芒，突然语调古怪地口吐人言，“脆弱的阿卡姆，根本关押不了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可怜的蝙蝠侠，马上又要与小丑展开周旋——远离韦恩集团旗下产业，远离蝙蝠侠，远离、远离——”

维吉尔沉默了很久，站在阳台上远远望向阿卡姆疯人院的方向。

只有少部分人能够看见的深绿色能量在阿卡姆疯人院上方盘旋凝结，几乎成为了实质化的雾气。

“……是吗？”

他轻声问。

夜间冰冷的晚风从哥谭港的方向吹来，带着弥漫在这座城市空气中从未消散的腥气，吹落他搭在肩上的几缕发丝，露出他不笑时稍显凌厉的眉眼。

书房里暖黄色的光打在他背后，维吉尔问完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片冰凉的夜里，被风吹动的刘海又落下，遮住分明的面部线条，显得柔和了几分。

他收回目光，回到书桌前，调出哥谭地图，视线凝结于一点，突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倒是怕他不来。”

维吉尔俯下身关闭电脑，把桌面上的文件全部都收拾好，在洗浴间接了捧冷水扑在脸上。

肩膀上的渡鸦被突如其来的一捧水吓得飞了起来，维吉尔擦干手，曲起手指弹了弹它的翅膀。

他直起身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后勾了勾手指，站在洗漱台上的乖巧起飞，任劳任怨地替他叼来挂在衣帽架上的黑色长袄，挥挥翅膀飞了出去，最终绕过房门停在客厅的壁炉上。

维吉尔拢了拢黑色的长袄，也走出了洗手间，从客厅门口的衣帽架上扯过围巾给自己围上，又翻箱倒柜找出个口罩和眼镜戴上，伸出左臂让渡鸦停留。

“今夜替我盯着韦恩大厦，顺带去韦恩庄园看看迪克回布鲁德海文没有，别让提姆发现，早上回来给我报消息。”

他低声吩咐，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沿着漫长、漆黑、向下蜿蜒的楼梯一层层下楼，走到楼房背后的出口时一挥手臂，渡鸦拍打着翅膀远去，没入浓厚的夜色。

维吉尔收回注视着天空的目光，向台阶下迈出一步，不过一呼吸间便仿佛失去了踪影，彻底隐匿在黑暗中。

杰森结束了今夜的巡逻早早回到出租屋，没看见他也并不十分好奇，打了个哈欠从冰箱里取出一份冷透了的盒饭扔进微波炉加热，草草结束了今天的夜宵后随手写了张便签贴在冰箱上，回房间去擦自己的枪，在线索墙上整理完各方动向就埋头睡了过去，早上因为生物钟醒来准备热片面包吃完回去继续干活的时候终于碰上了一夜未归的大忙人。

维吉尔站在门口，身上的长袄还带着昨夜冰冷潮湿的气息，正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地图，杰森不感兴趣，但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差点没被他身上的冷气给冻清醒。

他上下扫了他一眼，触及他看上依旧不怎么健康的面色时皱了皱眉。

“发烧了这儿可没人照顾你。”

维吉尔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

“我可比你穿的厚，杰伊，”他的目光在杰森的T恤上停留了两秒，温和地笑了笑，“要发烧也得是你这个夜巡专业户先发烧才对吧？”

杰森嗤笑一声，懒得和这人计较，转过身去厨房热自己的面包片，维吉尔一贯好脾气，也没说什么别的事，回房间换了件短款的羽绒服就拎着自己的公文包上班去了，只留下“咔哒”的落锁声。

面包机在他走后“叮”了一声，弹出焦黄的面包片，杰森端着面包和黄油从厨房往外走，又折回来拿出康纳昨天偷偷带给他的小甜饼，给正和难得没有夜巡于是早早起床有些无所事事的彼得一起享用早餐的康纳发了条消息。

康纳姿态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面色如常地在阿尔弗雷德的注视下打开体力回满的消消乐游戏玩了一局。

他耐心地等着彼得，自己面前的早餐只动了小一半，在阿尔弗雷德不赞成的注视中玩了一局又一局消消乐。

彼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已经吃完了，悄悄掀起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餐盘和康纳还剩一大半的早餐，捏着管家特制营养三明治，头脑风暴了几秒，一口把手里最后的早餐吞了下去，在阿福欣慰的眼神中将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期待地看着阿尔弗雷德。

“阿福先生！我们今天——”

他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在康纳微笑着的目光中顿了一下，本能地感觉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眨着眼把他打量了一番，才有些迟疑地朝阿尔弗雷德继续往下说。

“……可以去韦恩集团参观吗？”

“一切以您和康纳少爷的意愿为先，彼得少爷，”阿福彬彬有礼地鞠躬，眼角细密的皱纹里浸满温和的笑意，“提姆少爷正在洗漱，他今天上午十点在业务部有一个会议，二位少爷可以搭提姆少爷的顺风车去韦恩大厦，中午可以在周边逛一逛，晚上再一同回来。”

彼得小小地欢呼一声，康纳看着两人都笑意满面，也微微笑了一下。

蝙蝠侠先生，这可是您的管家亲自允许的。

就别怪我们了两个外地人今天去凑韦恩集团这一趟热闹了。

第163章 阳光明媚的早晨 但你迟到了

早上全是赶早班的打工族, 维吉尔今早回去的太晚，打了个车还在路上连着堵了五个红灯，车到韦恩集团大门口时离规定的打卡时间只剩下三四分钟, 马上去和电梯前的乌泱泱那一堆人挤电梯说不准还能在59s打上卡。

他打开车门迈了出去，在终于脚踏实地后长出一口气, 正准备朝旋转玻璃门走时却突然定下了脚步, 看向哥谭书店门口不远处满脸讪笑给过路人塞传单的男人。

接连被行色匆匆的路人拒绝后, 男人似乎有些沮丧地垂下肩膀，甚至很快细微地颤抖了起来, 捏着手里的传单发呆，直到几分钟后似乎注意到维吉尔的视线才没精打采地抬起眼来望向他这边。

维吉尔看着过路人身上韦恩集团的工牌，又看向那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转瞬就能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的脸，牵起嘴角遥远地冲他点头, 将右手伸进衣兜里取暖, 很快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或许那人看见了，有些踟蹰地走过来，飞快地垂了一下眼看向维吉尔衣兜里露出衣角的工牌, 试探性地朝他递出一张传单。

维吉尔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接这张平平无奇的传单，那男人却有些犹豫，又往回缩了缩手。

“这位年轻的先生……”他声音细若蚊呐、还带着些不可置信地说, “你愿意接过这张传单吗？”

“是的，”维吉尔笑着点头，“是的, 我愿意接过你手里这张传单。”

那男人欣喜若狂，捏着传单的手猛烈地颤抖了起来，手里的传单也因此泛起许多褶皱。

“你真的愿意吗？！真的吗？不是骗我吗？！”他的喜悦来的那样迅猛而激烈, 甚至让人怀疑他无法承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终于站定，面露狂热地盯着维吉尔，“您的意思是你真的愿意接下我的传单？”

他询问了三次，嘴越咧越大，最后达到了一种堪称夸张的程度，维吉尔却始终神色不变，温和微妙的笑意始终挂在唇角，一丝一毫、哪怕是弧度都没有改变过。

他轻声地、坚定地说：“是的，请将这张传单交给我吧，没关系的，不用再去找别人了。”

维吉尔温和而不容抗拒地接过他手里的传单，内容一眼都没看，折了两折后放进衣兜里。

那男人感激得难以言表，连着语调高昂地说了很多句“谢谢你”，最后咧着嘴笑着离开了。

“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不是吗？”

维吉尔最后相当谦和有礼地回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依旧很温和地笑着，衣兜里的手却几乎将这张深绿色的传单捏成一团废纸。

这都是他该做的，不是吗？

他又一次地询问自己，收回视线看向只剩下寥寥几人的公司大厅，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时间，准备面对自己今天迟到的事实。

“海德尔。”他收起手机，正准备进公司大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叫他。

他略一抬眼，部长正站在前台，和业务部的部长站在一起，灿烂的金发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光，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今天难得迟到了呢。”

部长调侃道，维吉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相当果断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部长却只是并不在意地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一起来。

“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而已，没必要担心，”她安慰道，带着他刷卡进了电梯，转而对着另一位黑发的女性开口，“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项目的临时负责人，如果这次项目不出差错的话，很快就能升任正式负责人了。”

电梯里另一位女性也转过眼看他，片刻后微微颔首。

“这个项目对公司很重要，加油，”她语调温和地说，随即又转过头看向策划部部长，“科妮娅，你之前告诉我的，想让一个人和你一起在这次业务部会议上替你们策划部汇报工作，就是他？”

维吉尔安静地在电梯里当一个不一定漂亮但一定沉默的花瓶，听到这句话时却有些疑惑。

他记得可没人通知过他这件事。

科妮娅显然也想到这一层，有些歉意地向维吉尔笑了一下。

“是的，张，他的能力很出色，而且……我相信没人能比他更了解这份策划案了——即使是我。”

被称作“张”的女士又看了一眼维吉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科妮娅。

“你一向很出色，我相信你的眼光，这次策划部的汇报，我很期待。”

电梯恰好到了楼层，科妮娅领着维吉尔同办公室更高几层的张道过别，便跟他讲了一堆会议的注意事项，最后把他赶了回去让他把现有的PPT熟悉一下一会儿对着汇报。

维吉尔临危受命，却也不怎么着急，走到窗户边向下看，不出意外在哥谭书店门口还能看见那个神经兮兮的男人。

深灰色的Reventon在韦恩集团前大片的空地上一个摆尾停稳，英俊有为的少年总裁打开车门，将钥匙递给康纳，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理了理领口准备往大厦里走，却被突然冲出来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维吉尔稍微侧了点身子，端着咖啡杯站在办公室里的绿竹边，垂眸继续看他们。

男人没把自己的传单发出去——站在原地看着提姆走进大厦的背影突然捂着脸颤抖了起来，维吉尔看得真切，他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猛然抬起头看向了提姆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标准的咧嘴笑，随后慢慢将笑容不停放大、直到让人感到不适，才哼着歌离开。

维吉尔猝然将窗帘拉上，遮住了窗外的景色。

正在办公的同事好奇地转过凳子问他怎么了，维吉尔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有些泛白，又把窗帘拉开了些，转过身去很温和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他轻声解释，“刚刚被阳光晃了一下。”

“这样啊，”同事推了推眼镜，大大咧咧地笑了一下，“最近几天白天的天气倒是比以前好很多呢，我一开始也不适应来着，你要是觉得阳光太亮了就把窗帘拉上赶紧去工作吧，我可听说你和部长一会儿有个会要开？加油哦海德！”

她做了个打气的手势，又把椅子转回去专心致志地跟电脑桌面上打开的word文档作斗争了。

维吉尔呼出一口气，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把泛着苦意的咖啡杯放在一旁，点开科妮娅临时发给他的PPT做准备工作。

彼得跟着康纳去了提姆的办公室，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无所事事，只能掏出手机和远在中心城的沃利聊天，时不时还能看见敲门进来向提姆汇报工作的的各项目负责人，康纳甚至偶尔也能插上两句——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彼得身边低声跟他说话缓解着办公室里太过安静的气氛，彼得却也不敢大声说什么，忍笑都忍了很几次，提姆却依旧不为外界所动，专心致志地办公。

彼得在深深敬佩的同时感到有些坐立难安，屁股生针地左挪右挪，终于在忍不住要在提姆喝水的时候提出下楼去逛逛，却被托尼一通电话振了个激灵。

他从沙发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在提姆询问的目光中按了接通，还没来得及关外放，托尼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半空。

“哇哦，kid，你这是在哪？”看着彼得身后可称一览众山小的都市晨景和不完全陌生的陈设，托尼挑了挑眉，笑着问他，“我猜是在韦恩那家伙的办公室，是吗？”

提姆看着这位经常打视频骚扰布鲁斯的纽约首富，对在站在门口准备出去的彼得摇了摇头。

“是的，”他起身走到彼得身边，“斯塔克先生，彼得现在在我的办公室，和康纳一起。”

“出去玩就往别人办公室跑？这可真没情调，半点我的精髓都没学到，”托尼哼笑一声，看向提姆，片刻后意味不明地哇哦一声，“几年过去了，布鲁斯还在雇佣童工吗，真是令人发指啊，我说，提米，你该去儿童权益保障协会起诉他才对。”

“那我恐怕儿童权益保障协会也不会受理和这位韦恩先生相关的投诉才对。”

提姆说了个冷笑话，托尼果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颇为赞同他的说法。

“Youre right，kid，”他说，“或许就跟向儿童权益保障协会举报蝙蝠侠非法雇佣未成年童工一样天方夜谭，不是吗？”

他也一语双关地开了个玩笑，康纳和提姆都知道他的意思，被这位斯塔克先生面对好友时的毒舌逗笑了，只有一脸茫然的彼得置身事外。

托尼虽然遗憾自家这个小孩不知道自己在开什么玩笑，却也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只是随便说了两句就转移目光看向康纳，眼里骤然多了几分其他的情绪。

“奥利弗家的小子，我可还是第一次见你，”他片刻后才开口，语调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可以抽空来纽约看看，彼得会很高兴招待你的。”

彼得被他突然一cue，原本还在纠结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糊里糊涂地连连点头，只能“嗯”、“啊是的”地应付托尼。

康纳看着投影里那张和旧金山之主别无差异的脸，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异于常人的地方，眼里飞快地闪过一缕疑惑，最终谦和地应下他的邀请。

“斯塔克先生都这么说了，我是一定会去的。”

托尼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恍然，很快就回过神，扯了扯嘴角，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彼得有心想安慰他，却一时间搞不明白维吉尔为什么要隐藏身份留在哥谭，只能硬生生按下想直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想法，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斯塔克先生！”

他突然喊了一声，吸引了托尼的目光，却又在他的注视中卡了壳，呃了半天没说出什么东西，看得托尼一阵欣慰，又觉得好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这个脑子时灵时不灵的小助手，准备听听他要说些什么东西。

“Ur……斯塔克先生，你看！”彼得拼尽全力地组织语言，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说法，“康纳都已经醒了这么久了，维吉尔当初不就是去解决他的问题了吗？说不定他其实也已经回来了呢？只是一时被事情缠住脱不了身，一定很快就会回纽约来的！”

托尼只觉得他在安慰自己，颇有些不置可否，只是目光很快在回答完他后便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康纳身上一逡巡。

“……或许吧，”他挑眉道，沉吟片刻后准备结束这次通话，“好了，不跟你说了，难得出去一趟，跑到别人办公室坐着有什么意思，不如下楼去几个子部门走走，说不准还能遇见几个有趣的人。”

提姆闻言自然是保证一番绝对不会让彼得在韦恩集团出什么意外，康纳也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提出替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忙于工作的提姆带着彼得四处走走。

托尼乐得有同龄人陪自家小孩玩，只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坐在莱克斯的办公桌前，托腮看着从门口蹦进来的豆丁，神色颇有些凝重。

“……你，”他半晌后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人间只听得见呼吸声的僵局，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也并不怎么委婉的说法，“你不会是莱克斯和超人的私生子吧？”

第164章 明日之城 的昨日之客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斯塔克？”

只不过在过道接了个电话稍慢一步的卢瑟推门进来，闻言克制住自己想对这人表示自己无语之情的想法，只是优雅地关上门, 示意乔纳森来自己这边别搭理他。

乔纳森看着鸠占鹊巢霸占了卢瑟座位的托尼，乖巧地在卢瑟身边坐下。

他黑色的那一缕卷毛分外引人注意, 托尼盯着他看了两眼, 又看了一眼他身上那几件哪怕是把星球日报的小记者卖了都买不起的衣服, 打量着这莱克斯和这个小孩毫无相似之处的长相，神色没怎么变, 目光却反复变了好几次，最后定格在兴致盎然上。

“Stop，”卢瑟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败坏自己名声的事，只想让他打住, “首先, 乔纳森不是我的孩子；其次，也不是我和超人的孩子；最后，超人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儿子。”

托尼听完他说的话, 颇为感慨的哇哦一声。

“For one night？”他皱眉推翻了自己的猜想，“那个蓝大个应该还是个童子军啊，我的眼光可从来不会出错。”

乔纳森只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摆着腿听他们说话, 和那位人间之神一样澄澈明亮的蓝眼睛盯着托尼看。

他的眼神很专注、很干净，却又总带着一些更沉重的东西。

托尼不经意扫了一眼，突然又想起自家那位闹了八年失踪的小少爷也是这副模样——轻巧的、沉重的, 那些未知名的责任都压在他的肩上。

他突然很好奇，为什么这位小超人会是这副模样。

“我说，这确定是那个蓝大个子的儿子吗？”

他漫不经心地问, 曲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卢瑟从他胳膊下解救出自己的文件，拐进休息室里给乔纳森拿了点零食放在桌上。

“我没事干骗你干什么？”

维吉尔托乔纳森给他带的消息里没提过要瞒着谁，乔纳森也早晚会出现在超人和一干超级英雄的视野中，卢瑟也懒得费心思去隐瞒，只想赶紧把这个闲着没事到处骚扰别人的挂名董事长送回纽约去。

“是吗？”托尼拉长了语调，慢悠悠地问，“我还以为氪星人都像那位蓝色童子军一样，每天只知道傻乐呢——sorry，我并没有嘲讽你的意思，乔纳森——是吗？能过来让我看看吗？”

乔纳森捧着橙汁，闻言看了一眼卢瑟，见他朝自己点头才跳下沙发、走到托尼跟前，警惕地保持了几步远的距离就停下。

他确实认识面前这个人，也在前几天查阅的资料里明白他和自己所熟识的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却也没心大到完全没有防备心的程度。

托尼含着笑意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在两人之间不近不远的距离上一停顿，没露出什么破绽，站起身在他面前蹲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乔纳森，”他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欢迎你到纽约来，我打赌，你一定会很喜欢我们的斯塔克大厦和复仇者基地的，哦，对了，我们还有一朵笨得出奇的花。”

乔纳森看着他，听着他的描述，很轻地点了点头，又微微摆了摆头，把被他揉乱的发型恢复原样。

托尼很轻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看着卢瑟。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让超人知道，”他目光挪了挪，落在乔纳森身上，“——他的事。”

卢瑟面无表情地翻过手里的文件。

“他什么时候发现什么时候自己领回去吧，可不是我非得养他孩子的。”

“哇哦，”托尼感慨一声，“可怜的蓝大个，被自己亲密的战友玩弄于股掌之间了，不过嘛——”

他狡猾地笑了一下。

“我也是不会给他通风报信的，毕竟这家伙可是花了我基金会不少资金呢。”

卢瑟这才从文件中抬头看向他。

“你大可找韦恩报战损，不是吗？我记得正义联盟是他在负责才对。”

托尼哼笑一声。

“韦恩？他可是自己亲口说过，他不过是身家上亿，而不是上万亿，正义联盟战后会议都得把战损提了又提，还不如自己垫上落个清静，权当他这几年照顾纽约的工资。”

卢瑟摇了摇头：“那他的工资可真是高得吓人。”

超人虽说是地球顶尖战力，但破坏起建筑来却也是一把好手，每次邮寄到正义联盟和基金会的账单都能达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基金会也收到不少希望超人不要破坏城市的留言，托尼甚至明里暗里也跟这位憨厚的氪星人提醒过几次，但克拉克每次都满含歉意地看着他，跟他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力控制住战斗场地——然后每次都被各种奇形怪状的外星敌人把战场拉开八百米远。

托尼也只能谅解。

毕竟他们打九头蛇也从树林里差点打到城市边缘。

大家只能相互体谅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佩珀刚给他发了条消息，让这位可能忘了自己还有一份圣诞节发言需要准备的闲散人员赶紧回复仇者基地，于是只能遗憾地和乔纳森告别，起身在窗户边按下一个按钮。

全透明的玻璃窗骤然向外抬起，托尼大步走过去向外一推，窗口下方的玻璃也缓缓降下，他一脚踏出，金红色的战甲迅速包裹全身，隔绝了耳边飒飒的风声，带着他冲天而起，足底的推进器喷出两道明亮的尾焰。

“查查莱克斯最近和谁接触了，”他看着战甲内部莹蓝色的面板，避开某个从远处而来的氪星生物，在空中拐了个弯返回纽约方向，语调骤然一沉，“——还有那个乔纳森，顺便搜集最近是否出现了类似康纳·霍克的案例，特别注意基金会档案上记载的那几位。”

“Yes，sir，”智能管家的声音在战甲中响起，面板上的数据交织涌动，在左侧分割出一个单独的版块开始搜寻数据，“检测到您稍有分心，为确保安全，自动导航模式已启动。”

托尼挑了挑眉。

“Well，那就让我来好好看看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冗杂的数据在他眼底翻腾而过，托尼目光一滞，停留在一份访问记录上。

他即使叫了停，智能管家将检索记录上翻。

IP正是他刚刚离开的莱克斯集团，日期比康纳醒来的时间稍早，如果不是几乎超越此世科技的人工智能确实采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确保无数据遗漏，他甚至不会注意到这条信息。

莱克斯集团——甚至是卢瑟的工作电脑，时间如此巧合，搜索的内容也这么敏感。

不可能是莱克斯·卢瑟那家伙，他没这么闲还需要上网查斯塔克家的人相关的资料，但自然也不可能是他的妹妹莉娜——他们没有那个必要，不是吗？

目光定在检索的关键词、那个少有外人在他面前提起的名字，托尼嗓音干涩地叫停了贾维斯的自动导航。

金红色的战甲停滞于云层之上，托尼面色不太妙，脑海里一帧帧闪过乔纳森和他相处的片段。

没有任何的陌生、甚至连好奇都只是少许，只不过在他叫自己过去的时候抬起眼恍然地看他，似乎只是要将托尼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号——他一定认识自己。

托尼脑海里倏然闪过这样一个肯定的推测。

但是是谁告诉他的？乔纳森究竟又是从哪里来的？

克拉克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无数的疑惑从四面八方而来，托尼遏制住自己想马上掉头回去的冲动，目光从下方的云层上一扫而过，抬眼看向前方蔚蓝的天际线，记忆不断闪回到梦中那一双有些错愕的眼和向自己伸出的手。

这几天一直外奔波，消息栏中未处理的消息堆积如山，他刚准备向下滑动，备注为【没礼貌的银发小子】就恰恰好发来一条消息。

【教授最近神色有些憔悴，但是不肯告诉我们是什么，你什么时间有空，旺达想带他去你那做一套检查。】

对x战警来说，变种人学院的设备分明更加适合他们，他们却非得大费周章地带着查尔斯到复仇者基地。

托尼第一次心跳如擂鼓，有些不愿意回复这条消息。

他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查尔斯带来的消息，对他来说是灾难、却也将是新生。

但他最终只是慎之又慎地回复到：【随时可以。】

这一连串的谜团、两年前在圣殿出现的父母和冬兵、这两年来彼得找不到缘由的晃神、自己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都能在这一次会面后找到答案。

但乔纳森——

托尼回望向大都会的方向，却只能看见绵延的一片云海。

他停顿了两秒，最终启动了战甲飞向纽约的方向。

无论如何，他对地球没有恶意，纵使他想从乔纳森嘴里问出些什么，却也不可能逼迫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说出自己保守的秘密。

暂时就到此为止吧。

第165章 欢迎——欢迎—— 这一场突然的戏剧……

而他不过说了几句的功夫, 找到借口的彼得就已经带着康纳理直气壮地下了总裁办公室，在各大部门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闲逛了起来。

不过在彼得眼里看来，韦恩集团和斯塔克集团似乎没什么区别, 大家都一样的忙碌、一样的行色匆匆。

非得说的话——或许斯塔克的研究部门会更宽敞更气派，研究人员也相当自得热情, 能滔滔不绝地拉着访客阐述大几个小时自己的研究理念, 而韦恩集团的研发部却被一道道大门阻挡, 让人难以探究究竟是在研究些什么，显得神秘感十足。

彼得好奇心大作, 却也知道这里不是斯塔克大厦也不是诺曼集团，自己只能当个老老实实的游客，没有深入研发部门的权限，只能按下不表, 在康纳的带领下到处闲逛, 听他给自己介绍各部门的职能。

“彼得以后想干什么呢？”

康纳带着彼得正巧与卢修斯擦身而过，目光在这位研发部长身上稍一停留便看向彼得，语调温和地问。

彼得挠了挠头, 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离已经完全路过的卢修斯更远了些。

“成为一个科学家？”他又搬出了之前那套说辞，实际上还是有些迷茫，“或者一名记者——其他的什么，也可以, 事实上，我现在有些不太清楚。”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斯塔克先生对我很好，我的目标大学也是他曾经就读的MIT, 但是否要追随他和父亲的脚步——我现在并不是很清楚。”

托尼已经为他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加上彼得自身实力过硬，实际上他有无数的选择, 但他毕竟曾在十四岁那年选择成为一名——他人口中的超级英雄。

夜巡、和皇后区的反派们斗智斗勇、甚至作为复仇者预备役参与复仇者联盟组织的大大小小的活动、帮助皇后区和纽约的居民们……他感到很满足，但这些活动却难免会和自己的日常生活产生冲突。

做少年英雄蜘蛛侠对他来说很重要，但选择一条并不与之冲突的未来道路却也同样重要。

斯塔克先生虽然在科技和经验、甚至人脉方面都提供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但似乎并不希望自己就这样鲁莽地迈上他所走过的道路，也一直只把他看作“预备役”，一旦真的遇到危险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留在基地；而梅和本虽然不说什么，却也总是担心他在外受伤受委屈。

他还没有考虑好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当一名科学家很好，当一名小记者也很好，哪怕是随便干点什么、像斯塔克先生一样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也不错，但他不会放弃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当然，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还没有正式告诉过斯塔克先生自己的决心。

毕竟不管结果如何，托尼肯定会先臭着脸说他一顿，加上这几年情况特殊，他担心托尼会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想说的话自然也就一直压在心底。

康纳知道他的情况，自然也看出了他那些不可明说的胆怯。

他把托尼看得太重——这条路上当之无愧的引路人与灯塔，也就难免会因为他可能的否定而瞻前顾后。

“跟着你的心走，彼得，”他轻声说，“你想做的对你来说一定是正确的，不要让自己后悔。”

他要做的不过是深思熟虑、而后决断。

复仇者联盟的所有人都相当看中这位前途无量的后辈，只不过是在等他坚定地向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

彼得看了他一眼，神色渐渐有些迷茫而困惑。

他从第一次同康纳见面起，就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因为或许太过冒犯没有提出——今天更甚，几次想说话，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最后只能憋出一句"thanks"就不再多言。

康纳纯良无害地笑了笑，带着他往下一个部门走。

彼得又逛了几个部门，在策划部的办公室里一脸激动地和他们聊了小半天的蝙蝠侠，听着他们明踩暗捧的诸多言论，对哥谭人口是心非的蝙蝠侠深柜属性颇为震惊，还没来得及开口戳破他们自以为是蝙蝠侠黑子的最终幻想，就又被哥谭本土cp糊了一脸，听负责周边设计的妹子大聊特聊了半个小时的布鲁斯·韦恩与蝙蝠侠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终于实现了从满目呆滞到津津有味的转变，在康纳别有深意的眼神和所有正在上班的加班族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搬了个小板凳光明正大地听八卦，时不时还发出哇哦的感叹。

昨天还被哥谭的花边小报吓了好几跳，今天就能接受度良好地和大家一起吃瓜了呢。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康纳不禁感慨彼得不愧是自卫军公认的话痨之一，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靠在其中一个人工位边，状似无意地敲了敲磨砂玻璃。

角落专业户维吉尔终于从紧急加工中的汇报稿里抬起头，扫了一眼这个恶趣味的闲散人士，难得没什么表情地继续自己的收尾工作，片刻后才终于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把这份可能还用不上的发言稿扔到一边，在办公室其乐融融的摸鱼氛围中拿出手机给康纳发消息。

康纳随便糊弄了他几句，维吉尔还来得及让他们没事就从这离开，一脸严肃的科妮娅就站在办公室外，不轻不重地叩了三叩办公室的玻璃门。

原本热情高涨的八卦活动戛然而止，整片办公室一时之间落针可闻，随即就是不约而同响起的翻纸声和敲键盘声，声音大得恨不得让下面三层楼都听见他们在认真工作。

科妮娅扫视着办公室，维吉尔在一片难以忍受的安静中整理好发言稿，拔出U盘站起身，给了康纳一个眼神便推了推眼镜走上前。

“部长，是要开会了吗？”

彼得震惊地望了过来。

科妮娅看见办公室里那两位韦恩少总交代过的贵客，又想了想策划部一向就这个德行，虽然有些心累，但看在他们不拖欠工作的份上也没追究什么，将目光收回落在维吉尔身上。

“是，准备好了就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办公室，彼得思索了半天才把维吉尔的身份和他在韦恩集团上班的现状联系起来，一瞬间有无数的疑问浮现在自己脑海中——他怎么做到未成年就入职韦恩集团的？斯塔克先生知道他在给那个天天和他互相攀比的韦恩先生打工吗？他为什么闲着没事要在韦恩集团上班？

然而他一个问题也没问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维吉尔和科妮娅一起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耳边被大家如释重负的叹气声淹没。

维吉尔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会议室，找了个借口拐去了厕所，在隔间里把兜里那张深绿色的传单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看着上方没有任何异常的信息微微皱眉，指尖猝然燃起一簇金色的火焰。

由于火焰并非实体，自然也不会引发烟雾报警器响应，维吉尔微微垂眸看着这张深绿色的硬卡纸在手中卷曲、燃烧，连带着上方马戏团巡回演出的消息被吞噬殆尽，掸了掸之间并不存在的灰尘，在洗手台把手洗了又洗，直到皮肤泛红才离开卫生间，在科妮娅身边入座。

业务部的各子部门陆续有人进会议室，提姆卡着点从门口走进来，坐在主位上，一句废话都没多说，直接示意各部门开始汇报。

会议内容是那样枯燥无味，每个人都胆战心惊地看着提姆的脸色，稍有不对要么绞尽脑汁地为自己找补、要么故作镇定地继续往下说，结果在提姆从文件中抬起头提问时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听得编外成员维吉尔昏昏欲睡。

科妮娅在马上上台发言前轻轻敲了敲他的椅子，维吉尔低下头，翻过手上的文件，若无其事地睁开眼，在提姆不咸不淡的“下一个”中收拾东西在投影前站定，结果刚说了个开头，刚打开PPT、连汇报项目的名称都没说完，就被破门而入的声音打断。

提姆面色有些凝重，目光落在踹门而入的人身上，一瞬间沉了脸。

——小丑。

他总能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在所有人都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带着他的笑气炸//弹。

深绿色的球状物体在他手里抛上抛下，雪白如墙面般的颜料涂抹在脸上，鲜红的嘴角和咧开的嘴唇，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是马戏团里的小丑。

只不过却没人为他欢呼。

小丑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目光殷切地看着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他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僵。

“鼓掌啊！你们怎么不鼓掌？”他殷切地询问，面上的表情夸张而虚假，“难道你们不喜欢我的表演吗？那这样好了，我——”

话音没落，会议室里的大家都两股战战地鼓起掌来，稀稀拉拉的掌声让小丑重新笑了起来。

他高兴地拊掌大笑。

“这才对——这才对——没人能不喜欢小丑的表演！谢谢你们，你们能喜欢我的表演，我真的很开心，但是——”

维吉尔似乎是害怕地僵在了原地，垂下眼帘，掩去所有的思虑。

提姆没有动作，低下头似乎是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启动了一直在耳中的微型蓝牙。

家庭频道里布鲁斯稍显焦急的声音瞬间穿透耳膜。

“提姆——”他的声音里带着喘息声，听上去很焦急，“我和罗宾在赶来的路上，你——”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细听之下有一瞬间的颤抖，透过蓝牙耳机的电流传遍全身，提姆更加警惕，一错不错地直视着小丑，微不可察地后撤一步，摆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布鲁斯的声音终于传来。

“——你一定要小心。”

他声音低哑，深蕴的苦痛传入所有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