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亲爱的小鸟 你重返了人间、重返了地狱……
说实话, 提姆没有独自一人直面过小丑——毕竟布鲁斯不可能让他有独自同小丑对峙的机会,而小丑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和亲爱的小蝙蝠的游戏,哪怕提姆偶尔在场也会被他用散布在哥谭各处的炸弹支开。
拙劣、但有效, 不是吗?
单独被小丑盯上,这怎么不算一种殊荣呢?
他苦中作乐地想。
“小丑, ”他语调冷静地开口, “你想要什么——”
他站起身, 面色如常地转移着他的注意力。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小丑什么都不要——”
小丑动作夸张地摇了摇头,砰的一下从袖中掏出一个礼花拉响, 突然的动作和声响吓了所有人一跳,提姆眉心一跳,骤然间下意识看向他手心那颗笑气炸弹,目光迅速从那些飘散的彩带上掠过, 心脏怦怦直跳, 一种不妙的预感蔓延到全身。
维吉尔依旧站在台前,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接住飘散的礼花,垂着眼帘看向轻而易举就被自己碾碎的彩带, 许多猜测从心间一闪而过,闻到鼻尖一缕淡不可闻的气味时骤然想起这是什么,指尖火光一闪将色彩缤纷的粉末吞噬。
与其同时,空中飘散的彩带纷纷炸裂开来, 迸发出金色的光芒将彩带粉末包裹在内后消失殆尽。
小丑原本还兴致勃勃地看着从未发生过的一幕,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小彩蛋”被人识破,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是哪个不乖的孩子这么调皮——”他阴恻恻地问, 面上偏生又挂起了笑容,“不喜欢我精心准备的彩蛋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将它毁掉呢?我要惩罚你们!我要惩罚你们!”
他从腰间拔出手枪, 也并不瞄准,只是不停地扣动扳机,五发子弹脱膛而出,流弹的轨迹杂乱无章,会议室里瞬间陷入混乱,会议室外似乎也按下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员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沉闷的碰撞声不断响起,提姆啧了一声,随手拿起手边的咖啡杯将剩余的棕褐色液体洒了个干净,扔出后和冲着另一个方向去的子弹撞个正着,子弹轨迹一歪嵌入墙里。
有搬起椅子挡子弹的、还有尖叫着躲进长桌桌底的,索性这些子弹都神奇地偏离贵极,没有任何人受伤,维吉尔抱头一蹲,目光落在桌角那块白色地砖上扭曲蜿蜒着指向桌腿之下那部分的曲线,它看上去只不过是地砖本身的纹路。
一片混乱之中,或许是有人无意之间拖动了桌子,那条蔓延的曲线走到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巧的箭头标志。
维吉尔盯着那个标志,伸出手在地砖上摸索了几秒,按下了那个几乎与地砖融为一体的按钮。
在尖叫与混乱的步伐声、拖动椅子的嘎吱声和尖啸声中,机关运作的声音响起。
维吉尔脚下骤然一空,他在一脚踩实之前挪了个位置,挡住身后的视线,垂下目光看着地砖下这块得见天日的黑色屏幕,按下旁边刻着“press me”的按钮。
提姆还不知道彩带里究竟是什么,但只看小丑的表现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扫过一眼混乱的会议室,还得分心想着布鲁斯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借着这次挪动悄然来到会议室那个充当摆设的书架边,解锁暗格拿出一把银色的手枪。
“你想干什么?我亲爱的、亲爱的红色的小鸟——”小丑骤然停下了自己歇斯底里的大笑,无意而有意地说,似乎看透了他平静之下的紧绷,哈哈大笑起来,神秘地竖起手指摇了摇,张开手在会议室中踱步,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动作提心吊胆,他骤然回过头一笑,那张涂满油彩的脸和提姆离得很近,“你要向我开枪吗?来——向这里开——”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面上的笑容甚至有些陶醉。
“小丑永远不会死、永远——永远——我真喜欢你,亲爱的——你这件红色的衬衫——让我想起我很久以前和小蝙蝠玩的一个游戏——”
他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声音感慨,面上的笑容越咧越大,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
“多遗憾、多遗憾——你没办法看见,我很久之前跟他玩的游戏——一份礼物、一份小丑的礼物,鲜红色的,多好看!啊——你一直不说话,是也想和我玩这个游戏吗——他肯定会很喜欢的,就像几年前那样,他高兴得都哭了,天哪,你没看见他——他那么高兴,我发誓,这对是他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天——”
提姆解析着他话中的信息,一个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猜测出现又被硬生生按下。
但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目光警惕地看着他手中的笑气炸弹,骤然和他拉开距离举起手枪——冲着韦恩集团特制的防弹玻璃连开七枪。
七枪之后,蛛网般的裂痕在玻璃上蔓延开来,由一点逐渐扩大,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碎裂声,一个壮硕的黑影骤然从更高层一跃而下,手中的白色绳索如同飘荡的蛛丝。
他双脚一蹬——咔擦一声,最中央的玻璃直接碎裂开来,千万片细碎的玻璃迸射开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洒落一地。
来人戴着红色的头罩,包裹在棕色皮夹克的身材健硕有力、那双爆发力惊人的长腿包裹在黑色长靴内,曲起落地后在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又蹬地而起,一把夺过小丑手中的炸弹向窗外扔出,雪白的蛛丝不知从哪个角度射出,黏住炸弹后迅速消失在所有人视野之中。
——不是蝙蝠侠。
这是所有人看清来人后的第一个想法。
提姆心下稍安,但也没完全放下心来,听着通讯频道里达米安的怒骂抬眼看向来人。
——红头罩,红头罩,东部仓库的新主人,他究竟站在谁那一边?
他心有疑虑,不敢放下半点警惕。
小丑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从他们身上转移开来,他颇为恼怒地盯着按着他揍的红头罩,最后神色骤变,狂热地注视着他,哪怕嘴角的鲜血逐渐掩盖了他的红色颜料也不甚在意,最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语调诡异,“你和我果然是一样的、我们是一样的,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你怎么不听我的劝呢……”
回答他的是红头罩更狠的一拳。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丑张狂地大笑起来,“你想、咳咳——你想杀了我——”
他似乎一时之间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只是一味地重复着“你想杀了我”这几个单词,神色疯狂而嘲讽。
维吉尔蹲在长桌下,看着在一片混乱与嘈杂挪开的地砖下幽蓝色的屏幕上即将走到尽头的进度条,指节一曲骤然敲在长桌背板上。
清脆的敲击声与齿轮扣合的“咔哒”一同在他耳畔响起,被至尊法师刻在核心零件上的法阵运作结束,逮着小丑狠揍的红头罩似乎也接收到什么信号,踩着旁边的空地翻身而起落在长桌上,半蹲着偏头躲过在会议室中密密交织的深蓝色光束,看着小丑躺着的那几块地砖边缘亮起,不过毫秒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四方牢笼。
书架所在墙面正上方的无缝墙板在一息之间全部翻转了过来,小型等离子光束枪齐齐对准了一个方向,小丑面色瞬间变得十分阴沉,正准备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炸弹遥控,却发现自己身上的物体都不受控制地飘了出来,即使伸出手去抓也无法穿透蓝色的光团屏障,被包裹着穿过了淡蓝色的牢笼。
一段提前录制好的录音在会议室里响起。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因为什么误打误撞地启动了这个世界上最棒的防御机关,我——托尼·斯塔克——都将很高兴地通知你——恭喜你,见识了一项跨时代的发明——顺便替我告诉韦恩:不用谢,毕竟我听说总有乱七八糟的反派对韦恩情有独钟,这也是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
维吉尔听着托尼漫不经心的话语,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这块见不得人的高科技面板,默默地退了一步,试图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过。
红头罩揍了小丑一顿,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血迹颇有些令人作呕,在会议桌上的纸巾盒里随手扯了两张纸,结果还没开始擦就听见远远的破空声,又觉得有些糟心,草草擦了两下就跳窗离开了。
提姆目光紧跟着他的背影,心中的异样之感有些强烈,却在看见从破了个大洞的窗户一跃而入的蝙蝠侠时换上一幅劫后余生的表情。
“蝙蝠侠,外面还有些情况,麻烦你们出去看看吧。”
他尽量冷静地说,示意会议室里的人全都离他们远些。
蝙蝠侠第一时间看向了他,似乎在确认他安全无虞后神色稍有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硬无情,听见他的话也只是挥手示意身后的罗宾出去查看情况,那双白色护目镜下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关在高科技牢笼里的小丑,身周的气场瞬间低了八个度——这下不需要提姆提醒了,会议室里的人都自发对这位黑夜中的披风斗士敬而远之。
黄绿配色的罗宾大抵是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态度明显高傲而不屑地扫过会议室里所有人,在提姆身上停留了尤其久,扫过在角落里试图假装若无其事的维吉尔时微不可觉地一顿,但神色被多米诺面具遮了个干净,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快步走了出去。
“谁来过这里?”
蝙蝠侠语调低沉而沙哑,紧绷的唇角明显透露着他此时的不悦。
“是红头罩。”
只有提姆回答了他的问题,但提姆也站得很远,一幅十分忌惮的样子,远远地看着小丑和蝙蝠侠无声的对峙。
而小丑或许是听见了他的疑问,神色癫狂地说着什么,但却没有一丝声音,蝙蝠侠盯着他看了很久,面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而小丑似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神色越发疯狂起来,一味地敲打着电流涌动的墙壁。
蝙蝠侠没有在意,在确认他出不来后锐利而冷硬的目光如同他给人的所有印象,如鹰隼般从会议室所有人身上划过,最终锁定在地面上那块依然亮着的面板上,大踏步向前一挥披风蹲了下来。
维吉尔本就站得稍远了些,在他走过来时更是连连后退几步,几乎是要退到了角落里,远远看着他在面板上按了几下,面板上就密密麻麻出现了一长串单词,而蝙蝠侠周身的气场似乎越来越冷,已经到了能让人隔空感觉到被冻伤的程度。
他骤然回过眼看向一反常态安静下来的小丑。
小丑在他看过来那一瞬痴痴地笑了起来,用被电流烫伤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图案,随即用鲜血淋漓的掌心贴上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图案,旋即狠狠一握,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他却哈哈地大笑起来。
维吉尔看出来了。
那是一个字母“J”。
而蝙蝠侠一句话都没有说,在面板上按了几下,快步走到开始消散的牢笼下重重给了小丑一拳,以迅雷之势将身子向后倒去的小丑抓住,罗宾也招呼完外面那一帮空有武力没有智力、并且早就被暗中相助的彼得和康纳处理得差不多了的小喽啰们,回到了会议室,把小丑身上飘出来的一堆“小玩意”谨慎而小心地收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又从窗户离开。
从始至终情绪都相当稳定的韦恩集团少总望着他们远去,目光重新落在一片狼藉的会议室里,扫过还没汇报的一堆人,有些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散会吧,”他开口,“通知下去,今天大家都放一天假,业务部汇报时间重新调整,稍后会在工作群中下发通知——那几个需要修改的项目下次一并汇报,明白了吗?”
几个负责人稀稀拉拉地应着声,惊魂未散地从地上和桌上收拾起乱七八糟三落了一地的文件,抱着或多或少受到了点波及的电子设备,挨个跟提姆道过别后状似幽魂地飘出了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提姆则一脸头疼地看着如狂风过境的会议室和撒了满地的玻璃渣,目光又落在多半是上次说要装修斯塔克就突然横插一脚安上的“强力防御机关”上,良久之后叹了口气。
小丑从阿卡姆越狱就够让人头疼,现在红头罩又莫名其妙插了一脚,自家办公室还被斯塔克整成了这副样子——虽然当初确实是布鲁斯自己拍板下的同意意见,但也没人能想到他不声不响地整了这么多东西;达米安还没见过这幅场景,估计在小丑的处置这件事上又能和布鲁斯吵一架……提姆想想那副鸡飞狗跳的场景就头大。
恐怕今晚回去之后又是一顿好受。
——还是在公司加班吧。
第167章 放假一天 明日上学
维吉尔可没他考虑这么多——至少在表面上。
他相当愉悦地把幸存的文件搬上, 在科妮娅也同样余魂未定的安慰中温和地谢过便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和因为并不处在同一楼层但是同样差点受到生命威胁的策划部同事们聊了聊发生了什么,面色苍白地接受着大家的嘘寒问暖, 又在突然下达的通知声中与大家一起收拾东西下班。
彼得和康纳多半是去看望同样受惊的韦恩少总了,这会儿还没出现, 维吉尔在公司门口站了一会儿, 和四散而去的同事们挥手道别, 最终脚步一拐进了哥谭书店。
不知道在哪换了衣服的杰森戴着深蓝色的围巾,把自己裹进宽松的黑色棉袄里, 和难得从临时基地里溜出来放风的半氪星人一起窝在公共读书区,张开的书本挡住了自己的整张脸,反倒是大大咧咧翘着腿坐在他身边的康纳认认真真地看着书。
他看上去心情很糟糕。
——但也能理解,不是吗?
毕竟不是谁见了自己的仇人都能保持冷静。
维吉尔拎着公文包, 走到他们身侧轻轻敲了敲书架, 弯了弯眉冲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康纳抬起头,看见是谁之后挑了挑眉;杰森则一脸不耐地掀开挡着脸的《如何和人沟通二十五计》,看见他之后面色更臭。
维吉尔也不在意, 毕竟杰森心情不好的时间多了去了,也只是看着不耐烦而已,又不会把他怎么样,温声问到:“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杰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嘀咕了一句“哪来这么多戏”,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康纳看杰森让了位置,继续低头津津有味地看自己花花绿绿的哥谭小报。
三个人各干各的事, 倒也不相互打扰,只是坐了一两个小时——或者三四个小时后默默收拾了东西又回去了。
维吉尔等人没等到,留了一张小纸条给前台, 跟她详细描述过彼得今天的穿着和长相之后才放心离去。
他今天难得没往外走,只是在书房里坐到了下午,等刚刚见义勇为完的彼得终于从放心不下刚认识的朋友孤零零在空无一人的韦恩大厦办公的状态中走出来、并在提姆的保证声中恍恍惚惚地走出韦恩大厦,就发现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慌里慌张地跑去哥谭书店,结果只拿到一张爱心小纸条,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康纳回到了韦恩庄园,结束了目前来到哥谭后最为丰富惊险的一次经历。
但韦恩庄园似乎只有一个管家在修剪花园里久未打理的花圃。
“阿福先生!下午好!”彼得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活力十足地冲阿尔弗雷德打着招呼,“韦恩先生和达米安呢?还有芭芭拉、哦!还有卡珊德拉,大家都出门去了吗?”
阿尔弗雷德面不改色地回答了“是的”。
彼得嘀咕了两句,又似乎相当看开地跟他聊起天来。
“今天天气真不错呢!难怪大家都想——呃,出去,”他卡壳了一下,显然是想到今天出门的不止韦恩一家,还有阿卡姆里最丧心病狂的反派,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哈哈——”
“彼得少爷说的没错,”阿尔弗雷德体贴地接上他的话,“哥谭很少见这样的好天气呢,老爷干脆带着达米安少爷出去了。”
虽然事实实际上是所有人都在韦恩庄园地底下的蝙蝠洞待着,甚至阿尔弗雷德都是特意上来糊弄这位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的。
阿尔弗雷德合上手中的园艺剪,直起腰来带着他们进了客厅,贴心地询问他们想喝些什么,又去厨房替他们端上了一盘甜点,让他们自便后又退下了。
两个人在蝙蝠洞吵得厉害,几个女孩完全劝不住他们,他还得赶紧下去看看才行。
彼得看着他优雅而匆匆的步履,想到斯塔克家那个同样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智能管家,不禁感慨有钱人的管家真是难当。
——抱歉,他没有说斯塔克先生事多的意思。
康纳从兜里掏出突然响铃的手机,看见来电人姓名时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跟彼得说了一句就快步走出客厅,在门口倚着门柱低声和电话对面交谈着什么。
彼得见他打着电话,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到最低却又不知道看些什么,看见新闻频道报道的韦恩大厦遇袭事件,又忍不住想起同样被迫参与到这次事件的维吉尔,拿出那张报平安的纸条看了又看才重新收起来,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索性点开手机开始在哥谭本地论坛上开始搜索蝙蝠侠相关的资料。
毕竟他就算在纽约,也因为这次的交换生计划听了不少哥谭乱七八糟的传闻——尤其是哥谭的黑夜传说蝙蝠侠,更别提他今天在韦恩集团还听了一耳朵的哥谭八卦。
——虽然今天确实有些惊险,但他和康纳碍于身份只在旁边打了个辅助,连会议室的门都没摸进去,自然也没见过让所有人都忌惮万分的小丑。
彼得感觉自己在纽约消失已久的好奇心蠢蠢欲动,但又觉得自己在哥谭还是低调些别惹进乱七八糟的事比较好,毕竟这可不是蜘蛛侠的快乐老家皇后区——也没那么多经过精挑细选筛下来的反派陪他玩超英过家家。
他自认自己还是别掺和进哥谭让人头大的爱恨情仇里比较好。
毕竟他终归是过来参加交换生计划的,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估计就得临时叫停坐飞机回纽约去了,八成还要挨托尼和梅姨一顿训。
这可就不太妙了。
他出神地想着事,连康纳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重新回到客厅里都没注意,回过神之后看见自己旁边突然多了个人还吓了一跳。
“彼得,”康纳歉意地看着他,“我父亲打了电话过来,觉得我在这边停留的太久了,希望我过两天就回星城去,可能没办法陪你在哥谭逛了。”
——实际上是奥利弗从正义联盟内部通讯知道了小丑越狱的消息,觉得哥谭最近几天估计暂时平静不下来,不适合大病初愈的人休养,直接拍案通知了康纳。
康纳自然也只能听命。
更何况,按照他对维吉尔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在终于见到过小丑之后就这么轻松地放他重新在阿卡姆疯人院里关个几个月的,估计很快就有大动作了。
毕竟哪怕不算在世界异侧因为小丑引起的那些糟心事,小丑和杰森之间可还有一笔陈年旧账没有清算呢,就按照那位护短又一肚子坏水的性格,要想这么善罢甘休——恐怕托尼·斯塔克来了都不管用。
他刚醒没多久,还是不掺和自卫军首领和那位不败法师的事了,不然估计最后连自己是怎么被算计进去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地被牵连了。
彼得有些失落,但还是善解人意地跟他表示自己完全没关系,还说明天要去机场送康纳。
康纳挑眉,摇了摇手机的日历界面。
“彼得,你恐怕忘了——自己明天就得正式去哥谭高中报道了。”
彼得面上失落的神情一僵,瞬间想起又差点被自己抛之脑后的交换计划,哀嚎一声抱着头磕在茶几上。
虽然说他也不至于有厌学情绪,但是哥谭高中他完全没接触过……听哈利之前的小道消息,里面大半学生都是哥谭贵族的后代……纽约那些新兴富豪和老牌贵族们彼得也只在斯塔克的酒会上远远地见过几回,但也从来没和他们接触过,只有被斯塔克带着下去尬笑的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人相处。
彼得掏出手机、保持着自己现在的姿势给康纳发了三个大哭的黄豆脸。
康纳翻转手机,在彼得的聊天框里看见他发来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却还是温言安慰他。
“别担心,彼得,你可是那位托尼·斯塔克都看好的天才高中生,哥谭这些贵族连韦恩都没得比,更别提斯塔克了……”他笑了一下,目光中却没什么笑意,“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了,不要被这些人影响,也别把他们最喜欢挂在嘴边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毕竟这些陈朽而高高在上的东西——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彼得好像被他安慰到了,面上神色没那么担忧,但下一秒就开始跑偏,想着如果维吉尔当初没去出那个任务的话今天是不是会和他一起来哥谭交换——毕竟斯塔克先生肯定奈何不了他、最后绝对只能乖乖放人。
不过这么说回来——
彼得突发异想。
如果维吉尔没在韦恩公司上班的话,说不定还能和他一起上课呢,毕竟伪造一个身份对他来说看起来也并不算难——他现在就混得挺风生水起的。
彼得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终于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起腰来捧着脸看着电视机里正在播送的新闻。
他换了一个台,但似乎还是在说今天韦恩集团突然遇袭的消息——只是换了个新闻封面,把上一个新闻里那张路人远拍的、会议室那层楼的窗户破了个洞的韦恩大厦照片换成了一张蝙蝠侠飞跃哥谭上方的图片,背景是黑漆漆的夜空和哥谭的知名景观蝙蝠灯。
穿着成熟稳重的主持人面带笑容,伸出手向电视机前的观众介绍这位哥谭民众都并不陌生的黑夜斗士和今天突发的事件,言辞犀利而刻薄、将这位黑暗骑士不留情面地批评了一通,看得彼得有些不太忍心。
虽然了解的不多,但就他自己和复仇者们打交道的经验来说,他觉得……蝙蝠侠绝对不会像他所说的那般一无是处。
但是英雄总是毁誉参半的,似乎一直是如此。
而且感觉蝙蝠侠本人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些评价吧。
彼得有些迟疑地想。
他看上去就是个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的人。
第168章 今日的争执 与陈旧的伤痕
他当然没猜错, 蝙蝠侠本人根本不在意外界对他怎么评价——毕竟他身上已经被贴上了无数标签,再多几个似乎也只是无伤大雅的事,并不影响哥谭大部分人眼中蝙蝠侠无所不能的事实。
只是“无所不能的蝙蝠侠”依旧难免会头疼——尤其是在和自己的助手沟通方面。
“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让那家伙时隔几个月就跑出来捣乱一次?”达米安仰起头看着他, 面色执拗不解,“他做了这么多错事——您总不能告诉我, 您还在等着他某天幡然醒悟加入您的阵营共同守护哥谭?那实在是太可笑了。”
“不是这样——达米安, ”布鲁斯取下面具, 钢蓝色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初来乍到的孩子,试图放柔自己的声音, “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但或许不是今天。”
“您总说我不够明白,但我已经是一个十岁的大孩子了, ”达米安语调冷静地说, “我在刺客联盟就见过比这更多的事情,哥谭——不值一提而已。”
布鲁斯捏了捏眉心,面色眼看着又要冷下来, 却想到了什么似的,硬生生克制住自己把自家罗宾当成反派训的冲动,转而向刚刚乘坐电梯下来的万能管家投去有些求助的目光。
韦恩忠诚的管家微微一笑,在自家老爷求助的目光中上前两步, 按住了达米安的肩膀,半弯下腰看着与自家老爷年轻时如出一辙般固执的小少爷。
“达米安少爷,”他温声说, “我们和小丑之间……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解决,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清算,但不是今天、也不是现在——我们所有人都爱着你, 也因此不希望你和我们一样面对这么多的危险,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都会告诉你的。”
达米安或许是没想到阿尔弗雷德也会这样说,瞬间不说话了。
他的表情僵了两秒钟,最终只是安静的看着布鲁斯,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一言不发地坐上电梯回到了地上的韦恩庄园,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老爷,”阿尔弗雷德贴心地为他递过一杯热水,“您也别太担心了,达米安少爷只是暂时没办法接受,但他总会明白的——他们都是这样,不是吗?”
“我们……是不是都不该这么说?达米安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很固执、跟我当初一样固执,我们想保护他,但他从刺客联盟而来,这样或许只会适得其反。”
布鲁斯紧拧着眉心,目光追随着他远去,直到达米安的身影彻底被合上的电梯门遮掩,才捏了捏眉心、后退了两步坐在半圆桌前的椅子上,面上的神色颇有些沉郁,抬着眼看向蝙蝠洞另一端的罗宾制服展示柜上。
“如果您愿意的话,老爷,”阿尔弗雷德看着他,也看着他们旧日的疤痕,片刻后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相信达米安少爷会理解你的。”
布鲁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出神地望着那件制服,看着那张曾被他无数次倒扣又扶起的照片,神色中渐渐笼上一层阴云。
“我会抽个时间——”他顿了一顿,呼出一口气,声音有些滞涩,“我会抽个时间,将一切都告诉他的。”
“如果达米安少爷知道您的想法,一定会很高兴的。”
阿尔弗雷德笑了笑,安静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布鲁斯。
围观了事态发展全过程的芭芭拉顺着布鲁斯的目光看过去,却也没说什么。
她确实是韦恩庄园唯一一个知道杰森已经回到这个世界的人,但那又如何呢——小丑带给他们的伤痛、那些烙印在骨血之上的痛楚、那些午夜梦回时将他们纠缠的梦魇与仇恨,难道会随着灵魂的复苏而抹去吗?
他们都分明知道,答案永远是大写的“NO”。
她忘不了、杰森忘不了……布鲁斯更忘不了。
那些仇恨如地狱熊熊燃烧的烈火,在他们的血液之间燃烧,每时每刻都炙烤着他们的心脏与灵魂,叫人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品味失去的痛苦。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摇着轮椅上前,握住了布鲁斯的手。
说实在的,他的手说不上好摸,那些粗糙的茧、无处不在的细小伤口、几道深贯掌心的伤疤——烫伤、刀伤、电击……这双手曾经无数次鲜血淋漓,却又是那样宽厚温暖,曾真切地为他们遮挡过生命中最潮湿的阴雨。
“他会想通的,布鲁斯,”她轻声说,“你该多和他聊聊才对,达米安需要你的引导——他需要你引导他……成为一个人。”
布鲁斯只是沉默不语。
卡珊德拉看着他们,搭上他的肩膀,片刻后在芭芭拉的眼神示意中推着她的轮椅离开了这里。
布鲁斯闭了闭眼,将那套尘封已久的制服从眼中驱逐,很久之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如果你还在这里。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一如往日地逃避着那个象征着分别与痛苦的名字,却又不可抑制地思念着他。
——杰森,他的知更鸟、他的知更鸟。
这个在舌尖滚过无数次的名字又一次被他咽了下去。
他做出了和以前一样的选择。
永远不去主动提及,似乎也就永远不会感到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套制服便站起身离开了这里。
韦恩庄园还有两位客人,今天小丑闯进韦恩集团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善后,他得去韦恩大厦一趟,回来之后夜间还得和罗宾出去夜巡。
似乎怎么也没有道理在这里浪费时间。
只是哪怕他轻车熟路地和自愿留在韦恩集团避免回家看见父子争吵的提姆处理完了许多善后事宜,夜巡期间也难得没和达米安起什么争执,却在马上要回蝙蝠洞结束一天的夜巡之前又遇见了无名氏。
——还是在蝙蝠侠不过和罗宾分头收拾了几个小喽啰的短短几分钟里。
无名氏仿佛清楚地知道他的习惯和身法,根本没准备跟他们正面对抗,仿佛只是随手挟持了更好对付的罗宾,狰狞地笑着张开另一只胳膊。
他手心的红色光圈在哥谭的黑夜中分外明显,超乎常人所能承受的声波和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共振,蝙蝠侠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咬牙捂着耳朵把他掐着达米安脖子的那只手踹开,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勉强在原地站定看着他。
“我很高兴能又一次和你堂堂正正地比过,亲爱的布鲁斯,”他狞笑着,面罩上六只血红色的复眼死死地盯着他,每一只眼睛都倒映着布鲁斯此刻痛苦的神色,“能看到你这么凄惨的样子——可真让我高兴!”
“是吗?”蝙蝠侠冷笑了一声,“能再揍你一顿也真好,摩根——”
无名氏哈哈大笑了起来。
“布鲁斯,可被说这样的话,现在这个情况,是谁揍谁还说不定呢,”他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听说今天小丑又越狱了,是吗?”
他不怀好意地提起这个话题,超声波的频率越来越高,鲜血从耳道流出,顺着面罩流下,在边缘晕开一层血色。
“他第一次被你抓进疯人院的时候——你就已经预见到了是吧,毕竟你总是能那么具有预见性的,不是吗,布鲁斯?”他欣赏着布鲁斯因为痛苦而紧绷着的唇角,“你一次次出入那些关着疯子的房门,一次又一次、被那些疯子们牵着鼻子走,选择、失败、失去……你总在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不是吗?”
他紧紧注视着布鲁斯。
“对付奸猾之徒,就应该杀掉他们——而不是一直监禁着他们——好吃好喝、单人牢房,有人照顾三餐起居,这可真不应该——不是吗?杀掉他们才是正确的做法,一向如此。”
蝙蝠侠看着罗宾因痛苦紧紧闭上的双眼,咬了咬牙。
无名氏还在进行自己长篇大论的演说。
“……我们把这些怪物关在黑暗的洞穴中,然后祈祷他们最好知道自己的处境、乖乖地呆在里面永生不见天日,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呢?能持续到这座城市在你的‘坚守’下成为另一个光明之都吗?”
“你就不想问问我有什么遗言吗?”
蝙蝠侠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嘴唇肌肉有些颤抖,似乎因为他受的折磨而痛苦难堪。
无名氏停了下来,凑近打量着这幅熟悉的面具,有些惊奇地抚掌大笑起来,随即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伸出一只手对准他的额头。
“我真没想到你就这样妥协了,布鲁斯——”他意有所指地说,“但如果你有什么遗言,就交代吧,看在今晚过后——就不再有蝙蝠侠、只有无名氏的份上。”
“是吗?”蝙蝠侠死死看着他手心金色的光圈,语调冷涩地开口,“瞄准、射击,便士一。”
几颗小型炮弹从天空突然落下,在空中绕了个弯直接打击在无名氏身上,明亮的火光骤然在偏僻的街道爆炸开,掀起的气浪将蝙蝠侠的黑色斗篷震得向后骤然舒展开。
过高的热量和橡胶导弹的打击摧毁了无名氏的光线折射装置,无名氏咬牙,点燃了几辆路边停靠的车辆,在漫天的火光中隐匿身形离开了这里,蝙蝠侠踉跄地起身,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首先扶起了浑身发软的达米安。
“我们先回去,”后半句话是对阿尔弗雷德说的,“便士一,接应我们。”
阿尔弗雷德操纵着遥控蝙蝠飞机,在热成像图像上试图搜索无名氏的身影,最后一无所获。
“搅局者已经去了,老爷,”他依旧注视着遥控蝙蝠飞机传回的图像,紧盯着在冲天的火光中不甚显眼的两人,“我也会接应您的,永远。”
“谢谢你……便士一。”
蝙蝠侠安静了很久,最后沉声说。
阿尔弗雷德笑了一下,只是安静地应下了这一声谢。
布鲁斯又带着一身伤回了蝙蝠洞,躺在医疗室里让阿尔弗雷德替他处理伤口,达米安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一反常态地安静,只是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布鲁斯肩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布鲁斯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但他正分神想着摩根来这里的真正意图,试图找出让他远离达米安的方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达米安从冷冰冰的床板上跳了下来,语气冷硬地扔下一句“父亲好生休养”就离开了。
“……我得去看看他。”
布鲁斯挣扎着想起身,却被阿尔弗雷德温和而不容拒绝地按在了床上。
“您伤得很重——哪怕是您的战甲也没办法从超声波之下保护您,您该好生休息才是,我已经通知了卡珊德拉小姐替您去关心达米安少爷,我也会在替您处理完伤口之后亲自去问候他。”
管家难得的强硬。
“——所以,您就在这好好养伤,您也只是个普通人,胸口上没有S、手上也没有绿灯戒,瞧瞧您今天这一身伤,把我们的达米安少爷吓坏了。”
布鲁斯不这么认为。
“我会改进我的战甲的——”他有些不满地反驳。
阿尔弗雷德紧跟着接上他的话。
“是的,”他谦和而语调平平地说,“您会让卢修斯先生替您改进的。”
布鲁斯不说话了。
但阿尔弗雷德说的话却让他有些在意。
达米安从中东那个充满了血腥与仇恨气息的地方历经了无数的死亡才踏入这令他感到格格不入的人间,怎么会因为他身上这些陈年的伤痕感到害怕呢?
他没有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让蝙蝠侠不是那么蝙蝠侠。
而作为蝙蝠侠,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软弱而易于动摇。
但即使他不去思考问题,很快传遍蝙蝠家的消息就让他被迫直面这个问题——以父亲的身份、同时也以蝙蝠侠的身份。
毕竟——达米安失踪了。
更准确的来说,是离家出走。
第169章 一只小鸟 落在今夜的窗棂
达米安·韦恩的离家出走惊动了所有人——尤其是在小丑刚从阿卡姆越狱之后这样一个紧张的时间段。
在墓园里找到他遗留下来的纸片的布鲁斯·韦恩在管家阿尔弗雷德的帮助下翻遍了达米安的画作, 沉峻着脸站在监控屏幕前,重新变回那个无坚不摧的蝙蝠侠;下定决心在公司加班的提摩西·德雷克——英俊多金的韦恩少总灌下杯中最后的咖啡,穿上红罗宾制服返回了蝙蝠洞;前几天刚匆匆回来一趟就又返回了布鲁德海文的迪克也连夜请假赶回了韦恩庄园。
至于二代罗宾杰森·陶德?他可不关心、也根本无从得知这位蝙蝠侠的新助手和蝙蝠侠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了。
“小D果然是进入叛逆期了吗?”姗姗来迟的大蓝鸟拍了拍代替蝙蝠侠站在监控屏幕前的红罗宾, “蝙蝠侠呢?我可是听说小D失踪了就马上过来了,还特意推了所有人的邀约。”
“去找他了, ”提姆喝了口管家给他端来的热饮续命, 扬起下巴指了指屏幕上掠过的黑影, “喏,他们都姓韦恩, 你知道的。”
“哦,韦恩集团最年轻的总裁提摩西·德雷克,你闻到自己身上的酸味了吗?差点没把你亲爱的大哥熏走,”迪克热情的拥抱了自己的弟弟, “可怜的理查德·格雷森, 什么都没办法继承还要被弟弟妹妹们嫌弃,只能在布鲁德海文的出租屋里坐在电脑前头昏眼花地加班,多么让人悲伤的一个故事。”
“很抱歉打断你们兄弟叙旧, 两位少爷,”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但我想你们或许需要一些小甜饼补充体力?”
“哦,你来得真巧, 阿福——”迪克给了这位年长的管家一个有力而热情的拥抱,“上次急匆匆地赶回来没能来得及回韦恩庄园见你,我真想你。
他接过阿福手中的托盘, 先手偷吃了一个,跟身后推着芭芭拉出现在蝙蝠洞的卡珊德拉笑了一下。
“小芭,卡西, 你们来了?来两块小甜饼吗?”
阿尔弗雷德冲他们微笑了一下,“很荣幸能让您如此牵挂,迪克少爷,欢迎回家——两位小姐,我去准备你们的夜间饮品。”
芭芭拉优雅温和地一笑,卡珊德拉也微微颔首。
“辛苦你了 ,阿福。”
阿福彬彬有礼地笑了一下,又走上了楼梯,很快就消失在几人视野当中。
“你们说他会去哪——我是说小D。”
迪克又拿了一块小甜饼,看了一眼正忙于在无数块监控屏幕中搜寻线索的提姆,把托盘递到了芭芭拉面前,见她摆了摆手又递给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同样摇头,沉静的目光落在闪动着的监控屏幕上。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说,”她顿了一下,“……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心里有很多事。”
芭芭拉扯了一下唇,说不出是什么笑容。
“这个家的所有人心里都藏着很多事,不是吗?”
迪克笑了一笑,只是很柔和地看着她。
“别担心,小芭,不会有事的,不管是谁。”
他换了只手端托盘,手指落在芭芭拉的发丝上,轻柔地替她拨开遮住视线的那一缕发丝,很快又直起身来,快步走到提姆身边。
“听说哥谭最近又出了个专门对付□□的人,叫什么……红头罩?蝙蝠侠准备拿他怎么办?”
他把托盘放在两人面前的操作台上,又殷勤地接过卡珊德拉的职责,把芭芭拉推到了操作台前,还贴心地替她启动升降台,方便她看监控屏幕,又走了两步回到提姆旁边。
“哦,小D真不该离家出走的,不然他今夜就有小甜饼吃了,我敢打赌,这次事情结束,B一定会给他加训练的,一定。”
他语调依旧那么轻松,仿佛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目光却紧紧盯着监控屏幕。
“红头罩?”提姆捏了捏眉心,“这几天刚出现的,玩枪的,昨天刚闯进韦恩大厦把小丑揍了一顿,不对——”
他骤然意识到不对,声音一顿,但没有暴露出什么,很快又接上了自己的话。
“……对,我没记错,他多半是跟阿卡姆里随便哪个反派有仇,跟他们对着干很久了,枪法也很准,基本上都是一击毙命——两把大口径的手枪,身形看来200磅左右,格斗技术、反侦察意识都很强,或许是受过训练。”
“如果是作为敌人——”他没有说另外一种可能,只是下了一个定论,“会相当棘手。”
“B还没跟他交过手吗?”迪克挑了挑眉,“这可真难见。”
提姆耸了耸肩,头脑快一步地将所有信息重新组合。
“事实上,”他尽量用一种幽默诙谐的语气来说话,“这位红头罩先生总是在蝙蝠侠赶到的前几分钟——甚至前几秒离开,我真怀疑他在蝙蝠侠身上安了定位器。”
他故作轻松地说完,恰好和看着他的芭芭拉对上目光。
这位同样负责信息收集的战友看向他的目光冷静得出奇,目光深处的东西却那样难以躲避地闯进眼里,提姆却心脏猛地一跳,几乎压制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撑在操纵台上的手掌都微微颤抖起来,汗水汗湿了手心。
卡珊德拉侧过眼看着他们,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而迪克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波涛汹涌,只是强忍住自己的笑意。
“哦,黑夜传说蝙蝠侠,恐惧的化身,”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让所有人闻风丧胆。”
“但也让他的家人们头疼不已。”
端着热可可下来的阿尔弗雷德温声补充,将两杯热饮放在两位女士面前。
迪克隐晦地表示赞同。
“阿福说的总是对的,”他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疲累的提姆,“少总不如去休息?还有小芭和卡西,喝完都早些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交给我就好。”
提姆目光有些忧虑,却不仅仅是在担心这一件事。
迪克以为他担心得不行,有些失笑。
“相信蝙蝠侠,也相信小D——”他坚定地说,对上提姆的目光,“他们是父子,不是吗?”
正在哥谭大街小巷穿行的蝙蝠侠关掉耳麦,隔绝频道里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白色护目镜下钢蓝色的眼睛如最敏锐的猎鹰,在漆黑的城市逡巡,隐藏着深深的担忧。
达米安,你到底在哪里。
而蝙蝠家漩涡中心的人物,布鲁斯的亲生子,蝙蝠侠年仅十岁的第四任罗宾,达米安·韦恩,在几小时前叩响了维吉尔的窗户。
窗外突然出现的人影为维吉尔正在创作的画像蒙上一层阴影,窗户上不怎么清晰地映出访客的影子。维吉尔微微侧耳,听见夜风将罗宾的披风轻轻吹动的声音,还有他杂乱的、郁闷的、愤怒的心音。
一只年幼的小鸟在今夜飞到了他的窗棂之上。
维吉尔想。
他将画笔搁置在画架上,起身走到窗边,行走时带起的气流在房间里静静涌动,带着尘埃起伏。
“晚上好,罗宾,”维吉尔拉开窗,侧身笑了笑,为这位突然的访客让出一个位置,“我有荣幸邀请你进来坐坐吗?”
离家出走的罗宾懊恼于自己就这样简单地被发现,一方面又说不出自己自己内心那种稍显怪异的感觉,翻身进窗,稳稳落在地上,明黄色的披风扬起半个角又落下,隐去多功能腰带上蝙蝠家专用的追踪器。
维吉尔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关上窗。
“唔……要喝杯牛奶吗?或者来盘曲奇?”
维吉尔走进开放式厨房,拉开橱柜和冰箱门,看着眼花缭乱的速食产品微微皱眉,好半天没听到回应,侧过头去看,只看见一个坐在沙发上抿着唇的罗宾,一副反感的样子。
“好吧,”他笑了笑,给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似乎十分反感牛奶的达米安热了杯水,“看来我们的罗宾鸟不怎么喜欢喝牛奶?”
罗宾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的身影,多米诺面具下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狭小的客厅——墙面上乱七八糟地贴着各种各样的画作:哥谭夜晚远眺的游乐园、正午阳光下耸立的韦恩大厦、庄严而肃穆的韦恩庄园远景……大多都只是一些草草勾勒的线条画,到处是凌乱的线头。
但这些似乎只是少数,大多只露出了小半截,更多的是他们鲜少能注意到的细节——中央广场上在喷泉边暂栖的白鸽、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哥谭港、夜间灯火明亮的24h便利店。
那些细碎的、散乱在哥谭阴翳之下的细节,他注意不到的东西,在这个小小的客厅里铺张在他眼前,与那些好像摆了整个屋子的画笔一起——凌乱地、不可阻挡地闯入他的视线之中。
“这么晚一个人出来,方便跟我说说吗?”
维吉尔收起客厅茶几上自己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放在一边,蹲在壁炉前拨了拨火,在达米安面前放上一杯热可可和两盘曲奇。
罗宾并不回答,维吉尔也没在意,拍了拍他有些扎手的刺猬头,在他面前坐下。
“不想告诉我、或者不方便告诉我也好,都没有关系,就当是朋友之间一次简单的互相拜访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画架搬到自己面前,又坐在高脚凳上拿起调色盘,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罗宾,在还是一片空白的画纸前发起呆来。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却也没人觉得尴尬,维吉尔专心地盯着自己的画布构思,罗宾拿起他放在沙发边角的两本书开始看。
海德尔,罗宾把手里的书放下,精装的黑色书皮上,用烫金浮雕的工艺印刻着《The Picture of Dorlin·Gery》。
一本很有名的书,不是吗?
他看向维吉尔。
这个人很奇怪,哪怕在哥谭这个人人惶恐畏惧的城市还能若无其事的背着自己的画板去采风,还能用画板一板子砸在反派的头上——只是因为罗宾是一个看上去就未成年的小屁孩?
他好像并不害怕这里。
但哪怕是作为一个追求刺激的艺术家——那些以荒诞疯狂为名的艺术家,也并不应该是这样的。
维吉尔终于俯身在画布上落下一笔,语调轻柔和缓地回答他。
“因为我知道——蝙蝠侠和罗宾们总是在捍卫这座城市深陷泥泞的光明、正义、希望,不是吗?”
“很多人并不这么觉得。”
“是啊,但也不完全是这样,”维吉尔轻轻叹了口气,“生活的苦难与不幸摧折着所有人敏感而脆弱的神经,这座危险的城市让他们疑神疑鬼,恐惧黑夜、也恐惧白天,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的人终究是少数,与看不见前路的未来相比,他们更愿意浑浑噩噩地在欺诈与自我安慰中度过一生。‘你看,这座城市都如此堕落,我又怎么能幸免呢?’——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总是这样,不是吗?祈求自己、而不是他人或上帝的宽恕。”
“但罗宾——”维吉尔语调一变,“你要知道,发言的只不过是少数,沉默的才是绝大多数,他们生活在哥谭,他们熟悉你、熟悉蝙蝠侠、熟悉这座城市,他们也不该被遗忘,我始终相信,他们是感激你的,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你们看不见他们而已。”
或许是因为维吉尔在他眼中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乡人的原因,他看待这座城市的目光总是如此客观而冷静,刚来这座城市没多久却已经把这座犯罪之都笼罩在自己幼小羽翼之下的罗宾觉得他说得似乎该死的有道理。
他沉默了很久,过了很久才开口:“我和蝙蝠侠吵了一架。”
维吉尔面露惊讶,在画作的边缘涂上巨大的阴影——一只巨大的蝙蝠。
第170章 你独一无二 你是罗宾,不是吗?……
“争吵是不可避免的东西, 罗宾,”他开口,“哪怕就是全知全能的圣人也无法完全避开, 这是很疏松平常的事情,为什么不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呢?我想他会告诉你的。”
“他总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 ”罗宾抗议道, “他才不会告诉我他是怎么想的, 没人能撬开蝙蝠侠的嘴。”
哦,锯嘴葫芦蝙蝠侠?
维吉尔失笑:“似乎确实如此, 不过你呢,罗宾先生——你也确实是个小孩子,只不过肩负着比更多人都沉重的责任,但这本该是我们的失职, 我亲爱的少年英雄。”
维吉尔起身, 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像一片被吹散的海,温柔而专注地凝望着他,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微微俯下身拥抱这只擅自飞进他的客厅的罗宾鸟, 从来没有被如此珍重地拥抱过——即使是阿尔弗雷德也没有——的罗宾浑身僵硬,有些手足无措地倾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害怕也没关系、委屈也没关系、疲惫、想要放弃也没有关系——”维吉尔松开手,微微低头看着他,其中一只手仍然握着罗宾的手腕, “即使我知道你们或许永远也不会后退,但或许你们偶尔也该摘下面具、享受一下平常人的生活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任何情绪都是允许出现的。”
他看着罗宾, 弯眉笑了一下,在他身侧坐下。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们了,罗宾。”
靠在他身侧的身躯似乎有些偏瘦, 带着壁炉燃烧释放出的热意,暖意熏得人昏昏欲睡,罗宾甚至还能感受到维吉尔握着他的那只手传来的脉搏——一下、两下,这似乎是一个过分亲密的距离,没有人和他这样接触过,没有人这样真正如同家人地坐在他身侧过、没有半分隔阂。
来到哥谭也不过寥寥几月的罗宾突然有一种飘在空中的心脏终于沉甸甸地落在地上的错觉。
“明明我跟另外三个罗宾都不一样,在训练和技术水平上我可比他们优秀得多,可他总是不信任我,不让我去夜巡,不让我出……基地,什么都必须遵照他的指令,一点反抗也不能有。”
维吉尔侧过头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比较呢?罗宾。”
他柔声问,目光落在达米安显然一愣的神情上。
你这样将自己同他们比较,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自己与他们不同,是想收获谁的认可、谁的目光呢?
达米安……他轻轻叹了口气,从世界的异侧到此侧,你似乎一直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你是独一无二的,亲爱的,”他握着达米安的手紧了紧,专注地看着他,“蝙蝠侠有过很多个罗宾,这是无可指摘的事实,但每一个罗宾对他来说都是不可替代的……你也是。”
达米安突然有些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下意识觉得维吉尔这番话不过是在安慰他,但他不需要安慰——是的,他不需要安慰,他只需要证明自己。
这样想着,他也便这样反驳了。
维吉尔只是笑了一下,“那你又是要向谁证明自己呢?罗宾,阿卡姆那些反派吗?当然不是,那便只能是你的导师、你的引路人蝙蝠侠,不是吗?”
他语调和缓地反问,推翻了达米安所有的心理建设。
达米安想反驳他,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却又找不出借口。
他有些不甘地:“可是他处处都管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是因为无名氏和小丑,”维吉尔了然地说,“无名氏刚来哥谭不久,但似乎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这对你们来说——尤其是你来说,罗宾,很危险,而小丑刚被抓回去不过一天,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再次盯上你们中的谁——不要试图揣测一个疯子的想法,罗宾,你是他的搭档,他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你。”
“可我们分明不仅仅是搭档,他本该更信任我,”罗宾有些愤懑,“更坦诚地告诉我一切,而不是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解释、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他骤然停下,看向维吉尔,后者面上逐渐浮现出一个不太赞成的表情。
“我会保密的,这是我们的约定——就像当初一样,”维吉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虽说这时候似乎我该说他是个不太负责任的家长或是训斥你太没有警惕性,但我还是很高兴你能这么信任我,今天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向你保证,罗宾。”
“但是,罗宾——”他语调骤然一转,“换作是我,我也不会让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涉足未知的危险。你知道,所有的反派都如出一辙的疯狂,他们不择手段、歇斯底里——而蝙蝠侠,你我都知道,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一个肉体凡胎,他不是大都会上空穿着‘S’紧身衣的超人;不是能在宇宙能随心幻化的绿灯侠,也不是能在海底两万里之下掀起滔天巨浪的海王,他和很多人一样,曾经受伤、曾经失去、也曾经因此懊悔、悲伤——别这样看着我,我负责的项目刚好够我接触到一些并不算那么保密的资料,亲爱的。”
罗宾想起蝙蝠侠身上纵横交错、那些曾经深可见骨的伤痕,又一次被当时的心情席卷、回到医疗室的无影灯下。
“悔恨与悲痛是弱者的疾病,”他嘴硬地反驳,“他应当在敌人毁灭他之前先发制人,避免一切的发生。”
这就是刺客联盟教导他的,也是他曾经的信条。
也是维吉尔曾被灌输的理念——一往无前、一往无前,不择手段的前进、毁灭这条路上所有的阻碍,哪怕两败俱伤、哪怕自己也荡然无存。
维吉尔轻轻叹了口气。
“很多东西是无可避免的,罗宾,”他的声音很轻,“在所有人成长的过程中,那些真正的悲剧、无可挽回的悲剧总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在我们身边,给人迎面一击,将我们从心甘情愿的幻影中唤醒,那样避无可避地伤害着我们。”
哪怕是蝙蝠侠、哪怕是超人,都曾面对梦醒的时刻。
“人类的人生很短暂,却又足够漫长,足以让无数叫我们后悔的事情接连发生,而这些让人后悔的、让人逃避的、让人喜悦的回忆共同构成了我们的过去——过去纵使能被否认、能被我们避之不谈,可那又怎么样呢?”
维吉尔目光温润宽和地注视着这位年幼的罗宾,似乎透过这套他实际并不熟悉的制服看见了另一位罗宾——那位在世界异侧曾与他一同迈进中东漫天黄沙之中的罗宾。
“未来总是无可避免的,亲爱的,它立足于过去的尽头,用一段漫长的光阴阐释着过去的意义。”
“你说了跟他一样的话,”罗宾闷闷地说,耳边是一串散落的珍珠滚进下水道、落入水中的声音,“但没有人曾告诉我过去究竟有什么意义。”
当然没有人告诉他。
塔利亚不会告诉他,蝙蝠侠不曾同他谈过心,即使是阿尔弗雷德——对达米安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稍微值得尊重的老年人。
刺客联盟的教导不允许他向旁人诉说自己内心的那些苦闷。
维吉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罗宾的过去或许是有意义的,它教会他如何在群狼环伺的境地中生存,教会他如何在四面楚歌之中杀出一条生路、教会他一击毙命的技巧——干净、利落、漂亮,也教导他唯有强者才能赢得一切的理念。
但那或许更是毫无意义的,杀戮、死亡、鲜血、欲望、仇恨、自私、冷漠——过往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浓厚的血色和阴影,没人教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一切:爱、尊重、聆听、信任——他缺少十岁的孩子本该拥有的一切,即使迈出那片充斥着血腥味的沙漠来到了蝙蝠侠、他的父亲身边,也不过是强势而不讨喜地夺走了罗宾的身份,过早地面对了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也无力改变的一切,还没来得及体会家庭与家人真正的意义就开始出现分歧。
“这是我们的失职,”维吉尔歉意地说,“或许现在你还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当你需要它、铭记它的那一天,你就会明白了——正是那些鲜血淋漓而充满伤疤的过往,正是那些无能为力、懊恼痛苦、那些温暖、那些支持与鼓励,才造就了形形色色的所谓英雄们,造就了他们强大、温柔而坚毅的心。”
“这一切——蝙蝠侠都会教导你的。”
维吉尔湛蓝的眼睛温润的注视他,像一阵海风从哥谭港上吹来,带着夜晚的凉意。
在另一侧,或许蝙蝠侠也依旧不是一个十分合格的父亲,但他曾经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一位杰出的领袖、一位优秀的导师,而在这个世界,他相信那个迪克口中坦诚温柔的导师早晚会回归,他会像引导曾经的迪克和杰森一样,为这位正在迷雾中徘徊的罗宾擎起一盏引路的明灯。
罗宾没有说话。
维吉尔注视着他稚嫩而棱角分明的面容,隐约窥见了些许后日的风采。
“亲爱的,”他柔声说,“没有什么是不朽的,总有一天,一切都会随风散去,如同沙漠中漫天的尘埃,你抓不住、留不住这些东西——你必须认识到这一点,才能和你的父亲站在同一高度上交谈,才能理解他在进行的是怎样一项伟大而艰苦卓绝的事业。”
罗宾没有问为什么,但维吉尔知道他的疑惑。
他的目光温和而悲悯,如同遥远的地平线般虚无飘渺,如慈悲的神明向这纷杂喧嚷的人世投下的目光,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一点了,罗宾,”维吉尔微微蹲在他面前,“他是传世英雄,因为他曾一无所有。”
这似乎是一个让人无奈而悲伤的事实,似乎所有的英雄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什么——亲情、爱情、友情,甚至是他们的生命。然而世界并不因为他们的坚定和所受的苦难对他们另眼相待。恰恰相反,这条捍卫理想与信念、甚至是爱的道路上荆棘遍地、迷雾重重,让他们所有人都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这个人似乎很了解他们——绝不仅仅只是他口中说的那样。
他说出的话、他语调之中那些真切的伤悲,绝不仅仅只是看了一两份保密权限不那么高的文件就能酝酿出的。
罗宾看着他,心中思绪万千。
维吉尔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好歹他也曾经和更棘手的那位罗宾打过交道。
他只是足够信任罗宾、信任这位年少无畏的少年英雄——就像罗宾也足够信任他一样。
他伸出小指,做出一个拉钩的手势,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为你、也为我保守秘密。好吗?罗宾。”
罗宾注视着他细长白皙的手指,心绪突然落在他手掌上那条深深的刀伤之上,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散漫地伸出手指,一点也不走心地同他做了个拉钩的手势。
没什么好纠结的。
罗宾收回手,起身走到窗边,目光从窗台上向外延伸到无法触及的远处,深深地注视着哥谭冬天漆黑而不见月光的寒夜。
他在玻璃的倒影上看见维吉尔起身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收回了目光,手指在窗台上状似无意地描摹着什么。
纠结那么多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只要知道维吉尔足够信任他,这就够了。
“要走了吗?”嗅到空气中弥散着的、风雨欲来的气息,维吉尔抬眼看着他单薄而瘦弱的、几乎要隐匿于哥谭夜色中的那个坚决的、果断的背影,声音很轻,“下次再来拜访吧,罗宾。”
他笑了一下。
“挑一个月光朗照的夜晚,或者一个阳光明媚的白天——也不错。”
声音与目光俱是平静而宽和的,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也没有问他是否还会再来,只是平和地、温静地发出了邀请,告诉他有人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随时准备着接待着他的来访——就像今晚一样。
“或许吧。”
罗宾翻身下窗,鲜艳的明黄色披风内胆掠过一角,而后隐入黑暗无处寻找,
维吉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端起那杯无人问津的热可可喝了一口,升腾而起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摘下眼镜走到窗边,仰起头眺望这座城市平静而危险的夜色,目光下移,落在那行用他遗留在这里的浅黄色颜料写就的话上。
“我会去找他,替我转告蝙蝠侠。”
他留下了一个蝙蝠镖——冰冷、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