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会开锁。”唐誉微微一笑。暴力打开也是开锁的一种。
“你侵犯我隐私!”白洋据理力争,他猜得到唐誉能破译密码进屋,因为之前总是被他破译,但没猜到他釜底抽薪。
“我怕你背着我在屋里藏其他的男人,所以就打开看看。不进屋我都不知道,原来白主席的心这么重。”唐誉像是施展着法术,把挣扎的白洋钉在原地,也凝固了时间,“这块铜牌是我帮你要回来的。那年你参加比赛,留学生下场的时候对你竖中指,我帮忙把这件事舆论扩大,赛方迫于压力只能取消他的铜牌,得益于跳高比赛的补位机制,又给你补发了铜牌。对吧?我没记错吧?”
白洋被他立场坚定的话包裹起来,目光一会儿尖锐一会儿柔软。
唐誉的目光一会儿低落一会儿得意,也是直到今天他才感知到这份重量。他并不傻,白洋的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一个答案,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答案能清晰成这样。他以为按照白洋的脾气来说,他不喊着“我不爱你”就是“爱你”,可自己也有判断失手的一日。
白洋,他就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
满足感和不满足感同时环绕唐誉,簇拥着他的全部感官,犹如汹涌的浪潮,推他往前,退回来,再推他往前。他一直都没有问过白洋什么,两个人打太极已经成为了常态,如果某一天白洋坚定地直面问题,自己或许会察觉到意外。
原来那个不曾回头的伫立的白洋,这么好懂。
白洋气得转回身,病房里弥漫着清新剂的香气,他头顶又冒起火山。这把火还是唐誉亲手放的。
“诶!”唐誉见他回头了,一把拉住他手臂,“你干嘛去?”
白洋仍旧不回头。
“让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你能不能改改套路?”唐誉胜券在握,心跳已经不受控,“这块铜牌我以为你不要了呢,你保存了多久?”
“你能不能闭嘴!”白洋感受到了唐誉的脉搏,扑通扑通地砸向他。
“不能。好不容易抓住你一点马脚,凭什么让我闭嘴?”唐誉一锤定音,“白洋,如果你不承认,我就把这块铜牌挂在壹唐的天花板上。”
“你幼不幼稚啊?”白洋一个猛回头,想要抢他手里的铜牌。不巧水生推门而入,两人立即收了手,都不太好意思在长辈面前干什么。
水生自知自己打断了他们,但是已经进屋了,总不能再退出去:“小宝,你出去和李叔打个电话,好好聊聊发布会的安保配置吧。”
“好,我这就去。”唐誉把铜牌放回兜里,看了白洋一眼,离开了病房。
屋里再次只剩下白洋和水生两个,水生先让白洋回去休息,再回到沙发上。只不过他这回没再拿起白洋的病历,而是打开电脑,接收了助手发来的平面图。
这就是小宝过几天开发布会的场地。
心里放不下,谭刀刚才说那些黑衣人都是一个叫“老苍”的人派来,只说让他们“请”唐誉过去喝茶,没说为什么。而那些黑衣人也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发布会当天老苍一伙人还有后手。
他们究竟打算怎么对付唐誉?
水生紧盯着平面图,分别标注了安全出口的位置。不知不觉间,他察觉到旁边站了个人。
水生顺势看向白洋。
白洋的目光定格在他的电脑屏幕上,再看向他。
“你在看什么?”水生下意识地将笔记本合上了。
“发布会的安保配置,刚才你说过的。”白洋笼统地问,“那些打手,是和什么发布会有关系?”
“这些,你很关心吗?”水生将他从头看到了脚。
“唐誉的发布会,是不是出问题了?”白洋一直没找到和水生沟通的方式,因为他也不傻。水生只是看上去好接触。
“你……”水生垂了下眼睛,像在犹豫要不要打开电脑,“你很担心唐誉的安危?他确实很危险,有人要对他不利。”
这回,白洋揉了揉鼻子,也在看那个电脑,也在犹豫着什么。片刻后他再开口,已经改成了:“您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铜牌比赛事件在《你前男友,我接手了》第180章到190章。
公主:竹马真讨厌。
也是公主:我的竹马真好!
第56章 半黑半白
水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给他看,但是对于他态度的转变微微惊奇。
从“你”到“您”,这是一个很有意思、很需要琢磨的过程。
但同样,水生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说服。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太多,毕竟这和唐誉的人身安全息息相关。”水生并不能因为他俩的关系而开这个门。
白洋其实也想过这个可能性,毕竟在人家眼里自己这个身份异常尴尬。“好吧……但是……您能否告诉我,那些人为什么要在地下停车场堵他?究竟是什么人要伤害他?”
“你很在意这个?很在意有人要伤害他?”水生虽然是仰视的姿态,可气势上却是俯视。
白洋安静了,之后又开口:“对。我……在意。”
他没法否认,白洋甚至都要问出口了,这世界上是不是有人在追杀唐誉?不然,唐誉身上那股向死而生的劲儿又是怎么来的?
水生看向他干燥的嘴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呢?从背景来看,是绝对不应该和小宝扯上关系的复杂社会人士。但是一个人的家庭背景并不能代表全部,毕竟这世界上有一种无奈叫做无法选择出生。从另外一种视角来看,白洋也是受害者。
可要是让水生完全相信他,也做不到。只能说水生很乐意见到他对小宝的在意,并且拥有着超高的安全敏感度。最起码这证明小宝的感情不是一头热,他们是互相平等地谈了一场……小孩儿一般的感情。两个人都不成熟。
“最起码,您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白洋缓缓地问,他也看得出来,水生不会透露信息给他了。
“是一幅画。”水生说得非常利落,这种消息无伤大雅,告诉他无妨,“唐誉被一幅画牵扯进一桩事里,他现在要为那幅画召开发布会。老谭已经审了那些人,他们是一个叫‘老苍’的人派来,要把唐誉带回去。我相信他们口中的‘带回去’就是变相的威胁恐吓。”
四周忽然很安静,白洋冷不丁地问:“山海经?那幅画是不是叫《山海经》?”
“具体的详细信息你可以去问唐誉,如果他愿意告诉你,他会说的。”水生是一把非常温柔的嗓音,但说话时无论语气还是姿态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稳定,“白洋,我可以问你几件事吗?”
白洋沉默片刻,脑海里翻江倒海都是那幅画。整件事的源头是因为自己擅作主张,自己真是个大傻逼……等到他再次回神已经过了半分钟,连忙开口:“您说。”
水生一直在等他开口:“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和唐誉?”白洋不信他不清楚,“大学同学。”
水生点点头,在心里罗列着他们的时间线,大学到现在都7年了,刚好是18岁到25岁。能在彼此最清澈冲动的岁月里占据一席之位,怪不得他们都放不下。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是运动员,唐誉不是体育生,你们应该不在一个院系。”水生对这一段很模糊,他能调查清楚白洋的背景,可是他们的过往一直都是盲区。
按照正常的流程,水生猜他俩一定是比赛当中相识。一个是万众瞩目的体育明星,一个是初出茅庐日渐成熟的采访记者。
“我俩认识是因为……”白洋没法跳转这个话题了,而不能有任何的欺骗,“大一的时候学生会选举竞争。”
“你俩是竞争对手?”水生倒是好奇了。
“算是吧,反正就这样认识了。后来我们一起工作,他主要负责学生会的财务部。”白洋也不愿意再陈芝麻烂谷子往外说,唐誉的空降必定是他家里安排,自己说这个事太没意思了。
水生点了点头,原来不是比赛采访,是学生会。小宝本科那些年在学生会干得风生水起,想来也和白洋有关系。在那4年里,小宝从来没说过找不到方向,大概因为他有白洋这头领头羊带着他往前冲,指哪打哪了。“好,我的提问环节结束了。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没有的话……”
“发布会能不能让我也去?我不添乱,我保证。”白洋打断了他的话。既然那幅画是自己的错失,总不能让唐誉一个人承受后果。
水生的两只手就压在电脑上,在衡量小宝在白洋心里的分量。作为长辈,他对白洋目前的表现可以打上一个对钩,所以也就给他一个机会:“可以,我可以安排。但是你也要有交换条件,我不能平白无故帮你。”
“您是想让我养病?”白洋明说了,“可以,没问题,我接受。”
“很好,我喜欢你的坦诚和聪明。”水生朝他伸出手去,两人见面多次,这回才算是正经介绍,“我叫水生。虽然我是唐誉的长辈,但是你不用害怕我。”
门外,唐誉正在和李成平交涉,还是一模一样的话术:“李叔你就放心吧,我会把自己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处境里。”
“完全没有必要啊,你听李叔的话。”李成平主要负责客户订制保护服务,谭刀和他说起今天的事他也一身冷汗。
“有必要,这是我的工作嘛。”唐誉对公司里的长辈也是一样熟悉亲热,“李叔,你可是亲眼看着我长大的,我小时候在公司里跑来跑去,你总是偷偷给我带好吃的。”
“是,为了给你带好吃的,我可没少挨骂呢。”李成平哼了一鼻子。
这小祖宗,总是被水生带到公司里来,在他们这些唐家老一辈员工眼里,这就是个宝贝疙瘩,每个人都疼爱有加。最难得的是,唐誉并没有被大家的溺爱惯坏,他识大体,不惹事,水生的办公室里还专门给他弄了套小桌椅。
那时候他们进去汇报工作,就能看到一个乖巧听话的唐誉坐在小椅子里,时不时昂着脑袋,朝着他们笑笑。水生还给他钩织了一个小吃包,放满了唐誉爱吃的点心和零食。唐誉经常挎着小吃包到处溜达,走到他们身边就掏出一颗糖果,让大人也尝尝。
诶呦喂,心都化了。
所以现在李成平都没把他当大人,还是那样儿。“不行不行不行……你听李叔的话,咱们好好弄发布会可以,但没必要亲自出面。”
“我要出面,而且我相信李叔你亲自布置就不会出错。以后我还会有很多公开露面的工作场合,李叔你就多操操心嘛。”唐誉想了想,故意提起小时候的往事来哄人心软,“那次,小舅舅带我上二环路,还是李叔你开车去追的呢……”
“别提那次了,你那个小舅舅啊,我都不敢说他。”李成平并未夸张。
唐弈戈5岁成名,因为唐誉百天宴第二天就失踪了,给唐誉爸妈急得翻遍大院,结果唐弈戈幼儿园老师来电话,说唐弈戈在班里展示了一个书包,里面放着一个小婴儿。等到一行人扑腾扑腾赶到幼儿园,幼儿园老师都急得快晕倒了,唐弈戈则没事人一样,到处显摆他漂亮的小外甥。
想起这些,李成平甘拜下风:“好吧,好吧,我是拿你没辙。但是咱们先说好啊,到了发布会那天一切都要以我的保护限制为主,我不让你做的事情你不许做,我随时随地能带你离开。”
“好,一言为定。对了,新博哥最近是不是乔迁新居了?我看他朋友圈了。”唐誉松了一口气。
“别提了,以前的房子还不够住,非要换新的。”李新博就是李成平的儿子,和唐誉也算是认识。
“那我订一份礼物给新博哥送去,好久没见他了呢。”唐誉有着唐家的优良传统,对愿意为唐家工作的人亲热,从来没有只把他们当员工。这件事算是谈好,但唐誉并没有回病房,而是又给杨宇文打了个电话。
杨宇文在办公室接起:“喂,我在,唐组长你说。”
“刘琮那幅画的鉴定报告你催一下,最好明后天咱们就能敲定。”唐誉设身处地为刘琮考虑,他那个病经不起拖延。
“这边已经在催了,我办事你放心。”杨宇文笑了笑。
“辛苦你了。”唐誉不得不认同总裁办的决定,杨宇文确实是他们组需要的那个得力能手,“我给你的买家信息你敲定一下,如果今晚有时间……”
“我已经在跟进了,其中3位买家表示兴趣不大,1位买家说背后有‘赠与’,价格腰斩才能考虑。还剩下最后1位。”杨宇文很快地应答,把自己的工作能力展示给唐誉看。
唐誉喜欢工作能力超强的人,他能感受到。
“你动作真快。”唐誉确实为他的执行力买账,只不过刘琮的画没有那么抢手,让人不禁担心,“你帮我约一下吧,到时候我去面谈。”
“好的,我这就办。”杨宇文记在了备忘录上,“我这边敲定就给你通知。”
“好,越快越好。”唐誉又叮嘱了几句才结束通话,推门进入病房。而办公室里,杨宇文放下手机,看向手里的鳗鱼饭,他用的是保温饭盒,到现在还有余热。
目光转向左侧的空工位,杨宇文看着白洋的座椅。其实两个人差不多,他能从白洋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都是会削尖脑袋奋斗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服输。所以要想让他放弃唐誉,也不是很容易。
唐誉推开病房门,先吃了一惊。白洋靠着床头而坐,水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他号脉。
“二大妈,怎么了?您别瞒着我。”唐誉上前。
“没什么,放心吧。”水生面对唐誉则是无限的柔情,心里则盘算着,今晚就要准备中药了,调理身体刻不容缓。
唐誉的心也柔软下来,原先他还担心二大妈会对白洋颇有微词,但如今来看自己的计划没错。把白洋拉入自己的生活里,顺序很重要,就好比第一个和他见面的竹马最好是顾拥川,而第一个见面的长辈一定要是水生。
如果要是小舅舅,那唐誉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件事就完蛋了。不光是整个事情完蛋,白洋可能都完蛋。因为小舅舅最受不了别人和他拧着干。
白洋对这样的互动就更是陌生,在自己的人生经历里面,这种威严又不失温柔的长辈非常少见,可以说几乎没有。他时而觉得水生很危险,已经把自己完全看透,时而又觉得他完全无害,像是唐家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唐誉虽然看着很纯白,但估计是个半黑半白吧。
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一碗黑色的浓稠中药由护士端到他面前来时,天已经黑了。下午唐誉一直在房间里工作,笔记本就支在桌子上,现在他出去了,白洋好奇地走过去瞧瞧,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和杨宇文的聊天页面。
杨宇文:[时间确定了,明天下午3点。]
唐誉:[好的。田佳佳那边怎么样?]
杨宇文:[小岑在照顾她,我刚刚和她通完电话,她的情绪已经平复,并且表示一定会出席发布会,和咱们同仇敌忾。]
唐誉:[好,晚上咱们再开个会。]
杨宇文:[随时等候。]
随时等候?白洋还没喝药呢,嘴里就发苦了。以前和唐誉一起开会的人都是自己,转眼就换成了另外一个金丝边眼镜。虽然自己和杨宇文都是研究生,但名校也分高低。
唐誉的SVIP小组风生水起,自己好像真帮不上什么忙了……
白洋再次走向那碗中药,拿起来一饮而尽,苦得他找不到形容词。药味儿刺激着他的鼻腔,也勾起了关于母亲的回忆,忽然间他又想到了母亲拿回家的金色铃铛,以及张凯云给自己发的信息。
他为什么改变态度,同意去翻遗物了?
不对劲,这里面肯定不对劲。白洋虽然很想立即去找铃铛,可也不能冒这个风险。张凯云是不是想借机把自己约出去,然后伙同曾经的债主,逼着自己还钱?
正在他思索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阵欢笑声。白洋被这欢声笑语吸引过去,走到门边,顺着门缝往外看看,一眼就看到了唐誉……
以及把他抱起来晃悠的那个男人。
“唐小宝你可真有主意!”那男人把唐誉放下了,还捧着唐誉的脸亲了一下!
刚刚经历完“随时等候”和中药之苦的白洋愣在原地,这是……谁啊!他为什么亲唐誉?
唐誉则亲热地拉着竹马的手,心里越来越清晰。我终于和你们一样,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以前在和竹马接触时,唐誉免不了低沉低落,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追上了,有方向的人心里有底。
可是等到他的余光瞥到病房门口的白洋时,这个有底又变成没底了。完了,白洋怎么出来了?他没看见什么吧?
也不能说做贼心虚,可唐誉的目光确确实实闪躲了一下。几小时前他还在屈南面前嘚瑟,现在回旋镖扎得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即将在发布会大放异彩!
快到月底啦,求一求白白的营养液,浇灌公主和咩咩的爱情!
第57章 为什么不爱我
最关键的是,自己身边不是1个,而是3个人。两男一女,环绕着我。
我竹马太多,这也是我没法抉择的命运啊。
唐誉收起那份心虚,镇定地看向门的方向。伴随着他的动作,他身边的人也放开了他的手,齐齐注视着病房门口的那个男人。
白洋眼里,这简直就是一群,乌央乌央没完没了。送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就在他以为自己都把唐誉身边的朋友见了个遍的时候,又来了一群。抱着唐誉啵啵两口那位看着就不好接触,投过来的目光不善。站在窗边看手机的那个倒是比较随和。
“你怎么出来了?”唐誉大大方方地走向白洋,我都这样大方了,你可不能再生气了。
“喝完药,出来透透气。”白洋笑了笑。
“那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吧。”唐誉看到他这个笑容就知道坏事了,因为自己见过无数次。以前在学生会自己也是有人追过的。
但这回不一样,这回都是朋友。唐誉将白洋带到他们面前,比起之前的随意,多了几分郑重:“这位是纪雨石。石头哥,这位是白洋,是我的……大学同学,现在我们在一起工作。”
纪雨石就是面相上看最不好惹的那个,五官都偏向于锋利,眼下还有两道天生的泪沟。听过这番话,纪雨石只是点了下头,意思是“知道了”,唐誉连忙把介绍引到下一位身上:“这位是梁忞,这位是……”
“梁语柔,梁忞的姐姐。”梁语柔作为这一堆里唯一的一个女生,率先朝着白洋伸出了手。但是她眼神里也有足够分量的打量,衡量着唐誉那句“大学同学”里头包含了多少信息。
“你好。”人家都主动伸手了,自己不表态非常没礼貌,白洋同样伸手过去,和这位梁语柔接触。而梁语柔握手之后,她弟弟梁忞这才伸手过来:“你好。”
“你好。”白洋再次握手,他感觉梁忞也不是很想和自己认识,但弟弟听姐姐的。他姐姐率先做了,他也就做了。而那位纪雨石……已经把“不愿意”仨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梁语柔和梁忞两姐弟穿的都是休闲装,纪雨石倒是好,穿着高调闪亮的皮衣就来了。白洋从未想过唐誉的交友面如此广泛,什么人都能应对。但如果再往深入去想,唐誉的这份超强适应能力早在大学期间就有迹可循,不管是什么样的公关危机,唐誉都能应对自如。
这份能力,应该就是他天生的天赋和后天的磨炼。
等到和梁忞握手结束,纪雨石的目光才再次注意到白洋身上来。“你是……哪儿毕业的?”
话音刚落,梁语柔轻轻地踹了一脚纪雨石的脚后跟。
“咳咳。”纪雨石站直,再次开口,“你好,我叫纪雨石。”
没有握手的动作,白洋反而落得自在,他继续回答上一个问题:“我和唐誉都是首都体育大学毕业。”
“读研了吗?”纪雨石又问,问得那叫一个快。
唐誉连忙看了一眼梁语柔,梁语柔再次踹了一下纪雨石。纪雨石这回就没那么听话了,两只手往裤兜里一插,歪着头问:“我怎么了?”
“不会说话就先别说。”梁语柔给弟弟一个眼神,梁忞马上把纪雨石往后拽了拽。纪雨石的脸上闪过很多表情,但最终定格在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程度上:“行行行,我好好说话。小宝的朋友嘛,我又没说什么……白洋,你好,以后就叫我石头吧。”
“不敢不敢,我和唐誉只是普通朋友。”白洋脑海里还闪现着刚才纪雨石把唐誉给亲了的画面,唐誉也不矮啊,怎么在他这些竹马手里就这么好揉捏,每个人都能抱他。
合理怀疑,这些人每一个都亲过他,不止是一个纪雨石。
场面有点尴尬,快要收不住了,唐誉再次发挥天赋暖场:“石头哥你不是说你渴了吗?我去那边的自动贩卖机给你买杯饮料?”
“行啊,走,一起的。”纪雨石轻轻地点了下头,留下了几秒的独白。白洋也不霸占这段独白,适时地开口:“那我先回病房休息了,认识大家很高兴。”
“我也挺高兴的,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儿啊。”纪雨石拍了下白洋的肩膀,偏头的时候看向了梁忞。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梁忞从小和纪雨石最亲密,唉,这白洋是什么来头,回去要好好查查了。
梁语柔则收拾着纪雨石留下的烂摊子,朝着白洋笑了笑:“我弟弟他说话就是这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吧,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白洋话音刚落,纪雨石那只手才从他的肩膀放下去。
从这里走到自动贩卖机只需要几分钟,可唐誉却酝酿着一场头脑风暴。脚步在贩卖机旁边一停,唐誉赶在纪雨石前头先开口:“石头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在外头偷偷搞对象不告诉我们!”纪雨石是个暴脾气,这些一起长大的人里面他最火爆,“你了解他吗!”
“我了解,我特别了解。”唐誉自然也会安抚纪雨石的暴脾气,垂着脸的样子就和小时候犯错一样,“我是认真的,这段感情我没开玩笑。”
梁忞低着头摆弄手机,时间不等人,先查了再说。
“你才多大啊你就搞对象?”纪雨石眼里唐誉还是小孩儿呢,“你喜欢男的你不早说!我身边什么人没有!你要高的矮的帅的可爱的,只要你能提出要求我都能给你找来,你就算喜欢男的也得先考虑在熟悉的圈子里找啊!”
唐誉继续装可怜:“我也熟悉他啊,我俩18岁就认识了,在一起时间不短。石头哥你别骂我,我也是第一次对待感情……”
很显然,火爆脾气的纪雨石吃这套,无名怒火眼瞧着往下降:“我不是……我不是不让你找,哥的意思是,你找个知根知底儿的。”
“怪不得……”梁语柔无奈地揉了揉眉梢,真受不了身边这几位臭弟弟,一个一个工作上都那么有出息,一遇到感情问题全部头晕脑胀,“小宝我问你,卫琢是不是见过他?”
关键时刻,唐誉还得靠姐姐,他立马站在梁语柔这边:“是,他们在武汉见过面。”
“你知道陆卫琢回来和我说什么吗?他问我,小宝是不是喜欢拥川啊?”梁语柔真想给这些弟弟一人一脚,“他说你办公室里有一个金丝边眼镜,身边也有一个,怀疑你是移情拥川又爱而不得,所以在外头找替身呢。”
唐誉的嘴巴动了动,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居然找不到话来接。我喜欢拥川?好强的背德感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和乱.伦有区别么?
没有区别!陆卫琢你就瞎想吧,活该有人暗恋你十几年你都不知道!
“怎么,怎么可能?”唐誉结结巴巴地拒绝,但这一结巴倒是显得更真了。
“卫琢就觉得很有可能,他还和我商量,怎么撮合你和拥川。他说如果小宝要是真喜欢拥川也就放心了,大家知根知底。”梁语柔说。
“我不喜欢拥川哥啊!”唐誉不放心了。
“他还说,如果真的确定你有这个心思就把拥川绑了,送到你床上去。”梁语柔再说。
没想到纪雨石倒是鼓掌了:“拥川不错,就拥川吧,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我就去绑他,下点猛药……”
“我俩不行啊,没有感觉!再说……你们总得考虑拥川哥的心情吧,虽然他一直都说是单身主义,但是他对我也没感觉啊。”唐誉真搞不懂陆卫琢脑袋里都是什么,从小他就带着自己的机械战队出国比赛,唐誉还以为他一直都是那个清冷高智商男神。私下居然脑洞这么离谱!
梁忞此时添油加醋:“如果真是拥川,就让拥川在你床上培养感觉。”
唐誉无奈地捂住眼睛,直摇头:“你们别瞎说了,我已经把白洋带回来就说明我是很认真的。”
“那他呢?他也认真吗?”梁忞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他也认真。”上午唐誉还不确定,但见到那枚铜牌之后,他心里已经有了底。
好不容易把这些朋友送走,唐誉在回病房之前特意买了两杯热巧克力。他之前一直以为白洋不喜欢吃甜,可是屈南都能从兜里掏出一大堆小零食,就足以说明白洋的生活习惯对自己并不透明。
推开病房门,白洋正在电脑前工作,对接下一个客户。
“你干嘛呢?”唐誉明知故问,这不就是在工作呢。
“在工作。”白洋在床上盘着腿,屋里很热,现在他也不打算隐瞒了,病号服的裤腿撸到膝盖上晾着,“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到底还有多少哥哥姐姐等着你呢?”
“没了,就这些。”唐誉坐到他旁边去,刚准备看看他的客户资料,白洋就把电脑关上了,他只好嘀咕几句,“有什么掖着藏着的,我又不抢你的客户。”
“唐誉,你这些竹马跟你是不是太亲密了?”白洋这句话已经憋了很久,从顾拥川的横空出现就一直横在心口。
唐誉仿佛不理解“亲密”这个词汇,摇了摇头:“没有啊。”
“没有?没有的话为什么每个人见了你都那么亲密?不是抱你就是亲你?”白洋一闭上眼睛就是纪雨石的小动作,“你总说我和身边的兄弟扯不清,你也没扯清楚吧?”
唐誉已经把两杯热巧克力放在小桌板上,刚准备给白洋推过去,又停住了手。
“所以,你现在能理解我的感受了么?”他轻轻地问,语气却重重的。轻和重对比鲜明,让人没法忽视。
白洋像是看到了一棵大树哗啦一声落下了所有的树叶,每一片树叶都那么轻,可倾泻而下便让人顾及不到其他风景。十几厘米的距离,他能明显看到唐誉眼神里的质问。
“我理解什么?”白洋想和他拉开距离,然而已经拉不开了。他们的命运之间引力太大。
“理解那种……自己不了解内情,只能站在旁边当陌生看客,怎么都融不进去的心情?”唐誉眨动眼睫毛,朝着白洋吹起一阵名为“不满”的风,“我以前在体院就是这种心情。我从来不懂你和他们的亲密,你也不和我解释。我虽然总陪着你在体院里工作,可是我从来都不是你们当中的一份子。如果有事,你永远第一时间把我排外,如果有的选,你永远会第二个选择我,第一个选择体院的他们。”
“我……”白洋的视线好像越过了他,看到了他们之前的几年。
“你也知道不好受了?”唐誉不服输地看向了白洋。他忽然明白擦过心头的那阵情绪叫什么,犹如在心里点亮了一盏照明灯。这情绪叫有恃无恐,唐誉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但从今天中午开始,那个轻易满足的自己已经一去不复返。
他从前一直以为白洋是不懂爱,可是那枚铜牌证明他懂,但既然他懂为什么到自己这里就不懂了呢!他哪怕给自己一点点偏心呢?
“所以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别的事?”白洋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负气的人,顾拥川、傅乘歌、陆卫琢、纪雨石、梁忞、梁语柔,一连串,所有片段都是刻刀在心里画画,怎么都甩不掉。
他真不希望唐誉说出口什么,哪怕是他们没有谈过感情,但有谁对唐誉动过心。一这样想白洋的五脏六腑都揪紧了。
“没有别的事,没有人动过感情。”唐誉看进了白洋的心里。
“那为什么他们对你这么亲密?”白洋无法想象他们日日夜夜的相处。自己根本追不上那些陪伴。
“亲密?如果这就叫亲密了,那你和屈南在一起的时候我为什么能忍?”唐誉反复在心里衡量自己和屈南是否等量,他不得不站起来,否则就要被内心的声音吞没,“好歹我还和他们承认了感情,你自己想想,你多少次偏向屈南,从来没偏向我?”
“如果今天不是你打岔,我也没想瞒着屈南啊!”白洋被心头的醋意席卷着,“我和屈南有过亲亲我我吗?我俩除了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什么时候亲脸了?”
“是!你俩是没有亲脸,但是你俩干过更亲密的事,那就是你从来对他都无所保留!”唐誉霸道地想要一个说法,他有多渴望,就有多羡慕。我的情绪也像风暴一样没法控制,为什么屈南一有问题,你就去找他了?
白洋注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屈南他情绪有点……”
“我情绪也有问题,那你为什么不陪我多一些?你腿受伤了,告诉他,你住在哪儿,告诉他,你爱吃零食,告诉他……你从小到大所有事情他都一清二楚。白洋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自私,你现在知道难受就问我这些,可我难受的时候……”唐誉咬着牙,之前他都不说,现在控制不住了。
他以为自己都能独自消化,结果一次一次猛然叠加。他对白洋的不满就是一场交响乐,听着是一团宏大,实际上每个乐器都在竭尽全力倾诉!
白洋喘了一口气:“咱俩说的不是一件事……”
不等他说完,唐誉一步上前,用拥吻的姿势捧起了他的脸。只不过这可不是一个吻,而是一个用力的啃噬,白洋的上嘴唇猛然疼起来,等唐誉的手离开他的下巴,血腥味已经进了他的嘴。
白洋摸着被咬破的上嘴唇,吃惊地看向唐誉。
“本质上就是一件事,我从来没想过用自己的竹马让你吃醋,但我因为你的竹马吃醋却是事实。你觉得我竹马数量多,但你只有屈南一个,如果你再多几个说不定我就不这么难受。他就是唯一陪着你的那个,我不喜欢这个事实,因为这个‘唯一’我也想要!”唐誉说得大声,却很寂寥,他不想吵架了,所以转身走向了病房的门,在真正走出去之前又停下。
白洋想要走过去拦住他,可他们之间仿佛多了一道空气墙。
唐誉没法再对心情无动于衷,用力地攥紧门把手:“白洋,你总是心疼屈南,既然你那么会爱别人,为什么不好好爱我?”
白洋的喉结连续滑动了好几次。
唐誉见他不回话,也不等他回话了,径直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终于说出几年堆积的不满。
咩咩:说就说,你咬我干嘛!
第58章 感情的优先级
白洋看着那扇门关上,上嘴唇的疼感缓缓出现,聚集人中。他先是摸了摸,又不可置信地舔了下,最后无奈地看向方才唐誉离开的地方。
一旦吵起来,白洋到最后经常吵不过他,情绪一上头就说不出来什么。唐誉那才是争论的一把好手,每回都能给自己说得哑口无言,学校辩论队的队员只要不是太拖后腿,唐誉就能以一己之力拖飞机,更何况和自己一个人吵。
只不过白洋也没法否认,他之前确实很多次都偏向了屈南和体院。但是没想到这些细节留给唐誉的情绪垃圾这么多,点点滴滴都没忘记。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唐誉成吨输出他的不满,可针锋相对的话语里全是感情。
原来两个人的感情之路还有这么多步子要走……白洋缓缓地坐在床边。
另外一边,唐誉走向家属楼,回到了医院给贵宾准备的房间。兜里还有一枚铜牌,他先把牌子拿出来,却没挂起来,而是直接塞到枕头下面。
铃铃铃,手机响,他本来正处于情绪激动的震动来回当中,可是在看到来电人的一刹那,唐誉又如同变魔术,能把已经爆发的激烈压回去。
私事私办,公事公办,需要他冷静的时候他可以比任何人都冷静。
“喂。”唐誉接起了杨宇文的来电。
“唐组长,这边工作有变。”杨宇文正和唐基德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忙碌,同样一筹莫展,“刘琮那幅画又被两个收藏家放弃了,基德这边新联系了两位,但他们明天只有上午有时间,可以吗?”
“可以。”唐誉闭了闭眼睛,他仿佛又回到了辩论赛上,前头是打得一团混乱的队员,自己必须在言语的火线里抽丝剥茧。
“那好,我和基德这就安排,明天上午是派人接你还是……”杨宇文问。
“我这边直接去。”唐誉猜测他们肯定不止是这一件事,“还有别的问题?”
“有。”说到重头戏了,杨宇文和唐基德预见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难题,“发布会的场地方毁约,愿意支付3倍违约金。”
“我积极跟进了一下,他们最后的答复是只有明天下午,两个小时。”唐基德在旁边补充。
“媒体这边还在等咱们消息,如果更改时间确实对咱们不利。唐组长,咱们是明天下午紧急发布,还是抓紧时间再找适配场地?对了,林雾又在公众号上发表绘画心得了,他说他曾经在艺术村有一段恋情……”
“好,我知道了,这点我会跟进。”唐誉的大脑仿佛开启了双线并行模式,一边是他和白洋还没扯清楚的感情先后矛盾,一边是发布会的重重难点和转折,场地方一定是接到了老苍的提醒,不愿意插手,“你们去安排,明天下午紧急开发布会,尽快开,免得林雾又在那边狗叫。”
“好的。”杨宇文朝着唐基德点了点头。唐基德马上到旁边去打电话。
“媒体能来多少就来多少,场地布置交给岑书卉,必要时刻你可以调动余婉君和汤萤,忙不过来就借人,说白组长允许的。”唐誉关键时刻也不含糊,白洋的人就是自己的人,反正白洋都在自己手里了,“现场调度交给陈小奇。他和玉宸关系很好,不会不帮忙。”
“好的。”杨宇文记在备忘录上。
“就这样,明天上午我们去见客户,先把刘琮的画敲定,下午开发布会,时间确定后你告诉我。”唐誉挂了这通电话,又和李叔联系,布置好明天的安保工作后才点开了家族群。
得知自己要开发布会,家里面不少人都要来。
唐誉可不敢让他们动身,一个一个压回去,坚决不让,一个都不让!他太清楚家里人的脾气,让这一个来,那一个也偷偷来,到时候这是田佳佳的《灵山》发布会还是唐家大舞台?
就在他安排这些工作的时候,谭玉宸推着餐车进来,把医院专门给贵宾的晚餐一盘一盘往办公桌上放。唐誉再生气也不耽误吃饭,从小到大他对情绪的干扰都能屏蔽很大部分,该吃吃、该喝喝。这就和他吵架差不多,情绪从来都不是最先要务,他要不断输出自己的观点,输出个痛快。
等到吃成了清盘行动,唐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手机。
有一条新消息,是白洋发来的。他刚刚要把手机拿起来,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年他们去迪士尼,白洋一不小心划伤了手,自己和屈南陪着他去医院。结果他俩看完病先走了,都没等一下自己。
那两个人卿卿我我。
不看了。唐誉可以在工作里冷静,私生活里的小性子全部发泄在白洋身上。他不想随随便便被白洋几句话哄好,他希望这次白洋能正视这个问题,在他的体院友情和自己之间,到底哪个更重要!
“小宝,我能进来吗?”门就在这时候被敲响。
“二大妈。”唐誉打断了思绪,亲自走过去开门。水生拿着笔记本电脑进屋,一进来就问:“你给李成平打电话了?发布会提前?”
“是,这边有点变动,所以提前了。”唐誉拉着他的手到沙发坐下,“二大妈你别担心我,工作上的事情我能应对。”
水生确实是担心,可孩子大了。“好,你李叔一定会保护好你,放心吧。明天……我在群里看,你不让大家去现场?”
“不行不行,你们都去了像什么话?声势浩大,所有人都会紧张起来,外人一看就能看出这是一大家子。”唐誉拉着水生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家里人长这么像,太显眼了。”
“也是。”水生温柔地拢了拢他的刘海儿,唐誉幼儿园时期的表演都是全家出动,一坐就坐足两大排,唐家人特有的浓颜轮廓就像一个印章,一盖一个戳。现在他从唐誉这张脸上看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于是贴心地问道:“怎么了?心里有事情?”
唐誉想瞒,但瞒不住,干脆就靠在水生的肩膀上,用倾诉的语气说:“和他吵架了。”
水生下一刻看向了玉宸,真吵架了?
谭玉宸眼珠子左右摇移,这个我真没盯住,他俩怎么又吵啦?
“唉,吵架啊,小事。”水生便不再多问,摸着唐誉的脑袋呼噜呼噜,“就算不是亲密关系,只是普通关系的朋友伙伴,也会吵架。”
“真的?”唐誉闭上了眼睛。
“是,我和二哥年轻时候也吵架,你爸妈谈恋爱的时候也吵。你瞧唐弈戈那个脾气,将来他处对象估计要吵得天翻地覆呢。”水生是过来人,理解当局者迷,“但是你要知道,吵架不是目的,吵架是沟通方式,对不对?”
“嗯。”唐誉揉揉鼻子。
“我是相信你的,你从小就很会表达情感,所以我不担心你胡乱吵架。”水生对唐家的孩子都很放心,“只是吵架不要太伤感情,不要说伤人的话。”
“吵急了谁知道说什么……”唐誉嘀咕,“我就是不明白他的嘴为什么这么硬,为什么总是对我不好好说。”
水生宠爱地亲了下唐誉的额头,唉,这可真是小孩儿恋爱。也就是这样一低头,他锁骨疤痕下方的纹身也露了出来。
“小宝,你要知道,世界上每个人的生长环境和教育方式不一样,你勇于表达感情,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品质,可你也要接受有的人不会表达。而且就算要一个人学会表达也需要时间,并不能一蹴而就。你们这些孩子总说我和二哥是天生佳偶,天生一对,处处都那么合适,可就算我和二哥再合得来,也有很多地方经过了磨合。”
“真的啊?”唐誉睁眼看向水生,这样一不小心就看到了那个纹身。当初年轻的二大妈还担心那个伤疤丑陋,让二大爷嫌弃,所以偷偷去纹了图案。
“是真的,我和二哥吵架的时候……那可真是地动山摇,连你爸妈都不敢劝。”水生不愿意看着孩子在感情上走弯路,但有些路注定他们要自己走,“给他点时间,我看得出来他在意你。”
“哼,他不在意,他有最在意的人。”唐誉这个坎儿还没迈过去,他得让白洋想个明白。
这一晚上,唐誉吃好喝好睡好,第二天精神抖擞地工作去了。白洋是有点事就吃不下睡不着,一整夜辗转反侧。随便扒拉了两口早饭,白洋在屋里转悠了几圈,实在忍不住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
不接。
又不接电话了。白洋不是第一次感受唐誉的脾气,这狗东西生气就生气,干嘛不接电话!
再说自己又不是故意隐瞒的,昨天就打算对屈南摊牌,明明是你非要故弄玄虚,不然现在我就不是打电话哄你,而是打电话哄他了!白洋干脆也不打电话了,等一碗中药送进来之后,一饮而尽。
另外一边,唐誉已经到了咖啡厅。下午4点半准时举办发布会,上午他紧锣密鼓来见客户,所以还没来得及弄发布会的装扮。
眼前的咖啡已经冷掉了,明明说好要来见面的一位客户临时毁约,又不要了。
唐基德把原本点给客户的那杯咖啡撤下去,给唐誉哥换了一杯热牛奶:“唐组长,接下来怎么办?下个客户……”
唐誉端起面前的热牛奶,先喝了一口。要说没有失望和沮丧,不可能,这个客户他昨晚也聊了很多,原本已经谈下来八成希望,谁知道临门一脚就掉头毁约。现在他非常理解小舅舅的话,让自己来壹唐不是为了拼命的,而是为了见识人性。
普通人要想做点事,真的很难。
没有家族的助力,身后的背景,许许多多人才就这样埋没了。出头的机会越来越少,为了争取一个位置,环境逼着人像养蛊一样,恨不得咬下别人几口肉。
“等,再等下一位。”但唐誉还是决定等下去,毕竟自己的等待和刘琮的等待性质不一样。人的性命至关重要,当初二大妈也差点没救回来。
或许是这些天的工作一直不顺,总是碰壁,第二位客户的到来让唐誉见到了一丝曙光,让他体验到了想要抓住一切机会的渴望。只不过第二位客户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昨晚的沟通中,他以为这是一个年龄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士,没想到见面之后……
“你好。”这位女客户挺着一个即将生产的大肚子,站在了唐誉面前。
“你好。”唐誉连忙起身和她握手,再看向旁边的唐基德,“帮忙要一个垫子过来,厚一点的。”
女客户很是意外:“我以为你们会很惊讶,毕竟我之前一直没透露情况,对外的性别一直都是男士。”
“确实是惊讶了,只不过我们都比较专业,再惊讶也不会挂在脸上。”唐誉开了个小玩笑,又让杨宇文帮忙扶她坐下。刚好,唐基德拿着靠垫回来,女客户谢过之后放在背后,先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辛苦了。”唐誉发自内心地说,“王小姐想喝点什么?如果咖啡厅的香气太浓,咱们可以去车里谈。”
“什么都不想喝,只想赶紧看看画,然后回家躺着。”女客户揉着后腰,“你好像很了解孕妈妈群体?连我们对气味敏感都知道?是不是你夫人怀孕也这样?”
这话给唐誉问住了,但没有脸红。“真不好意思……我还没结婚呢,没有夫人。只是我看过我母亲怀我时候的日记,所以特别了解。昨天王小姐你应该提前说一下,我们可以去你那边,快足月了最好不要长时间坐车。”
“你还说自己不懂,连快足月都看得出来。”王小姐现在对气味特别敏感,所以连牛奶都没要,只要了一杯无味的水,“可以让我先看看画吗?”
“可以。”唐誉马上说。
画就在他们手里,连同鉴定证书一起带过来。唐誉戴上白手套,当着客户的面将画展开:“持有人的保护意识不强,所以画作周边有轻微磨损,但并没有掉色。后头有‘赠与’字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许多收藏家驻足不前了。”
王小姐看了看画作的背后,反而问:“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唐誉点了点头。
“既然是赠与,为什么要卖?这幅画背后有什么故事吗?”王小姐往深处问。
“这背后……确实有事情,但是很抱歉,考虑到王小姐你的现状,这个故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唐誉又把鉴定证书递过去,“持有人急需用钱是真,手续费可以降低,流程走壹唐拍卖行,咱们不是野画野卖,一切都受到法律保护。”
鉴定证书被王小姐看了看,但她反而更好奇了:“你这是在卖关子吗?到底有什么故事?”
杨宇文和唐基德同时看向了唐誉,不懂他为什么不说。其实刘琮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大的输出口,而且不是假的,他真的危在旦夕。
“因为……是这样。”可唐誉考虑得更为周全,“我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里,所以不确定有没有这样的风俗。有关生老病死的消息最好不要告诉快要生产的孕妈妈,如果直接说出来无意冒犯。再有,我也不愿意告诉你一个很紧张的故事,影响了你的购买情绪。再退一步,艺术品的价值就是艺术品本身,王小姐看上的或许是它的收藏空间,或许是增值空间,我不能打这个感情牌。”
王小姐的一只手放在肚子上,侧头听着唐誉的话。
“如果王小姐真的想了解这幅画的背后,等宝宝安全出生,我亲自去送礼物,再完整地说出来。”唐誉笑了笑。
“好啊,你真的很有意思。”王小姐也笑了笑,“其实,这个价格收藏已经很香了。”
半小时后,连杨宇文都没想到王小姐这么痛快,居然订下了去壹唐签合同的时间。整个流程和前几天惊天逆转,之前刘琮的这幅画是说什么都没人要,现在王小姐一锤定音。
功夫不负有心人,唐誉的观察能力和同情能力太强,杨宇文望尘莫及。
“唐组长,接下来咱们准备动身吧。”唐基德也开心,谈成了一笔合同,刘琮老先生的救命钱也有了。
“走吧。”唐誉喝光了热牛奶,又看向手机,白洋刚刚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只不过因为正在工作所以没接。
唐基德也看到了来电人,于是问道:“今天……白组长他也会去吧?”
“他不会。”然而唐誉却斩钉截铁地回答,自己刚因为屈南和他吵过架,他怎么可能现身?在之前无数次的抉择里,白洋就没有因为屈南和自己低过头。
他不会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也不知道哄哄我。
也是公主:我不接电话不回信息!
第59章 定海神针
白洋坐在车里,目的地是今天发布会的现场,也是北京知名艺术圈的展览会场地。
开车的人,应该就是谭玉宸的父亲谭刀。他时不时往后扫两眼,目光充满戾气和狠辣,粗糙的双手骨节突出,是一双干过重活儿的大手。副驾驶的男人叫李成平,文员模样,水生说今天由他安排全部的安保布置。而水生本人就坐在他旁边。
如此兴师动众,更让白洋坚信唐誉是一个走在刀尖上的人。
“现场都安排好了?”水生的手腕戴着一串佛珠,时不时转两颗。
副驾驶的李成平转过来:“安排好了,展览中心一共3层,都有咱们的人。”
“别太明显。”水生昨晚已经看过场地,那不算是他工作生涯里的复杂地形,“所有参加发布会的人都要过检。”
“这个你放心,设备已经运到现场了。”李成平是一个面相很温和的男人,和谭刀对比鲜明,他倒是像个冷面书生,“老谭,玉宸那边没问题吧?”
“他一直跟着呢,刚才打电话说已经到了。”谭刀沉声说。正前方是一个红灯,他借着停车的机会再扫一眼后视镜,观察白洋。尽管他是一个粗人,但也不得不说,姓白的这小子,脸皮儿配得上唐誉。
又是明显的被观察感,白洋大概都习惯了。只不过他没想到唐誉真给护士台下了禁行令,如果没有水生,自己根本走不出那栋楼。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又不让自己出去,你就算让我哄你也得给个场合吧?真不知道唐誉脑子里怎么想的。
肠胃时不时的蠕动提醒他该吃饭了,白洋完全没胃口,就今早随便扒拉两口,到现在一口没吃过。
遇上唐誉,他的情绪就变成了一粒尘埃,随着一阵风飘来荡去。唐誉昨天的话确确实实震动着他,把他裹得死紧死紧的,每当他一合上眼睛就想起唐誉最后的那句话。
那句话,究竟在唐誉的心里憋了多少年?
也是离开了体院,一脚踩入唐誉的圈子,白洋才发现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疼他,他是重中之重。白洋对他的两面翻转无所适从,他有时候觉得这个唐誉很熟悉,有时候觉得很陌生,他挺想看到唐誉的每一面,又觉得这是一个自不量力的想法。
他时常回想起他们的曾经,自己的胸膛紧贴着唐誉的背,贴着他完美对称的肩胛骨,手臂就那么合适,刚好半圈着他的腰。唐誉很安稳地睡着,有着超于自己的高体温,助听器一摘就完全不和外界联系。那时候,谁能看得出唐誉背后有这么多人?
那样的唐誉和现在的唐誉,让白洋迷惑住了。他一开始只以为唐誉是一个过于正直的人,慢慢察觉到唐誉的理想主义,现在白洋确信他确实有当理想主义的资格。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下来,地方到了。白洋穿的衣服也是水生带过来的套装,虽然裤子有点不太合身,但摸上去质感上乘。白洋只是没有好东西,并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一摸就摸得出来。
下车后,他先看到展览中心门口的四排花篮,以及一长段看不到头的红毯。再往里面走,是两个安检门。
李成平把这东西都弄来了?
白洋跟在水生的后头,老老实实地过门。
走过去之后还有一次检查,和过飞机海关差不多了。有一个检察人员拿过一样东西,在他手上按了几下,然后送到一个机器里。
“检查爆.炸物。”水生提前看懂了白洋的神情,“安保公司不止是提供优秀的贴身保镖,也承接各大家族的重要场合维持。”
“哦……我已经见过类似的,在机场和体育场。”白洋也曾经参加过世界级的锦标赛,检查规格可以画个等号。只不过世界级锦标赛那是万人场地,这一场只为了保护唐誉一个人。
等到这一套弄完,再往里面去,白洋率先看到了自己的组员。
余婉君和岑书卉站在一起,正在配合工作人员调整巨幕。汤萤负责现场的座位安排和媒体,陈小奇和场务跑调度,与现场的收音师沟通。基德也在,小脸绷得严肃,依次核对着座椅上的名单,那么……杨宇文呢?
白洋看了一圈,没看到他。
水生转过身,看到白洋在四处环视:“小宝应该还没出来。一会儿我和成平在1层,老谭他流动,你要不要先找个座位?”
这是唐誉的工作现场,水生以为白洋会找个最前排的位置鼎力支持,没想到白洋却摇了摇头:“不了,我不坐。”
“你……不坐下?”水生有些吃惊,“还有一刻钟,发布会就开始了。”
“我不坐,我四处瞧瞧。”白洋再次摇摇头,场地比他想象中大,他想到处看看,看看那些人怎么保护唐誉。
场地确实很大,这也是唐誉抵达现场的第一感觉。好在他昨天果断安排向白洋组借人,不然就岑书卉、基德和杨宇文真不一定忙得过来。现在正常发布会已经进入倒计时,他换好衣服,拍了拍坐着发呆的田佳佳的肩膀。
田佳佳像是从梦魇中醒过来,眼神转向了唐誉。
“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在想什么?”唐誉给她拿了一杯水,“如果觉得太紧张了,可以吃一块巧克力。我一年级第一次上台辩论,家里人就让我吃巧克力,我上台之后含了好久才把巧克力努力咽下去。”
原本紧张的田佳佳浮现出轻松的笑,坦然接过唐誉递过来的巧克力。而唐誉传递的何止是一块糖果,还有他身上特有的稳定,田佳佳像被一股温和又滚烫的能量包围着,心态也逐渐平复。
“唐组长。”等到巧克力融化,田佳佳问了一句很想问的话,“你为什么这么好?”
“我么?”唐誉指了下自己。
田佳佳点头:“在艺术村,我们那样对你,你不计前嫌给我们开了画展,帮我们找出路。我这件事明显是一滩浑水,你完全可以不管。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发布会……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好?”
唐誉的腿很长,一靠就直接坐在了化妆台的边缘,自己也含了一块巧克力。因为今天是现场收声,助听器对人声格外敏感,会捕捉到所有人的声音同时传进耳道,所以唐誉提前换上了人工耳蜗,务必将所有人的语言变成电子信号。
“我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好,我只认同自己做的一切算得上合格。或许这个社会已经变了,但我希望自己不要改变。”唐誉坚定地说,“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才埋没,不希望看到能力者因为不公平因素不能出头。还有最重要的……”
田佳佳等着他说。
“让每一件收藏品都能够顺利上拍,让该得到价值的收藏品得到价值,就这么简单。”唐誉说完了。
田佳佳似懂非懂,被唐誉的通透震撼到。
门被杨宇文推开,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可以了。”
唐誉抬起手腕,看了眼新买的手表,又轻声问了一句:“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诚实地告诉我。”
田佳佳这回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白洋没有选择留在1层,而是上了2层。2层和3层是不对媒体公开的区域,靠近围栏的地方都有李成平的人。这种保护方式让白洋情不自禁跟着紧张,就仿佛这些人防着的根本不是闹事者,而是狙击手。
太隆重了,白洋的心完全无法平复。
楼下的大屏幕就在这时候开启,背景图就是那幅惹祸的《云渺山海经》。这也是白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幅画,自己可真是挖了个大坑,一不小心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
1层已经几乎座无虚席,白洋这时听到旁边的人按了下耳麦。
“把那些人都拦在外头。”打开耳麦的人说了一句。
外头?白洋看向正门,一整排身穿黑西装的保镖正往那边过去,果然有人提前来闹场。会是什么人?是不是那个“京人佳作”公众号的乌合之众?不等他想明白,楼下的重头戏开场,白洋第一眼就揪住了人群里的唐誉。
哪怕他今天是一身全黑,还是那么好认。
为了配合发布会的布置,唐誉今天穿了一身新中式的黑色正装,直裁立领,云纹盘扣。离远了才能看出布料上黑色的祥云暗纹。可冲突感来自于唐誉浓烈的五官,他没有扎头发,也没有弄任何样式的刘海儿,而是索性将所有头发都顺向后头,披在肩上,露着清晰整齐的额角和发际线。
自然也就暴露了全部的五官。
白洋情不自禁地上身前倾,想要看得更清楚。唐誉这种脸,全露出来真有点欺负别人了。不过让他遮住也不行,自己试过,上大学的时候尝试给他戴个口罩,结果更突出了那一双沉甸甸的大眼睛,睫毛和眉毛存在感极强,更让人浮想联翩。
现在那张脸霸占了大屏幕里的特写镜头,经过放大,就压得白洋想要凑过去。然而他目光再一转,不止看到了唐誉身后的玉宸,还看到了同样身穿新中式套装的杨宇文。
杨宇文递给他一个麦克风,唐誉默契地接了过去。
唐誉是不怎么调麦的,因为炸麦的声音对唐誉的耳朵具有摧毁性。他的耳朵永远是弱点,听不见就听不见,听到破坏性的声音就完全无法隔绝。曾经学生会上他上台讲话,都是白洋亲手调好再递给他,现在帮他调麦的人变成了杨宇文。
白洋搭在2层看台围栏上的双手再次攥紧,无奈地笑了一下。离开体院之后,自己真的帮不上他什么了吧。
发布会如期而至,在原本就规定好的时间里开场。唐誉原本想要自己调麦,没想到杨宇文上前一步,帮他弄好了。他点头谢过,再下意识地看向台下,每张脸都仔细地看了一遍,特意巡视了一圈第一排。
果然,没有白洋的注视。
这感觉让唐誉很陌生,曾经学生会开会他都坐第一排,自己一低头就看见了。这次却没有来,是因为屈南么?
他再次深吸气,看到二大妈正在门口交谈,唐誉脑筋一转,大概率能猜出什么问题,应该是老苍他找的人又来了。
那老头儿,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喂,喂。”时间不等人,场地方只留给他们有限的时长,唐誉的声音一出来,整个发布会区域便安静下来。无数镜头和闪光灯对准了他,唐誉再一抬手,将田佳佳从台下迎了上来。
暖场的话刚才已经由担任此次发布会主持人的余婉君说过了,所以唐誉单刀直入:“作为本次发布会的发起人,作为壹唐拍卖行的一份子,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了《灵山》真正的创作者,有请田佳佳女士。”
田佳佳迎着自己并不熟悉的目光走到了台上,和唐誉并排。
“我相信一定有媒体朋友非常疑惑,《灵山》这幅画究竟是哪一幅?为什么值得各位消耗宝贵的休息时间?所以在这里,请允许我以郑重的心情请出今天的主角。”
随着唐誉的抬手,《灵山》原作被他的贴身保镖抬到了发布会的看台上。底下一片哗然,不少人已经看出这幅画的名堂。
“这不是林雾的《云渺山海经》吗?”
果不其然,这句话还是被人率先抛了出来,当然这也是唐誉乐见的效果。有人主动来说,就比他亲口说出更具有说服力。唐誉走到那幅画面前,顺着这个问题回答:“是,没错,它之前的名字确实是叫《云渺山海经》,但在它真正被大家注意到之前,它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叫作《灵山》。”
“《灵山》就是《云渺山海经》,我相信一定会有人持反对意见,也一定会有人无法接受。毕竟在座各位有不少人采访过林雾,他言谈有趣,举止礼貌,很多人都说过他将会是中国的下一个灵感派,对他在国外的联名画展同样赞赏有加。但是我相信他从来没有透露过他之前的经历,在此之前……”
“他去过艺术村,对吧?这些事情他在公众号里说过,能不能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说重点。”底下有媒体人发话。
显然这就是林雾派,大概背后就是“京人佳作”。谭玉宸是听不得别人反驳唐誉的,一句话都听不得,用他的解决方式就是直接给人“请”出去!
又不是没有“请”人的条件,周围最起码有一百多个兄弟。但谭玉宸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唐誉都没有动摇军心。
台下,岑书卉开始为田佳佳着急。田佳佳之前一直都是一个很脆弱的女人,因为画作被人抄袭想要封笔,又因为被人跟踪想要放弃。但现在,田佳佳不一样了,她居然顺着那人的目光看了过去,直视了提问者。
唐誉同样也在直视提问者,他参加过数百场的辩论赛,被人反驳是最容易也是最好应对的局面。有些人抛出问题只是为了扰乱情绪,但唐誉不止要反向扰乱对方的情绪,还可以在提问当中,快速给对方下个陷阱。
“请问,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的话不是重点呢?”唐誉微微一笑,“看来你对林雾的公众号视频很熟悉啊。”
站在2层的白洋忍不住压了压嘴角,即便两个人目前还僵着,可他完全不担心唐誉的实力。就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想在辩论上赢他?
忽然间,刚刚压不住的嘴角一下僵住,白洋透过大屏幕,看出唐誉的微表情有一丝不舒服。
“林雾他确实在视频里流露心声,说过他去过广州的艺术村,但是他有没有说过,在那个现实主义和梦想主义碰撞的小村子里,他化名‘冬华’,曾经购买过田佳佳女士的一幅画?”
“他购买的画作,就是后来令他名声大噪的《云渺山海经》,他后来的系列也运用了田佳佳女士3年前的灵感,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抄袭者,盗取者,在今天,在这里,我将向大家公布《灵山》的创作过程,真正的艺术品不应该由冒领者据为己有!”
唐誉说完看向身后的巨幕,随手压了下人工耳蜗。
滋啦,滋啦,滋啦——
耳蜗里传来巨大的噪音,现场有人带了干扰器!
但即便没有人工耳蜗,唐誉也有信心看得懂每个人的唇语。他放下手,忍住了耳朵里的强烈噪音,无事发生一般站在场上,给这一场发布会当定海神针。
不对劲。白洋专门走到唐誉的正面,定睛几秒后揪住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快,通知你们水总,唐誉的耳蜗有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咩咩没来,好气!
白洋:居然穿情侣装,好气!
第60章 真正的情敌
“小宝的耳蜗出问题了。”
水生几乎是脱口而出,从大屏幕上的一个微表情看出了一切。他太了解唐誉,每一个细微末节都在他的了解当中,只要这孩子皱一下眉头,水生就像有心电感应一样。
“水总,耳蜗是不是出问题了!”
“什么?”就在水生即将展开行动时,他旁边的一位保镖快走两步,在他面前说出了一模一样的判断。那位保镖还按着耳麦,水生便猜出是有人告诉他的,保镖也适时地指了下楼上。
楼上有人也看出来了?水生来不及去问到底是哪个弟兄果断机智,这是等发布会结束之后再办的事。当务之急是把根源解决掉!
耳蜗出问题,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耳蜗的外体机坏掉了。
不可能。如果坏掉了,小宝一定会提前知道,不会佩戴上场。
第二种,有人开了干扰器!
“快,有人开干扰器了,找出来!”水生的命令包含了很多细节,这个“找出来”绝对不只是一个“找”的动作。其中包含了“在不影响发布会顺利进行”的条件,也包括了调取监控录像和安检过程的步骤。
老苍那些人说,已经准备了后手要对付唐誉,居然是这么下作的手段。这已经不是水生第一次碰到,唐誉上学的时候就被人欺负过,他也做好了预案,从国外引进了反干扰装置。
但科技日新月异,这种针对于耳蜗和助听器的威胁永远防不胜防。水生按住耳麦,率先通知李成平打开反干扰器,希望信号能对得上。接下来他跑向3层,用从上至下的俯视视角观察每个人手里的电子装备……
在哪儿呢?这东西要想影响唐誉,必定不能太远。现在的干扰器已经做成微型装置,找到它需要一些时间。
而台上,唐誉耳朵里的噪音也越来越嘈杂,像是有人在他耳朵里面磨铁片,用指甲抓黑板。这让他回忆起小时候调机的过程,每个安装了人工耳蜗的听障患者都离不开的一步。耳蜗不是戴上就能用,需要找经验丰富的医生调配,如果调机师的水平不佳,那么耳朵里就不止是自然声音那么简单。
噪音的声音又变小了,在耳朵里嘈杂不停。唐誉盯紧了田佳佳的口型,如果他眼前只有田佳佳一个人,那么他完全可以把人工耳蜗关闭,只读唇语。可是现场这么多人,唐誉必须控制住场上发生的一切,他必须听到每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并且及时做出判断。
“这是我创作《灵山》的全过程。”田佳佳看向大屏幕,屏幕里的视频刚好定格在她反复修改的动作上,“这幅画花费了我很多时间,当我把它卖给林雾之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它,我也以为这只是一场正常普通的交易。可是我没想到,等我再次看到它,这幅画已经改头换面!”
“田小姐!这边有问题!”一位媒体人站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林雾不止是剽窃了您的灵感,还直接冒认了这幅画的原作者?”
田佳佳直面提问,所有会发生的状况,唐誉都给她打过预防针。不过让一个只会画画的她独自应付,确确实实需要勇气和经验。“是,林雾不是这幅画的作者,他不止是抄袭了我的灵感和绘画元素,他这是强盗行为!”
这对于收藏圈真是一个重磅消息,唐誉能从每一位媒体人脸上看出自己想要的反应。当然,也有一部分属于林雾派,他们会坚定维护林雾的市场价值。
“在这里我要着重强调一点。”于是唐誉再次开口,在无法忽视的噪音干扰下,他吐字清晰,甚至是在场说话最清楚的那个,“田佳佳女士所提供的所有证据,包括我们看到的照片、音频、录像,已经顺利通过了正式验证流程,无作假嫌疑。如果有人提出异议,我们愿意提供条件再次检验。”
“可是在绘画当中,灵感对撞也算是常有的事情,凭什么就说是林雾抄袭了她呢?”底下又站起来一个。
滋啦,滋啦,滋啦——
唐誉忍住不适,面上还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很好,我一直期待有人能提出这个问题。我想这是我们大多数人的一个误区,那就是如何鉴定绘画抄袭。把林雾和田佳佳的画作重合,我们无法找到描边的嫌疑,可如果从取色、用色来看,让林雾在美国开了联名画展的山海经系列,全部模仿了田佳佳女士3年前的山系列。下面让我们看大屏幕,你坐下。”
唐誉依次击破他们的疑问,再抬手时,唐基德已经将大屏幕换成了山系列和山海经系列的对比。
“主题都是中国的山流河川,用色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大家会不会觉得,林雾的画其实就是山系列的延续?”唐誉问。
“这样说,是否有误导我们的嫌疑?”台下又站起来一个。
滋啦,滋啦,滋啦——
声响忽然加大,唐誉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不止是嘈杂,噪音也在伤害他的耳朵。额头不经意间冒出一层汗珠,唐誉不仅要注意每个人的表情和发声,还注意到李叔的手下正在媒体区域的附近徘徊。
看来什么都瞒不住,只要有二大妈在的地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一张白纸,写得清清楚楚。也只有对自己如此上心的人才会这样。
唐誉再次将话筒拿到唇边:“没错,我就在等你这个问题。你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是不是已经产生了被误导的意向?”
“我们在谈画作,你不要扯别的!”底下的人马上反驳。
唐誉看着他的口型,再一抬手,唐基德马上听从吩咐,将对比图换成了别的山水画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唐誉绝对不陷入辩论自证环节。
“既然你认为被我误导了,那就说明林雾和田佳佳的画有被误导的可能性。如果我换上其他人的画,颜色、构图、主题都不一样,就算我把两个人的作品放得再近,你也不会产生被误导的意向。能被我误导,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两幅画重合因素太多。好,这个问题我回答完了,坐下!”
大屏幕再次换成了林雾的画,小屏幕反复播放着田佳佳的绘画视频。这看上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铁证,然而唐誉却知道,他们还有后手。
“请问!”果然,台下又站起来一个,“田佳佳女士是否和林雾先生有恋爱关系?”
“对啊,林雾先生前阵子承认他在艺术村有一段恋爱,两个人一起搞创作。如果是这样,那山系列,还有这幅《灵山》,是不是两个人一起创作?”
“不是一起创作,都是我的个人作品!”田佳佳在半小时之前,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被抬上来,但是在更衣间,唐誉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等于给她打了预防针,也吃了定心丸,“我承认,我和林雾有过情感上的暧昧,但是这不是他剽窃我作品的理由!”
众人哗然,有些人的眼色瞬间就变了。
脸色变了的除了这些媒体,还有不断寻找干扰器的白洋。他才不管发布会的内容,也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心采访,他只知道唐誉现在出事了。而且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事故,他只能从唐誉的反应上看出他耳朵不舒服,要不是揪住了一位保镖问了个清楚,白洋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有人带干扰器。
这离他的人生好远,居然有人用这种高科技……来伤害唐誉的耳朵?
用噪音去故意伤害一个听障患者岌岌可危的听力?
卑鄙小人!白洋想不明白这怎么操作,但想来带着干扰器的人就在这些人当中。现场有公众号直播,也有壹唐拍卖行的直播,他不能依次将人按住搜遍全身。
哪儿呢?人到底在哪儿呢?哪一个?白洋顺着2层的围栏转圈,全方位无死角地看着他们的动作细节。长期的训练也锻炼了他的动态视觉,白洋盯着每个人的手,把他们一个一个排查过去。
穿桃粉色长裙的女人,不是。穿淡蓝色衬衫的男人,不是。穿一身黑色的女人,不是。
哪儿呢?白洋急忙忙地快走,仿佛是冥冥当中注定一般,他余光的一角瞥到了一个动静。
有个穿正装的男人,调整了一下领带结。
会不会是他!白洋锁定了他的位置,跑向盘旋楼梯,顺着一路往下跑,最后几节台阶直接飞下来。他落地后,刚好和赶来的水生撞了个正面,水生按住耳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3名保镖马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了人群当中。
白洋也顺着那些人的动作看向了人群。
“把人带出来,别惊动台上。”水生又按住耳麦吩咐了两句,他已经在短时间内查过安检视频,凭借多年的经验找出了最有可能的几个,最后锁定了一个。他也没想到会撞上飞跃而下的白洋,看样子……白洋也在找人。
居然会是他?水生看向他跑下来的楼梯,刚刚在楼上发现小宝遇上问题的人,是他?
台上,唐誉正在以一人之力舌战群人,话题已经被这些林雾派扯跑偏了,这不免激起了唐誉的胜负心和正义感。
“看来现场有人故意转移视线,要询问田佳佳女士的私人感情状况。我在这里宣布,田佳佳女士没有向你们自证情感状况的义务,回答完毕,你坐下吧!”
就像是打地鼠,唐誉刚让这个坐下,那边就有人站起来。这完全在唐誉意料当中,所以他才会在更衣室里问最后的那个问题。当田佳佳点头告诉他,她确实和林雾有一段短暂的暧昧历史时,唐誉就知道林雾要玩哪一套了。索性,唐誉就让田佳佳承认,因为他们摸不清林雾手里有没有影音证据。
如果现在否认,林雾拿出来,那舆论就会再次偏转。唐誉当了好几年的体育记者,在掌控舆论这方面算得上一把好手。
“这不是义务,这是我们提出的问题,如果田佳佳女士感情混乱,在艺术村时感情状况不明,那么今天她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最前排又站起来一位媒体人,“林雾说,他们分手的原因是女方和多人进行暧昧,那么……”
“没有那么,就算田佳佳女士和多人进行了暧昧,这个问题和我们的发布会有关系么?如果你想要混淆视听,那么你应该再来几套更高明的招数。给女性创作者扣情感道德问题,这一招放在今时今日,已经不好使了。”唐誉果断将其打断,耳蜗里的噪音抵达了最大值,他果断将其关上,用完全静音的状态回答底下犀利的问题。
“先不说田佳佳女士并没有多人暧昧,我请问在座各位,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一个男性创作者,你们还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么?不!你们不会,你们只会更关注两个人的画画时间线,关注到底是谁抄袭了谁!”
“只因为田佳佳女士是一个女人,对女性创作者进行污名化一直都是事半功倍一本万利的抹黑手段。她和谁恋爱也好,暧昧也好,也不能更改今天的事实。我再请问各位,你们有没有询问过林雾,他所说的恋爱关系,究竟得到了多少人的验证!”
底下没有人说话。
唐誉完全控场:“没有,对吧?你们完全不去验证他,而是要验证一个已经遭遇了打击的女画家,因为你们知道哪个好欺负,哪个没背景。我的委托人,田佳佳女士,她完全可以一口否认,但是出于她的诚实,她决定毫无保留地告知一切,得到的答复就是你们一再而再将屎盆子扣在她身上,不去追究真相,反而要挖她的桃色新闻。你们身为藏圈的记者,你们又对得起手里的采访装备么?”
“古往今来,如果一个男画家同时拥有几个女人,那么他将被捧上神坛,成为桃色新闻里喜闻乐见的优胜者,他的私德被模糊化,他的个人魅力被夸张化。但换一个性别,整件事情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翻转。我的委托人不需要和你们自证什么,这个问题结束,你给我坐下!”
唐誉话音刚落,3名保镖已经走到一个男人身边,首先出示了工作证件,而后架着他离开了媒体区域。唐誉看向田佳佳,她已经脱胎换骨,再也没有打算逃脱的迹象。
唐誉再次打开人工耳蜗,噪音也完全消失了。
他再次拿起话筒,沉稳又缓慢地说:“我在这里,代表壹唐拍卖行,宣布这幅画将会以田佳佳女士的画作身份进入展拍会,将会以《灵山》这个名字上拍。而林雾先生将会被壹唐拉入黑名单,以后他的任何一幅作品都不会经由壹唐上拍。如有疑问,欢迎大家咨询我本人,谢谢。”
唐誉的话彻底吹散了发布会上方的疑云,斩钉截铁落下一声巨响。白洋远远地注视着那个光芒万丈的他,笑容忍不住一再放大。
首体大最厉害的四辩手,是一个戴着助听器上台的人。
这在学校也是一段传奇,每个队伍的四辩手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这个位置不止要总结论点,捋顺论据,更主要的是给整场辩论上高度,最大化地拉到投票数。每一回唐誉的精彩四辩都像一场表演,哪怕是对辩论从来不感兴趣的白洋,也会被他的气势征服。
他是一个潜在的领导者,白洋现在还是这样想。想着想着,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去,现在危机解除,白洋只想到第一排,用自己的个人行为去表态,等唐誉的话说完,他想要第一个接他下来。
只是刚刚走了一步,正门口又来了一批人。
这批人可不是老苍手底下的小罗罗,看着还挺有来头。而且他们显然是和安保公司的人认识,见面还打了招呼。白洋连忙抓住身边一位保镖兄弟,好奇地询问:“这也是唐誉的竹马?他朋友吧?”
“这个?这个不是。”保镖只是实话实说,“这应该是杨家的老板来了。”
“杨家?还不是朋友?”白洋多敏感啊,问了个他以为最不可能的方向,“不会是什么……指腹为婚吧?”
可是他从保镖的表情却看出了一丝肯定。
白洋立马看向台上,唐誉还真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水生:很好,对白洋的反应很满意。
咩咩:唐誉你可真是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