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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人生乱局

谭玉宸听不得这种话。

“你别乱说,呸呸呸!”他去扶唐誉,“衣服都脏了,先去换一身干净的,洗个澡。”

然而这一次唐誉却没有被他拉动。

谭玉宸忍不住跟着难受,他陪着唐誉长大,第一次见他这样低落。在他印象里,唐誉从来都不这样,而今天居然自暴自弃。

“六儿。”唐誉的一只手攥着醒酒器,说话又慢又重,耳朵都疼,“你帮我去拿几瓶酒上来。”

“不用了吧,这不是有红酒嘛。”谭玉宸拍拍他的手背,以前只要这样就能哄一哄唐誉。但今晚的唐誉让他陌生。

“你不拿我自己去拿。”唐誉擦过谭玉宸的肩膀,直接往楼下走。家里有专门放饮料酒水的冰箱,徐姨一般都把啤酒放在最下层,唐誉拿了两瓶,转身又往楼上走。

路过唐弈戈的酒柜,唐誉再次停下,从里面拿了瓶洋酒。

“不能这么喝啊,这样会出事。”谭玉宸再次阻拦,唉,今晚真是一个混乱之夜,早知道就一起跟着回来了。张伯华虽然嘴上跑火车,但是和客户喝酒真不含糊,余婉君酒量也不错,都不用他帮忙挡酒。就在谭玉宸以为今晚没什么大事,还等着白洋和唐誉带着张伯华那部手机一起回来时,偏偏出了纰漏!

唐誉没有直接喝酒,而是定定地站在那副太阳系面前。

太阳系里有那么多行星,海王星是离最远的一颗。

“六儿。”唐誉轻轻地叫他。

“我在。”谭玉宸声音也轻了,如果现在陈念国在他面前,谭玉宸真想先下手为强,替唐誉替唐家解决了这个隐患!

“你说,海王星要是炸掉了,冥王星也回不去了,它该怎么办?”唐誉看着珍珠笑了。

谭玉宸不知道,他至今都没弄懂为什么唐誉这样喜欢这幅画。他只能握住唐誉的腕口,再一次从他手里拿酒:“你心里难受,我陪你喝,你把酒给我。”

“不,我不难受,我不能难受。”唐誉摇了摇头,能看出他眼尾是湿润的,藏着珍珠一样的泪水,“唉,冥王星该怎么办啊……”

谭玉宸很想安慰他,然而自己能做的只有陪伴他和保护他。他跟着唐誉上了楼,唐誉今天的反常让他震惊。回到卧室后,唐誉先打开了听啤,一瓶给自己,一瓶给谭玉宸。

“陪我喝点儿吧。”唐誉先灌了一大口。

“不行,这个不行。”谭玉宸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都到家了,你陪我喝点酒怎么就不行了!我在家里还不能放松警惕么!”唐誉执意把听啤给他,“我就不能有点……恣意妄为的时候吗?我都回家了,你陪我喝几口酒又能怎么样?喝了我就死了吗!”

谭玉宸赶紧接过来,不带犹豫地打开了听啤:“你别这样想,干杯,干杯!”

“干杯。”唐誉酒量很好,但或许是刚才那半瓶红酒的醉意在心里徘徊,他觉得思维很粘稠,有种推不开的无力感。他来不及品尝啤酒的滋味,只把它当作水来喝,喝下的速度让谭玉宸想阻挡又不敢。

算了,喝吧!谭玉宸最后干脆不说了,只是默默地陪着。唐誉从小就是家族里的小太阳小甜心,可能心里也有专属的那份苦。

“你知道,我今天干了什么事么?”喝着喝着,听啤见底,唐誉把唐弈戈的烈酒打开,昂头对着就是两三口。苦辣马上爬上他的舌苔,他从小就跟着家里品酒,什么好酒没喝过,什么贵的没喝过,可这一秒钟里……

唐誉觉得酒很难喝。

谭玉宸摇摇头:“对不起,今天是我失误,我应该跟着回来。”

“我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很高兴,我终于可以上班了。”唐誉揉了揉眼,他的外套给白洋了,那是他今天精心挑选的一身,现在领带上都是红酒,“他今天,主动抱了我。”

谭玉宸静静听着他的心事,也咽下一口苦酒。

“他今天没和我拧巴,拥川来了他也没生气,下午吃饭的时候他还告诉我座位怎么排。我怎么会不知道哪里是主位,只是……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坐家里主位的那个,每个人都把主位让给我。我坐习惯了。他过来让我跟着他坐,他今天真的很好。”唐誉苦笑了一下,“他还帮我抓住了那个泼油漆的男人,他让我放手那幅画,他主动说他是因为担心我。”

谭玉宸很难想象这是白洋能说出口的句子,他居然……承认了?

“他太聪明了,真的,你应该知道他有多聪明。他知道我有事情瞒着他。可我不能说,我不能牵扯他进来。”唐誉思维乱了,都不知道自己说到哪里。

在酒精作用下,他回忆起小时候点点滴滴。在不懂事时他和家里人说自己长大最想开飞机,却不懂因为耳朵的缘故,他早就没有这个机会。后来再大一些,同龄人都可以离开大院去玩儿,自己永远不行。他的活动范围只能在院子里,绕着那些楼,他根本不知道外头什么模样,每次看着别人出去,他就在警卫员的陪同下,站在院门口往外看看。

他很乖,不给家里找麻烦,等着竹马和舅舅们放学。警卫员也对他很好,时不时抱着他往外头看一眼,又快速回去。

看看就知足了,唐誉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他真的不知足,他不怪家里的保护,他只怪自己没能力自保。现在他不仅没能力自保,还差一点就把白洋牵扯到命运里。他像个恐慌症发作的病人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恨不得立即就和陈念国面对面对峙!

凭什么,凭什么你发疯就要牵扯到我和我家人!

我连你和你儿子的面都没见过!我根本不知道陈宗岱是什么样!

烈酒喝了很多,唐誉觉得太难喝,又换成了红酒。喉结快速滑动,酒水顺着食道进入胃部,也滴落在他的衬衫领口。唐誉忽然抬起头,红着眼圈问谭玉宸:“你说,我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怎么可能!你别瞎说!”谭玉宸吓得一哆嗦。

“真的,我也想过……唐家如果没有我,就完全没有软肋了,就无懈可击。再也没人能威胁家里,唐家又不养闲人。”唐誉晃悠悠地站起来,头发完全散开了。谭玉宸上前扶他,他一把推开,自己一人推开了卧室阳台门。

“你别去!”谭玉宸生怕出事,从后头拽着他。

“我吹吹风,你别怕,我死不了。”唐誉的脸很热,热得他难受。

顶层的风把他的眼睫毛吹动起来,像摇摇欲坠的冰片,经不起太阳的一照。他闭上眼,想努力听听外头的车水马龙,可是又听不清。他睁开眼,想要看到四周有没有枪口,也看不清。

“有本事,现在你就开枪打死我啊!开啊!”唐誉对着夜空大喊,“你躲在暗处算什么东西,你不是想杀我么?我已经快25岁了,你不是咒我活不过你儿子么!再有两个月我就超过你儿子了,你出来!”

谭玉宸忍不住鼻梁骨酸胀,陈念国那个畜生,他真的……已经把唐誉的人生毁得七七八八!

“你给我出来!”唐誉头重脚轻地喊,“出来杀了我!”

谭玉宸不能让他再这样喊,因为自己确实担忧。当年唐二大爷就是大意了,输在国内禁枪这上头,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个赌谭玉宸不敢打,陈念国如果真埋伏在附近放冷枪,唐誉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血肉之躯禁不住一颗子弹。

他把唐誉拽回屋,锁上阳台门,然后牢牢地靠着阳台门,像重兵把守这个位置,不允通过。唐誉也不闹,从兜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来覆去地找着。

刚结束了封闭训练的屈南拿起震动的手机,咦?唐誉?

他很意外,先不说自己和唐誉的关系一直很僵,唐誉不是在国外吗?他从来没主动联系过自己,现在怎么了?

震惊之余,屈南还是接了起来,万一有什么大事,试探着开了口:“喂?”

“你知道我是谁么!”唐誉的脑海里全是屈南和白洋交头接耳的画面。

他就是想不明白,白洋为什么什么都和屈南说了?两个人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他俩到底怎么回事?只要是屈南的事情,白洋永远冲锋陷阵两肋插刀!

“你是唐誉啊,你怎么了?”屈南也懵了,哪怕有再大的矛盾还是问道,“你出什么事了?”

“我讨厌你!你这个讨厌鬼!”唐誉狠狠骂道。

骂完之后,唐誉直接结束了通话,也不管屈南那边有没有回应。紧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地拨了另外一个号码,一上来就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失败?”

白洋正在家里吃止疼片,原本就心乱如麻,现在心跳漏拍:“你喝酒了?你在哪儿呢?”

“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失败?”唐誉拿起醒酒器,喝了一大口,语气非常不稳,“你凭什么不让我管那幅画?”

“你是不是喝酒了?你给我把地址发过来!谭玉宸在不在?”白洋忍痛站了起来,唐誉要是在外头买醉可就糟了!

“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和原则啊,我为什么不能管?凭什么你不让我做点事?”唐誉哽咽了一下。

白洋急得在屋里团团转:“老六在不在?老六呢?”

“我也想要成功啊,你说你想成功,我也想啊!”唐誉揉了下眼睛,眼睫毛瞬间就湿了,“你上次说……马斯洛需求,你说你只懂最底层的,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从来没有实现过啊!最上面那一层我从来没有实现过!”

“你在哪儿呢?你别一个人乱转,你把地址发给我!”白洋哪里顾得上什么需求不需求,现在外头有个姓王的发疯要伤害他。

唐誉沉了一口气,沉了半分钟才不吐不快,拿手机拿得都不稳了:“凭什么我不能有痛苦呢?我从来都不懂……什么叫自我实现。你以为我不羡慕你么?你总说我什么都有,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啊!”

白洋一瞬间愣住了,唐誉哭了?

“我小时候想开飞机,可是我听不见,我注定是一个没法实现梦想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能干什么,你现在连我自由范围里的一点点权力都要剥夺,白洋,你凭什么?”唐誉摇了摇头,太阳穴已经疼起来了。他不知道是在喝红酒,还是打翻了红酒,头顶的灯光变成了光圈,在他眼前晃动。

“我也已经……把我力所能及范围里,所有的努力都做到极致了啊。其他的努力不是我不想做,而是我不能啊!”唐誉觉得呼吸都很困难,“我很失败,是不是?”

“不是。”白洋听着他控诉,呼吸也困难,“你以前在学生会……做得非常好。没有你我办不成那么多事情,谁说你很失败了?你把他名字告诉我!”

“没人告诉我,没人。”唐誉忽然间不说了,也可能是没了力气。他靠着墙,像脱力一般慢慢地滑坐下去,手指也收不拢,手机掉了出去。

“喂?喂?唐誉!”白洋大声喊着,心尖酸痛,“唐誉你……”

“是我。”好在谭玉宸手快,一步向前拿走手机,“他在家,很安全。”

白洋一颗心沉了底,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在家喝酒了,没事。他可能心里有点不痛快,所以才对着你吼了两句。你别往心里去。”谭玉宸说。

“他喝多少?”白洋的心又提起来,唐誉酒量不差的,喝多少能醉成这样?

“没多少,就是三种酒混着喝外加心里难受,所以才醉得那么快。你放心吧,我照顾他。”谭玉宸还未说完,负责收拾卧室的田萍霜走了进来。

“怎么了?大吵大闹的?”田萍霜是专门收拾卧室清洁的阿姨,还以为少爷和老六在楼上吵架,火急火燎地上来瞧瞧。一瞧不要紧,白色的地毯上一大片红色,少爷身上也都是红色的。

“玉宸你也真是,怎么让他喝这么多?”田萍霜想要扶小少爷起来,没想到却被唐誉一把抱住了。

“田姐,对不起,对不起啊。”唐誉压在她肩膀上嘀咕。

“瞎说什么呢,什么对不起的?快起来,地上凉。”田萍霜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唐誉的目光已经泛起直直的茫然:“对不起,我把地毯弄脏了,害得你还得收拾。我不是故意的……”

“哪有,田姐我就是干这个的,不麻烦。你听话啊,一会儿就洗得干干净净。”田萍霜拍了拍唐誉的后背,别人的小东家什么脾气她不知道,但唐家每位东家都太好了。她想把唐誉搀扶起来,然而他像闹别扭的小孩子,怎么都不肯起来,无奈之下,田萍霜只能看向玉宸。

“给水总打电话吧。”

水生赶到的时候,屋里的酒味已经全面弥漫开,睡房像是酒窖。他进屋后就吓了一跳,唐誉脸色惨白,靠墙而坐,双目紧闭。

白衬衫的胸口位置有大面积的淡红色,像绽开了一处无法挽救的伤口。被枪击的痛苦猛烈冲回身体,他连忙上前抱住唐誉。

在他数不清的噩梦里,就有这样的情形!

水生快速地摇摇头,他不会让噩梦成真,让这一幕成真!

“二大妈。”唐誉费劲儿地睁开眼睛。

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在眼前走马灯,一幕一幕接连上演。从白洋的拥抱开始,到拥川的成功,再到晚上的饭局和白洋的受伤。他心里有无数种困苦要和家里人说,其实自己真的不怕死,只是不想让家人接受他的结局,让家人体验失去他的痛苦。

“我不想让你们伤心。”唐誉抱住了水生的肩膀。

水生已经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我今天……很失败,我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类人。”唐誉喃喃自语,声如蚊呐。

他居然,用别人的家人来做威胁。可笑,因为陈念国用的就是这一招。在陈念国的计划里,自己是那个威胁唐家的家人,而在自己今晚的计划里,他故技重施,又成为了施虐者。

“不怕,不怕啊。”水生轻轻地哄着他,仿佛他还没长大。

“我不怕,我真的不怕……”唐誉一直低声说着什么,水生没听清楚。等到唐誉完全醉晕过去,他和谭玉宸一起将人弄到床上。拧了一把热毛巾,水生擦着唐誉的面颊,听老大他们汇报情况,原来是今晚出事了,才害得唐誉情绪波动。

可真的只有这一件事吗?水生深知不止,一定还有别的。

第二天,唐誉睡醒后有点头疼。

他不记得昨晚都具体干了什么,好像是打了好几个电话。一觉醒来,全家人都对他呵护备至,连小舅舅都不喝黑咖啡了。唐誉心里有数,大概是昨晚自己趁着醉意说了什么。

到了该出门的时间,他却迟迟未动,而是站在那副太阳系面前。

“走吗?”谭玉宸问。

“老大是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昨晚白洋受伤的事?”唐誉问。

“说了,他……很勇敢,也很厉害。”谭玉宸真心实意佩服。

“勇敢?厉害?你可千万别当着面夸他,夸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这就是唐誉最担心的事情,“他那个人,看着冷静精明,实际上冲动得要死。他就是登高跌重的那个重,易刚易折的那个刚,出头鸟的那个鸟。而且他改不掉。”

谭玉宸还真没发现白洋的这一面。“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唐誉深深地看了一眼海王星。海王星不稳定,或许有一天真会炸掉,他能做的,就是在海王星炸掉之前,彻底把冥王星拉入太阳系,拥有一个庞大的星系作为背景,才能护住那一颗小小的星星。

今早的壹唐也格外忙碌,白洋和陈小奇是拉着小行李箱来的。昨晚11点,邵弘突然通知他们出差,下午直接坐公司的车去机场,目的地武汉。

陈小奇不止带着行李,还拎着一个礼物袋。“白组长,你说唐组长会不会嫌弃我的礼物啊?”

“什么礼物?”白洋先检查了一通。

“我妈亲手做的泡菜和腌肉,特别好吃。我妈说让我先给唐组长尝尝。”陈小奇也觉得礼轻了。

“没事,一会儿我帮你拿进去。”白洋说曹操,曹操就来了,唐誉的身影在前台一晃,完成打卡后径直走向办公室。今天他没那么高调,穿着一身黑正装,只是眼睛额外通红,其余的细节已经看不出任何破绽。

等唐誉进了办公室,白洋拎着陈小奇的礼物袋,又快速地拎起另外一个口袋,晃进办公室的门。进去之后他先把百叶窗关闭,停在唐誉面前几秒钟,把自己手里的袋子放了上去。

“什么东西啊?”唐誉问。

“欠你的那顿佛跳墙。”白洋说。

唐誉猛地一抬头。

那年他突然想吃,只不过和白洋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白洋当时训练任务重,下练都晚上七八点,结果一直没吃上。

“省得你发酒疯,一会儿趁热吃了吧。”白洋又把陈小奇的那个袋子放上来,“这个是陈小奇家里给你的礼,他妈妈亲手做的。你回去先别吃,让老六尝尝再说,我怕你乱吃东西拉肚子。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唐誉站起来,绕过半张桌子抓住他的手腕,“你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白洋反问,“你倒是挺反常,我还以为你得跟我闹几天别扭呢。”

“不闹了,一会儿我就吃。”唐誉笑了笑,时间有限,他不想浪费。

这一整天唐誉都没再关闭百叶窗,时不时抬头看看白洋,尽量多看几眼。他必须要动作快,不能耽误太久,得找个契机把白洋拉进自己的圈子才行,不能放他横冲直撞。他想到最高的地方去,哪怕自己真的不在了,唐誉也要确保自己留下的社会关系能将白洋托举。

一天过去,天微微擦黑,白洋和陈小奇要准备去机场,唐誉也跟着下了楼:“坐我的车吧?”

“不用,公司有车。你先回家,到了机场我联系你。”白洋偷偷说。

“我想送你。”唐誉生怕见一面少一面。但不等白洋回应,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无声地滑行到他身边,存在感十足。白洋顺着车胎看过去,只见那车的窗子摇了下来,看不到人,只能听到一个清冷的声。

“小宝,上车。”

又来一个竹马?白洋对“小宝”这个昵称都要应激了!他疑惑地看向唐誉,唐誉诚恳地点了点头,没错,自己的第二个重量级竹马来了,傅乘歌。

这可比拥川难接触太多了。唐誉先回头点了下头,再跟白洋说:“你过来,我想和你说几句。”

白洋的疑惑还停留在车窗内,唐誉怎么这么多竹马?

他跟着唐誉来到路边,唐誉先抱了他一下,有点用力。

“干什么啊!”白洋紧急推开,还好陈小奇没转过来。

“你去几天啊?”唐誉问。

“最慢一周就回来了,又不是不回来。”白洋回答。

“你快点儿回来。”唐誉笑着催促,“两三天就回来吧。”

“我得工作啊,晚几天回来又不碍事。”白洋只觉得今天的唐誉格外奇怪,想了想之后,他又说,“那个……那幅画。”

“嗯?”唐誉歪着头等他说。

“如果你想要跟进,就要确保自己的安全,那边明显要对你不利。跟进到什么程度了你和我说一下,别冲动。”白洋是违心这样说,可唐誉昨晚明显难受了。

唐誉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好。你也是,快去快回,一路平安。对了……今年我再过生日,你陪我过么?”

“8月15啊,时间还早着呢,到时候再说。”白洋笑了一下,“快回去吧,省得你那位竹马等急了。我上车了啊,一会儿联系。”

“好。”唐誉笑着看他转身上车,把白洋的背影记了千万遍。

正当他要回头上车的时候,地上一个小纸包引起了唐誉的注意。他弯腰捡起来,打开后,里面是几个白色小药片。非常普通,看不出是什么药。

这是……白洋兜里掉出来的?刚才自己抱他,他推开的时候动作太大,所以才掉出来?这是什么药!

而唐誉身后的商务车里,傅乘歌同样盯着白洋离开的方向,对前方副驾驶座位上的特助说:“查他,今晚就查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屈南:啊对对对,你喝醉了你打电话骂我。

公主噘嘴:就骂。

第42章 血的气味

唐誉飞快将药片放进兜里,生怕白洋一个掉头就回来找。隐隐约约中,他似乎摸到了白洋瞒着自己的那个秘密!

这个秘密会不会和他退役有关系?

还没搞清楚一切,唐誉已经不敢深想。白洋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他把跳高视作至高无上的荣耀和事业,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赚钱少就放弃。再说了,他的朋友们还都在赛场上拼搏,那些他们一起帮过的人,还有屈南,他们都没退役,白洋不可能因为没钱赚就离开体院。

除非是……他病了!

找谁去求证?唐誉几秒内想到了可以求助的人。

等公司的车消失在十字路口,他也回身上了傅乘歌的车。如往常一样,凡是傅乘歌待过的地方都有小茉莉花的香气,若隐若现,连车载香水都是这个调调。上车之后,唐誉先亲切地叫了一声:“傅总好。”

“你少嘴甜。”傅乘歌先递给他一瓶水,再吩咐司机,“开车吧,老地方。”

水瓶是已经提前拧开的,唐誉知道乘歌一直都是这样贴心,但这份贴心只对自己人。“老地方”就是傅乘歌最喜欢的一家餐厅,也只有在这里唐誉不用那么操心他吃饭。

和从小胃口极好的自己正相反,乘歌从小就不爱吃东西。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能从进食中得到美好的快乐,所以食欲总是不佳,吃饭只是为了保证能量摄入。偶尔碰上咀嚼起来特别有口感的,才会多吃两口。

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乘歌是竹马团里最矮的,身高只有178。可他的气势最盛最凌厉,他们一群人相聚时,连唐弈戈都承认,最像他的那个人是鸽子。

很快,商务车就到了老地方。唐誉先下车,再回身扶乘歌。傅乘歌雪白的手搭在他的小臂上,面庞映在鸽血红的领带上方,有种吸血鬼一样的美。

“小心。”唐誉让他注意脚下。鸽子还有心理洁癖,只允许他了解的人碰他,不认识的人扶他一把,他回家就能洗个澡。

“你啊,真是的。”傅乘歌站在唐誉旁边更显得清瘦。今早小舅舅说唐誉昨晚喝醉了,吓得他连忙来看看。结果这一看,就看到了小宝的感情情况。

“我真是……想打你一巴掌。”傅乘歌的手都抬起来了,可落在唐誉脸上只是掐了一把。

唐誉揉着被掐过的脸,笑着哄哄他:“傅总才不会赏我一巴掌呢,傅总不舍得打我。”

进了餐厅包间,傅乘歌把主位让给了唐誉,自己坐主位侧。菜品和上菜顺序都是提前预约,唐誉尝了几口开胃菜,觉得不错,便夹给了鸽子:“你多吃点。”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傅乘歌是酝酿了一路的心事。

唐誉无奈地笑了一下:“唉,遇见不高兴的事了。”

“有什么不高兴的,和我们说说,喝闷酒伤身。”傅乘歌在唐誉的哄劝下多吃了两口,“你是知道我的……”

“我当然知道了,你是准备来骂我的。”唐誉心领神会。

这一巴掌最终还是落在了唐誉的后脑勺,只不过很轻。傅乘歌轻轻地骂道:“你没事跑村子里去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拥川告诉我们的时候,大家有多着急!我看你就是该挨骂挨打了。”

“拥川哥已经打过我了,好鸽子,你就别再打了。”唐誉说完又看了一眼手表,估摸着白洋这时候该到机场了。果不其然,他手机收到了两条消息,一条是白洋,一条是开车随行的老六,两个人的内容如出一辙,都是[到了。]

唐誉挨个儿回复后,又说:“等过阵子,我想请你们吃个饭。”

“我们?我们是谁们?”傅乘歌精明绝顶,小宝这是准备带人回家了。这时候,服务生开始上米饭,傅乘歌端起精致的小碗先给唐誉拨了三分之二。

“就是你们啊。”唐誉已经习惯了,从小,傅乘歌吃不完的食物都往他盘子里堆,生怕他自己吃撑了,也生怕自己没吃饱。

“到时候再说吧。”傅乘歌给出的答复也很模棱两可,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陈念国找出来。

不止是唐家在找,每家都在帮忙找。可陈念国就跟原地消失一样,根本不露头。就是他这些年躲得太好了才让人掉以轻心,眼看着小宝生日越来越近,傅乘歌来老地方吃完都没胃口,一不留神就掉了三四斤。

“好鸽子了,多吃点。”唐誉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熟练地哄他吃完,“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别,你这甜言蜜语是每个人都说吧?”傅乘歌哼了一声,他们这群人,每个人都听过这句话,但每个人都拿小宝没辙。

而这时候,跟着一同用餐的特助也开始忙碌起来。要调查一个人的底细,不难,但眼下这个时间,有点麻烦。所以他率先就把消息发给了顾拥川的特助。

不止是他们老板们有群,他们这些特助也有群,时时刻刻掌握动向。听说前几天顾总找过唐誉,说不定已经查过了。

果不其然,顾总的特助立即发了一份资料过来,同时强调“别说是我给的”。

那就是顾总不愿意公开。收下资料后,特助也心里有谱儿了,八成那个人的背景是有问题。

等这顿饭吃完,傅乘歌陪着唐誉聊了很久,虽然唐誉不愿意说实话,但亲如手足的他们总能对彼此有些安慰。唐誉一直在等白洋的状态更新,消息从[我到机场了]变成[领了登机牌],然后变成了[我要安检]。

安检之后,他又拍了陈小奇去买咖啡的照片,最后的消息是[抵达登机口]和[我们上飞机了]。临起飞,白洋又发了一条[陈小奇的泡菜和腌肉记得先给老六吃]。

唐誉看着手机一路笑着回家,都给前头开车的谭玉宸看疑惑了。到了家,唐誉先把泡菜和腌肉给他:“这个你先尝尝,陈小奇一直说他妈妈手艺很好。”

“行啊,明早我配粥吃。”谭玉宸接过来,只要唐誉心情好了他就高兴。

他虽然是保镖,但是经常模糊保镖的身份。从小一起长大是优点,让他了解唐誉,但也是缺点,让他总能模糊“朋友”的界限。如果是哥哥保护唐誉,在艺术村的时候哪怕山火烧起来他也不会去找白洋,而是死死守在唐誉身边。哪怕昨天真的和唐誉吵起来,也不会让他三种酒混着喝,直到醉晕。

可是对自己来说,对唐誉说“不”太难了。谭玉宸总会站在发小的角度上替唐誉考虑。唐誉一难受,自己就总想让他好受些,所以一再而再纵着他。

“对了,今晚你别喝了。”所以谭玉宸强调了一回。

“不喝了,我现在不敢醉,只想赶紧做事,把计划里的事情都办完。”唐誉说,“有件事我得问你……我昨晚喝醉之后,没干什么吧?”

唐誉心里有数,自己喝醉之后应该不会干什么破格的大事,最多就是安安静静睡觉。可是,今早他手机上有两个接通电话,一个拨给了白洋,一个拨给了……屈南!

“我昨天晚上是不是给别人打电话来着?”唐誉又问,他真的断片了。

谭玉宸哪敢说啊,说你骂别人是讨厌鬼,然后对着咩咩嗷嗷了一通,不仅没有安安静静,还大吵大闹哭鼻子,在阳台上大喊陈念国。“那时候你都开始说醉话了,我也没听清。”

“哦……那好,我肯定也没说出什么来。”唐誉放心了,要是真说点什么出来,他今早估计都不想上班面对白洋。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了开门声,唐誉正想去找二大妈,他人已经来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难受吗?”水生怕唐誉宿醉后遗症,“我带了些醒酒茶,以前二哥他应酬多,我亲手配的醒酒茶一喝就好。”

“不难受,二大妈,我以后不会再让家里人担心了。”唐誉拉着他的手到厨房来,憋了一晚上的心头大事全盘托出,“二大妈你得帮我个忙!”

语气如此之急,水生略微震惊:“出什么事了?”

“这个,这个药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唐誉把小纸包拿出来,打开的时候手急得颤抖,“这个药你认识么?是治什么病的?”

小药片?水生疑惑重重地拿起纸包:“你从哪儿拿的?这是谁吃的?”

“我……咳咳,一个朋友的药,我想个搞清楚怎么回事。这不会是治疗什么……绝症的药吧!”唐誉半真半假地说。

朋友?水生半信半疑地点头,猜出个大概来,脑海里浮现出一张面孔,大概就是那个人的。“你别急,这个药片太普通了,白白的,什么字都没有。我得找人去化验。”

“最快什么时候能知道?我急着要,我不想等。”唐誉急不可耐。

“这个我得去问问,你放心,二大妈给你争取最快。”水生摸了摸他的耳朵,“放心。”

唐誉只能是放心一半,另外一半的不放心是山海经那幅画。趁着白洋还在飞机上,他让老五进了书房,如实地汇报了手头上的信息。

“姓王的我已经找着了,叫王涛,是北京伊甸画廊的法人。那辆埃尔法也落实了实名,却不是王涛的,而是一位叫薛思亦的人。目前薛思亦这条线我正在查。”老五猜测,“王涛这个人我调查了一些,他身边的社会构成多是策展人和买家,会不会是他身边的人想要继续持有林雾的那幅画?”

林雾就是山海经的创作者,也是最近风评大好的画家。唐誉却摇了摇头,说:“如果真是王涛这个人主谋,那薛思亦是什么角色?仅仅就是提供了一辆车?太不划算了。”

“薛思亦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持有人。”老五说。

“这些人,连我的背景都不查就敢动手。也好,他们不查,就说明他们没有那个觉悟,也没有这个打擂台的本事,再次对我下手的时候就该露面了,到时候是他们鸡蛋碰石头。”唐誉总觉得自己漏掉了哪一环,当年和白洋一起在学生会抽丝剥茧办事的劲头又被他找到了。

在摸不清自己前路时,只要能干点实事,也很不错。

要是白洋在……他一定能帮我分析出来。唐誉刚刚这样想,他的工作手机震动起来。

白洋不会打这部电话,公司也不会叫他回去加班。那会是谁?唐誉看向来电人,田佳佳。

“田佳佳……”唐誉自言自语。

谭玉宸也在书房里,大小事他都替唐誉记着。“前阵子你买了一批画作,《白羊》那幅画的画者,就是她。”

“我就说为什么这么耳熟呢。”当时买画的时候自己还在关禁闭,都是老六帮忙操办,唐誉刚准备接电话,手机又被谭玉宸一把按下。

“不用接,万一她是还想卖画呢!”谭玉宸有阴影了,这些艺术家确实有真本事,但他们渴望成功的神情也太极端。

“没关系,当时办画展之前我就和这些人强调过,我只会给他们提供一次机会,至于能不能签约他们各凭本事。如果田佳佳还想卖画,大不了我拉黑她。”唐誉不愿意一把关闭别人的光,总要听听怎么回事。他接起电话,那边是田佳佳犹豫的声音,光是凭借她的语气,唐誉就猜得出来她有多为难。

“喂?你好?”唐誉先开口。

谭玉宸和老六同时“唉”了一下,唐誉有时候就是心软。

“喂,您好,请问是唐先生吗?我是田佳佳。”田佳佳说。

“是,我就是,请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唐誉问。

“我想和您说说画的事。”田佳佳开口。

唐誉微皱眉,还真是要卖画?

“我的画……可能被抄袭了,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您……您愿意相信我吗?您愿意听我说吗?”田佳佳声音越来越小。

“抄袭?”唐誉眉心松开,“对不起,我不是鉴定家,我没法鉴定画作抄袭。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可以找一位鉴定师来,只不过……”

“好吧,唉,我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办,毕竟……我没什么名气,事业刚刚有点起色。谢谢您。”田佳佳说完就给挂了。

“喂?喂?”唐誉还没听完,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他看向玉宸,“她说她的画被抄袭了?”

“这件事咱们怎么管啊,判定抄袭本身就是蹚浑水。而且啊,不是我说……”谭玉宸实话实说,“画画这种事有借鉴,有照猫画虎,咱们不好下定论啊。实在不成你在壹唐找个鉴定师,和她联系联系?”

“好,这件事你去办。”唐誉算着时间,估摸着白洋快到了。

白洋一路上都没睡着,陈小奇倒是补了一小觉。在飞机上他看着陈小奇的侧脸,后悔当初把山海经那幅画丢给唐誉,是一个致命错误。脑海里,总是回荡着唐誉昨晚的控诉,他说他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把努力做到极致,这种努力到泣血的心情……让白洋彻夜难眠。

所以他凌晨就起来了,洗手切菜炖上锅。

陈小奇曾经说过,唐誉就是因为说话太流利了,经常让人忘记他是残疾人。尽管白洋不愿意承认,可那本绿色的残疾证能说明一切。就因为那个绿色小本,唐誉他开飞机的梦没了。

如果他听得清楚,说不定自己现在坐的,就是他开的那一架。白洋无法控制地去想他,幻想着命运的if线。在那一条线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乘客,在某次出差时,下飞机的时候,刚好撞上了从机头位置出来的唐机长。

他穿着正式的机长服,打着深蓝色领带,双肩扛着金色的三道杠,胸口戴着小飞机徽章。他抬起帽檐,灿烂微笑着说上一句“你好”,恐怕会收获不少乘客的微笑。

可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了,唐誉生下来就听不到。

他花了这么多努力才拥有了一口流利的表达,他很喜欢表达,上大学的时候戴着助听器也要上台辩论,用犀利的语言和别人干仗。他说他最喜欢当四辩手,有一种运筹帷幄的输出力。

终于飞机平稳落地,白洋也从思索中脱离出来,在飞机滑行阶段打开了手机。一开机,他就收到了唐誉的新消息,这种急不可耐的联系欲让白洋会心一笑。

唐部长:[白队,帮我挑一张照片,你说这两张哪个好看?]

他发过来两张照片,一张是大四那年在学校拍的,当时还是大一菜鸟的唐基德抓拍。镜头里的他微微笑着,穿着白衬衫,肩膀上落了一只学校的鸽子。

另外一张,应该是他24岁左右的照片了,五官比前两年更为深刻浓烈,长开了,更深邃。可能是他留学时候的纪念,唐誉系着一条米白色的围巾,对着镜头笑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

于是白洋回复:[第2张吧,第2张笑得好。你拿照片干什么去?相亲啊?]

正在书房处理工作的唐誉也笑了下,回复:[对啊,就是相亲去,你要是早点回来,我就不去了。]

发送完之后,唐誉将白洋选出来的照片放进抽屉,如果真有一天用得上,那就是它吧,白洋说笑得好。

同一时刻,张凯云的房门再次被人敲响,他不耐烦地打开一条缝:“谁啊!他妈的有病吧!”

“您好,张先生。”外头的男人开口,“有一位陈老板,很想见您。他想和您谈一笔生意,如果谈成了,100万到账。”

“操,当我好骗啊!滚!”张凯云将门撞上了,声音震天。

门外的男人却没动,还在等。

半分钟后,那扇门再次打开,张凯云的脸从宽缝露出来,像蚊子闻到了鲜血。“真有100万?”

作者有话要说:

唐誉:我心里有数,就算断片了也只是安安静静睡觉。

屈南:请看VCR!

第43章 知己难寻

张凯云让那人进来了,反正这事也是白来的钱,听一听又不能掉块肉。

结果那人进屋连坐都不坐,一副看不起他的神情。这让张凯云多多少少不太舒服:“你们那个事,是不是先给订金啊?”

男人看着油腻腻的饭桌,这又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但此时此刻,见钱眼开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他将一张照片放在了油腻的桌面上,推向这位有可能帮他们大忙的人。

张凯云拿起照片,先是很嫌弃地扫了一眼:“这不是那谁嘛……他惹事了?我先说啊,我可没钱!他要是欠钱了你们剁他手、剁他脚、毁他容都随便!他要是和你们说这房子是他的能抵债,没门儿!”

“他……确实惹上大事了。只不过是我们的大事,不是你的。”男人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你认不认识照片里另外一个人?”

张凯云原本已经把照片扔下了,他还以为白洋那臭小子在外头闯祸,要拿这房子干点什么。现在他再次捡起照片,这才发现照片里不是一个人,白洋身旁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只不过那个男人站在阴影里,看不太出来。

从轮廓来看,两个人差不多高,那男的是个长头发。

看着气度不凡。张凯云那仇富的心理立即来了:“是个有钱人吧?这帮孙子,穿好的吃好的,成天就不知道姓什么。”

“没错,他很有钱,比你想象中……还要有钱。就算我给你十个胆子,你也想象不出这个人有钱到什么地步。而且他不止是有钱,还有你永远不能想象的一切。”男人把照片收了回去,“你见过他吗?”

张凯云摇头:“我上哪儿见他去?”

“那白洋没告诉你,他和这个有钱人在搞对象?”男人投下一枚惊雷。

犹如惊蛰的一声炸雷,张凯云跳了起来,怒目圆瞪,头发丝直立:“你他妈说什么!搞什么对象!”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们家的那位白洋,早就搭上了这位有钱人。他早就不缺钱了,还有一份非常优越体面的工作,开着过百万的豪车,住在比你这里……不知道好多少倍的公寓里。”男人说。

“我操……我就说,我就说呢!”张凯云连拍大腿,“我就说他这些年凭什么活这么好,比我儿子还滋润!这房子他也不要了,敢情是早在外头当了有钱人的鸭!给人卖屁股!我跟你说,他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儿子也好不了!”

男人嫌他吵闹,皱了皱眉。

然而张凯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白洋考上重点高中他气,白洋考上重点大学他也气,白洋参加全国田径锦标赛上了电视他更气。他就想看这个臭小子一蹶不振,变成过街老鼠,这辈子没本事才对。但这些所有的气加起来都不足以和现在相提并论!

白洋他居然搞了个有钱人?

男的还是女的,在张凯云心里都无所谓。他只知道白洋这辈子衣食无忧了,凭借着那张占尽基因优势的脸蛋儿,一下子跨越了阶级。将来那小子就能踩在自己头上,这房子卖掉恐怕还不够那有钱人一辆车钱!

他怎么能生活这么好?他凭什么生活这么好!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也赚一笔钱,订金10万。”男人开始开价。

“他现在在哪儿工作呢?你告诉我!”张凯云眼红,眼红疯了!他要去公司里闹,必须再狠狠扒一层油水下来!就算要不来几百万,白洋他开的那辆百万豪车必须要过来!他发达了,也得带着家里人一起!

男人又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那你到底要我干什么啊?你快说!”张凯云恨不得现在就去。

“我们只需要你做一件事,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为了表示诚意,你可以提供你的卡号,我这就把订金打过去。”男人朝着张凯云点了点头。

在武汉一家连锁酒店里,白洋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

奇怪,从下飞机开始就一直跳,大概是没睡好吧。白洋摘下眼镜揉了揉,他苦笑,唐誉一回国自己的睡眠质量大打折扣,他总能轻而易举影响一切。

陈小奇将两人的拖鞋放好,回头问:“白组长,你睡哪一张?”

“靠窗的吧。”白洋选了个位置,然后拍了一张房间内的照片,发了过去。

几秒后,唐部长:[你不会和陈小奇睡一张床吧?公司就不能给你们开两间么?]

白洋打字:[唐公主,普通人出差都是商务标间,赶上没有标间就住大床房。不然你猜为什么出差尽量性别相同?再说你没看见这屋里两张床吗!]

唐部长:[谁知道你夜里会不会上陈小奇的床啊?你们体育生的圈子乱乱的,你们经常一起摸一起睡,体院就是淫.乱……]

白洋打字:[对对对,我晚上就去陈小奇被窝里,你就等我们官宣吧!]

唐部长:[让我猜对了吧!我就知道!对了……有件事……我问问你,昨晚我喝醉了,和你说什么了?]

看看,彻底断片了吧?白洋今早看着他若无其事来上班,就猜到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唐誉那个人很有脾气,他要是知道昨晚他又哭又闹,今早绝对要请假。

唐誉那边咬着下嘴唇惴惴不安,直到手机震动。

白主席:[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听不清楚。]

于是唐誉松了一口气,早就说了他心里有数,切,自己吓自己。

白洋那边忍着笑意,忽然看到陈小奇好奇地打量着他。

“咦?白组长,你有情况哦!”陈小奇走到白洋面前,在他的眼睛里发现了很奇特的化学反应,“刚才你拍酒店前台,进屋后你拍屋里,是不是给对象报备呢?你可别骗我,从机场开始你就事无巨细地拍照,除了报备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来?”

“你快去洗澡吧!”白洋推他。

“告诉我嘛,你要是脱单了,你得请我们吃饭!”陈小奇为他高兴。白组长不会做饭,要真是谈恋爱,两个人一起吃饭,总比他回家吃泡面要好。

白洋压着嘴角,手机再震。唐部长来新消息:[还有一件事,我昨晚给屈南打电话了!]

白洋顿时无法呼吸,天啊,唐誉抽风给屈南打电话?他说什么了?他不会把他俩的3年炮友和现在全部都……说漏了吧?

无奈之下,白洋咬着食指的指节,焦虑地啃了啃,回复道:[你说什么了……]

唐部长:[什么都没说,我心里有数。]

刚看完最后一个字,一通电话冲进白洋手机,来电人:南妹。

“咳咳。”白洋清清嗓子,接了起来,“喂……”

“怎么了?你声音听着这么不对劲?感冒了?”屈南关心则乱,“是不是流感?”

“不是,不是,哈哈。”白洋是心虚则乱,“你……什么事?我现在出差呢,在武汉。武汉司机真疯狂,我在车上都恐慌……”

“没什么事,封闭训练刚结束,我问问你怎么样,等你回来我去看你啊。”屈南也是犹豫了一天才打这个电话,“其实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你还记得唐誉吧?”

白洋鬓角流下一滴汗水,汗水的名字叫“背刺”。“记得……”

“你说,我和他也没有频繁联系过,他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呢?说出来你肯定不信,唐誉昨晚,就是那个在学校抢你职务,天天和你吵架,和你对着干的唐誉,他给我打电话!”

白洋的心脏砰蹬砰蹬的。“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我一看是他的电话,下意识点了个录音。要不然我也不相信呢。”屈南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出国了吗?难道回国了?回国为什么找我?”

“他……电话里说什么了?”白洋咽了咽唾液,屏住呼吸。

“他骂我‘讨厌鬼’,唉,说不清楚,我一会儿把录音给你发过去。”屈南眼前犹如一个毛线球,剪不断理还乱,“不说他了,你出差注意休息,别太辛苦,回来那天用不用我去接?”

“不用不用,公司安排有车,你和兄弟们好好训练,等我……等我有时间,回体院看你们。”白洋也不知道这个“有时间”是什么时间,总归先画个大饼。等到电话结束,屈南也把录音发了过来,白洋躲在洗手间里,小心点开,手机快速贴住耳朵。

“你知道我是谁么!”

是唐誉的声音!白洋心室收缩,指间并拢。他要和屈南说什么?说他是自己的炮友!

紧接着是屈南狐疑的声音:“你是唐誉啊,你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白洋绝望地闭上眼睛,完了,真的完蛋了,屈南要是知道自己和唐誉搞上了,他不在自己面前哭个昏天黑地?而且还是哄不好那种。

“我讨厌你!你这个讨厌鬼!”唐誉语气很狠。

嗯?白洋的眼睛又睁开了。

什么鬼东西?他不可置信,干脆点开又听一遍,这回可是清清楚楚了,“讨厌鬼”这仨字完全踩在白洋的心尖上,越听越柔软。敢情……唐誉酒醉不干坏事,专门给自己竹马打电话骂人家“讨厌”?

这让白洋想起他和唐誉刚刚熟悉起来的那阵子,他和唐誉一起蛐蛐别人,自己骂人不带重样儿,脏得没边,唐誉一句一个“讨厌”、“他真讨厌”、“气得我要命”。当时就给白洋很大的心灵撞击,他真没见过这种类型。

体院兄弟们都是自己这样儿,忽然之间出现了一个爱撒娇又不会骂人的,白洋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都说体育生逃不开甜妹,这是真的。

想着,白洋把那段音频下载,然后快速剪辑一番,删掉了屈南的语音,只留下唐誉的。

今晚睡前可以反复播放。

另外一边,傅乘歌今晚睡不着了。

特助今晚和他住在一起,先给唱片机里放了一张,再缓缓朝他走来。“王总说,下周想请您吃饭。”

“他?他算什么东西,就想请我吃饭?”傅乘歌坐进沙发里,一只手支着太阳穴。不远处,唱片机里唤出清绝的嗓音,那是一支粤剧《帝女花》。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身回谢爹娘……”

唱词动人,婉转悠悠。傅乘歌很喜欢这一支,但一想起王总就倒胃口。“上回见面,我都要走了他还非拉扯我,脏死了。”

特助默契非常:“那身衣服我明天拿走。”

“那身衣服我就穿了一次,烧了可惜,你看看你身边有没有人和我差不多,送人吧。”也就是傅乘歌最近操劳,不愿意情绪大起大落,否则烧成灰全扑在那位王总脸上。

“好。”特助已经习惯了,傅乘歌就是这样的脾气,他看得上的人,能舍命保下,他看不上的人,碰一下都嫌脏。

“下周还要和那些人见面,你安排一下,别让那王总上我的车。他要是上了我的车,我就把车当着他的面烧成车架子。”傅乘歌手指一攥,“你查的资料准确吗?”

特助点头,顾总特助的消息不会错。

“怎么会这样……”傅乘歌苦恼至极。

“用不用和您其他朋友说说?还是……咱们直接再找找唐小少爷?”特助提议。

但傅乘歌马上否决了。“不行,这么大的事情,如果让他们知道,明天他们一窝蜂杀到壹唐怎么办?再有……”

唱片机里刚好唤到了“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这一句。

傅乘歌犹豫着:“要是找唐誉说,伤的也是他。他喜欢什么人无所谓,我是希望他找一个背景干净单纯的人,而不是这种……父亲故意伤人捅了母亲,又涉嫌赌博和故意杀人的家世。”

这种家世,连特助都觉得荒唐。“会不会是他故意接近唐小少爷?按理说,唐小少爷的社交圈子,应该接触不到这类人。”

“你也说了,他俩是大学同学,八成就是学校里认识。当初我就不同意让他去首体大,他叛逆期非要去,还选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专业……和体育拉扯关系。”傅乘歌瘦瘦的,纤细的眉梢锋利也艳丽,“可是他俩认识太久了,已经成为了知己,我能怎么办?”

唱片机转啊转,响着:“合欢与君醉梦乡,碰杯共到夜台上。百花冠代替殓装,驸马珈坟墓收藏。相拥抱,相偎傍,双枝有树透露帝女香……”

“天下广阔,知己难寻。”傅乘歌喃喃自语,“再说,我不能凭借一个人的父母出身就一棒子打死他的人品。先让他们相处吧,大不了……我来兜底。”

“是。”特助点了点头,想来顾总知晓这一切也没声张,也是同样的想法。

第二天,唐誉早早来打卡,今天还是周四,下午有公司下午茶,所以他心情不错。

现在他就花那点工资,自然是能省一顿是一顿。办公室前面的工位又空了,他不太适应,好在办公室里已经多了两盆滴水观音,一左一右地陪着他。上午工作繁忙,他先把入库检查的工作交给了唐基德,今天《云渺山海经》正式收入,等待的是拍卖会前的展览会。

“好的。”唐基德很乐意干这个,去找藏品部门经理和保管组组长。

随后唐誉把谭玉宸叫了过来,安排他去联系产品部门评估组的组长卞秋玉,负责为田佳佳找一位鉴赏师,验证一下她所说的“抄袭疑云”。忙起来的时候唐誉就忘记了时间,再抬头时,他又把白洋那组的汤萤叫了进来。

“唐组长,你找我?”汤萤进屋问。

“是。”唐誉点头,“基德说,你看见行政那边的名单了,最佳员工是白洋?”

“这事……要不唐组长你亲自问问行政吧。我,唉,我那天是心直口快,我不是针对基德。基德他是个好小孩儿,整件事不怪他。”汤萤怕他误会自己和基德不对付,大胆发言,“我是不喜欢……算了,说就说了,我是不喜欢张经理的做法。”

“我懂,我也不喜欢。”唐誉转了转圆珠笔,“这件事我会给你们白组长一个合理的答复,我希望你不要把对张伯华的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毕竟你们还是同事。”

“我懂,我懂。”汤萤连连点头,原先她以为唐组长只是镶金海归,没想到也懂职场一套。

等到汤萤离开,唐誉打开系统名册,找到了张伯华。原本他是想立即开掉他,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句话,张伯华就会离开壹唐。但是,然后呢?

昨天老六给他讲了那天陪行长们喝酒的事,唐誉虽然初入职场,却明白了这种人,不能开。

公司是舅舅的,总裁办就是舅舅的耳朵眼睛。难道总裁办不知道公司里有个张伯华这种人?他们为什么没有动作?那是因为,这种人,放在公司里有用。他油滑,是个社会老油子,许多场合就需要这种人阿谀奉承去疏通,还能办得滴水不漏。

水至清则无鱼,一个公司的运转不能只靠几个人,每个职位都有存在的意义。张伯华这种人只要不对公司不利,就能稳稳坐在职位上,靠着三斤白酒的社交量为壹唐工作。唐誉相信,哪怕自己开掉了张伯华,公司再招一个进来,就会是“李伯华”、“赵伯华”等等。

只要善用,没有一个人无用。

唐誉想通了这件事,暂时放弃联系总裁办。没想到总裁办的人却主动来了:“唐组长,在吗?”

“请进。”唐誉站了起来。

总裁办的人进屋看着唐誉,内心很是复杂。明明是唐总的亲外甥,现在却在公司里搞乌龙。但唐总不纠正,他们也不纠正。

“刚才行政开会,说您这一组的人太少了,所以从市场营销组拨了一个人过来,以后就给您当秘书。”总裁办引荐了后头的人,“这位是杨宇文。”

站在总裁办身后的青年往前一步,朝着唐誉伸出了手:“唐组长您好,以后您叫我小杨就行。”

说完之后,他还抬了抬脸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

唐誉看着他的眼镜,一瞬间出神。刚好,谭玉宸推门而入,见到总裁办连招呼都不打,越过那些人,径直来到唐誉的耳边:“出事了。”

“什么事?”唐誉压低声音。

谭玉宸把唐誉拉到窗边,低声说:“卞秋玉联系了田佳佳,她说《云渺山海经》是她画的。”

总裁办见唐誉和玉宸都没工夫和他们交涉,便指了指办公室的一角:“小杨,你把办公桌搬到这里来吧,以后好好工作。”

“是。”杨宇文又推了下金色的眼镜框,看向了唐誉。

作者有话要说:

白洋:行,我出个差,你屋里多了个人。

公主噘嘴:又不是我要的……

第44章 伤痛瞒不住

办公室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唐誉其实不太适应。

总裁办认识玉宸,人没来之前,唐总特意发话,谭玉宸不归他们管理,他在公司的权限很高。谭玉宸想去公司哪里都可以,如果他要带唐誉离开,无论何时,不能阻拦。

谭玉宸也没有客气,在公司里“横行霸道”,是关系户的正常发挥。

紧接着就有人帮忙搬工作桌椅,门外的汤萤和余婉君纷纷停下工作注视。两人看向岑书卉,岑书卉笑着点了下头,显然她挺高兴。

也是,余婉君也觉得SVIP该添人了。唐基德是个少爷,经验少,玉宸摆明了不是来上班,只是体验,等于他们组少了一个主力军。岑书卉可够累,这回杨宇文去了也不错。杨宇文不算壹唐新人,已经工作一年多,算是市场销售的佼佼者。

然而这些都没能引起唐誉的关注,他继续问老六:“你是说《云渺山海经》?”

“对啊,就是今天入库的那幅画。”谭玉宸原先还以为这只是一起“抄袭疑云”,他在壹唐也学了几个专业词汇,最有可能就是那个……过度借鉴吧。但没想到田佳佳开口即是惊雷,那幅所有人哄抢的惹祸的画,居然不是林雾的!

“她怎么说?”唐誉也察觉到事态不对劲,果然,他就觉得这件事太古怪了。

“说了好多,卞秋玉也没形容清楚,不然咱们当面问问她?”谭玉宸身为保镖,身上有股子老爸的血性,看不惯邪门歪道。如果是真的,那林雾就是罪大恶极,盗取别人成果!

“好吧,你约她一下。”唐誉也决定管了。

这件事也只有自己能管,眼瞧着画要上拍,放在其他人手里说不定直接忽略掉,能拍出去才是正经大事。谁会愿意担下这个责任去追责画作是否抄袭呢?一旦出了事,对公司而言不好解释,对上拍卖家也不好解释。

也就只有自己,盘子大,手腕多。唐誉头一次感觉到了权力的滋味,他仿佛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能量越大,责任越大,这不只是超级英雄的台词,也是一条正路。

等到他回过神来,方才那位杨宇文已经进来了:“唐组长,您好,这是我的简历,请您过目。”

“哦,好的,你放桌上吧。”唐誉走到桌前,拿起那一份简历,打开之后他惊叹,“这个学历来壹唐干市场,是不是屈才了?”

“不屈才。”杨宇文笑了笑,是个清秀干净的人。

唐誉看了一眼他的正装,和白洋差不多,都是最普通的基础款,市场款。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唐誉将简历还给他,“你学的是精算,为什么不干本职工作?”

“说出来您别笑话我。”杨宇文低着头说。

“不笑话,以后既然是一个组,就不用‘您’了。”唐誉说。

“好,谢谢你唐组长。”杨宇文这才说,“因为在这里赚钱比较多。你可以说我物质,但我就是一个物质的人,我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过更好的日子,不愿意一辈子在井底。壹唐是一个非常好的平台,我在这里学到很多,以后我也会继续走这条路。”

这句话,唐誉听着耳熟,便温和地笑了:“好,希望以后我们合作愉快。坐吧。”

“谢谢唐组长。”杨宇文走向他的座位。

等到谭玉宸再给消息已经到了中午,唐誉放下手头的工作,先给白洋回了个信息。白洋和陈小奇正在前往客户见面地点,没想到的是,地点从茶室换成了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白洋先一阵抵触,他真的很讨厌来医院。不过他还是先给唐誉发了信息:[中午你可以少吃点,下午茶再多吃。]

唐誉看着那行字,直接语音回复:[我想吃鳗鱼饭。]

白洋怕陈小奇听到,直接语音转文字,看完后打字:[我出差呢我上哪儿给你弄鳗鱼饭去!你看我像不像鳗鱼!自己点外卖!]

“外卖又不好吃。”唐誉语音回复完毕,只见杨宇文偏过了身子。

“唐组长,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会做鳗鱼饭。”杨宇文站起来说。

“嗯?”唐誉看向他。他独占办公室习惯了,忽略了别人。

“我家就在附近,中午回去做个饭很容易。”杨宇文特意说了他家的住址。

听起来也是合租,唐誉摆了摆手说:“不麻烦你了。刚才我也就是随便一说。”

“不麻烦,我从小一个人长大,什么都会做。”杨宇文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说,“以后唐组长你可以叫我‘小杨’,在公司里大家都这么叫。”

“小杨……”唐誉却若有所思起来,像触发了特定词。小杨?小羊?他可不能这样叫,不然等白主席回来,就那人的臭脾气估计能把自己从街头骂到街尾。

“那以后你叫我‘宇文’?也有同事这么叫。”杨宇文有些失望。

唐誉又若有所思。宇文太亲密,真叫了也坏事。思来想去,他拿定了主意:“以后我叫你‘文秘书’吧。”

“好。”杨宇文的眼神黯淡一瞬,又问,“请问下午咱们有什么工作安排?我提前准备。”

“下午3点,咱们去楼下的咖啡厅见个客户。”唐誉公事公办地说,还不适应突然多了个秘书。现在他心里头的事情很多,陈念国的追杀、白洋藏起来的药片还有薛思亦到底是谁,这些都成为了谜团。

要把一个接一个的谜团解开。唐誉揉了揉眉头,同时计划着白洋回京后怎么把他拉入朋友圈子。

唐誉不求所有的竹马都能接受白洋,这也不太现实,毕竟大家的生活圈子不一样,很难变成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但只要面上过得去,他们愿意帮白洋一把,这就够了。哪怕不是每个人,只有一个人,这一个人能在不确定的未来里帮白洋一把,那白洋的人生才算有了保障。

自己不能让他梗着脖子孤军奋战,赤手空拳。

想着,唐誉看着桌上的日历,一周后的那天已经被画上了圆圈。那是白洋说他回京的日子。

快点儿回来啊!唐誉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下午茶在下午两点,唐誉不好意思什么都拿,就让老六和基德什么都拿。

然后拉上百叶窗,挑自己看得顺眼的吃。就在这时候二大妈的电话来了,唐誉抄起电话立即离开了办公室,显然有些事情是杨宇文不能知道的。而他刚刚离开办公室,谭玉宸也跟了上去,两人一起进了茶水间。

杨宇文抱着一沓需要彩印的A4纸走向复印机,看了茶水间两眼,再回头时听到了同事们的窃窃私语。

“有人都拍到照片了,他在停车场上了车,车里有个很俊的男人。两人特亲密。”

“还有还有,那天来公司的那个男人,不也是一来就找他嘛,进了办公室还把百叶窗拉上了。谁知道屋里干什么呢……”

“你们说的这都不稀奇,最稀奇的是他和谭玉宸出差那么久,结果你们猜他俩的业绩?零业绩!什么合同都没签回来,谁知道是不是拿着公司的钱出去旅游了。”

“谭玉宸是最大的关系户,不可能用公司的钱。应该是他陪关系户旅游去了,走捷径。”

“你们说什么呢?”杨宇文打断他们。

“说八卦哈哈,有人看到唐誉在地下停车场上了个豪车,真是车接车送呢。”那人小声和杨宇文说,“一身名牌,原来是个爬床的……”

“闭上你们的臭嘴吧。”杨宇文听不下去了,他再次看向茶水间的门,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唐誉才是那个关系户,谭玉宸,只不过是跟着他来的。

茶水间里,唐誉不可置信地问:“什么?强效止痛药?”

“对,是这个东西。”水生速度很快,小宝要得急,他怕孩子着急。

“这个药是治疗什么的?”唐誉没敢问出口,他怕强效是特效,专门针对什么……癌症,不治之症。他曾经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想到居然真有人瞒着他治病。白洋吃药多久了?他偷偷瞒着多久了?

“你别着急。”水生先劝,“这个药,主要是止痛,头疼关节疼都可以吃,不是你想的那种。只不过强效止痛药有副作用,吃多了对胃不好,如果滥用,大剂量用下去也会伤肾。”

“伤胃,伤肾?这么严重?”唐誉对此一无所知。

“是的,所以当务之急……不如你带你那位朋友来医院看看?找个好医生全面检查一次。”水生也是受过重伤的人,一想到小宝喜欢的人背地里偷偷吃强效止痛药他也跟着着急。生病就怕瞒着和拖延,千万别出大事。

“好,我去问问那个朋友。谢谢二大妈。”唐誉出神地结束通话,直勾勾地看着老六。

谭玉宸这辈子都没吃过止疼药:“他背着你吃药啊?”

“嗯,他肯定有地方病了,他就是什么都硬撑!”唐誉没好气地说,担忧和害怕同时交织于心间,他居然不知道白洋在偷偷服药,“现在几点了?”

谭玉宸看了下手表:“该下楼了。”

“好,叫上文秘书和岑书卉,下楼见田佳佳。”唐誉气得昏头转向,还好自己捡到了药包。不然凭借他对白洋的了解,那人就算疼死,也只会背着自己上手术台,绝不透露一个字!

咖啡厅里,田佳佳来得很早,两只手揪着手指头,眉心也皱成一团。当卞秋玉联系她时,她很震惊,她以为唐誉会把自己的话抛之脑后,毕竟自己人微言轻,一幅画才几万块。要不是唐誉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出头太难了。

唐誉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完美的圣人,所以她不相信壹唐也会相信他。那是一个纯粹的人。等到见到唐誉的工作小组,田佳佳一颗心落定,顿时泪流满面。这种感觉她无法形容,连续几天没睡觉了,她一合上眼睛就是自己的画。

被抄袭被偷走的痛苦,是每个创作者的切肤之痛。这不只是对她的强盗行为也是否定,是灭绝创作欲的伤害!

“你先别哭,先别哭。”唐誉一见她哭,也慌了,连忙求助岑书卉。岑书卉也是女孩子,先一步坐在她的旁边搂住她,她没有开口劝,而是让田佳佳先哭,等到情绪都发泄出来,岑书卉才递给她干燥的纸巾。

“来,擦擦脸,别哭,唐组长这不是来了嘛。”岑书卉还拿出自己的护手霜给她。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这些天甚至想过封笔。”田佳佳鼻尖通红,痛不欲生。

唐誉已经叫了几杯热饮,先推了一杯给她:“有什么委屈你慢慢说,我们看看能不能帮你。”

田佳佳的泪水又流出来,嘴巴连续张了几回才找到自己的声线。面对唐誉,她磕磕绊绊说出了所有经过,原来3年前那个叫林雾的画家以“冬华”的名字去过艺术村,就在他们的画室里学画画。

“他说他是慕名而来,也是寻找灵感。我相信了,在画室里我们不眠不休地喝酒画画。《云渺山海经》那幅画是我的,原名叫《灵山》,他离开前很喜欢,就以32000块的价格买下来了。后来我埋头画画,从来没关注过市场,我也不懂市场。直到这回你们帮我们搞画展,我亲自来了北京,去了好几个画廊……”

唐誉的共情能力很强,不由自主地抿住了嘴。

“我看到有很多画都很像我3年前的风格,我起初以为是抄袭。可是我不敢确认……后来我发现,那些画风很像的油画全部属于《云渺》系列,画家叫林雾。我很疑惑,就在画廊里兜兜转转找人问……太像了,画画的人才能理解这种感受,就好像……我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我的孩子的改版。后来他们说林雾有一幅画要上拍了,叫作《云渺山海经》,我上网一查,直接晕了过去……”

“那是《灵山》,是我的画。我又找到了林雾的采访,才发现他就是冬华。”

整个过程说完了,听起来不可思议。饶是岑书卉在圈内多年也没听过“假冒”事件。这比抄袭还要恶劣。

“我有证据,在我的住处,是他当年学画的照片,还有我画《灵山》的经过。但我也知道,如果没人帮我,我一露头就会被他们找到,我没有胜算。”田佳佳放手一搏,“我愿意把证据给你们。”

唐誉深呼吸了几次,他第一次处理危言耸听的事件,没想到艺术村的事还能牵扯出这幅画。“好吧,我们可以帮你,但你先给我们证据。我还要找人鉴定你的证据是否真实。”

“保证真实!你们去鉴定!我请求鉴定!”田佳佳拎起包就要走,“我去拿!”

“小岑,你跟她回去拿,快去快回。”唐誉的正义感让他无法坐视不理。岑书卉也不耽误时间,立即陪着田佳佳离开咖啡厅。等她们走了,唐誉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白洋。

“喂。”唐誉连忙接起。

“是我。”白洋在医院的走廊里,曾经被医院折磨过的不好经历再次袭来,让他疲惫不堪,“我们刚见完客户……”

“客户怎么样?难搞么?”唐誉听他这个语气就猜到了。

“客户不难搞,事情很难搞。”白洋真的心力交瘁,“客户86岁,胃癌。”

“什么?”唐誉的心揪了一下。

“他年轻时候在《经济日报》,那时候鼓励艺术家上报,他负责接洽。然后认识了李文云……”白洋摘掉眼镜说,“李文云和他很谈得来,一高兴就特意送了他一幅画作。”

李文云……唐誉知道,因为唐砚修还收藏了一幅他的画,就算是小作也上百万了。

“李文云在画的后面写上了‘赠与刘琮’,就是我客户的名字。但是那幅画前几年丢了,被他一个女婿拿走了,说什么都不还。现在刘琮老先生要治病,他希望我们能帮他把画要回来,赶紧上拍当作医疗费用。”白洋的脑袋顶着墙壁,他真的,真的很不喜欢医院。

当年妈妈也是这样,在医院里躺着,拿不出医药费,砸锅卖铁。

“这个我想想办法……”唐誉虽然没看到白洋的神情,但听得出他的痛苦,“现在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瞒着我吃强效止痛药了?”

白洋原本低着头,忽然抬了起来。今早他还在找药包,居然是掉在公司里了?

“你为什么要吃强效止痛药?你哪里受伤了?”唐誉追问,一秒钟都不敢耽误。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下午茶吃吃吃。

咩咩:你看我像不像下午茶?

第45章 关心藏不住

“你调查我?”白洋的神情从疲惫变成尖锐。

没有商标没有药瓶,为了方便吃药,用白纸包着,唐誉要是不调查自己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白洋一直隐藏的边界线刹那间被唐誉击破,好似成为了一个全身都是破绽的婴儿,让唐誉看穿。

他知道了什么?

“所以你瞒着我什么了?”唐誉继续问,绕过了白洋的话。

白洋了解自己,就如同自己了解他。唐誉原先还抱有一丝希望,那十几颗小药片只是白洋拿来治疗头痛的。可是当白洋情绪反常质问自己的这一刻开始,唐誉便清楚问题大了。

他触及到了白洋不愿意让人深究他的逆鳞。

但如今,再尖锐的逆鳞他也要触及!再不深入问下去,那狗东西会把强效止痛片当糖豆儿来吃!身上哪里疼起来他就嗑药!唐誉也不敢想他究竟吃到什么地步了,是每天一颗还是每天两颗,他的胃是不是已经不行了?他的肾是不是也岌岌可危?

想起这些,唐誉真的讨厌死他,就这样不珍惜身体。他究竟要让自己怎么办?

“你是不是调查我了?”白洋感受到了双重压力,一方面是医院带来的困境,将他打回了最无力的那段时光。另一方面是唐誉对自己的摸底。他都摸什么了?是不是也摸了自己的家庭成分?

“你去体院调查了?”他急不可待继续追问,恐怕是。唐誉拿到药,说不定就回了他们母校。虽然自己的伤势瞒住了队友和兄弟,但队医瞒不住,唐誉说不定再次利用背景关系找了队医,而队医也会拿出一整沓手术报告,告诉唐誉……

那个曾经在赛场上自由跳跃的跳高队队长白洋,已经废了一条腿。

“我没有,你不要把我想那么恶劣。我什么时候查过你?”唐誉的世界和白洋的世界再次碰撞。

“那你干嘛问我这些?”白洋还不相信。

“因为我想知道你究竟瞒着我多少?我想知道你全身上下哪里有问题!”唐誉不想和他吵架的,但他们就仿佛是一头领头羊和一头雄狮面对面,不对着对方咆哮几句就不能好好沟通,“如果我想知道你的一切,犯不着去体院调查。我把药片给别人检验了,白洋,你到底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酒精消毒水的气味再次朝白洋袭来,白洋闻着想吐。他脑袋嗡了一声,唐誉如果想知道自己的一切,其实真的犯不着回母校。他只要一个电话,就会有人把自己的详细资料放在他面前。

“你知不知道强效止痛药的副作用?你只是出差几天就带了那么多,你是不是准备嗑药成瘾?止痛药成瘾之后的最坏结果是寻找更高级的代替品,国外无数瘾君子都是这样来的。好,我们冷静一下……”唐誉听那边没声了,便立即退后一步,“我是担心你。”

白洋仍旧咬紧了牙关,他的客户刘琮就在身后的病房里奄奄一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药?什么地方不好了?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刺痛你,但是……那家私立医院有我家的人脉和股份,我可以给你找到最好的医生,安排最好的病房,只要不是没得救……”唐誉停了下来。

这一刻,他切身体会到了“失去”的恐惧。他真怕白洋说出一个他根本没听过的疑难杂症,然后再说已经药石无医。

“你拿着药,去化验,唐誉,你这样做让我很难接受。我不愿意说的事情你为什么非逼着我?”白洋已经无路可退,唐誉太聪明。要么不让他发现端倪,要么就全盘托出,他只是看着温和,一旦他不破不立,唐誉也会使用手段。

“对,我就是要逼你,我不光逼你说,我还要逼着你去医院。如果你不说,没关系,等你回京那一天,你走出大兴机场的国内到达出口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我会直接把你接到医院里,直到你痊愈。在此之间,我可以让你在社会上人间蒸发。”唐誉已经把最坏的打算告诉了他,这回,休想糊弄过去。

白洋像个千疮百孔的人,被医院和唐誉的步步紧逼近一步击穿。他无法想象右腿暴露在唐誉面前的情形:“你这样做是犯法的!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在绝对力量面前,你没有隐私。”唐誉说。

白洋没再回应,而是挂断了电话。他重新戴上了眼镜,那双没有度数的眼睛只要还戴着它,自己就能恢复成无坚不摧。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唐誉,甚至有点讨厌那条腿了,如果它好好的,自己就能骄傲地站在唐誉面前,继续着他从不服软的人生。

“白组长,你没事吧?”几秒后,陈小奇出来了。

“没事,咱们去病房里说。”白洋调整好呼吸,再次带陈小奇进入病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气味,别人不知道,但白洋知道,这就是“病气”。他曾经在妈妈的病房里闻过很久,每个形如枯槁的病人好像都会散发这样的气息,哪怕都没有走近,就能感觉到。

他这回的客户刘琮躺在床上,戴着氧气罩,手指夹着血氧。他的大女儿满头白发,连同外孙女,都是一模一样的满目愁容。

原先大女儿刘颖和外孙女周巧把见面地点定在了茶室,可是刘琮突然状况不好,所以才来了这里。白洋和她们的愁容相见,脑海里全部都是妈妈的脸。他想逃开,想要立即离开这里,如影随形的阴影却追着他,宣告死亡结局,宣告他无可奈何。

在方才,他最脆弱的时候,很想听听唐誉的声音。所以他迫不及待打了电话,都来不及调整语气。白洋觉得自己变软弱了,放在几年前,他绝对不会让唐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刘琮还清醒着,两只凹陷的眼睛看着白洋和陈小奇。他的皮肤蜡黄。

陈小奇都不敢看,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牛皮纸一样的人类皮肤,癌细胞吞噬着他的生命。

可白洋已经见过了。

刘颖握着父亲的手,她如今也60岁了,不再年轻。她的女儿正值中年,成为了全家的发言人:“您看,刚才咱们谈的这个事,有希望吗?”

“您确定,那幅画是被您母亲的三妹的配偶拿走了吗?”白洋的心口发紧。观测屏幕上的心跳拉他坠入地狱,那一天,他亲眼看着母亲停止呼吸。

“确定,真的就是他,一开始我们都以为那幅画丢了,还报了警。后来他喝醉酒亲口承认,第二天又不承认了!”刘颖忽然站了起来,“我妈后来还上门要过,他就不认账了!畜生!”

“如果您能帮我们要回来,上拍的手续费可以多收一些。”周巧为难地说,“我们实在拿不出钱了,那幅画……能救命!”

陈小奇有些为难,但是面对病人家属,他不能直说。白洋想了想,对陈小奇说:“咱们到外头给公司打个电话。”

“成。”陈小奇心如明镜,根本就没有公司电话这一说,白组长是想拒绝。因为客户组接待只有谈拢和联系评估的工作,寻物不在他们的业务范围之内。如果真开展这项业务,那么会冒出许多人让他们去找。他们不是侦探,他们谈拢的条件是先看实物。

“唉……”一回到走廊,白洋就想抽烟。

“白组长,如果你不好拒绝,我去说吧。”陈小奇想给他解忧。

“你让我自己想想。”白洋很被动。

“我看得出来,你心里特别难受。我也难受,我特想帮他们,可是……咱们怎么帮他们要啊?那女婿还是事业单位,咱们估计连他单位的大门都进不去。”陈小奇拍拍白洋的肩,“要是太难受了,你再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吧。”

“嗯?”白洋忽然看他。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不傻。”陈小奇什么都懂,“你刚才脸色很差,急急忙忙出去打电话,肯定是和女朋友联系吧?我也这样,我难受就想给我妈我姥姥打电话,哪怕听听她们声音就好。人……总要有点精神支柱,对吧?”

精神支柱?尽管白洋不肯承认,但他的改变已经被陈小奇看出来了。原来在外人面前,自己方才的渴求竟如此明显,想听唐誉声音的愿望一秒都不能等待。

“你再给她打打电话吧,病房里我去说。”陈小奇鼓励白洋。

白洋还在想“精神支柱”4个字,衡量着它的重量。他不是铁石心肠的白眼狼,唐誉为自己做的一切历历在目。经历了陈小奇的“点拨”,他又觉得,确实应该再打过去。

“你回病房吧,告诉她们,咱们接了。但结果不一定成功,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白洋迈不过这道坎了,他如果不插手,他相当于放弃了“母亲”。

“……成吧,我去说。”陈小奇虽然不理解,但并不反对,转身走回病房。白洋再次面向墙壁,掏出了手机。

唐誉还在咖啡厅里生闷气,等着白洋的台阶给他递过来。他就纳闷了,让白洋服个软就跟要他命一样。

一连喝了两杯热巧克力,唐誉这口堵在心口的气才消下去一些,刚好,手机亮了起来。

台阶来了。

他故意等了几秒,故意晾着白洋。

之后懒洋洋地拿起手机,接通了视频通话。白洋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中心的一刹那,唐誉就忍不住想要钻进屏幕里抓他。然后把他整个儿塞进……随便什么检查仪器里,从头到脚扫描一遍。

“你在哪儿呢?”白洋很想看看唐誉的脸。

“咖啡厅。”唐誉冷冰冰地说。

“怎么去咖啡厅了?”白洋继续递台阶,既然你冷冰冰,我热乎一点。

“谈生意。”唐誉偏了偏脸。

“谈生意去办公室谈,你总是乱跑。其实我刚才不是和你发脾气,我吃那个药是因为……”白洋不仅担心他的安慰,还担心他乱喝东西吃坏肚子。忽然间,屏幕右侧的半杯咖啡进入他的视野,白洋目光如炬,短时间内分析出唐誉身边还有别人。

“六儿在你旁边?”白洋警觉地问,“基德?”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观察过,玉宸很习惯坐在唐誉的对面。他的视野范围要保证看到唐誉的后背发生了什么,所以大概率是基德那小家伙。

“嗯……”唐誉迟疑了一瞬,糟糕,刚才太生气,没告诉他杨宇文分到自己组里。

风雨欲来,要出事!

“谁?”白洋顿时收起了自己的软弱,他几乎就要告诉唐誉了,但他马上从唐誉的表情里分析出有事不对。

唐誉旁边坐的那个人,不是谭玉宸,也不是基德。

唐誉先深深地吸气,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就应该主动报备。白洋这两天都好乖,什么都说,自己居然给忘记了。

“是……行政刚刚给我拨来的新组员。不是我要求,是行政说SVIP组员不够,为了给大家分担工作压力。”唐誉绝望地抿了下嘴唇,“是公司里的同事,不是新人。”

“谁?”白洋继续问。

“杨宇文。”唐誉一瞬间就招了。

“他?”白洋推了下眼镜,“你把镜头转过去。”

唐誉并不想这样做,虽然杨宇文离自己挺远的,中间还隔着两个位置。但他们的咖啡杯太近了,就会造成一种视觉误差。在白洋的要求下,唐誉慢腾腾转了下手机,快转,快回。

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工作的杨宇文察觉到,看向了唐誉,还推了下眼镜。他没看到手机里是谁,但敏锐地猜出……大概是谁。

白洋的舌头在牙齿内侧滑了滑,还真是杨宇文,那个名牌大学精算高材生。他不是在市场销售吗?怎么突然转客户服务了?而唐誉居然没有主动说。自己在医院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他俩在咖啡厅里喝热饮。

挺好,挺好。

“哦,他啊,挺好的,挺好的。你们好好工作,我不打扰。”说完,白洋把这通视频通话结束了。

面对着黑掉的屏幕,唐誉方才还等着台阶的心情被全体推翻。他立即给白洋发了个信息:[我没想瞒着你,我刚才吵架忘了说。]

白主席:[没事,你先忙,我去工作了。]

这回真是完大蛋了。唐誉深深知道“没事”这两个字的意义,那就是“事情大了”。可是他再给白洋发信息解释,那边都不回了,俨然进入了工作状态。

“唐组长,刚刚发生什么了吗?”杨宇文疑惑地歪了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