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警告我们成亲好不好?
这种摔伤擦伤对于太医院的太医来说,都是小毛病了,他只需瞧一下面色,就知这位患者伤得重不重,显然,这位宛小姐面若桃花娇花似水的模样,无大碍。
不过看着公爷凛然端肃地坐在一旁,紧盯着宛小姐,是肝郁之相啊,公爷正生气呢,他只能似模似样地坐在了春凳上,在宛宁雪白纤弱的手腕上覆上一层白娟,入定般给宛宁搭了脉。
果然无事。他抬头问道:“我看下姑娘的伤势。”
宛宁不敢麻烦太医,正要将外肘转过来给太医看,结果才微微一扯,就痛得龇牙,方才明明没有那么痛的!
谢玦已经起身握住了她的手,冷冷瞥了太医一眼:“你的腿折了?”
宛宁呆住了,何时定国公说话这般刻薄了?
太医却明显感觉到谢玦的不满,打了个冷颤后连忙起身绕过来,望定一眼,强做镇定道:“哦,无大碍,没有伤到骨头,姑娘放心,微臣给姑娘开些擦伤的药,这几日别碰水就好。”后一句他是看着谢玦说的。
其实宛宁扑那一跤有点狠,万幸的是当时底下是一片草坪……
太医的药童拿了擦伤药膏来,给宛宁手肘的伤擦了药膏,他擦的时候很小心,生怕弄疼了这位宛小姐,等弄好了,他额头也浮了薄薄一层汗,背过身悄悄擦去了,如释重负朝谢玦作揖:“公爷,好了。”
谢玦脸色还是有点沉,淡淡应了声:“嗯,退下吧。”
太医作揖退了,临走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见谢玦坐在了床边,他惊诧不已,也疑惑不解,不是传闻公爷和宣和郡主就快赐婚了吗?这段时间不是说他二人也经常出双入对的,怎的又跑出来个“宛小姐”?瞧公爷对这位宛小姐可不一般呐。
季平送走了太医,就见霍仲靠在一边的大树下,愁眉不展的模样,他走过去,半是玩笑地调侃他:“你也有惑?”
霍仲竟然难得没有回嘴,神色严肃低声道:“公爷之前不是让我们去查那位的往事,之前我只是怀疑,如今,我能八成肯定了,你瞧瞧这个……”说着他拿出一张绢布画来。
季平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凛:“哪儿来的!”
霍仲道:“宛老爷的书房。”
季平难得正色失了安闲,霍仲问他:“怎么说?”
半晌过后,季平平静的可怕,他朝厢房看了一眼,沉声道:“等晚些时候将你查到的和这张绢布画一并给公爷过目。”
霍仲点头,将绢布画收好了,情绪就松弛了些,抬眼一看,季平的脸色还是那么凝重,不解道:“即便这事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作甚这么严肃?”
季平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皱着眉离开,霍仲喊了一声,立刻捂住了嘴,压低声音,闷着气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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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去。”
宛宁一愣,盯着谢玦乌沉的脸:“什么?”她不是坐在软床上吗?
谢玦耐着性子道:“把腿抬上去,把裙子掀起来。”
宛宁脸一红,警惕地合拢膝盖:“你做什么?”
谢玦没好气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话音刚落,弯腰扶住宛宁的小腿肚快速脱了她的鞋袜,轻轻一抬。
“啊!”宛宁无意识地低呼一声,更加窘迫了,正要掣回双腿,却被谢玦扣住了脚踝。
肌肤相贴的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怔,宛宁的脸红得更是像夕阳下烧红的杜鹃。
裙摆已经被谢玦掀至膝盖处,露出膝盖上红肿的擦伤,谢玦目色一沉,语气不善半带嘲讽:“宛宁,你能干了,居然能忍着不喊疼。”
宛宁想起曾经大着胆子在他跟前撒娇的事,如今不是她不疼了,只是好像不敢在他面前撒娇,怕自己一时心软便故作淡定,胡说八道:“我也是要长大的,一点小伤,我能忍得住啊!”话还没说完,膝盖处就传来一阵疼,她没忍住喊了出来,就看到谢玦捏着她的膝盖移开的手,她瞠目结舌,顿时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捏我作甚!”
“不是说能忍得住?”谢玦好整以暇挑她一眼,宛宁气得咬牙切齿,这人!看到她被气得生机勃勃的样子,完全不是之前看到温贵妃把她丢下后的失魂落魄,他拉扯的心松弛了一些,低头在她的膝盖轻轻吹了吹,试图缓解她的疼痛。
顿时像是被油花溅到一般,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背脊僵直了起来,动也不敢动了,看着他用棉花沾了药粉,小心翼翼帮她上药,她的膝盖每抖一下,他都会皱一回眉,看她一眼,再低头帮她吹吹,温柔且细致。
他的手掌一直握着她的小腿肚,温热的触感从他的掌心一直蔓延,像是一点火苗,点过她的心脏,她的脖颈,直达她的耳垂,整个人“砰”的一下烧了起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玦握着她小腿肚的手掌似有往上移,又往下,可他一脸清冷,神色淡淡,似是上药务必避免的碰触,宛宁没有多想,紧绷着心弦盯着。
直到谢玦上完药,又低头对着她的膝盖吹了吹,这一次他几乎要亲上她的样子,宛宁忽然往后退去,谢玦下意识控制住她,握住了小腿肚,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膝盖
谢玦抬头,薄唇上沾了一点白色的粉末,目光沉沉地望定她。
宛宁心头一跳,愣住了神,水晶般明亮的眼珠子透出张皇,犹如受了惊的小鹿,虽然之前他们也有过亲吻,但他从未亲过她的膝盖压!而且那药粉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会不会中毒,她难堪之余又十分担心,慌张地四处找手帕,偏偏她的手帕不知何时丢了,为了缓解慌张的情绪,她开口道:“我给你找个手绢,这个药粉也不知能不能内服,有没有毒”声音软得自己都有些意外。
谢玦已经抬手用指腹擦去,
幽沉地目光攫住她,略有不同了。
说到毒,宛宁真的有些慌了,就要下床去:“还是请太医回来,唔”
猝不及防间谢玦扯过她的腿,将她拉了过来,顺势吻住了她,在她唇上辗转,宛宁心头一滞,尝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大概是残留的药粉,还未等她反抗,谢玦扣住了她的后脑,加重了这个吻,含住了她的唇瓣,用力吻她。
等到宛宁心跳过速感觉快要昏厥时,终于想起来要反抗了,纠缠间不知怎的就被他压在了身下,他浓烈的喘息扫过耳廓:“与其被你气死,不如毒死的好。”
宛宁心尖划过一丝尖锐的疼痛,可理智还是拉扯住了她,她拼劲全力抵住他起伏的胸膛,用正义的目光直视他,义正言辞:“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已经断了!”
谢玦气得半死,却看到她眼底的正义又有几分哭笑不得,冷着脸问她:“我何时同意了?”
宛宁一愣,立刻鼓起脸:“那日在马车你让我滚,就是同意了!你还和郡主成双入对了!”说到这,宛宁又气又委屈,红了眼,理直气壮,“对!大家都知道你和郡主是一对了!你还对我这样?你是混蛋!”
谢玦凝注着她,白皙的脸庞乌云密布:“那你呢?姜至好玩吗?”
“什么?”
谢玦坐起了身,讲她拉了起来,帮她拉上倾斜的襟口,声音冷的像是被冰水浸润:“不管你要做什么,要玩什么,离姜至远点。”
宛宁心头一跳,羞涩荡然无存,心突突地直跳,方才谢玦话语里分明是警告的意味:“你什么意思?你要对姜至做什么?”
她眼底的担心,让谢玦眼睑微微一跳,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沁着寒意,他抬手又帮宛宁扶好挂落的发簪,重新簪好,语声轻浅微凉道:“宁宁,若是不想他有事,就离他远点。”是令人惊惧的温柔。
宛宁脸色一白,恼怒道:“你别伤害姜至!这件事和他无关!”
“我知道。”谢玦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他知道?宛宁哽住,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玦已经站起身:“我让人来帮你换衣服,宴会我也会帮你向太妃辞行,我让季平送你回去。”
宛宁慌张拉住他的手,一双眼睛闪闪地锁住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玦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可宛宁的心一直悬着,总觉得最后谢玦说的话另有深意。
秋日宴后,她经常借着探望姜至伤势的借口去姜家,探探姜至的口风,可看姜至那样子没有丝毫的不同,见到她来便生龙活虎的,见她要走,就装模作样说腿还疼。
宛宁虽然对姜至没有男女私情,可却有朋友之谊,她不希望姜至因她而受累。
但是姜家风平浪静,或许是她想多了,谢玦再能只手遮天,姜家还有太妃撑腰,他未必能做得了什么。
可这日清早她再去姜府时,却隐隐察觉出了不同,姜府上下似乎失了往日的平静和从容,整个府邸都是慌张的,还有太医出入,听说太妃来了,不知说了什么,姜老夫人昏厥了过去,宛宁心头一跳,疾步朝姜至的院子走去,正巧碰到姜至冲了出来,满脸怒气和担忧。
“姜至!”宛宁迎上去,姜至依旧皱着脸,淡淡应了一声。
“阿宁,你先回去,改日我再去找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
宛宁哪里能回去,急忙追了上去:“发生了何事?”
还没等姜至回答,两人在转角撞上了一奴仆,奴仆怀里的纸张洒了一地,吓得顿时腿软“噗通”跪在了地上,语无伦次喊着“大公子”,宛宁拾起地上盖了印章的纸一看,竟是地契?
倏地姜至抽走了地契,怒势汹汹瞪着跪在地上的奴仆:“怎么,侯爷还没怎么着呢!他那个青梅竹马就开始找后路了?”
“大公子”奴仆快哭了。
姜至将手里的地契扔在他脸上,怒吼:“当年登堂入室气死我娘时,她不是说和侯爷情深意浓!生死相随吗!回去告诉她!若是侯爷死了!她也得陪葬!还有她那个儿子!我要把他的腿打折,让他给他的娘老子守一辈子灵!”
“来人!”他大喊一声,护卫蜂拥而至。
“大公子!”
“给我守住关雎院,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吩咐完姜至继续往前走去,宛宁还在愣神,是侯爷出事了?什么死不死?等她反应过来,姜至都快跑得没影了,她急忙追了上去,跟着他进了一间书房,拉住他的手臂:“姜至,到底怎么了?侯爷出事了?”
姜至铁青着脸在书架上翻找:“被人抓住了贪污的小辫子要杀头了,轻则他一人砍头,重则我们全家流放。”
宛宁怔住了,惊惶趔趄,怪不得,怪不得那日谢玦说那样的话,突然她觉得眼前一黑,慌忙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听到身后的动静,姜至回头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扶住了宛宁:“你别担心,有太妃在,应该不会那么严重。”
宛宁看着他的关心,泛起一阵酸楚,噎得眼眶一红,睫羽沾了湿意:“那你现在怎么做?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姜至心底一暖,或许,或许宛宁对他也是有情的,只是她自己都不清楚,这种关键时刻,才显出来了,他抑制住欢喜,郑重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别牵扯进来。”
宛宁按住他的手,拼命摇头,声泪俱下:“与我有关,都是我不好”
看到她这么激动,姜至只以为她是真情流露,激动地将她抱住,紧紧抱着,沉声温柔道:“阿宁,若是这次我能闯过去,姜家能安然无恙,我们成亲好不好?”
第72章 第72章杀了他们。
“我们成亲吧。”
宛宁如遭雷击,猛地推开了她,垂落的手臂挥落了这个书籍文策,抬首一瞬间她对上了姜至瞬间暗沉的眸光,心虚地低头蹲下去做出很忙的样子捡书册。
姜至将她方才的惊惶回避和抗拒都看在了眼里,第一回发现自己竟然也是个心细之人,同时痛恨一下自己的心细,若非如此,他就能装作没看懂!
不对,即便他看出来,他仍旧可以装作看不懂,一息之间,他立刻做出了决定,就当没看懂!便轻咳一声,伸手去拉她:“别捡了,都是那个老头子的东西,他能不能回来还另说。”他拉了她一下,见她纹丝不动蹲在那,手里似乎还握着一幅卷轴,他偏头看去,见她正看着手里的画像,眸色微沉,有些不悦。
蹲下身去与她齐平,“老头子的画像有什么可看的,他年轻是有几分姿色,不然我娘也不会那么死心塌地,可惜啊,人品太烂……”他极尽数落,见宛宁仍旧纹丝不动,他更加不悦了,还有些吃醋,按住那画像,瞪着宛宁,“你色迷心窍了?那老头能有我英俊潇洒?我这个大活人你不看,看那个死物?”
宛宁倏地抬头,姜至看着她满脸苍白,嘴唇乱抖,眼睛睁得大大的灼灼的目光捉住他,他被吓了一跳:“你……中邪了?”
“这,这是姜侯爷?”宛宁的声音都在发颤,隐约带着怒意。
姜至撇嘴:“嗯,是他年轻时候,不过他现在老的不能看了!”他拿过那幅画轴随手一丢,心里还因为宛宁的入神不满。
宛宁一下跌坐在地上,明净透亮的双眼失了所有神采,茫然又无神,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妙染画下的人像画,她会觉得眼熟,原来是姜侯爷,竟然是姜侯爷!瞬间,一滴泪滚了下来。
姜至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正色地扶住她:“阿宁,怎么回事?”
宛宁猛地弹开推开了他,姜至一僵,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脸色“唰”的白了。
他本能地怒道:“你
这是何意?这副画像有什么问题?你和老头子有仇?“他皱紧了眉,凝重而又郑重地盯着宛宁,见她起身,他立刻站了起来,按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不管你和老头子有什么仇,那是他的事!我是我!阿宁,公平点,别算在我头上!”
宛宁心头一跳!忽然有什么从脑海中,可是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抓不住,看着姜至倔强中的哀求,她心软了,是啊,这件事和姜至有什么关系,可是谢玦的仇跟她有关吗?她心里是毫不犹豫的肯定的!只是现在她不想说太多,垂眸闷声道:“……没有仇。”
姜至紧着的心一松,却还是疑惑,没有仇她这副样子是做什么?可是他又不敢问,只能道:“那你今日先回去,我要出城一趟。”
宛宁立刻警惕了起来,追上去:“你要出城做什么?是……跟侯爷有关吗?”
姜至点头:“听说杭州参军已经将他押解进京了!”他提了下手里的剑,“一起押解回京的还有几个证人。”
宛宁蓦地睁大了眼睛,惊喊:“你要去灭口?”
姜至一愣,皱着眉看向她:“在你眼里我有这么鲁莽这么残忍吗?”
呃……宛宁不敢说,他那样子真就像是去灭口的,遂问:“那你去做什么?”
“这件事有蹊跷,最近老头子状态不太对劲,做什么都十分小心,就好像有人要害他似的,这次去修缮大桥,更是亲自去户部和工部了解了情况,查看了账务,他虽然是个混账,但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既然他做了这么多准备,就应该不会贪污才对,这件事暴露的这么快,难保不是有人设计陷害,那就只能从那些证人下手,今天晚上,他们会宿在百里外的松岭驿站,只有这次机会,否则到了京城就难了。”
“我跟你一起去!”情急之下宛宁抓住了姜至的手腕子,略略一扫,低下头去,掩去自己的私心。
姜至分不清宛宁要去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姜侯爷,她到底和姜侯爷有什么渊源?可最担心的还是她的安全,语重心长道:“我说过这件事你别掺和进来,一来此去不知凶险,二来事成与不成都有无法预估的……”
宛宁一把拉着他往外跑去:“再啰嗦天都要黑了,就赶不及到松岭驿站了!你何时这么婆婆妈妈了!”
“小爷我顶天立地!你竟敢说小爷我婆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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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雨水潺潺。
霍仲将他近日查到的所有资料还有那日在宛老爷书房发现的绢布画一并放到了谢玦的案头,书房死寂一般,好似随时都会有一头野兽撕破这份死寂,冲出来,静谧的可怖。
谢玦眼底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季平只看得出他森冷的寒意,却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霹雳一声,一道闪电劈进了书房,将谢玦的脸照得透亮,像是一座万年不变的冰雕,俊美却冷厉。
可季平却在闪电闪过时,捕捉到谢玦眸底的一丝凄怆。
他想,公爷也猜到了。若是这是真的,那公爷会如何做?
“她人在哪?”谢玦沉沉开口,冷风正从窗口灌进来,夹杂着雨丝,吹得人打了个冷颤。
季平垂眸:“和姜至出城了,我已经命人暗中保护表小姐。”
谢玦突然站起身,连吩咐一声都没有,直接步出了书房,季平大惊连忙抄起门口的雨伞跟着出去,在屋檐的雨滴快要滴落到谢玦头上时,他举着伞已经撑了过去。
这把子身手快如闪电又准确无误,看得霍仲目瞪口呆,心服口服,也抄起一把雨伞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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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跟着姜至快马加鞭到了松岭驿站,暴雨如注,周围漆黑一片,只有驿站堂里灯火通明,姜至牵过宛宁的马,再次叮嘱:“我不能暴露身份,也无官职在身,就说我们是进京的一对小夫妻,雨下的大了,来借宿一宿。”
宛宁皱着眉纠正:“是兄妹!”
姜至不理,看着她裙摆已经脏污一片,拧了下眉心道:“待会进去我想办法让你洗个热水澡,我再想办法接近他们。”
“你有法子接近他们吗?”宛宁不禁担心,她不仅担心姜至能不能接近他们,更担心姜至当真找到有利的证据翻供,那姜侯爷就会没事了。
自知道姜侯爷就是当年黑药店的那个男人,她就希望姜侯爷这次能倒台,可是若是因这个罪名倒台,姜至会不会受牵连?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谢玦的计划毁了。
满腹心事的跟着姜至进了驿站,冲鼻的血腥味窜来,入目便是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地上躺着几具尸体,面色狰狞可怖,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宛宁顿时尖叫一声,姜至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安抚一番后,疾步走了过去。
是杭州的参军!还有几具尸体,他正要查探,忽然响起一阵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姜至立即点头,就看到从柜台里跑出来一个跑堂小哥,惊恐地瞪着他。
“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姜至心下一惊,面色一冷,唬地站了起来,冲过去怒喝:“你胡说什么!”
跑堂小哥被吓得一颤,还是尖喊着:“就是你!就是你杀的!我都看到了!你要灭口!来了啊!来人啊!”
他尖叫着往外跑去,姜至正要冲过去把他抓回来,宛宁忽然拦住了他,他怒道:“拦着我做什么!你没听到他说什么!”
宛宁急切道:“这件事不对劲!我们先走!”
姜至一个激灵,对上宛宁凝重的目光,瞬间冷静了下来,握住宛宁的手一喝:“走!”
“走去哪儿啊?姜小郎君。”一道闲闲冷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两人皆是一怔,互看一眼转过身去,就看到一闪而过的身影瞬间将整个大堂都包围住了,夜色中闪过一角华贵的衣袍,定睛一看,来人已经步入了堂中,竟是端王殿下!
宛宁知道端王和温贵妃狼狈为奸,顿时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拧紧眉警惕着他。
端王对她倒是一派和乐,微微颔首:“原来是宛小姐,此地污秽不堪,怕是脏了宛小姐的眼,来人,将宛小姐带下去。”
姜至瞬间将宛宁护在身后:“端王殿下,您这是何意?看上阿宁了?怕是不行,总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端王垂眸轻笑:“若论先来后到,不是还有琇宸呢,怎么,宛小姐这就移情别恋了?”
姜至怒骂:“干你屁事!”既知来者不善,也没什么情面可讲了。
端王目光一凛:“那就说说这儿的事,你方才说什么?”他目光下移,看向跪在地上的跑堂小哥。
跑堂小哥立刻道:“就是他!忽然冲进来,杀了参军和那些人,说什么要救父灭口……”
“你再给老子胡说!”姜至怒不可遏。
“放肆。”端王轻悠悠开口,叹一口气,“姜小郎君,你气性也太大了,杀了这么多人,还是交给皇上制裁吧,抓住他。”
宛宁气血上涌,锐利道:“是你做的!你要救姜侯爷!你和姜侯爷狼狈为奸!”可她不懂,为何要陷害姜至?
端王不动声色,姜至却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宛宁:“你在说什么?”
“别说废话了,把他们两个都抓了,若有反抗,杀无赦。”
姜至怒目一瞪:“你敢!”
“王爷!手下留情啊!”忽然姜侯爷从楼上冲了下来,衣裳整洁,不见半点风霜,身上隐隐还有一股兰汤清香,他跑到端王面前,深情求情,“王爷,犬儿年纪尚轻,做事难免莽撞,为了我这个父亲,一时激愤错手才杀了他们,还请王爷看在他一片孝心上,放过他这一次吧!”
姜至难以置信地僵住了嘴角,怒极反笑,眼睛猩红地盯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姜侯爷跑过来握住他的手,苦口婆心:“在野,你跑吧!离得京城远远的,永远别回来了!”
姜至顿时一阵反胃,气血上涌,冷笑了一声,又冷笑了一声,像是要将胸腔中的怒火和闷气都笑出来,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当年你逼死我娘给你那个贱人让位,如今还想逼死我给你那个没用的儿子让位是吗!”
宛宁嗤之以鼻,冷冷瞪了姜侯爷一眼:“真不要脸。”
姜侯爷也不装了,站直了身子,脸上的温情顿消,冷笑着:“念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本来想留你一条命,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我无情了。”他走回端王身边,“王爷,动手吧,杀了他们。”
姜至握紧了拳,眼中迸发着不可解的恨意,灼灼燃烧的怒火,恨不得把姜侯爷拆皮剁骨,那目光极尽诅咒。
姜侯爷无所畏惧,甚至笑得有几分嚣张几分志得意满:“别瞪我,要怪只能怪你倒霉,姜家的未来只能是二郎的。”
姜至气得满脸涨红,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宛宁见状挺身而出,冷笑道:“姜侯爷和端王殿下还真是好朋友,十年前是,如今还是,你是算准姜至会来,既杀了那些证人还能嫁祸给姜至,给小儿子让路,一箭双雕,真是父子情深,哦,和小儿子父子情深。”
她语气神态娇美,却极尽讽刺,姜侯爷在她提到十年前时脸色就一震,此时更是气得铁青:“死丫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宛宁头一扬:“嘴长在我身上呢,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姜侯爷怕吗?是怕十年前吗?”
“你住口!轻狂小儿!”
姜至见他老子震怒中又有点忌惮的恐惧,还在问:“什么十年前?十年前你也不过五六岁,怎么回事?”
宛宁冷哼一声:“十年前有人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姜侯爷是吗?”
姜侯爷恼羞成怒:“王爷,还不赶紧射杀了他们!”
端王悠闲道:“都是瓮中的鳖,慢慢玩。”
宛宁盈盈一笑:“王爷,您杀了这些人,就不怕皇上追究吗?不怕公爷追究吗?”
端王忽然笑了起来,笑出声来:“公爷?你以为琇宸已经能只手遮天了?他是能耐,可我也不是蠢货,他能安排证人,我就不能了?”
宛宁微愣:“……你要反告表哥?”
端王深吸口气点了点头,露出几分赞赏:“你的脑子转得很快,不愧是……”
他戛然而止,轻轻一笑,宛宁却眉心一皱,清楚他的未尽之意,冷冷道:“你反告就能成功吗?”
“那只是后手,其实……”端王意味深长地一笑,掀眼看向宛宁,“宛小姐,琇宸可不是神。”那似话里有话,让宛宁猛地一颤。
姜侯爷不想听他们打哑谜浑身紧张:“王爷,杀了他们!”
姜至以为他只是不喜欢自己,偏心,从未关心过自己,不将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没关系,因为他也没有将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大喊着“杀了他”…他笑了,大笑了起来。
在他的笑声中,姜侯爷越发激狂:“快动手!”他狰狞的样子,生怕这个不能将姜至和宛宁杀个彻底。
他越激动,就越衬得端王气定神闲,他甚至找了个安静的凳子坐了下来:“再等等。”
第73章 第73章“脱了衣服去泡澡。”……
他们要等什么?宛宁一颗心握得紧紧的,松岭驿站的大堂明明站满了人,却安静极了,她悄悄拉着姜至的衣袖,低声问他:“你的武功能打得过他们吗?”
姜至扫视一圈:“难说,他们不像是正经侍卫府兵,倒像是端王精心培养的死士,没见他们动手我也没把握。”接受到宛宁的目光,他有些挫败的气急败坏,“你以为人人都是季平?”
“那现在怎么办?怎么突出重围?怎么跑?”宛宁脸色凝重。
姜至反而一派悠然了,勾笑一声,低声道:“就这么着吧,我们做一对苦命鸳鸯也不错。”
宛宁脸色煞白:“……我还不想死。”她咬着唇,目光流动闪烁。
“……是因为跟我?如果是谢玦呢?”他明白,全都明白。
宛宁气得瞪他:“什么时候了!”
姜至轻叹,搂过她的肩,郑重道:“放心,就算我死了,也舍不得你伤了半分。”
宛宁翻了他一个白眼,姜至目光突然变得精锐,快速一扫,一把暗器突然射出,明亮如昼的大堂瞬间漆黑一变,姜侯爷气急败坏的声音立时响起:“不好!他们要跑!快!快封锁门窗!”
端王冷笑了一声:“倒是小看了你这个儿子。”
姜至抓住宛宁的手就往方才看准的方向夺门而出,一路飞奔,直到跑进林子里,他才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暂时安全了,不过,阿宁,你的手怎么这个粗”
雨势变小了,姜至抹去脸上的雨水回头去看宛宁,顿时吓得跳了起来:“你你你!怎么会是你!”
霍仲嘿嘿一笑:“姜小郎君好快的腿功,改日怎么赛一场,就赛跑步如何?”
姜至气得大喊:“谁要和你比赛!阿宁呢!”
霍仲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小姐和我家公爷在一起,自然是安全得很,你小点声,我们可没有安全。”
其实看到霍仲,他已经猜到谢玦来了,现在情况紧急,不是吃醋嫉妒的时候,宛宁和谢玦在一起至少是安全的,他面色不善问:“不安全什么意思?”
霍仲收起笑脸,目光变得冷厉,环顾四周:“松岭驿站方圆五十公里都有端王的人埋伏,要想回京,还得费一番力。”
“那你们带了多少人?”大概是方才受了屈辱,姜至有些激动的想要报仇。
“就公爷和我还有季平。”
姜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喊道:“你们知道他们有埋伏,居然没有带兵来围攻?就你们仨!”
霍仲凉凉暼他一眼:“公爷自有定夺,我们只需听命。”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但这个疑问他也问过季平,季平是那样说的,带兵来那是围剿,是群殴,必然是闹大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师出无名,不好弄死端王。
“你!”姜至暴跳,突然“咻”的一声,霍仲猛地按下他的头,他就感觉头顶掠过一阵凉风,身后一把箭插入了树干,霍仲连忙拉着他多了起来。
姜至心有余悸低声问:“人在哪?”
“看不到。”
“卑鄙!端王要做什么!我也没得罪他啊!用得着下狠手吗?又是栽赃又是埋伏的。”
霍仲冷嗤:“凭你?”
“喂,你什么语气?”
霍仲问:“你是怎么得知姜侯爷今日会落脚此地?”
“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还说有证据”
霍仲暼了他一眼,姜至立刻会意:“是阴谋!”又道,“还是不对啊。”
“笨。”霍仲说这个字的时候有些小得意,平时都是季平这么骂他,今日他也享受了一回,一个字还真是利索又爽快!他继续道,“有人算准了表小姐的性格,她觉得姜侯爷出事是因为她的缘故,定然会跟着你,想出一份力,把表小姐引出来了,我家公爷还能不来吗?”
姜
至拧眉:“所以,端王要杀的是谢玦?怪不得方才他迟迟不动手,说再等等,原来是等的谢玦。”他又问,“你说的‘有人’,是谁?”
霍仲没说,但他知道是温贵妃,这也是季平告诉他的。
姜至突然激动起来:“那阿宁和谢玦在一起岂不是很危险!我要赶紧去找她!”他才冒头,立即又射来一把箭,立刻又躲了回去。咬牙切齿骂了句,“杀千刀的!”
霍仲凉凉道:“放心吧,我家公爷一定护着表小姐躲得好好的。”
那一头宛宁身影飘过,顿时不知黑暗处射来一把箭,同时一把弓弩同时射向了箭的方向,只听一声惨叫,没了动静。谢玦已经一个瞬移躲进了一处岩石后,凛然冷肃收回弓弩,低头看到宛宁苍白的脸,她身上的绯色披风已经被谢玦刚刚扔了出去,此时抱着手臂身形瑟瑟。
谢玦眉心紧拧,抱住她:“没事。”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谢玦射杀的第几个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埋伏着,就好像永远杀不死一样,她贴紧谢玦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问他:“你的弓箭还多不多?射完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在这?”
谢玦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下她淋湿的软发:“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宛宁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玦道:“引端王出来。”
宛宁讶异抬头,显然不信他会出来。
谢玦道:“端王是个自负的人,自负的人往往自视甚高,爱表现,他享受捉弄我们的乐趣,若是能亲自杀了我,他会很有成就感。”
话音刚落,端王的声音忽然响起了:“琇宸,别躲了,这儿全是我的人,你是插翅难逃了,哎呀,都说你定国公如何如何运筹帷幄,今日,还不是栽在我的手上,只可惜啊,不能叫天下人看看,我是如何玩弄你的。”
谢玦莞尔,对宛宁道:“张嘴。”
“嗯?”宛宁不解,还是乖乖张开嘴,谢玦塞了一颗药丸给她,雨水顺流了进去,和着药丸一并吞进了宛宁的腹中,她问:“这是什么?”
谢玦道:“是解药,躲好了。”
谢玦安顿好宛宁,施施然走了出去,明明他也被雨淋透了,可看上去还是分毫不乱,端王忍不住夸赞:“不愧是琇宸,如此境地还能如此矜贵。”
端王走了出来,下属在身后给他打着伞,姜侯爷也跟在他身边,看着谢玦的目光就如看着姜至一般的怨毒:“谢玦,你真是让我恨之入骨啊!十年前的事,你偏要查,有什么可查的呢,人死了就算了,差了,结果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围在周围的那些死士全都走了出来,乌压压围了三层。
端王道:“琇宸,认你武功再高,你的弓弩再精准,能抵得过这精兵数十万箭齐发吗?真想看看待会你被设成筛子的模样,还不能如此矜贵。”说着他大笑了起来。
谢玦道:“今日你们有备而来,你们抓准了宛宁的愧疚心,引她来此,我想知道,是谁料的这么准?”
端王眼睛一眯:“你快是个死人了,跟你说这么多有用吗?”
谢玦垂眸轻笑:“让我猜猜,”他掀眼看过去,“是温贵妃,对吗?若是我料的没错,今日不但我要死,宛宁也活不了。”他说这话时,眼中一暗,余光朝后暼去,“看来当年幽宫的主谋就是温贵妃。”
端王笑容顿敛,眼中阴鸷:“你果然已经知道了!今日是留你不得了。”他抬起手,周围立即传来了整齐拉弓的声音。
谢玦非但不慌,还笑了起来,低低沉沉的笑声醇厚动听,明明的是温柔的笑声,却让端王心头一凛:“你笑什么!”
谢玦没有回答他,却问了他一个问题:“端王殿下,您今日何时出得城?”
端王眉心一皱不知他这样的目的是什么,沉默不语。
谢玦娓娓道来:“是巳时初刻,途径湖水亭喝了一盏茶,至松岭驿站正是戌时初刻。”
端王方才的神采荡然无存,脸色变了又变,立即四下看去,可这周围分明只有他们的人,他并不是一个被两句话就轻易左右的人,凛声道:“你在故弄玄虚。”
谢玦不是个浪费时间的人,他提醒道:“看脚下。”
端王乃至所有人都朝地上看去,蓦然大惊,雨水流过变成了红色,端王赫然抬头:“地上有毒!”
谢玦道:“是季平新研制的毒药,遇水即化,渗入肌肤。”
端王面上不显,心底却打了个冷颤,他不信谢玦将天象都算计好了!可转念一想,姜侯爷这件事本就是谢玦的算计,那么姜侯爷何时到松岭驿站,谢玦自然知情!一瞬间,他脸色大变!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慌了阵脚,将脚抬了起来,可雨水早已浸透了鞋袜,姜侯爷更是怒喊:“卑鄙!把解药交出来!”
谢玦道:“放心,这毒没有生命危险,只会让人浑身乏力。”
话音刚落,一众人齐齐跌坐再地,半分力使不出来的样子,姜侯爷立刻怂了,拼命求饶:“公爷饶命,公爷这件事与我无关啊!都是他,都是温贵妃威胁我的!公爷,公爷饶了我吧,我愿意跟您回去,在皇上面前控告他们!”
端王看着他求饶的嘴脸,恨不得杀了他!
谢玦冷冷暼他一眼,声音冷的刺骨:“当年你想接你的青梅竹马进府,偏生忌惮你岳父的势力,就借着我母亲的死把你岳父拉下台,气死原配,我不杀你。”
姜侯爷一喜,却听到他道:“我会让你的儿子来领你。”
姜侯爷顿时面如死灰,僵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玦看向端王,举起了弓弩,端王吼道:“谢玦!你敢杀我!”
他话音未落,只听“咻”的一声,谢玦的弓弩犹如一道闪电,直射端王的脑门,端王瞪大了眼睛,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挑开了弓箭,一阵浓烟顿起,被雨浇灭,眼前哪还有端王的人影,只有姜侯爷。
谢玦立刻往岩石后去,看到宛宁跌坐在泥泞的地上脸上惨白,失了魂魄,他心头一揪,过去抱起她,她也没有反应,再也没有理会他人,抱着宛宁疾步离开。
过了一会,霍仲才带着姜至过来了,姜侯爷还在。
**
谢玦抱着宛宁同骑一匹马,去了最近的一家客栈。
这个时辰还有人来投点,还是两个英俊美丽的年轻人,老板娘又惊又奇,看到谢玦扔在的一锭银子,顿时大喜。
“准备一间上等厢房,驱寒兰汤,驱寒茶,还有一些点心。”谢玦冷冷吩咐。
老板娘立刻“诶”了一声,亲自领着他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致的上房,谢玦将宛宁放在床上,用棉被紧紧裹住她,看着谢玦冰冷俊俏的脸,眼神偏偏那么着急温柔,她失了神,就要帮忙,被谢玦冷冷拒绝。
关上门,谢玦蹲在床前看着宛宁:“有没有哪儿受伤?哪儿疼?”
宛宁还是失了神智的模样,眼神放空像是没听到谢玦的话。
他又问:“渴不渴?”
“饿吗?”
还是没反应,不一会老板娘来敲门了:“客观,驱寒兰汤备好了。”
“进来。”
老板娘领着几个伙计,提着热水药草进来了,走至屏风后,将热水和药草都灌进了浴桶里,讨好道:“客观,需要帮忙吗?”
谢玦冷喝:“出去。”
老板娘讪讪一笑:“那客观慢慢享用,我不打扰了。”
关上门,屋里又只剩他二人,宛宁仍旧低头着没反应,谢玦看着她,说道:“把衣服脱了去泡澡。”
见她还是没反应,谢玦直接上手扯下了被子,去解她的胸带,宛宁蓦地一惊,慌忙按住胸口,脸色阵白阵红地盯着谢玦,像是受惊的小鹿:“你做什么?”
谢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生气:“有反应了?脱了衣服去泡澡。”
宛宁立即跑去了屏风后,顷刻后,她又慢慢探出头来,声音轻软:“你不出去吗?”
谢玦理所当然地点头,气定神闲地反问:“我付的钱,订的房,准备的药浴,我为何要出去?”
“那,那你再去开一间嘛。”
谢玦面不改色:“没钱了。”
宛宁目瞪口呆。
谢玦凝视着她:“这么看着我,是要我帮忙吗?”
“不用!”宛宁立刻缩回了头。
过了一会,屏风后传来宛宁糯糯的声音:“我觉得你有时候脸皮有些厚。”说着,像是又想起什么,扬起了声音,“你身上也湿透了,怎么办?”
谢玦语气平稳:“等你泡完了,我再泡。”
宛宁语气有一丝慌张的坚决:
“不行!”
谢玦道:“出门在外,艰苦些,你多担待。”
第74章 第74章谢玦凝她一眼:“没良心……
谢玦随手扯过一旁盥洗架上的巾帕擦拭湿透的头发,灯火摇曳,他眼微瞥,凤求凰的屏风上勾画出宛宁的玲珑曲线,能看到她退下衣衫,不盈一握的腰肢纤弱柔和,他眸光渐深,见她身形一转,纤细的腿抬起,进入浴桶,大概是是温热的水温很舒服,宛宁轻轻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紧接着而来的是细微的拨水声,谢玦目光再浓,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仰头饮尽,听到外头有动静,他神色微凛,出声道:“我出去一趟。”
几乎是立刻的水声伴随着宛宁急切的娇柔:“不要!”
谢玦身形一顿,嘴角轻勾:“方才不是还要我去再开一间房?”
屏风后一阵安静,连水声都听不到了,谢玦忽然就有点心慌:“宁宁?”
然后听到宛宁细弱夹杂着乞求的声音:“你别出去,好不好……”
她在害怕。方才经历了那些,差点小命不保,又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原本以为没什么,可一听到他当真要出去,她忽然就怕了,原来有他在,她才安心。
谢玦心头猛地揪起,疼得皱眉,轻声软语哄她:“我就在门外,你一喊,我就进来。”
宛宁便道:“那你就在门外哦,别走远。”
谢玦道:“嗯。”
“那你快去快回。”她还是不放心。
谢玦的心柔成了一汪水。开门出去关上门,就看到走廊尽头的季平,朝他眼神示意,季平很快走了过来,交给他一个包袱,两人还没说话,里头就传来宛宁的娇喊:“表哥?”
谢玦推开门缝,应她一声:“我在。”
宛宁便没声了,谢玦这才关上门转过脸去,看到季平一脸惊诧,他问:“人查到了吗?”
季平收起表情,正色道:“来人身手不错,又借着雨雾躲过了我的追击,似是对我有几分了解。”
谢玦没有意外,冷冷道:“是玉昭。”
季平点头:“应该是,他和端王有来往?”
谢玦断定道:“他是温贵妃的人。”不过季平的微讶,沉声道,“你去查一下当初他离京后的遭遇。”又问,“姜侯爷?”
季平道:“霍仲交给了姜至,此时姜至正带着他回京,公爷,万一姜至不忍心……”
“不会。”谢玦道,他没有解释,季平就信了。
但这一次他多问了一句:“公爷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谢玦看向他,眸光冰冷却又似藏着笑意:“一个把亲生父亲送上大殿处决的儿子,虽有大义灭亲的美名,可皇上会如何想?还有宛老爷,他善良正直,遵守道义,不管姜至和姜侯爷之间的渊源如何,他还会把女儿嫁给这种男人吗?”
季平怔住了,只是为了把姜至从宛老爷的女婿人选中除名?想起之前霍仲问他同样的问题,他那么胸有成竹跟他说的:侯爷大概想借此对温贵妃有行动。顿时他有些汗颜……
“可是表小姐不是因为……”看到谢玦目光微沉,他顿时止住了话头,一时懊恼,今晚他怎么也跟霍仲一样冒失了。
谢玦倒是没有计较,只是单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简单说了句:“以防万一。”
季平没再说话,屋里又传来了宛宁的声音,谢玦还是一样推开门应了她一声,才转头对季平道:“你回去吧。”
这转头前和转头后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季平也算见识了一回,颔首告退了。
谢玦进了屋,关上了门,打开包袱,他的衣服和宛宁的衣服叠在一起,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他盯着看了一会。
“表哥,你去做什么了?”宛宁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玦回神:“拿换洗的衣服。”
宛宁看了眼被她丢在一旁湿漉漉沾着泥泞的衣服,差点忘了洗完澡没有换洗的衣服,不禁高兴:“你想得很周到。”
谢玦莞尔:“多谢夸奖,我拿进去?”
宛宁立时道:“不要……”她急切拒绝又有些为难,语气中带着无心的娇。
谢玦捧着衣服的手微顿。
过了一会,宛宁小声道:“……那,那你闭着眼拿进来吧。”她想了一会,若是不拿进来,她出去穿岂不是更荒唐?
谢玦轻笑:“宁宁,闭着眼睛会摔倒。”
“反正你不许看!”
“嗯。”谢玦爽快答应了。
捧着衣服进去,宛宁几乎将整个人都快埋进了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呼吸,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好着谢玦,乖乖的模样楚楚极了。
忽然晃神,他身上还是那身湿衣服,沾了水垂挂在身上,将他的身姿拉得精瘦颀长,头发也湿了,贴在背上,明明有些狼狈,可英俊明净的脸却是从容,丝毫不减风度,她一时担心他受凉一时又看呆了眼,水里鼓起了泡泡,她猛地呛了一口水,剧烈咳嗽起来,水越呛越多,顿时糊了眼睛。
谢玦闻声侧头看去,顿时脸色大变,扯过衣架上的一块装饰衣料疾步过去,从水里将她捞起来用衣服裹住了她:“怎么泡个澡也能呛水!”他低沉的语气略有责备,手却不停拍着她的后背。
宛宁咳嗽着,眼圈都红了,委屈巴巴地抬眼看着谢玦,眼中蒙着一层水汽,谢玦心头一滞,见她脸颊因氤氲的水汽被蒸得柔嫩透亮,覆着薄薄一层绯红,嘴唇饱满红润,引人入胜。
再低头,就见她整个人被裹在雪白的丝绸中,光滑轻薄的料子紧贴着她,勾勒出一幅画来。
谢玦情动,正欲低头,就听到宛宁可怜巴巴的声音:“表哥,我饿了……”不由抱怨,“跟着姜至跑了一天,也没吃上一顿饭,对了,姜至呢!”她瞪大了眼睛盯着谢玦,谢玦顿时兴致全无,气得半死,他辛辛苦苦救她出来,她居然还在担心姜至?
“死了吧。”他冷冷道。
宛宁顿时睁大了眼睛。
……
等到谢玦换好了干净衣服,宛宁也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长发披散着,慢吞吞地挪出来观察着谢玦的脸色,见他站在梳妆台前,脸色还是沉沉的,她就站住了脚。
“过来。”谢玦淡淡开口。
宛宁听这语气不像是要跟她发火的意思,便走了过去,盈盈一笑,谢玦还是沉着脸,她泄了气,之前两人要好时,她还能抱着他撒娇,此时……她低下头去,由此想起了罪魁祸首温贵妃,继而想起了在林子里谢玦说的话,神色渐渐黯然。
见她垂着脑袋,情绪不高,谢玦微不可察地叹息,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拿干净的巾帕掬起她的头发,在宛宁目瞪口呆中,细细帮她擦干头发。
她心头一热,眼眶就有些热了:“表哥,你要帮我梳妆吗?”
谢玦道:“不会,你自己会不会?”
宛宁:“……我从来不自己动手梳妆的。”
谢玦扯了下嘴角:“不会自己梳妆这么骄傲做什么?”
宛宁昂起下巴:“说明我家有钱,爹爹厉害能赚大钱。”
谢玦轻笑:“那就等明日回京再让人伺候你梳妆。”
宛宁眼中的热意就散去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惊诧道:“明日回京?那今晚就睡在这儿了?”
谢玦面不改色:“嗯。”
宛宁见他神色坦然,急忙伸手去翻桌上的摆放着的木盒,做出很忙的样子,将刚露出的一些害羞按了下去。
谢玦站在她身后,擦的很仔细,仔细到要把她每根头发都擦干似的,一开始她是有些享受被他伺候的感觉,但是时间一长,他不嫌累,宛宁坐着都有些累了:“表哥,可以了,让它自己干吧。”
“不擦干睡觉会头疼。”
宛宁一听,就乖乖坐好了,不一会又想起了林子里的事,眸光暗了暗,问道:“温贵妃真的连我也想杀了吗?”她尽量做出自然的样子,连语气也故作惊讶,可谢玦还是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凄怆。
谢玦默了默,正要回应她,就听到她失落的声音:“其实没什么可惊讶的,我又不是她的谁我的意思是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她强颜欢笑,心下道,姜至从小在姜侯爷身边长大,姜侯爷尚且要杀了他,更何况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呢,这么一想,她和姜至还真是同病相怜。
“唉……不知道姜至伤不伤心,哎哟……”忽然头皮一疼,她捂着头抬眼,撞进谢玦乌沉的眼底,他什么也没说,忽然变得沉默,气氛变了。
恰好此时屋外传来老板娘的声音:“两位客官,饭菜准备好了。”
谢玦的声音很冷:“进来。”
老板娘人精,一进屋就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对劲,吵架了?为了不受池鱼之灾,她命人放在饭菜,立刻就出去了。
宛宁以为谢玦不想理她,乖乖走过去,却见谢玦已经帮她摆好了碗筷,桌上大概是这个客栈的招牌菜,竟还有她喜欢的玫瑰金桔,抬头一看,他的脸还是冷的,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坐下去识相地给谢玦夹了一块鹿肉,嘻嘻一笑。
谢玦还是沉着脸,却将鱼肚上最好的一块肉夹到了宛宁盘子里,宛宁欢喜地吃了,立即皱了眉,吐了出来:“有腥味儿。”
谢玦拧眉,在她盘子里夹了一小块尝了,是有点,宛宁又将其它菜都吃了遍,不是嫌酸就是嫌硬,挑剔得很,一顿饭吃得不开心,小脸都皱了起来。
“要不我给你下碗面?”谢玦问道。
宛宁既惊又喜:“你还会下面?”
“嗯。”
两人借了客栈的厨房,幸好天色已晚,没人用厨房,厨娘见他们长相俊美,很是热情地让了出来,不由羡慕:“小姑娘真是好福气哟,夫君是个会疼人的。”
宛宁立即解释:“大娘误会了,他是我哥哥。”
一旁飞来一颗青菜,正落进宛宁的怀里,她讶然抬头,对上谢玦不快的目光:“把菜洗了。”
他又生气了宛宁无奈地去洗菜,她哪会呢,就拎着菜头在水里游水,抬眼打量谢玦,他果然会下面条的样子,井井有条的,就是那矜贵优雅的姿态显得和这个厨房格格不入,宛宁扬起嘴角,心里像是灌了蜜糖。
“你怎么会下面的?”
谢玦道:“看宋含章做了几次,跟着做不难。”
话匣子打开了,宛宁道:“他是为阿笙做的吗?”
“嗯,阿笙曾经怀孕的时候不思饮食,只能吃他做的面,他便跟着厨娘学了十几种面,变着花样给阿笙做。”
宛宁呆住了:“阿笙怀过孕?那孩子”
“孩子掉了,阿笙自小气虚血亏,怀孕时还不到三个月身子每况愈下,为了保住她,含章只能让太医拿掉孩子,她的身子以后也再难有孩子。”
宛宁心底一痛:“可阿笙那么活泼,一点都看不出来。”阿笙总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想来是宋含章对她的爱足够,她不禁感叹,“宋大人一定非常非常爱她,真好。”
谢玦走过来蹲下身拿过她手里的青菜洗了洗:“你不必羡慕她。”
宛宁抬头,看着谢玦抬眼看过来,那平静的目光却让她震动,仿佛在说他也会这样,一时心慌意乱低下头去,半晌抬头笑了笑:“以后我的夫君自然也会这样对我的。”她急于撇清和谢玦的关系,生怕今晚夜长,陡然生变。
谢玦眸色骤沉,语声极冷:“别忘了现在谁在给你下面。”
“”
谢玦凝她一眼:“没良心。”骂了她一句,转身给她切了牛肉,和青菜一道扔进了锅里。
**
梵玥刚从小姐们的花宴出来,坐着车准备回府,却听到半夏探着头在窗外一声惊呼:“玉都尉?”
梵玥手指微顿,冷冷道:“不必理会,回府。”
“小姐,玉都尉好像不太对劲。”半夏拉着梵玥的手过去,梵玥不想看,但是眼睛已经看到了,玉昭的马行的很慢,他坐在马背上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夜色下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劲。
梵玥拧了下眉,咬着唇,就要狠狠心,却见玉昭缓缓从马背上滑落了下来,栽在了地上,她的心猛地一颤:“停车!”疾步下了车跑到玉昭身边扶起了他。
救回端王时,其实他也中了毒,只是时间短比较轻微,此时把端王送回府,才慢慢发作了,浑浑噩噩间,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抬头看去,茫然的目光忽然攒出了一点笑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