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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点头,熟门熟路往观澜院去。

才近观澜院外的湖边,她不小心踩脏了一块泥泞,顿时一阵心痛,这可是为了来见谢玦特意穿的新秀鞋,她放下食盒,蹲在湖边,用手帕沾了水细细擦拭。

一旁正要当差的两个丫鬟走过。

其中一个满是不服气:“昨日才办的宴会,今日就迫不及待地来了,也不害臊!”

另一个道:“为何要害臊?昨晚宴会也算是有了默契,这位就是咱们将来的国公夫人了,我看你就是嫉妒了,谁让咱们身份低贱,哪里比得上人家郡主高贵呢。”

那个小丫鬟还在喋喋不休的不甘心,宛宁蹲在那,手帕在湖水中飘走了,她的脸像是中了一刀的苍白,失了心魂。

“咦,这不是宛小姐吗?”

宛宁背脊犹如划过一道闪电僵直了,蓦然回头站起身来,可因为蹲得太久,起得太急,猛然间眼前一黑,身子打晃往后倒去,幸好有人及时拉住了她。

“宛小姐,你没事吧?”

还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只是离得更近了,宛宁忍住喉间的酸涩,缓过神来睁开眼,抬眼,撞上一对深邃焦急的眉眼,是谢玦,他正握着她的手臂。

宛宁心头一动,转而看到了萧姗音,她如遭雷击一般掣回自己的手。

谢玦眉心皱得更紧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宛宁低着头闷声道:“我来找玥玥。”

“找玥玥?”谢玦冷嗤了一声,“这与春山可望居是相反的方向。”他漆黑的眼膜紧盯着她,隐在深沉幽暗的眸底的是不可告人的期待。

宛宁面无表情“哦”了一声,木然道:“走错了。”

谢玦倏然攥紧了手指,眸底浮上了戾色,冷喝一声:“来人!”

正巧有丫鬟走过,急忙应了声。

“送表小姐去春山可望居!”

宛宁抬头,对上他沉怒的脸色,倔强道:“不劳表哥费心!我不会再走错了!”

谢玦的脸色更差了,抿紧的唇线愈发冷厉。

萧姗音看了眼地上的食盒,柔声道:“这也是要带给梵玥小姐的吧?”

她拿了起来,宛宁突然一股气冲到了天灵盖一把夺了过来,扔进了湖水里:“刚刚脏了,喂狗就是了!”

萧姗音被她张扬的性子惊到了,愣住了神,看着她转头就跑了,下意识回头去看谢玦,蓦然心头一紧,那没有对宛宁的张扬无礼而不满,却有隐忍着怒意的沉痛

她与谢玦自幼相识,虽不至于太过亲近,但碍于贵族间的关心,也是相处过的,几个月前,当娘告诉她有意与谢家联姻,对象便是谢玦时,她脑海中跳出的就是那张无与伦比的脸,永远的清冷,似乎不会有任何情绪起伏和表情的云淡风轻,印象最深的就是长公主的丧礼上,她跟着父母来吊唁,看着谢玦异于常人的冷静,脸色虽然阴沉,却看不到其他情绪,举手投足待客之间,依旧端方从容,她狠狠震动了。

其实她对谢玦没有特别的感情,只是觉得他很好,家世好,地位好,相貌更是一绝,位极人臣前途无量,配得上她,所以在她拒绝了其他贵族的婚事时,默许这桩婚事了。

跟着娘进京,时隔十年再见谢玦,他愈发高大瑰伟,执杯轻笑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她的心,动了一下。

进京前,娘告诉过自己,定国公最是清华矜持,克己复礼,最不喜为人张扬放肆,所以她很温柔,不必装,她一向注重仪态。

但她不蠢,自然早已注意到这位宛小姐,天仙儿似的可人儿,她心中微微泛酸,但她自知二人之间身份有云泥之别,所以她告诉自己不必将这位宛小姐放在眼里,昨晚宴会之后,她更是胜券在握,可方才,她的心仿佛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此时季平走了过来:“公爷,见过郡主。”

萧姗音颔首,见谢玦看过来,她微微一愣,脸颊有些热,还是得体地福身:“我也该回去了。”

听说宣和君主是奉王妃的命来送些荆南特有的点心,季平等着她离开,道:“公爷,宛老爷那遇到了一些小麻烦,看上去像是温家的动作。”

谢玦眉头微蹙,正要离开,身后传来大婶的惊喊:“要死了!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往湖里扔东西!快来人啊!”

谢玦站住了脚,回视半晌,朝大婶走去,季平微愣跟了过去。

“把东西捞上来送我院里去。”一把冷冽威严的声音响起,大婶唬地一跳,一见谢玦,立刻跪下了,连忙应“是”。

见谢玦走了,那些府兵也将食盒和泡了水的糕点捞了上来,大婶奇奇怪怪地嘀咕:“这泡了水的糕点公爷怎么还稀罕上了?”

季平也在震惊中,想明白了,想来是表小姐送来的。

宛宁气得半死!昨晚还怒气腾腾质问她为何失约,好像那场宴会极为重要,是为她办的似的,一副再也不要理她的样子,竟然只是为了他和宣和郡主!那他凭什么生气!凭什么质问她为何失约!

可恶!宛宁像是喝了一缸夏日的酸梅饮,五脏六腑都冒着酸泡泡,膨胀起来,几乎要将她的五内俱焚,闷得眼眶一红,抬手擦去,眼前模糊消失,面前站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是荣叔,她呆愣一瞬,低头行了礼。

荣叔笑道:“表小姐多礼了,老爷有请。”

老令公坐在一处凉亭下烹茶,见宛宁过来行了礼,他淡淡道:“坐。”

宛宁在他对面坐下,她感觉到老令公在打量她,力持镇定,静静等待他开口。

“是个标志的人,也配得上琇宸。”

宛宁震惊地抬头,怔怔地看着老令公。

老令公淡淡一笑:“怎么,琇宸没跟你说?昨晚的宴会,他与宣和郡主一同出席,谢萧两家已有了默契,他提出要纳你为妾,老夫已经答应了。”

宛宁握着茶盏的手一滑,茶水翻了一桌,她慌忙低头掩去眼中的泪光快速擦着。

老令公眼中精光一闪,果然如他所料,这丫头是个心气儿高的,他再添上一刀:“你放心,你的身份虽不如姗音高贵,但看在你姑姑的面上,老夫也不忍委屈了你,老夫会让琇宸娶你为平妻。”

见她低头不语,老令公眼底的笑意越浓,他缓缓起身,道:“你好好考虑,不急于一时。”

宛宁将打翻的茶杯扶稳,攥进手心里,紧紧握着,直握着指关节发白,一时没忍住,重重扔了出去,摔进了草坪里,无声无息。

第56章 出头“他的女儿宛宁,是我的心上人。……

下人来报,说是“定国公爷来了”!温廷誉微有诧异,沉思一瞬,才道:“快请。”

温廷誉亲自迎了出来:“稀客啊稀客,琇宸快请。”

谢玦嘴角有淡淡的笑意,行了叉手礼,若说官职政权,如今在官场能压他一头只有温廷誉的父亲,温家家主温公,但在六部他和温廷誉二人是平起平坐的,何况温廷誉还是他的长辈,今日他有求于他,自然将自己放低了。

果然温廷誉先是退了一步,笑道:“琇宸多礼了。”心下却有了思量,“琇宸来的正巧,为了善则大婚,前才开了一片园子,正是新奇,去走走?”

谢玦不疾不徐:“好。”

大婚临近温府各处显得忙碌。

二人在新院子逛了一圈,温廷誉见谢玦清清淡淡的,看不出对着园子有多喜欢,也看不出他有焦急之色,这个年轻人,有时还真是让他手忙脚乱啊……

“我们去书房坐坐吧,尝尝我们家的新茶。”

谢玦面色如常:“温公可在,我理应拜见。”

温廷誉道:“父亲去福宁寺论佛了,两日后才回。”他一面说着,一面请谢玦对面而坐,而人在落地窗前煮茶,窗外是一株秋海棠正艳,突然落进一抹殊色。

是温家小姐温璎珞,她施施然走进来,先

是一片惊惶,再是笑意盈盈行礼:“不知父亲这而有贵客,璎珞唐突了,见过公爷。”

谢玦颔首:“小姐免礼。”

温廷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问道:“何事?”

温璎珞道:“本是想来书房找一本书。”

温廷誉久经官场,哪里看不穿她小女儿心态,若是来找书,何必刻意打扮?他明白,谢玦自然也明白,看了眼谢玦,见他垂眸喝茶,冷淡如水,温廷誉心下了然。

“你先回吧,晚些时候再来。”温廷誉道。

温璎珞愕然一瞬,方知自己表情太过,忙是垂眸遮掩:“是,父亲。”她此时的声音大不如方才明亮。

她是听说谢玦来了,特意来的,最近家里在商议她的婚事,快要定下,定的是姜家的大公子,她不喜欢,在母亲跟前哭闹过,可是枉然,这才想着自己争取一番,可见父亲丝毫没有撮合的意思,她的心如坠冰窖,她不明白,父亲从前明明有这种心思,如今为何断了。

说来,温廷誉也是无奈,他是想和谢家联姻,让谢玦做他的女婿,可这事一来温贵妃不热衷,二来,他自己也想通了,温家和谢家声势太甚,只怕强强联合,也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他便渐渐收起了这份心思。

谢玦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抬头看向温廷誉,说道:“听闻伯父的小舅子在南阳有意入仕,此事,琇宸倒是可尽绵薄之力。”

温廷誉惊诧一瞬,他对谢玦突然到访虽心中有数,但他主动投个甜头给自己,却是他没料到的。

他这个“小舅子”倒不是他妻子的弟弟,而是他最近新宠的一个妾室,年轻貌美,神采飞扬,他爱在心头如宝如珠,妾室一直想让弟弟做官,求了他好几次,论理,他位高权重,安排一个官职也不在话下,可偏偏吏部尚书是谢玦,谢玦的性子,朝廷皆知,他若是插手进去,难免惹得闲话,所以一直有顾虑。

如今谢玦主动要帮忙,温廷誉自然不会往外推,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琇宸了,这份情,我记下了,来日有我能出力的,琇宸直说就是。”

谢玦也不跟他客气:“如今就有一桩。”

温廷誉没有意外,笑意渐深:“贤侄请说。”

谢玦道:“听市属说宛老爷开市还差些手续,不知还差哪些?”

宛老爷做的是大生意,前期投入了那么多银子,如今卡在市属,难以开市,损失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温廷誉笑了几声:“这是小事。”说着他喊来了管家,“你去市属打听打听,帮宛老爷把手续办全了。”

他不过就是想给宛家一点教训,既然谢玦亲自出面了,温廷誉自然见好就收。

管家应声去了。

市属隶属户部,谢玦若是强行施压也不是办不了,只是后患闹起来,只怕牵连宛家,这才采取了温和的手段。

这也是季平没料到的,为了表小姐,公爷的顾虑倒是多了。

温廷誉又给谢玦倒了杯茶,意有所指:“看来是二爷跟你闹了吧?怕他的大舅哥损失。”他虽是这样问,却心知肚明,二爷没那么大的分量,能让谢玦堂而皇之偏私。

谢玦看着他,眸光精锐深邃:“他的女儿宛宁,是我的心上人。”

温廷誉猛地一惊,连茶杯都翻了,表情瞬间失控:“你,你是说……”他看着谢玦气定神闲喝茶,仿佛方才说出如此爆炸的言论的人并不是他。

不怪他如此震惊,实在是,谢玦给人的感觉太过高雅,就站在独自立在云天之外,没有七情六欲的一个人,他难以将谢玦和儿女情长牵扯到一起,被一个姑娘牵绊住,这个姑娘还只是个商贾之女。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似乎从未想过后顾之忧,亦或是……

温廷誉神色一正,很快冷静下来,笑呵呵道:“好啊,好啊,你这样才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不至于太过老成。”

谢玦一笑置之。

温廷誉却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今日一来是为宛父出头,二来是直接挑明,宛宁是他的人,动不得。

如此一来倒是一举两得,姜至和宛宁之间必然不成,而谢玦和萧家的婚事也不会顺畅,若是就此取消与萧家的婚事,对温家来说倒是喜事一桩。

若是将来谢玦当真娶了宛宁,他更是乐于成见,如今温谢两家虽是比肩而立,但谢家渐渐有高涨之象,再让谢玦娶了宣和郡主,绝非好事!

温廷誉笑容直达眼底:“琇宸既如此坦白,我自会吩咐下去关照宛老板。”

**

宛宁不知谢玦做了那些,她正在气头上,将宛蘅岫端给她的茶都打翻了,满心的酸楚委屈,直嚷着:“谁说要嫁给他了!我才不要嫁给他,不要不要!”

宛蘅岫哄着她:“好好好,咱不嫁,消消气,别把喉咙喊破了,坏了这一把好嗓子,喝口水。”

“坏了就坏了,反正我也不会唱歌。”宛宁抽搭着,委屈巴巴掉眼泪。

梵玥也在一旁和稀泥:“那怎么行呢,坏了嗓子喊我‘玥玥’的时候都难听啊,你生气去打我哥哥就是了,拿他出气,不要和自己生气。”

一提她哥哥,宛宁又红了眼眶,硬着声音:“我才不要见他!”尾音还未落,眼泪簌簌掉着,“哇”的一声没忍住,小脸哭成了一团,“骗子”

宛蘅岫抿着唇绷住笑,别过脸去。

“这么说,我就觉得公爷有些冤枉了”几人回头看去,阑笙正站在门外。

原来宛蘅岫和梵玥去找宛宁时,发觉她不对劲,怕惊扰了国公府的人,就把她带来了花飞楼,阑笙款款走进来,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昨晚宴会,你没有来,你都没瞧见公爷的脸色,那简直要把所有人冻死,谁跟他说话敬酒,他都寒霜密布的,我从小也算是跟在他们身后玩的,公爷一向重礼仪,虽是冷淡疏离,但礼数总是周到的,昨晚那样,简直不将在场的贵客放在眼里,梵玥,你说对吗?”阑笙转头看向梵玥。

梵玥点头:“我都不敢跟我哥哥说话。”

宛宁愣了愣,撇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阑笙道:“无关吗?不是因为你失约吗?我可是听含章说了,昨晚那场宴会,公爷其实是为你办的,就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结果”她顿住了话头。

宛宁嘴角细抿,眼中浮上一层水雾:“看吧看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宛蘅岫拧眉:“这件事有些复杂了,阿宁,这个关键时刻,你可别使小性子。”

宛宁愣了愣,梵玥在一旁给她擦眼泪,宛蘅岫和阑笙对视了一眼,这两个小姑娘怕是还没明白过来,昨晚这一场宴会,今早就已经有传闻宣和郡主好事将近了,一些官员已经上赶着巴结了,萧姗音是阑笙的表姐,她早上都看到她姑姑开始给表姐裁新衣了。

但这种事,她们此时自然不好明说,毕竟宛宁才和谢玦吵了架

宛宁有气无力地回了府,就见他爹一脸惊奇地回来了,“爹爹,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表情这样古怪。”

宛老爷道:“古怪的不是爹爹的表情,而是市属。”

“什么?”宛宁在偏厅坐下,给自己和爹爹倒了杯茶,自己捧着喝。

“今日一早,我正要去市属拿开市的公文,谁知市属说我手续不齐全,大有为难之意,再这么折腾下去,我非亏一大笔钱,我就想着是不是趁火打劫,就像花钱消灾,结果他们非但不收,还动了怒,要告我一个贿赂之罪!”

宛宁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宛老爷急忙安抚:“别怕别怕,谁知又过了一会,市令直接就将开市的公文给我了,也没要我的银子,更没有说要去告我,你说怪不怪?那他堵我这一遭又是为何?吃饱饭没事干?还有什么更深一层的阴谋?”

宛宁愣住了,心忽然晃晃悠悠地提了起来,直敲击着胸腔,会是他吗?

在此时,下人急忙来报:“老爷,温家的管家来了!”

宛老爷大吃一惊:“什么?”他立即站了起来,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他不敢怠慢,宛宁倒是悠哉地站在他身后。

却不想来人比宛老爷还要恭敬,温家的管家送上了一封喜帖,是五公主和温善则大婚的喜帖,父女俩拿着请帖面面相觑。

宛老爷此时已经有几分惶恐了:“五公主的大婚典礼,我们也能去观礼?”

宛宁进京这些时候,什么样盛大的宴会没有参加过,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心底的那些对谢玦的气好像消散了些,见她眉眼松快没了刚进门时的忧愁,宛老爷心下震惊。

“爹爹,那我先回房了。”

“宁儿。”宛老爷沉声喊住了她,抬头,见她看过来,他再一次犹豫了,末了笑了笑,“没事了,你去吧。”

他不清楚女儿和谢玦到了哪种地步,生怕伤了女儿的心,不敢冒进,又想起今日市属那个官员颐指气使的态度,虽然后来解决了,但现下想来,为难和解决估计都能背后的势力脱不开关系,京城到底是是非之地

不经意间,他动了回朝夏的念头,正好带宛宁回去念头一动,他急忙吩咐金叔,去暂停开市一事,他需要再好好考虑。

月上西楼,夜凉如水,比夜色更冷的是谢玦的脸,漆黑的眸色如坠深渊,他手边还放着从水里捞出来的泡了水的点心。

“她当真这样说?”他搁在桌上的手紧紧攥起,在烛火下泛着青森的光,声音仿佛是从喉中挤出来一般,艰涩冰冷的令人发颤。

霍仲满眼恼意,季平拼命给他使眼色,他也没看到,“对!她就是这样说的,说不会嫁给公爷!”他在暗中听到,都快气死了,亏他家公爷还将她捧在手心里,真是没良心!

谢玦的心极速紧缩,钝重的疼痛一股一股袭来,他脸色难看极了,半晌,暗哑坚硬道:“回去。”

霍仲一愣,迷糊道:“回哪儿去?”

“回她身边去。”

霍仲顿时排斥:“公爷!”

谢玦一股怒意克制不住,吼道:“我让你回去!”

季平扯了下霍仲,霍仲只能垂首,木然道:“是。”

宛老爷一宿未睡,再三思量,这几日看过来,谢家的背景和门庭,谢玦的身份,他绝无可能娶宛宁为妻,那就是妾,他绝不许女儿去做妾,与其将来受尽折磨,不如此时忍痛割爱,宛老爷眸光逐渐沉定,沉郁地坐了下去,谁知还未坐稳,下人扣响了门板。

“老爷,端王府的管家来了,说是王妃邀请小姐去游园。”

宛老爷吃惊一瞬,连端王妃都找上门了,看来这水是越来越深了,他不能看着宛宁再陷下去,一面让下人去告诉小姐,一面喊来了金叔。

“什么?”金叔大惊失色,“现在回朝夏?可我们在京城已经投入了大笔的银子,此时抽身,恐怕会伤筋动骨啊!”

宛老爷注意已定,盯着金叔道:“大金,别再说了,钱财没了还能再挣,女儿,我只有一个。”

金叔猛地一震,偏生此次下人又急急跑了过来,拿了一封请帖,交到宛老爷的手中,宛老爷有些疲累地让他退下,无力地翻开请帖,瞳孔逐渐放大,蓦地一怔,整个人腾地坐了起来!

“老爷?”金叔见他脸色不对,也紧张了起来,“谁家的请帖?”

“我出去一趟。”宛老爷虽力持镇定,可声音是虚浮不稳的,急急离开时,绊住了门槛一个趔趄差点栽倒,金叔急忙扶住他,就见他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如纸。

“老爷,我陪您去!”

宛老爷按住了他:“我一人去。”这一句话都像是用尽了他半身的力气,离开时的脚步都是踉跄的。

第57章 侵犯“我是谢玦的人。”

马车停在了一株百年老槐树下,宛老爷下车,一眼看到了前边一条长长的巷子,他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让车夫把车停远些,独自一人走进长长的巷子。

不知是这巷子太过安静,还是太过狭窄,他越走越有些喘不上来气,扶着墙壁深呼吸好几次,缓解那股晕眩之感,抬头就见门在面前,有人迎了出来。

春和朝他行礼:“公子,别来无恙,如今该称老爷了。”

当真是她!宛老爷蓦地一怔,他不由朝里头看去,经过入门庭院,正对着大门的正堂门里边坐着一位女子。

光看身形,都知是一位美丽袅娜的女子,他跨入门槛,挺直了身姿,一如当年的丰神俊朗,只是眼角已有了风霜之色。

门里的女子回首,乍然见到他先是一愣,又笑了,笑得滚下两行清泪,她站了起来,张了张口,终于哽咽地唤出了声音:“贺大哥……”她飞奔过来,扑进他的怀中,像是十六年前那样。

宛老爷背脊一僵,贪恋地想要拥著她,可脑海中突然闪过宛宁在襁褓中病得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如遭雷击猛地推开了她,猩红的眼睛瞪着她,满是恨意:“你还找来做什么?”

温贵妃怔了怔,看着他,眼底慢慢浮出一层水光:“贺大哥,你恨我……”

“我不应该恨你吗?”宛老爷打量了她一眼,语气讥讽,“看来你这些年过得很是挺面。”她没有老,只是褪去了稚嫩,愈发成熟了而已。

温贵妃面露难堪,春和适时走了过来,扶着温贵妃侧过身去,面对宛老爷:“老爷,小姐如今是贵妃娘娘了……”

宛老爷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愤怒,他扭过头去:“既如此,还找我来做什么!贵妃娘娘!”他咬牙。

温贵妃捂住脸,泪如雨下:“贺大哥……”

从前就是这样,她只要一哭,他的心就疼得不行,什么都依着她,这一次他狠心别过脸去。

春和道:“老爷,小姐也是不得已的,当年是温家的人找了过来,强行把小姐带回了府,更是用您和少小姐的性命来威胁她,她为了你们的安危这才忍痛不跟你们……”

“别说了……”温贵妃受不住地喊着,一把抓住宛老爷的手,哀求地看着他,“你改姓了,你改姓了,我离开时蘅岫还小,才三岁,所以我没认出她来,宛宁,宛宁就是我的女儿对不对……”

宛老爷沉痛地看着她:“是又如何?你要认回她吗?不管你当年为何离开,你都抛弃了她!宁儿现在很好,我警告你,别出现在她面前!”

温贵妃悲愤欲绝:“你以为我这些年好过吗?当年我父亲找我回去,是因为他心爱的女儿快死了,才让我去过毒救命,姑姑忌惮我,怕我误了她女儿的前程,也给我下毒,让我受尽折磨,若非我被皇上看中,我早就已经死了……若不是想到我还有你,还有个女儿,我早就……”

宛老爷心底划过一丝尖锐的痛,他终究还是会疼。

见他脸色稍有缓和,温贵妃语声轻软:“我听说你要离京了……才来,为何又要走?要带宁儿一起走吗?”

宛老爷坐了下去,春和忙是给他倒了杯茶。

“长安到底是个是非之地,我要带宛宁回朝夏。”他语气已经不像方才坚硬。

温贵妃蹲了下来,伏在他膝上,明亮的眼睛殷殷地看着他:“别走,好不好?难道你不想我吗?”

宛老爷眉心一蹙,心头猛地一跳,别过眼去,冷冷道:“你是贵妃。”

“可我也是你的妻子,宁儿的娘啊,我见过她,她长得真美,怪不得我总觉得她似曾相识,母女连心,让我好好弥补她好不好?”她起身俯身看他,满眼深情。

宛老爷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起身将她拽过来,满眼悲愤:“弥补,你要怎样弥补!有些事发生了,你以为你一句弥补就能一笔勾销吗?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你做多少都是多余的!”

温贵妃承受着他的怒火,情深意切地望着他:“那你呢?”

宛老爷一怔,她趁机吻上他的唇。

一瞬间,溃不成军。

春和悄无声息走出去关上了门,去了后院,正有一个男人等在那,她低声道:“去告诉端王,可以行动了。”

她看了眼前屋,心里不忍,可贵妃要做的事,她必须支持,哪怕是利用少小姐。

当初在街上她们乍然见到宛老爷,她知道,贵妃是动了杀心的,只是后来得知宛宁竟然是

他的女儿,那一瞬间,她的眼中尽是火光,是对未来美好的迫切,所以她改变了主意……

宛宁,是贵妃现在最大最重要的筹码,所以她必须留住她……

**

对于端王妃的邀请,宛宁有些意外,她与端王妃其实只有一面之缘,算不得有交情,但端王妃一句“宛小姐别拘束,将来可都是自己人”,顿时让宛宁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宴会摆在皇家园林的沁春苑,入了席,宛宁才发觉在座的夫人小姐,她只是有些眼熟,并不相熟,可那些人却对她很热情,一口一个“宛小姐”地喊着。

端王妃大概看出了她的窘迫,解释道:“这些都是皇亲,沾了亲带了故。”

所以这算一次家宴?宛宁更加糊涂了,这样的宴会请她来做什么?这么一走神,宛宁就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湿了裙角,端王妃忙道:“呀,衣服也脏了,去西苑换一下吧。”

立马就有两个丫鬟上前来请宛宁离席,带她去西苑,宛宁其实朝众人行了礼,退下了。

等她一走,在座的就惊奇了,一位王妃道:“我只道今日只有我们呢,怎么还邀请了她?”

端王妃笑道:“你们可别小看了她,说不准将来还得讨好她。”

有人嗤笑:“哦?一个商女,还有什么三头六臂不成?”

又有人道:“诶,她可不是普通的商女,她是定国公府的亲戚,当初六公主挨打那件事,你忘了?”

有人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方才那少夫人啼笑皆非地看了眼端王妃:“姐姐,你该不会觉得她”她欲言又止笑了几声,“那定国公府才办的宴会,你们不会忘了吧,听说宣和郡主已经在裁衣了。”

“噗嗤”一声有人笑了出来,溢出不屑:“荆南王妃还是那么沉不住啊,也太心急了些,从前未出阁时,她就极爱炫耀,如今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也不能怪她,当初阑笙嫁去宋家,那么风光,她可是恨极了,如今女儿有望嫁给定国公,那可不是狠狠出一口气了,可不得显摆起来,听说这几日一直拉着阑笙选料子。”

一阵笑声过后,大家倒是忘了先前的话题,将宛宁这事揭了过去。

丫鬟领着宛宁去了西苑,进了其中一间厢房,厢房里有三排红楠木的衣架,散着清幽的香气,衣架上挂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衣裙。

“小姐想换哪件?这里的衣裳都是新制的,以备不时之需。”丫鬟解释着,领着宛宁一排一排的看过去。

宛宁不急着出去,便细细挑着,最终挑了一件鹅黄青绿的襦裙,丫鬟正伺候她,换衣,换到一半时,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谁在里头?”

丫鬟对宛宁道:“像是掌事姑姑的声音,奴婢前去瞧瞧。”

宛宁点头,她去了,另一个丫鬟帮她把旧衣扔在一旁,才换上裙子,还为穿上罩衫,就听到外头“呀”的一声,她一惊,看了看宛宁,便道:“小姐,奴婢去看看,您且等等。”

宛宁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小姐,何况这两个丫鬟也不是她家的下人,今日这样的场合若是呵斥起来,怕是会落人话柄,思量一瞬便道:“你去去就回,咱们还得赶回去,免得王妃等急。”

丫鬟屈膝道:“是,小姐。”

宛宁看了眼四面紧闭的窗户,不由一笑,她担心什么呢,这里应该是专供女眷更衣的厢房,她笑了一声拿起罩衫,忽然开门声传来,她回眸看去,顿时心尖血凉透了半边,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手里的罩衫也抖落在地,等反应过来,她尖叫一声,忙是胡乱扯过衣架上的衣裙将自己裸,,露的双肩遮得严严实实,旋身躲进一旁的屏风后。

堂而皇之走进来的李俦却施施然关上了门,冷冷看着屏风后的身影:“别躲了,这儿就我们两个,你能躲到哪儿去?”

宛宁既惊且怒,硬着声音道:“世子请自重!这可是皇室之地!”

李俦非但不怕,还跋扈道:“是啊,这儿可是我们皇室的地儿,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宛小姐,你可别不识抬举。”

说话间,他身影倏然一闪,已经站到了屏风后,一手扣住了宛宁的手,狠狠掰开将她压在屏风上,宛宁的脸色阵青阵白,用力掰开她的钳制,双脚狠狠踢他的膝盖。

即便她这样拼命反抗,也撼动不了分毫李俦,他将她压得死死的,目光扫过她莹润柔腻的香肩和脖颈,顿时血气上涌,自那日在步打球场看到宛宁,他就对她有了兴趣,尤其在看到姜至那么紧张的样子,被他戏耍的屈辱他都一并算在了宛宁头上,所以在端王那得知今日宛宁也在园子里赴宴,他便寻了借口出来,更是打听到她在此换衣服,今日定要她屈服承欢,他再好好去羞辱姜至!

“你放开我!你若是敢碰我,你一定会有好果子吃的!”宛宁克制着心底极具的恐惧,想要在气势上压倒他,让他生畏。

可李俦是什么人,淮南王的世子,嚣张跋扈惯了的,每年折在他手里的妙龄女子不计其数,宛宁越是抵抗,他越是兴奋,手指颤抖地划过宛宁的脸颊,那触感更让他疯狂,眼中血脉膨胀:“你不过就是个商贾之女,装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我要你,是你的荣幸,乖乖伺候老子,伺候的舒服,我或许可以考虑带你回去,让你为奴为婢,让你逍遥快活,你们这种商贾之女不就是要攀附我们这种权贵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宛宁又怒又急,红了眼眶,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

李俦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话,大声笑了出来:“相信我,过了今日,你一定不会后悔,我可比姜至强多了!”

他说着就吻上去,宛宁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我是谢玦的人!”

一刹那,李俦的动作停止了,歪在她颈边,呵出的气都让宛宁脸色发青,胃里翻涌,她立刻推开他,就要往外逃去,可李俦一个回神快速拽住了她,将她拉了回来,撞倒了那一排衣架,轰隆隆,所有的衣架都被撞翻在地,衣裙洒了一地,轻飘飘五彩缤纷,顿时刺激了李俦的视觉,他将宛宁压倒在满地的衣裙上,妖娆妩媚,俨然一幅画作,李俦兴奋地大笑起来,去扯宛宁胸前的衣带。

李俦笑得诡异:“你是谢玦的人?小阿宁,撒谎不是好姑娘,谁都只定国公快要跟荆南王府联姻了,你算什么?谢玦那样的人物怎会将你放在眼里,放心,我会宠你的”

宛宁蓦然一僵,一颗心往下沉去,如坠冰窟。

**

春和坐在车上帮温贵妃整理衣襟,问道:“他答应了吗?”

温贵妃道:“没说,看来宛宁是他的逆鳞,我这样求他别带宛宁离开京城,他都没有答应我。”

春和斟酌道:“既然如此,娘娘,不如算了”温贵妃凌厉剜她一眼,她立刻住了嘴。

“她既是我的女儿,理应为我分担。”

春和点头,问道:“万一端王那出了岔子”

温贵妃眸色冷淡:“若是就此毁了她,那就是命中注定,她不中用,我便就此罢手,可若是她能逃过一劫,事情朝我预想的发展,那她便是助我成事的关键,我自会成全她和谢玦的婚事。”

春和没再说话,心里却祈祷宛宁能逢凶化吉。

第58章 杀

“您觉得我做您的女婿如何?”……

谢玦赶到西苑时,霍仲正施施然赶来,看到谢玦蓦然一怔,谢玦扫了他一眼,他双腿一软,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季平跟在谢玦身后看他一眼也极尽冷肃,他的心顿时慌了起来。

正听到一声惨叫,是李畴,谢玦脚下一顿,脸色也沉了沉,步伐越发紧凑,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暴怒的骂声:“贱人!”

谢玦狂怒一脚踹开了门,眼前一幕顿时让他的心跳骤停,浑身的血液都冰凉刺骨。

李畴衣衫不整正举着一个花瓶,面色狰狞地准备砸下去,地上坐着的是衣衫半褪的宛宁,一脸的死寂,仿佛认命一般失了生气。

那一瞬间谢玦不知怒火更甚还是心疼更甚,亦或是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伸出的手掌都在发抖,“啪”的一巴掌,响彻天际,直接打翻了李畴,力度之大李畴直接翻过了好几个身,一头撞在了穿衣镜上,只听他一声惨叫伴随着“噼里啪啦”镜子四分五裂的声音,碎片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更有飞溅的碎片扎进了他的脸和手臂……顷刻血污满面。

谢玦伸手替宛宁挡住了飞溅而来的碎片,看着她失了心神苍白如纸的模样,谢玦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宛宁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握着一支金簪,浑身都在颤抖,尖锐的那一端,鲜血淋漓,滴在了她的裙摆上,谢玦心如刀绞,紧紧抱住她。

“别怕,我来了。”谢玦压着心底的肃杀,低沉温柔,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用金簪伤了自己。

李畴痛得四肢变形,看到谢玦那个样子,顿时觉得自己被吸进了一个无底深渊,直往下坠,她,她真的是谢玦的人……

还好,还好他没做成……

季平自小跟在谢玦身边,自从他武艺大成,已经多少年没见谢玦亲自动手了?方才见他出手,是下了狠手的,他狠狠怔住了。

霍仲更是难以置信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脑门!他不该替公爷保不平,和宛宁置气,离开她身边,否则也不会让李畴这厮趁虚而入!现在他都吓得一身冷汗。

谢玦抱起宛宁,经过李畴身边时,停了停。

李畴忍着痛还在恬不知耻地狡辩:“公爷,我什么都没做……”

谢玦只是看向了季平,声音冷的如浸在冰天雪地里:“送世子回去,莫要声张。”

李畴蓦然松了一口气,眼中大喜,果然,即便她是谢玦的女人又如何,谢玦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对他怎么样!谢玦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季平对上谢玦的目光,却明白了谢玦眼底的深意,颔首道:“属下明白。”

谢玦抱着宛宁去了偏僻庭院的,重重关上了门,将宛宁放在床上,握住她的手,手上也沾染了血污,眼睛已经将她上下打量了遍,每看到她脖颈和肩膀处的淤青,他的眼色就沉一分,杀气就多一分。

他今日陪皇上游园,听说宛宁被端王妃邀请,他心里还在气她,不想见她,可还是忍不住无意识往那去,却没见到宛宁,听说她在更衣,他神色如常,只是陪着皇上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最终还是失陪了一会。

他不敢想,若不是那么想见她,错过了……猛地,他浑身一颤,面色紧绷了起来,眼中也闪过一抹惊惧,再看向宛宁时,又柔和了下来,轻轻哄着她:“没事了,宁宁,松手……”

宛宁不知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苍白的唇抖的厉害,身体也战栗得厉害,眼睛红红的蒙着一层水雾,沙哑的声音嘶吼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声嘶力竭,拼了命地诅咒。

谢玦满腔的酸楚,抱住她将她按在胸口,恨不得将她揉成小小的一团,小心放进心尖上护着,谁也碰不得。

“他死了,已经死了,所有伤害宁宁的人都该死。”他语声轻浅,有一种温柔中的杀意,仿佛一条人命最是微不足道,平静而诡异,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宛宁迷糊了,他死了?可他明明刚刚还在那……她茫然抬头,眼神逐渐聚焦,好像此时才看到了谢玦,蓦然心头一颤,鼻尖一酸,眼睛顿时泡在水里,哗哗地流眼泪,哭着控诉他:“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谢玦听她哭了出来,心也揉成了一团,轻轻吻着她的额角,腰间,捧着她的脸吻去眼泪,心疼得无以复加:“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感觉到她浑身发抖,忙问:“怎么了?”

宛宁抱紧了手臂:“我冷……”偏生此时,她还能想起自己在生谢玦的气,想起他和萧姗音的事,不愿去看他……

霍仲跪在书房外请罪,石通从未见他如此郑重,问他犯了何事,他心知事关宛宁的清誉,只能咬紧牙关。

见谢玦走来,他膝行向前,重重磕头:“公爷,是属下犯浑,求公爷责罚!要打要骂,要杀,属下都认!”就是别弃用他!别不理他!他打小就立誓要一辈子守护谢玦,一辈子不离开谢玦!

谢玦心知他的忠心,也知他是在生宛宁的气,冷冷摆手:“进来。”

霍仲一喜,顾不得膝盖的疼,急忙跟了进去,却听到谢玦冷漠的声音。

“仅此一次,若有下次,你不必再跟我,自去便是。”

霍仲心神俱震,再度跪下:“绝无下次,属下必然拼死保护公爷和表小姐!”

谢玦掀眼看向他,郑重道:“你只要护住表小姐。”

霍仲一愣,经此一事,他也看明白了,表小姐是他家公爷的心头肉,便一鼓作气:“是!”

宛宁受了这次打击,这两天有些风声鹤唳,每天都要泡大半个时辰的澡,有时候从水里起来几乎都要虚脱,梵玥和她们来找她,只觉得她不对劲,但见她说笑时还是那样,又瞧不出哪里不对劲。

直到这日一早,梵玥急匆匆跑了来。

宛宁还在睡梦中,也是奇了怪了,这几日她白天很紧张,可一到夜里,总是能睡得十分安心,一觉睡到天亮,还总是赖床,醒来后,她一时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心大还是胆小了……

被梵玥揪了起来,她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声音糯糯着带着鼻音:“玥玥,你好早,你祖父不让你睡懒觉,你也不能不让我睡吧,我好困,再睡会……”她说着闭着眼睛就要往床上躺去。

谁知梵玥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拉了起来,声音压得很低:“出事了,出大事了!”

宛宁睁开了一只眼:“什么大事?”

“李畴死了!”梵玥低低一喊,宛宁顿时睁大了眼睛,脸色一白,下意识拉住了被子裹住自己,梵玥狐疑地看着她,宁宁不像是害怕听到这种消息的呀,遂问,“吓到你了?”

宛宁回神摇头:“没,没有,他怎么死的?”她手指按在了心口的位置,压着声音强装镇定。

梵玥望定她,稀奇道:“被砸死的!”

“砸死?”宛宁愣了一瞬。

入了秋早上已经有些凉意,梵玥将腿伸进宛宁的被窝,扯过一个锦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那日,他在沁春苑和端王表哥吃酒,听说酩酊大醉,宴会还未散场,就用马车送他回去了,谁知途径四方街,正巧一处牌楼边上在运水泥,牌楼的柱子突然断了,几大袋的水泥‘啪’的一下掉了下来,正打在他的,连车都砸坏了,硬生生把他给砸死了!”梵玥的眼睛圆滚滚的生动极了,“你说稀不稀奇,就那么巧,偏就砸死了他!”

宛宁的心惶惶不定,他死了他死了

梵玥斥道:“也是他阴损的事做多了,是报应”她在宛宁耳边低语,宛宁一怔,报应对,是报应,未必就是谢玦做的,他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

宛宁扯着被子的手缓缓放松了些,心底一角的伤痛好像也没那

么痛了。

梵玥叹了口气:“虽然李畴可恶,但他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挺可怜的,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好好的进京述职,结果唯一的儿子死了,在灵堂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宛宁一愣,为方才自己一瞬间的庆幸感到愧疚,她好像有点坏了

“哥哥也没去吊唁,说是染了风寒,不宜见人。”梵玥扶了扶鬓边的珠花,转头问流霞,“今早你们小姐吃什么早点呀?我也有点饿了。”

话音还未落,就被宛宁扯了过去:“你哥哥染了风寒?”

梵玥一愣,嘴角攒起一抹促狭的笑:“咦,宁宁,你紧张哦,不是还在生我哥哥的气吗?”

宛宁轻哼了哼别过脸去:“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梵玥一本正经道:“大部分时候不是,偶尔也是。”

宛宁转头瞪她,梵玥嘻嘻一笑。

这时丫鬟急急跑了进来:“小姐,出事了!”

宛宁和梵玥着急忙慌跑到前庭时,整个门庭正堂都被士兵包围住了,淮南王立在中央,狠狠地瞪着宛宁,不知是不是他因丧子哭得太多的缘故,他的眼球都快突出来,泛着红血丝,狠狠瞪着宛宁,简直要把宛宁生吞活剥了一般。

宛老爷亦站在中央与他对峙,见宛宁出来,及时将她护在身后,凛然道:“天子脚下,王爷未免太过放肆了。”

淮南王冷嗤:“一介贱商竟敢跟本王谈放肆!滚开!本王今日只要宛宁!”

宛老爷纹丝不动:“不知小女何事得罪了王爷?”

淮南王顿时激动了起来,手指都在抽动,怒吼道:“她害死了我的儿子!”

宛老爷脸色大变,怒斥道:“王爷岂可信口开河!小女一介弱柳,怎可能杀死世子!”

“是与不是,押去刑部自有分辨!来人!抓住她!”淮南王一声令下,四周皆是寒兵与盔甲摩擦的声音。

宛宁脸色一白,梵玥站到了宛老爷身前,冷喝一声:“我看谁敢动!宛宁是我们国公府的人,王爷你动手前还得思量思量!”

淮南王大笑一声,目光森冷:“大小姐好大的口气!国公府好大的势力!我就抓人了,你能奈我何!上!”

“是!”

顿时人潮涌了上来。

“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淮南王尊驾在此。”一道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姜至施施然走了进来,朝淮南王倨傲一笑,“王爷,在京城动兵,不太好吧。”他转头看向宛宁,冲她朗朗一笑。

宛宁别过了脸去,姜至的笑容僵了僵,她果然生气了,却还是转身护在了她身前。

淮南王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虽说他是姜家的嫡公子,可姜家如今显见的政权旁落,若非太妃的关系,坐享荣耀,早就日落西山了,何况姜至根本无官职在身,说到底就是一介白衣,他何惧?冷笑了两声:“姜公子这是要英雄救美啊,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淮南王往后退了退:“抓住她,若是反抗,伤了死了都无妨!”

那些士兵蜂拥而上,姜至见说不过,撸起袖子就跟他们打了起来,宛家的护院见状也都冲了上来,可他们哪里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趴下了。

宛老爷护着宛宁和梵玥往里躲,却被士兵后来居上,挑开了他们,梵玥攥紧了宛宁的手气得半死:“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你们敢碰我一下试试!”

这一下那些士兵还有些投鼠忌器了起来,姜至冲上来一脚踹开了他们,忙握住宛宁的手臂问:“有没有伤着?”

“姜家小儿松开表小姐!”突然一声大喝,眼前闪过一个人影,直逼姜至,把姜至吓得连退了散步,定睛一看,霍仲已经站在了宛宁身前,凶巴巴地瞪着姜至,“别趁我家公爷不在上赶着献殷勤!”

梵玥大喜:“霍大哥!快,快吓退他们!”

霍仲一见有架打,就兴奋莫名:“吓退费事,直接把他们打趴下!表小姐,大小姐退后,别让他们伤了你们。”

梵玥捂住额头嘀咕:“我怎么忘了,他就喜欢打架!”

宛宁觉得这么闹下去只怕不好收拾,看向了淮南王,顿时一惊,为何淮南王的脸色看上去那么气定神闲,就好像,就好像巴望着越闹越大一样,她不由心惊。

果然,在霍仲将那么士兵都打得站不起来时,他终于缓缓拿出了一卷黄绸:“圣旨在此,谁敢妄动?”

众人皆是脸色一白,霍仲吭哧吭哧瞪着他。

淮南王冷笑了两声:“我是奉命抓宛宁去刑部受审,尔等忤逆抗旨,罪加一等!”

霍仲怒吼:“卑鄙!”

淮南王越发嚣张地笑,突然面部变得狰狞扭曲,眼中迸出要将人撕裂的恨瞪着宛宁:“宛宁,我儿对你心生爱慕,向你示好,你非但不领情还使计害死了他!你该死!本王今日就要把你抓进刑部,严刑拷打!”

他畅快地大喊一声:“把所有人都抓回去!”

士兵们再度站了起来,拔剑将所有人围住,齐齐上前,准备捆了他们。

“我看谁敢。”

一把威严冷冽的声音缓缓响起,淮南王身形一震,转过身去,梵玥大喜,霍仲快意脱口道:“公爷!”

谢玦立于门庭之,列松如翠,让人仰之弥高,淡淡扫视一眼,那些士兵便低下头去,见谢玦款步而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宛宁对上他如深海一般的眼眸,一颗心猛地提起,他径直朝她走来,梵玥识相地让开了位置,谢玦自然站到了宛宁身边,众目睽睽握住了她的手,眼中闪过一抹不悦:“手怎么这么凉,受惊了?”宛宁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怔住了,他却顺势揽过宛宁的腰,看向淮南王,眼底的温情转瞬即逝,被冷冽凛然替代。

“不知宁宁如何得罪了王爷?”谢玦慢条斯理问着,那语气仿佛不管是什么事都不值得一提,如此不可一世,着实让淮南王可恼可恨!

“哼,宁宁?倒是不知公爷和宛宁还有这层关系!即便她今日是你的妻子,我也要把她带走,圣旨在此,你敢抗旨不成?”

谢玦垂眸轻笑了一声,仍旧是毫不在意:“自然不敢。”他将宛宁护在怀里,替她理好鬓边歪斜的珠钗,全然不将淮南王放在眼里,淡淡说着:“皇上念及你丧子之痛,听了你的悲痛之言,容你彻查此事,那是皇上仁慈,可你利用了皇上的仁慈实在该死。”

他连杀意都说得云淡风轻,在场之人却都浑身一颤。

淮南王也没了方才的气势:“你少给本王安插罪名!”

谢玦笑着微微摇头,眉梢眼角具是寒意,嘴角却挂着笑:“罪名可不是我安给你的,是你们淮南那一百一十三户人家联名状告你。”

淮南王脸色煞白,嘴上还在强撑:“状告什么”

谢玦掀眼看向他,笑意收敛,宛如忘川彼岸的修罗:“纵子行凶,奸杀民女。”

这时季平双手呈上一份黄绸,谢玦眼风微扫:“这是新的圣旨,王爷看看吧。”

淮南王拿过圣旨的手都在发颤,定睛一看过,脸上的血色瞬间殆尽,良久后,怒不可遏地瞪着谢玦,怒吼:“是你!好阴毒的手段!短短两日竟做下这些!谢玦,你好狠!你这是要将我们李家赶尽杀绝!”

谢玦平心静气地笑了:“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斩草除根,才能一劳永逸。”

淮南王再不敢耽搁,转头就朝门外跑去,一个不慎踏空摔倒在台阶上,也顾不得面子爬起来就往宫里而去了。

梵玥笑弯了腰:“原来这就叫抱头鼠窜!”

宛宁也笑了起来,谢玦低头见她有了笑颜,一时看得入了神,连日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并没有注意到宛老爷越来越沉的面容。

等到宛宁大夫来了宛宁回房,宛老爷请谢玦喝茶,谢玦顺势而为,虽知宛老爷的意图,仍旧不疾不徐,却不想宛老爷笑呵呵地拿出一幅画来,凑到他面前问:“公爷您瞧,这位公子如何?”

谢玦不动声色,眉峰微挑:“您是何意?”

宛老爷笑道:“这位郎君可是我们朝夏的翘楚,您觉得我让他做我的女婿如何?年底前就能回朝夏把亲事办了!”

谢玦拧眉,指腹轻叩桌面,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那幅画上的公子,似是在仔细打量,半晌后,转头看向宛老爷:“您觉得我做您的女婿如何?”

宛老爷一怔,紧盯着他,二人的眼神都没有逃避,可最终还是宛老爷败下阵来,收起了画轴,搁在桌上,再抬眼时,神色便不同了,他望定谢玦,掷地有声:“既然你这么明说,我也把我的决定告诉你,我不同意。”

第59章 和好“我不逃,就在你身边。”……

姜至蹲在院子里拔草,不时抬头朝屋里看一眼,终于看到了大夫走出来,他唬地一下站了起来。

正送大夫出来的流霞“噗嗤”一笑,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小姐,你就见一下姜公子吧,不然咱们才铺上的草地得让他扒光了。”

姜至正朝流霞伸出大拇指,就看到宛宁走了出来,一对上目光,他立刻耷拉了脸皮,哀怨地看着宛宁。

宛宁叹一口气,她终究心软:“进来吧。”

姜至乐呵呵跑了进去,见宛宁正要倒茶,他立刻抢了过去,倒了茶,郑重给宛宁躬身作揖:“小生这厢给小姐赔礼了,小姐随意打骂就是,我要喊一声,绝不是英雄好汉!”

“上回是我猪油蒙了心,做了错事,还请小姐看在我伤心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以后再也不犯。”

宛宁绷住笑,故作矜持地端过茶杯:“谁要打你。”

梵玥坐在那笑出声来,幽幽道:“呀……姜在野,你也有今天呢?给我也倒一杯。”

姜至咬牙瞪她一眼,给她也倒了一杯。

梵玥笑吟吟喝了茶,忽然脸色一正:“便是如此,宁宁可是我哥哥的,你呀,没戏。”

宛宁红了脸推了一下她。

姜至冷哼了哼:“瞧好了吧,来日方长。”

梵玥腾地站了起来冲上前还没动手,就见他捂着手臂皱着脸“嗷嗷”地叫了起来,梵玥一愣:“你做什么?我可没打你!”

宛宁上前来:“你受伤了?”

姜至可怜巴巴地抬手:“方才被那些士兵打的……你不生我气了?”

看在他方才全力护住她的份上,宛宁又如何再生气,忙是喊了流霞,别的小丫鬟上前来:“小姐,流霞姐姐去熬药了。”

“哦,你去把大夫再请回来。”

丫鬟正要去,姜至拦住了她:“别去了,我最近已经皮实了,其实没那么疼,你不生我气就好了,你怎么要喝药?大夫怎么说?”

梵玥嘻嘻一笑,故作神秘道:“那药啊,是……”

宛宁突然推了她一把,脸一红,微微垂眸,如晚霞掩月,姜至一时看得呆了。

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直到梵玥一声兴奋的“哥哥”,宛宁心头一跳朝门口看去,就看到谢玦站在门外,脸色乌沉,满眼不快。

姜至回头,就看到谢玦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房中的气氛顿时沉了好几分,谢玦看都没看姜至,一眼不错地看着宛宁,经过姜至身边时,几乎有几分矜傲。

那无声的下马威,姜至看懂了,上回他故意使坏,已经惹得宛宁不高兴,这一回他不敢再造次,生怕宛宁从此不再理他,闷声道:“阿宁,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梵玥见状,俏皮举手:“那我也打扰你们了,哥哥我也先回了。”

面对妹妹,谢玦淡淡颔首。

梵玥一出门就追上了姜至,绕到他身前后退着走,轻快道:“在野,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不是我哥哥的对手。”

姜至冷哼:“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何时见我认过输?”

梵玥昂头:“你如此执迷不悟,有你苦头吃的。”

姜至嗤笑:“最近怎么没见少禹。”

提到二哥,梵玥脸上的神采消失了:“二哥最近好用功,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看书,像是中邪一般,可是祖父很开心。”

姜至微愣,继而笑了笑:“看来他是奔着蟾宫折桂去了。”

等他二人一走,房里就只剩宛宁和谢玦,谢玦脸色沉沉的,眸底盛着薄怒:“看来府上的规矩是要重新教了,什么闲杂人等都能随意进出你的房间。”

宛宁气呼呼地看着他,冷嘲热讽:“贵府还不是一样,定国公的院子都能随意进出,更何况我这平民百姓的小院,姜在野算闲杂人等,那公爷算什么?”

谢玦瞳孔骤紧,压着怒意声音极沉:“宛宁,你存心气我是不是?你说我算什么!”

宛宁胸腔闷着一口气,鼻尖一酸,垂眸倔强道:“不敢,我一介民女,怎敢气公爷。”尾音已有些委屈。

谢玦拧眉:“你在生宣和郡主的气,怎么不想想那晚我等了你整晚,你却和姜至待了一整晚,你可有想过我的心情!”

宛宁倏然抬头,眼眶微红染了湿意:“我和姜至是被算计的,我不信你查不出来!可你还是生我的气,你不理我,还和郡主出双入对,你要想趁此撂开手,咱们就散得干净。”

谢玦气得一阵胸绞痛:“是我想撂开手,还是你想散了?那晚你和姜至做了什么?你非但没有半句解释,还和我使性子,转身就走!”

宛宁眼中顿时眼泪花花,别过脸去不理他,谢玦触及她眼底的一丝失望,心头一慌,偏巧此时流霞端了药碗过来了。

“小姐,药熬好了,啊!公爷!参参见公爷!”一见谢玦,流霞就舌头打结,突然被打扰,谢玦满脸阴霾,流霞更怕了,忙说,“公爷既然在,那这药就趁热喝吧,凉了影响药效。”

她说着就要将药放下,宛宁气得走过来抢过药碗就要丢出去:“他不喝!”却被滚烫的药碗烫了手,低呼一声,药碗谁知落地。

谢玦眼疾手快接住了,将药碗放在桌上,拉过宛宁的手查看,见指腹一片红印,眉头皱得紧紧的,低斥道:“去拿烫伤膏!”

流霞急忙去了。

宛宁要抽回手:“不要你管。”

谢玦却不松手,妥协地叹一口气:“府里没有养狗。”

“什么?”宛宁红着眼莫名。

“宁宁,狗不能喝药。”谢玦凝注着她。

宛宁这才想起那日她拿着糕点去国公府,看到他和萧姗音走出去,一气之下说糕点是喂狗的,又羞又气,委屈更深,唇角一拧,眼中就蓄起了泪花,带着哭腔:“……原来你都知道。”

一提这事,宛宁的眼泪就汩汩流下了下来,眼睛像是泡在了水里:“你都知道,我想去找你,跟你道歉,可是你却和郡主在一起,你们出双入对,所有人都说你们是一对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谢玦拧眉:“谁说我们是一对?”

宛宁哭道:“你们府里的下人,还有李畴……”她哭成了泪人,让人好不心疼。

谢玦捧住她的脸,压过心底的怒火,哄着她:“旁人的话你不必在意,我和郡主并无半点私情,那日她不过是奉王妃的意思来送些荆南的点心。”末了他淡淡补了一句,“我一个也没吃。”

他替她擦去眼泪,宛宁看着他眼底的珍视,其实见他这样护着自己,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只是一些火不想闷在肚子里,一些话只能借着生气才能说。

听到他没吃,宛宁抿了抿嘴唇,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生气道:“那你以后也不许让她进你的院子!她去了,要她守规矩,要她通报,就跟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一样,但是以后我去,不管你在不在,那些府兵都不许拦着我!”

谢玦纵容地都应了。

“那你喝药吧。”她软软说着,嘴唇因哭过看上去愈发莹润饱满。

谢玦扫了眼桌上的药:“我没病。”

宛宁奇怪:“可是玥玥说你

感染了风寒……”

谢玦眼底沁出一丝寒意,轻描淡写:“那不过是不去吊唁的借口罢了。”

宛宁心头一惊,眸光闪闪地看着他,小心翼翼问道:“李畴是你杀的吗?”

流霞正拿了烫伤膏来了,一听这话,忙是闭上眼将药放下,转身就走了,听不见听不见!

谢玦拧眉,声音微沉:“你这丫头不太中用。”

宛宁一慌,握住他的手急忙道:“我不许你动她!她是我的人!”

谢玦轻轻一笑,反握住她的手,语声轻缓:“她虽不中用,对你却是忠心,放心,我不会动她。”

宛宁松了一口气,看着谢玦给她擦烫伤膏,细致温柔,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心头一软,实在难以将他和杀人如捏死一只蚂蚁的样子联系在一起。

谢玦一边帮她擦药,一边淡淡问她:“宁宁,若是你爹爹不许你跟我在一起,要带你回朝夏和别人成亲,你会如何?”

宛宁微愣,嫣然一笑:“不会的!爹爹最疼我了,你虽然不符合爹爹选婿的标准,但我只要跟他撒撒娇他就会依了我的!”

谢玦笑意轻浅,捏了捏她的手心:“宁宁说话算数?”

宛宁重重点头:“自然算数!”

谢玦笑意渐浓,温声软语:“好,若是宁宁敢逃,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宛宁以为他在开玩笑,嘻嘻笑着点头,靠进他怀里,花软玉柔:“我不逃,就在你身边。”

谢玦摸摸她的头。

回了国公府,谢玦对季平道:“去库房挑几件礼物送去给温贵妃,就说我承她这次情。”

虽然即便没有温贵妃通风报信,他也准备对淮南王下手,但他这次愿意领温贵妃这份情。

季平讶异,这么多年,温贵妃数次明里暗里的拉拢,公爷都不予理会,这次温贵妃的提醒不过也就是多此一举,公爷却愿意领情了,他知道是表小姐的缘故,他暗暗惊诧,公爷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表小姐在他心里的份量。

惊诧过后,又冷静道:“只是这事做的隐蔽,淮南王又怎会知晓李畴的死不是意外?”

谢玦精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季平明白了,立即颔首:“属下定会查清。”抬头道,“公爷,大理寺那个余毒已清,人已经清醒了,何时见他?”

谢玦没说,石通迎了上来,他冷冷看他一眼,石通立刻紧张了起来,低着头拼命思索最近自己有没有犯错。

“最近府里有我和郡主的传言?”谢玦坐在方榻上,织罗捧着热巾帕上前给谢玦擦手。

石通心头一惊,忙道:“小的会制止这种传言。”

谢玦扫他一眼,热巾帕拭过他莹白修长的手指,都沁着冷意,他的声音极沉:“再听到就直接发卖了。”

石通打了个激灵:“是!”

织罗和他一起走了出来,朝他伸出两根手指,得意地笑:“如何,我说公爷绝不会娶郡主,二两银子。”

石通瞥她一眼:“回头给你,我得赶紧去查嚼舌根的了。”

这么一查,就发卖了几十个下人,一时间国公府买下人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荆南王妃正带着萧姗音和阑笙在锦绣坊选料子试成衣,王妃嘴角止不住的笑意,问阑笙:“阿笙,你瞧瞧你姐姐穿这身如何?如神妃仙子一般。”

阑笙看着穿衣镜里的萧姗音穿着青绿的裙裳因母亲的话红了脸,衬出一抹娇羞,阑笙含笑点了点头:“姐姐喜欢就好。”

其实萧姗音气质高贵优雅,身材高挑,微微一笑很是温婉,并不算玲珑娇媚那一挂的,但不知是心境的缘故还是为何,她今日看上去难得出现了一丝小女儿的情态,阑笙觉得有些不妙。

正巧此时外头传来几声怒骂,绣娘赶紧解释道:“王妃莫怪,是这几日店里的伙计要去定国公府应职,掌柜的忙的不愿放人呢。”

一听国公府,王妃便问:“国公府要买新的小厮?”

绣娘一知半解:“是啊,大概是缺人手了吧,那么大的国公府呢。”

此话一听,王妃愈发欢喜了,朝萧姗音看了眼,此时买人,还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国公府有大喜事需要人手?

阑笙见王妃如此,出声道:“姑姑,这几日给姐姐添的衣裳够多了,怎么还买?”毕竟是自己的姑姑,阑笙虽有些看不惯她骄狂的样子,总是想提醒一番。

一旁的绣娘还在可劲地夸赞萧姗音。

荆南王妃藏不住的得意,挑了眼自己的侄女,其实她小时候对这个侄女很好的,常带着她和萧姗音出街,只是年岁渐长,她眼看着阑笙出落得娇俏比萧姗音更盛,她心里渐渐不是滋味了起来,后来因萧姗音才名在外,她才平衡了些。

谁知她给女儿挑的第一个夫君宋含章竟然对阑笙一往情深,她愈发膈应了起来,后来看中的王爷不是风流就是已有正妻,太子还年少,温家善则更是心有所属,她再挑不出一个压过宋含章的少年郎君,这简直成了她的心病,这一“病”竟然两年不曾回京。

这一回,自然是听说五公主和定国公的婚事一拖再拖,她便有数这婚事有变,再看她的姗音,哪一点比五公主差了,至此一颗心活络了起来,回京来又看到老令公的态度,便知这事成了一半,再经过那晚宴会,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如今看着阑笙这张美丽的脸蛋,多年来的不忿终于能一吐为快,凭她如何美丽,她的夫家也越不过谢家去!便笑了起来:“阿笙啊,这姑娘家的衣服哪里有嫌多的,何况将来……”

“娘……”萧姗音难为情地喊了王妃一声,王妃笑着低了头,阑笙看向萧姗音,有些哑然,难不成萧姗音也以为……

阑笙虽知谢玦的心意,但这毕竟是谢家的事,这个事一天没个结果,她贸然劝解,以她姑姑的性子定然以为她在嫉妒,见不得表姐好,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姗音,来瞧瞧,这里新出的蹀躞带,挑一条,送给公爷如何?”王妃已经拉着萧姗音走去陈列架前,兴致勃勃。

阑笙见状,没忍住脱口道:“姑姑,这样亲密的东西不好相送吧?”

王妃道:“那要看谁送的,姗音如何送不得,他们……”

阑笙直截了当,压低了声音不让旁人听见:“他们还没定亲。”

王妃脸色一沉,继而冷笑了一声:“虽未定亲,那晚宴会的情形你是看在眼里了,你也是出生世家贵族,不会不晓得这样的情形代表了什么,怎么,你不想你表姐和谢家定亲?”

果然……阑笙心知她这个姑姑就是这个性子,自己成了小人,一时语塞。

萧姗音反倒比母亲沉得住气些,微微一笑:“娘,阿笙说的对,公爷那样的人,还是不要越矩的好。”

她将蹀躞带放下,转头却被别人拿起,她转头看去,微微诧异:“宛小姐?”

宛宁也是一愣待看清对面三人,阑笙正朝她惊喜一笑,她含笑行礼:“见过王妃,郡主,宋夫人。”

阑笙急忙上前扶起她:“阿宁,菱戈你们也出来逛铺子?”

荆南王妃最是看不惯轻浮和位卑之人,并不予以理会。

菱戈将王妃的轻视看在眼里,挑眉一笑:“我来选风尚衣料做几件斗篷,至于阿宁,是来给心上人买东西的。”她笑得妩媚,在王妃看过来时,别过眼去。

阑笙知道菱戈要使坏了,怕闹起来,朝菱戈使眼色。

萧姗音看着宛宁,问道:“心上人?”她的语气有些警惕。

王妃皱

一回眉叮嘱萧姗音:“姑娘家家的,这种话别挂在嘴边,有失体统。”抬眼,见宛宁不悦地看着她,忽然一笑:“原来宛小姐的心上人是霍将军啊!”

宛宁一愣,回头一看,霍仲正一脸不耐烦地靠在大门前,王妃道:“能找到霍将军这样的郎君,也是宛小姐的福气了。”

那语气里的轻视不言而喻了,宛宁咬咬牙,忍无可忍露出了凶巴巴的样子,阑笙皱眉不满地喊了声:“姑姑。”

菱戈拉住了宛宁的手,附和地笑着:“王妃说的是,可不是阿宁的福气。”说着就拉着宛宁去挑腰带,“快选一条,给心上人戴上。”

宛宁看到菱戈朝她眨眼,立即会意,想起那些人将萧姗音和谢玦拉在一块,心头一酸,坏心眼的在萧姗音面前挑了起来,挑中了一条缂丝蓝宝石蹀躞带,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故意从萧姗音面前拿过。

萧姗音见菱戈这样说,宛宁也没有反驳,不由松了一口气,或许那日是她误会了?

第60章 吃醋“你咬我做什么?”

那条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蹀躞带,就是荆南王妃也多瞧了两眼,说道:“到底是经商的,出手就是阔绰。”

宛宁感受到她的讽刺,盈盈一笑,无比真诚:“这不值得些什么的,王妃有看中的我也可以买来送您的,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说这句话时的神采让荆南王妃十分不舒服,面上的笑意就沉了几分:“不必了。”

宛宁没有自然没有强求,她虽然有钱,有很多的钱,但也没有大方到要给讨厌的人花钱。她讨厌荆南王妃,在第一次见面听到梵玥的不悦时的不解,到现在对梵玥理解,她的讨厌更明显了,一听到王妃的拒绝,她随即旋身去付钱了。

菱戈暗爽,抬眼看到萧姗音身后的绣娘捧着的那些衣裳,眼前一亮:“呀,郡主这是好事近了吗?”

阑笙见是拦不住了,索性当了甩手掌柜,站在一旁捋袖襕,听着萧姗音得体地解释只是购置一些换季的衣裳,并无其他,菱戈是何人,直截了当笑道:“郡主还是这样周到,若是喜事也别瞒着,大家同乐才是。”

萧姗音还是含笑不语,荆南王妃看出了女儿的意思,便淡淡道:“能有什么喜事。”

菱戈见荆南王妃接腔了,垂眸一笑,轻轻打了下嘴:“是我唐突了,这还没定的事自然是不能说的,万一没成,招笑话。”

一句话精准踩中荆南王妃的禁忌,面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也不顾场合顿时沉了下来,转头对绣娘道:“将今日郡主挑中的都送去廖府。”自她们回京,一直是住在廖府的,冷冷对菱戈道,“失陪了。”拉着萧姗音的手就出了门上了车,阑笙悄悄瞪菱戈一眼,菱戈朝她妩媚一笑,阑笙无奈,和付了钱过来的宛宁告了别跟着王妃上了车。

虽然闹得有些不愉快,但大庭广众之下,对方还是王妃,场面还是要做足的,宛宁和菱戈走到门外注目马车给她们送行。

萧姗音掀起窗帘,朝她们优雅颔首,王妃冷着脸拉下了窗帘,没好气道:“一个不三不四的酒楼老板,陪笑的玩意,一个商贾之女,你还给她们脸了,你看看方才宛宁那猖狂样,还有那个轻浮女人说的话,若是在荆南,我早就办了她们。”

有些人就是如此,自己奚落蔑视旁人时总是趾高气昂,理所当然,可一旦受到了同样的轻视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侵害,便是对方无礼。

“姑姑!”阑笙皱眉道,“您别这样说人家,菱戈是怡王殿下的人,阿宁可是定国公府的亲眷。”

荆南王妃并不放在心上,言语间更是冷冷的不屑:“莫说我说话不好听,怡王殿下若是真在意她,又怎会让她抛头露面,游走在那些男人之间,不过就是消遣着罢了,她今日还仗着怡王的势如此嚣张,等哪日怡王厌弃了她,可有她好果子吃,至于宛宁”她顿了顿,轻叹道,“谁都知谢家二爷是被弃了的,空有二爷的名头,老令公早就不将他当回事,一个妻子的内侄女,能有什么势头?”说着,她看向阑笙,眉眼间闪过一丝怀疑的冷意,“阿笙,你这样帮着她们说话,莫不是你也赞成她们的话?”

阑笙一愣,见萧姗音也朝她看过来,她忙是一笑:“怎会,我只是不想姑姑难得在京,不痛快了。”

萧姗音温和道:“娘,阿笙说的是,您不必同她们置气,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见面的,她们爱说什么就由得她们说去便是,您这样同她们较真,反倒自降身份。”

她这话说的得体看似劝解,阑笙却感觉到了她话里话外的优越感,她这个表姐一向如此,表面温柔婉约,实则心高气傲得很,等到了廖府,阑笙喊住了萧姗音,想了想她还是劝解道:“姐姐,公爷脾气冷淡疏离,又最不喜张扬,姐姐还是劝着姑姑低调些。”免得到时候颜面尽失,这句话她自然不好说的。

萧姗音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含笑朝她点点头:“你快回去吧,五公主大婚在即,你也要进宫待命伺候的,养精蓄锐,才不至于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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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头菱戈含着笑看着马车离开后,立刻挂下脸来,朝宛宁气呼呼道:“瞧见没有,那就是贵族夫人的嘴脸,上下都看不起人呢,就她最高贵!”

宛宁“噗嗤”一笑:“你这话让阿笙听到她要跟你吵架的,她也贵族夫人。”

菱戈哼了哼,店里的伙计捧着装好的盒子走过来交给宛宁,菱戈立刻道:“你将这东西送给公爷后,定要他日日带着,指不定哪日就让萧家母女撞见了,气死她们。”

霍仲听到“公爷”就走了上来:“要给公爷的?交给我吧。”他正要上手去拿,宛宁抢先抱了过来,红晕从脸颊连到了耳珠。

“我自己给他就是。”说着,又抬头叮嘱霍仲,“你不许伸张!”

霍仲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如今连这小姑娘都敢命令他了!得!他抬手朝她扬了扬拳头:“看在你公爷的心上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他话说得直白,宛宁脸上一热,转身将盒子交给流霞,菱戈搂着宛宁的肩笑得弯了腰,眼风一瞥就瞧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自长街驶过,她眉峰一挑,赶紧喊来了车夫,拉着宛宁风风火火上了车。

“怎么回事?”宛宁还未坐稳,马车就行驶了起来,差点栽倒。

菱戈快速道:“跟好前头的马车。”才转头朝宛宁眨眼,“妹妹,姐姐今日带你玩点刺激的。”

刺激的?宛宁一头雾水,等马车停了,被菱戈拉着下车,鬼鬼祟祟躲到一边,这才看清前头马车上走下来一风度翩翩的青年,宛宁低呼一声,竟然是怡王!看着他神采飞扬走进一古楼,她抬头一看,上书“清音阁”三个大字,幽香袭袭间传来靡靡之音,悦耳动听,是歌姬坊?

宛宁意识到菱戈要做什么,转身就要走,却被菱戈不由分说拉了进去!

虽说是歌姬坊,却与青楼楚馆有些不同,来往男子众多,但也偶有出手阔绰的姑娘夫人,是以话事人见到菱戈和宛宁并不稀奇,菱戈眼睁睁瞧着怡王上了二楼南边的厢房,便指定了他邻边的厢房,进了房间,扔了一袋银子,随意喊了两个歌姬,摆摆手让那些人下去了。

“两位姑娘想听什么曲儿?”歌姬见她二人所为姑娘,却出手大方,也不计较了,卖力了起来。

宛宁兴致勃勃拿着曲名册子翻看,对每一首曲子的名字都好奇极了:“这相思红豆曲是什么曲子呀?”

歌姬一看宛宁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模样,便耐着性子解释了。

宛宁再问,她再解释,几乎将曲名册上的名字问了个遍,宛宁就想问问菱戈想听什么曲子,转头就见菱戈整个人都趴在了墙壁上,侧着脸耳朵贴紧了墙壁,像只壁虎她朝那两位目瞪口呆的歌姬讪讪笑了笑,急忙过去拉她,脸上发热:“我们是来听曲的”

谁知菱戈义正言辞直接回她一句:“我们可不是来听曲的!”她指了指那两个歌姬,“你们去那坐着吃点心!”

宛宁拉了拉她的衣袖糯糯道:“可是我想听听这些曲子。”

菱戈正色教育她:“你的好奇心怎的这样重,现在是听曲子的时候吗?这狗男人也不知又看上谁了!你听隔壁的就成,唱得不错。”说着又趴上了墙壁。

宛宁见状也来了兴致,学着她的姿势贴上了墙壁,果然听到了隔壁传来的歌声和谈笑声,幽幽嘀咕:“这厢房的隔音不太好。”怡王的笑声尤其风流,见菱戈脸色铁青,宛宁好奇道,“你既这样在意怡王,为何不同他在一起?”

菱戈恶狠狠道:“男人就是贱!轻易得到了,就不会在乎了!”宛宁愣住,菱戈抽空安慰他:“放心,公爷是例外,你瞧这种场合,他就从不会来,也不知今日是怡王哪个狐朋狗友。”

一曲毕,一道微凉却醇厚的声音传来,低低沉沉的,像是古琴弹奏,菱戈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快速看向宛宁,宛宁已经呆了神色,下一刻立刻朝墙壁贴去,恨不得钻过墙壁去。

“呃”菱戈呃了半天,实在尴尬,“这人有相似,声音也有相似”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了开门声和张扬的声音同时响起:“公子爷,您要的人奴家带来了,妙染,你好福气哟,公子爷看上你了,好好伺候公子爷。”

谢玦没有声音。

宛宁一张脸气得通红,嘴唇咬出一排牙印,转身就要冲出去,菱戈急忙拉住了她:“好妹妹别急,兴许是误会,你忘了,上回公爷去蝶舞轩,不就是为了办事?再听听。”

那两个歌姬吃着糕点看着这两位金主奇怪的样子,听到她们说的话,大致明白了她们的来意,心想她们出了这么多银子又不要她们干活,还让她们吃点心,便主动道:“隔壁是贵客,非常贵,妈妈连正在陪客的头牌歌姬都喊来了。”

菱戈便问:“那什么妙染是谁?”

两个歌姬一听,甚是诧异,面面相觑一番,惊奇道:“怎么让妙染出来了?”

“她见不得人?”宛宁酸不溜秋问了一句。

歌姬道:“倒也不是,妙染其人长得也是一副楚楚可人的,只是性子古怪,只陪看得上眼的客人,加之我们这是歌姬坊,她最擅长的并非乐器歌曲,而是丹青,所以她在清音阁没什么名气。”说着两个歌姬嘀咕了起来,“怎么会想到让她出来了?”

“就是。”

宛宁闭了闭眼睛,脸色更差了,攥起了小拳头,咬牙切齿的,菱戈见她这样,虽然觉得此时笑出来不大好,但还是被她可爱到了,又不敢笑,只能绷着脸抿紧了唇。

“还能为何?隔壁的贵客看上你们家妙染了。”宛宁凉凉说着,心里酸得冒泡泡了。

歌姬还自顾自道:“那看来隔壁的贵客不仅身份尊贵,长得也一定十分俊美。”

“就是,否则妙染才不会轻易出来。”

宛宁深吸一口气,听到怡王起哄着让妙染画一幅画,就将公爷的模样画下来!那妙染似乎有些害羞,半推半就地应了,至于谢玦,宛宁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不知在作甚,她越发心焦,想知道里头的情形。

菱戈的心态完全变了,现在她几乎有些看戏的,想知道接下来谢玦若是知道宛宁就在隔壁会如何?她的神色变得兴奋起来,连怡王夸赞头牌歌姬的话她都不在意了,紧贴着墙壁就听到怡王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

“妙染娘子果然是妙手丹青,这一幅人像当真是将我们公爷的神韵刻画的入木三分,不知娘子是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还是单纯对这幅画倾注了感情?”

过了一会后,妙染的声音略有羞涩:“公子谬赞了,不过是一些消遣玩意,不过见过的人奴家总是有印象的。”

又是一段安静,宛宁又朝墙上贴了贴,就听到怡王笑了两声:“妙哉妙哉,谢公子,不知这妙染娘子的画与你家表妹相比如何?上回她企图以假乱真的佛像,我们也是看过的。”

妙染的声音有几分诧异:“表妹?”继而有些勉强,“奴家的技艺自然不能与小姐相提并论。”她话是这样说,不难听出隐隐的期待。

宛宁心知怡王说的就是自己,不由一颗心提了起来。

谢玦微凉的声音透过墙壁传了过来:“她虽能作得一两手,不过消遣,与你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宛宁立即蹙眉撅起了嘴,气得七窍快要生烟:哼,那是她没有画拿手的!他才不了解她真正的实力!宛宁转头就朝门外走去,菱戈施施然跟了过去。

怡王还在说:“既如此,谢公子不如把妙染娘子带回府去,深入探讨一下。”

谢玦静静看了他一眼,对上妙染期待的目光,正要开口,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了!宛宁气鼓鼓的一张脸站在门外,怒势汹汹地瞪着谢玦,谢玦猛然一怔,毫无波澜的眸光有了起伏,随意的坐姿随即站起了身来,怡王也惊诧地张大了嘴巴,就见谢玦已经掠过他身前朝宛宁走去。

宛宁也走了进来,怒极反笑,笑得异常甜美:“好巧啊,表哥也在呢,不知娘子画可否给我一观,我也瞧瞧我比不上的画作是什么样的。”

“宁宁”谢玦低声唤她,宛宁不理,径自经过他朝案桌走去,拿起了那幅画。

妙染久经风月场,一瞧就瞧出了里头的名堂,看来这就是那位“表妹”,还不是一般的“表妹”,俨然像是那些正妻来捉奸似的,既然见惯了这种场面,妙染已经应对自如,柔柔一笑:“还请小姐不吝赐教。”

宛宁阴阳怪气道:“我与娘子可有一段差距呢,可不敢赐教。”

谢玦暼了怡王一眼,轻咳一声走到宛宁身后,正要说话,宛宁却扔了画作就要走,谢玦及时拉住她,宛宁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狠狠甩开他就走。

“站住!”大概是没想到她能甩开自己,谢玦微愣之下情急的语气有些重。

宛宁站住了脚,转身时眼眶也红了:“你凶我?你还凶我?我又不是这儿的歌姬!我就走如何!”

谢玦见她红了眼就有些慌了,暼眼对上怡王好整以暇看好戏的目光,他顿感烦躁,冷喝道:“你们都出去!”

怡王只能悻悻让所有人退场,看到了靠在门边噙着冷冷笑意的菱戈,菱戈以为他见到自己会心虚,谁知他理直气壮的反常,还顺道邀请着妙染。

门一关,宛宁坐到一边的暖垫上,嘲讽道:“公爷把我留下做什么?我琴弹得一般,唱歌也一般,画画也是一般,我什么都一般,可不能取悦公爷。”

谢玦纡尊降贵在她面前矮了身子,抬头看她,微微叹息,缓缓道:“谁说你一般?在我这你样样都好,旁人千好万好,也入不了我的眼。”

宛宁控诉道:“骗人!你刚刚还在他们面前说我坏话!”

谢玦这二十几年,遇事从不手软,单枪直入解决问题,铁血手段极其果断,可如今遇到宛宁的事,只能轻声软语哄着,有一日也尝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滋味。

“虽是哄骗妙染的话,但也是我用词不当,惹得我家宁宁生气了,是我的错。”

宛宁先是被他轻软的话语卸去了三分恼意,又听他这样说,皱眉道:“你为何要哄骗她?”

谢玦笑:“不生气了?”他起身将宛宁抱起来揽入怀中,鸠占鹊巢坐了下去。

突然身子一轻,宛宁本能搂住谢玦的脖子,低呼一声,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谢玦腿上,她耳珠一热,挣扎起来:“放开我。”

“别动。”谢玦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克制。

宛宁不明就里锤了他一下:“你又凶我。”那一下就好像羽毛撩过谢玦的心尖,他有些难耐,偏宛宁还一脸天真的怒意,决定把上风抢回来:“你还没跟我解释!现在给你个机会,我听着。”她一脸按捺的得意,谢玦哭笑不得,惩罚似的咬了下她的耳珠。

“啊”宛宁捂住耳朵,脸红心跳,连声音都轻了,“你咬我做什么?”

谢玦望定她的目光深重分辨不明,他喉结似是滚动了一下,低声道:“真该早些把你娶回去。”

宛宁心田像是被浇了一层蜜糖,倨傲地仰头:“想得美,我爹爹还没同意呢,哎呀!你别转移话题,你快说,来这做什么!如实招来!”她学着公堂上的审讯语气用手指戳着他的心口。

谢玦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似是在思虑,半晌后脸色正了正:“带你去个地方,你自会明白。”

宛宁好奇:“什么地方?”

谢玦却道:“去倒杯茶给我。”

“怎么现在要喝茶?”宛宁咕哝着还是去了,乖乖递给他,“哝。”

谢玦接过茶,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平心静气。”

宛宁一听,弯下身去看他,眼中亮晶晶的纯净:“待会要去的地方很刺激吗?需要提前平

心静气?那我要不要喝?”

“”

谢玦牵着宛宁离开时又说了句宛宁听不懂的话:“真该让你早些通晓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