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园会“原来是宛妹妹的表哥!失敬失敬……
姜至在在一旁见她二人笑得暧昧,倨傲问:“说什么悄悄话,小爷听不得?”
菱戈抱胸,好整以暇地点头:“诶,还真是你听不得的,听了非跳脚不可。”
“你们说小爷坏话?”姜至眼睛一瞪,直勾勾瞪着宛宁。
“我什么也没说,你可别赖人。”宛宁朝他做了个鬼脸拉着菱戈就走。
“阿宁!”
欢快的声音传来,宛宁转身,就见阑笙兴冲冲跑来,委屈地皱脸:“我还以为你搬离国公府就不跟我来往了呢。”
今日的游园会,宛宁自然是请了阑笙的,当时她琢磨了好久,起先,她只想请阑笙一人,但见阑笙与她夫君关系极好,几乎是秤不离砣的,又犹豫了半天,才另写了夫妇,不过却见只有阑笙一人,不禁问道:“宋大人呢?”
“他没来。”
菱戈稀奇道:“今日这样的闲趣园会,他也无事,舍得离了你?”
阑笙道:“今日这样的园会,请的自然是阿宁的朋友,年龄相当的,他年纪大了,来了杵在这我们反而玩的不痛快。”继而糗菱戈,“怡王不是也没来。”
菱戈高傲地撇嘴:“我管他。”
一行人往园子走去,菱戈连连赞叹:“不愧是首富家的园子啊,从头到尾就充斥着一个字,贵!等哪天我成了龙头老大,也弄个这样的园子。”
菱戈白眼一飘:“他,得了吧。”
阑笙自小跟怡王他们混在一起,自然知道怡王和菱戈之间的纠葛,也不多说,挽着宛宁道:“听说了嘛,皇上给五公主赐婚了,赐婚的圣旨都拟好了,只等着找个吉日宣读了。”
宛宁大吃一惊,顿时心慌手抖了起来,阑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少说了一句,连忙懊悔地拍了拍额头:“瞧我,没说全,赐的是温家,温善则。”
姜至跟在她们后头,目光就没从宛宁身上移开过,他看着宛宁紧张到放松,又尴尬又羞涩的模样,突然一口气凝结于胸,别过脸去深吸一口气呼出。
菱戈既意外又了然,凉凉说道:“温大人也是有大造化的,如此一来,这温家又是公爵,又是贵妃,如今又来一公主,可谓烈火烹油,”她转身看向姜至,意有所指似的,“姜小郎君,你说是不是?”
姜至一愣,慌忙看了眼宛宁,瞪向菱戈:“关小爷什么事?”
菱戈神秘一笑,也不多说。
花香满园的园子里,空旷的草地
上,伴着溪水已经铺好了波斯织锦毯子,放上了矮几果点,宛老爷还请了乐姬为他们助兴,一应的玩戏都有。
谢璃和梵玥才姗姗来迟了,一来,梵玥就飞奔而来抱住了宛宁。
宛宁欢喜之余,目光却看向谢璃身后,空无一人……
菱戈看出她的心思,抿唇一笑,问梵玥:“你大哥没来?”
梵玥道:“昨晚倒是跟他提了一嘴,也没说要来,想来也是,今早他还陪着祖父去赴司空大人的宴会。”
“哦……”菱戈拖长了音,去看宛宁。
宛宁别过脸,轻哼了哼:“谁稀罕他来呢。”
梵玥见状,解释道:“哥哥这两日有些忙,祖父才回来,到处有人请他饮宴,他自然也要去的,都是一些推不得的宴会。”
阑笙听闻,脱口道:“怪不得早上去看我爹,见我姑姑带着表姐欢欢喜喜地出府呢,想来也是去赴……”
“咳咳。”菱戈轻咳了两声,阑笙后知后觉闭了嘴。
宛宁手里刚摘的月季已经捏成了一团,咬牙切齿的,好像那花就是谢玦,要把他捏圆搓扁。
谢璃和姜至对视一眼,执手行礼。
姜至挑眉:“你告了假。”
“彼此彼此。”
“我可不一样,老令公可是对你很大的期望啊,明年科考,你若是摘不得三甲之一,怕是老令公要扒你一层皮吧。”
谢璃笑眯眯道:“比不得你,若是再传出些什么,温家饶不了你,太妃也得把你禁足吧。”
姜至顿时紧张起来,将谢璃拉近,压低声音警告他:“你别乱说!我跟温家那位什么也没有!”
谢璃皱眉:“箭在弦上,在野,别任性,连累了阿宁。”
姜至冷笑:“你以为我不知,你想坐收渔翁之利,可惜啊,即便我不行,你更不行。”
“等明年科考取得三甲,我会求我祖父。”
姜至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泪眼都出来了,拍着谢璃的肩,惹宛宁她们注目。
渐渐地,他止住了笑,眼底只有残余的一点笑意,带着平静:“少禹,你到现在还以为你的阻碍是老令公?”
谢璃心头一跳,脸色顿时紧绷了起来。
“呀,这里还有叶子戏呢,我们来玩儿吧。”阑笙跃跃欲试,拉着几人玩了起来。
宛老爷站在不远处的凉亭下,看着女儿玩得开心,也会心地笑了,目光微移,在姜至和谢璃之间游走,最终停在了姜至脸上。
谢璃虽也是一表人才,可到底身份太过贵重了。
突然身后传来下人急切的声音:“老爷,公爷来了!”
宛老爷大吃一惊:“哪位公爷?”
“还有哪位公爷!自然是定国公!”
宛老爷愣一回神,他怎么来了?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事?
“快快快,随我去迎接。”才走到一半,迎面就见谢玦款步而来,矜贵清华,顿时捉人眼球,宛老爷一愣,只觉得他一进园子,他这园子才当真“贵”了起来,见金叔陪在他身边,无比恭敬,微微蹙了眉。
“公爷,您怎么来了!”宛老爷上前就要行礼,却被谢玦撑住了手,轻轻抬起。
谢玦淡然道:“您不必多礼,论理,您是我的长辈。”说着便行了叉手礼。
吓得宛老爷和金叔同时一震,宛老爷赶忙侧过身去:“不敢当不敢当!”说着转头瞪了眼金叔,“怎么公爷来了,不提前通知我去相迎。”
金叔冤枉,他倒是想请谢玦在最豪华的宴客厅喝最上等的茶,然后再让宛老爷前去拜见,谁知谢玦一来,就说不必忙,要来看看园子,公爷这么说了,他敢拂逆吗?
谢玦道:“不必怪责,是我的意思。”
宛老爷笑着问道:“公爷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谢玦目光看向远处,云淡风轻:“只是来看看新园子。”
“新……”宛老爷愣了好一会,就这事?不由笑道,“公爷请,不能跟公府的雅致相比,俗气得很,公爷莫要见怪。”
谢玦看到了人群里笑得灿若蔷薇的宛宁,说了句:“很好。”
宛老爷以为他夸园子,高兴了起来,说起这园子的打造。
谢玦只是看着宛宁,见她握着叶子牌犹犹豫豫,不知要出哪张,姜至凑上去要看她的牌,她紧张地捂紧了,推了姜至一把,又恼又笑,生动极了,这觉得眉心就皱紧了。
宛老爷见他蹙眉看着女儿他们那么方向,以为是他嫌长辈们吵,出声道:“小孩子家家的闹腾,不如我陪您下棋?”
谢玦闻声看向他:“您想下棋?那就在这下吧。”
这话说的,宛老爷和金叔互看一眼,皆是有几分莫名。
到底是谁陪谁下棋?不管了,既然谢玦开口了,金叔很快让人在凉亭下安置了棋盘,黑白子是白玉做的,触手生凉。
谢玦请宛老爷于上座,免了猜先关节,落座于白子一方,他行为恭敬,却从容高雅,让人受到敬重又不觉得他在奉承讨好,当真是世家贵公子的典范啊……宛老爷暗暗赞叹。
黑子落,宛老爷看着他将黑子落于右上方,暗暗吃惊,至此他有些手足无措,抬头看一眼谢玦,难不成妹妹在国公府的地位已经十分超然了?他总觉得这次进京,谢玦对他太过恭敬了些。
这一场棋下的很是悠哉,若说悠哉,不如说谢玦有些心不在焉,在宛宁他们那边再度传来欢笑声时,谢玦又一次将目光移了过去,宛老爷也顺势看过去,正看到姜至强行要看宛宁的牌,宛宁偏不给他看,两人孩子气的绕着波斯毯跑,谢璃强行按住姜至,不让他纠缠宛宁。
宛老爷看到谢玦目色沉了沉,以为他是为自己的弟弟出头不满,琢磨了一番,掂量着开口。
“在野这孩子活泼,不像二公子沉稳温和,总是和宛宁打打闹闹,招笑得很。”他一面夸谢璃,一面暗示谢玦,姜至和她的女儿比较相配。
果然见谢玦眸色骤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陪坐的金叔心顿时提了起来。
石通陪坐在侧,心道:原来表小姐有时候没眼力见,是遗传啊。
话既然已经出口,宛老爷也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再说得明白些:“公爷,您觉得在野这孩子如何?”
谢玦凝视着宛老爷,语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不如何。”
宛老爷一愣,明显感觉谢玦的一丝薄怒,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给自己的弟弟出头了,难不成他赞成这门婚事?若是谢玦赞成这门婚事,老令公那儿未必就会反对……这么一想,宛老爷又犹豫了起来。
谢玦凉凉道:“太过年少,性子不稳,尚无职权在手,难以立足,未来不可知,姜侯爷偏心,少不得有一番世子之争,即便将来他成功袭爵,以他的性子,恐惹出祸事,连累妻族,绝非良配。”
宛老爷目瞪口呆,一来是他第一次听谢玦说这么多话,二来,没想沉稳端方如他,说起刻薄话来,能将人贬的一文不值,他的择婿标准,似乎到了谢玦嘴里,都成了缺点,偏又让人觉得“言之有理”。
他尚未缓过神来,就听谢玦问道:“宛老爷还不知晓吧,他是太妃的甥孙,宠爱有加,太妃有意让他和温家联姻。”
这一回,宛老爷是彻底愣住了!惊惶着和金叔对视一眼,金叔也是神色惶惶,温家和太妃,那是一个也不好得罪的。
宛老爷有些懊悔,也怪他初来京城忙着生意,没去调查姜至的真实背景,又觉得自己一时唐突太过自作多情而羞愧:“是我疏忽了。”
谢玦淡淡应了一声,这一声,让宛老爷又是一愣,怎么看上去谢玦好像很满意自己的反应,难道他当真存了让宁儿嫁给谢璃的想法?
宛老爷暗自心惊,就见谢玦颔首表示歉意后,怡然起身,宛老爷随之起身,见他缓缓往溪边走去。
宛宁跪坐在毯子上,握着手里的叶子牌,看了又看已出的牌,再看看梵玥也是揪着眉头看自己的牌,阑笙和菱戈却暗暗得意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出什
么牌都出到她们二人手里的胜券在握,宛宁抿紧了唇,发誓这一局绝不给她们喂牌!
“我帮你看看!”
姜至还要看宛宁的牌,宛宁偏不给他看,捂着牌往后仰,蓦然撞上硬邦邦的东西,她恍然回头,抬头看去,阳光明媚,映下谢玦那张无与伦比的脸,她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谢玦就俯身推开她的手看了她的牌。
顿时鸦雀无声。
“出这张。”他清清淡淡的声音低沉醇厚,好听极了,像是一种蛊惑,宛宁毫不犹豫就打了出去。
阑笙愣怔中率先回神,惊呼起来:“我赢了!”
菱戈回神也是惊喜:“同喜同喜!”
一家喂两家,宛宁懊悔地低呼一声,看着阑笙和菱戈得意洋洋的样子,回头一拳锤在谢玦胸口,娇嗔道:“都是你啦!这钱你出!”
谢玦眼中半含笑意,纵容道:“嗯,算我的,今日输的都算我的。”
宛宁轻哼哼转过脸去洗牌,一直不见他而一直压着的石头却落了地,嘴角压不住的上扬,梵玥此时一阵恍然,谢玦起身由上而下睥睨姜至一眼,有一抹舒展的意味深长。
姜至攥紧了手指,脸色铁青,谁也没注意到谢璃的脸色苍白。
跟随而来的宛老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扶住金叔的手,颤颤巍巍:“大金,我,我是不是眼花了……是,是那个意思吗?”
金叔也在风中凌乱:“是,是吗?”
这一幕像是冷水浇进了油锅里,在宛老爷的脑海中噼里啪啦地炸开了!月上中天了,他在房中仍旧是毫无睡意地来回踱步,一脸的凝重,不可思议加惶恐。
金叔的头都被宛老爷绕晕了,到了杯茶上前:“老爷先。”
宛老爷如临大敌:“哪里还坐得住!这,这要是真的”他不敢深想,猛地打了个激灵生了一身冷汗。
金叔倒是镇定些:“依我看,或许是我们多虑了,先不论公爷的身份地位,就那样的性情,看咱们小姐估计就跟看小孩似的,说不定只是当妹妹看,未必就是那个意思,况且,若真是那个意思,咱们小姐还能藏得住?”
宛老爷一时恍然,细究半晌:“你说的在理。”转而又摇头,正色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对了那个高家的郎君最近是不是在京城?”
“老爷是想”
“下帖子,约他,找个借口让宁儿和他见一面,我记得小时候他们关系还不错,宁儿一口一个高哥哥高哥哥的叫着。”说完,他缓缓坐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后,长长吐出一口,“这京城真是个是非地啊”他又想起了什么,目色变得不安,“之前常听说,定国公的当今五公主是默认的婚姻,怎么听说五公主已经赐婚给温家了?”
他既入了这京城,又在生意场上行走,自然与官门有交集,能听到一两句信息也自然。
“该不会”他背上浮上一层冷汗。
金叔有些木然:“老爷,就咱家小姐?有那么大能耐?”
宛老爷一愣,又放松了几分,干笑了两声:“是,是哦,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也许是我最近太在意宁儿的婚事,太过紧张,有些草木皆兵了,今日看错了。”他尴尬地笑着安抚自己。
赐婚的旨意下了,已经宣读昭告天下,五公主平静地接了圣旨,磕头谢恩走出了大殿,阳光晃了她的眼,她抬手遮住眼睛,忍住喉间的酸意,拼命咽下,放下手,恍惚间一抹身影走进眼帘,她闭了回眼,再睁开,就见到谢玦。
她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天,不期而遇,阳光像是晕染在谢玦身后,如神祇降临,一步一步踏进了她的心底,她晕乎乎的如梦似幻,被谢玦清冷的神色冷的彻底清醒。
“表兄。”她平静行礼。
谢玦颔首,淡淡道:“恭喜。”
五公主蓦然攥紧了手指,平静的目光汹涌着激动,恨意和不甘心,她压着声音,艰涩地挤出一句话:“你真残忍。”
谢玦神色如常。
五公主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她抬手印去眼角的泪水,声音轻飘飘的:“解决了我这个绊脚石,接下来是萧姗音吗?你费尽心思,却不知,宛宁根本不想嫁给你。”
她看着谢玦平静的眸底闪现波澜,她心被猛锤一击的痛,自讨苦吃,自己像个笑话!可她还是说了:“她亲口对我说的,说她根本不想嫁给你。”
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很愚蠢,像是垂死挣扎,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可她就是想这么做,能给他们制造一时的不痛快她都是痛快的!
今日阳光果然很刺眼,今日时季平随侍,他等在宫门外,并不与其他官员的心腹交谈,云淡风轻的样子,旁人都觉得阳光刺眼脸色千百样,只他从容,看到谢玦从宫门出来脸色极沉,细看之下,眼角略有些惨淡,他心下咯噔,不露痕迹上前。
“公爷,去哪?”
谢玦没说,上了车,季平也不多问,只让车夫赶车,只是叮嘱慢行。
车厢里的气氛因谢玦的脸上布上的阴沉很是沉郁,若是换了霍仲,非得憋出病,可季平依旧一副坦然,偶尔掀起窗帘看窗外,行至朱雀长街时,他忽然“唔”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谢玦。
谢玦对上他的目光,顺着他侧过的身子看了出去,瞳孔骤然紧缩,一张脸冷的刺骨。
宛宁被爹爹差遣去办事,乍然遇到了小时候玩乐的高哥哥,高小郎久违宛宁,在意会到宛老爷的意思后,更是殷勤无比,邀请宛宁到福楼用些点心。
二人才在一楼雅座坐下,小二招呼的话还没落,就见谢玦走了进来,寒星般的眼看了宛宁一眼,脸上布满了冰霜,不请自来,施施然在宛宁这桌坐了下来。
高小郎怔住了,想请他离开,却在对上他冷冽的眸光时,不由一怵,开口成了讨好的商量:“这位爷,这儿我们定了,您”
谢玦一脸冰冷,淡淡道:“二位请自便。”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宛宁看着他眼底令人惊惧的平静,扯了扯嘴角,软糯糯喊了一声:“表哥。”
高小郎顿时一惊,立刻大喜,脱口道:“原来是宛妹妹的表哥!失敬失敬。”
第52章 恼了“你小时候喜欢那样的蠢货?”……
高小郎看谢玦身着富贵气质斐然,定然是个不小的贵族,即便不是贵族,那也是皇商首富,顿时生了攀附之心,扬声喊了声小二,挺直了腰杆,斜睨他一眼道:“拣你们酒楼最贵的上!”
小二乐呵呵去了,高小郎再度看向谢玦,瞬间换了脸色:“表哥,您想喝什么酒?”
宛宁一听他脱口而出的称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转头看向谢玦,果然见他脸色极沉。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威严,不笑的时候唇角的线条是凛冽的寒意,淡淡一瞥就会让人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季平最是了解谢玦,站在他身后清冷的声音缓缓压在高小郎的头顶:“放肆。”
高小郎本来就被谢玦的寒意刺得心头发颤,此时再听季平的话,顿时打了个激灵怔怔不敢喘息。
宛宁连忙打圆场:“我表哥白日不喝酒。”其实谢玦有时候白日也会有宴饮,喝酒是常事,只是此时只能找这个借口了,宛宁倒了一杯茶,端到谢玦手边,“我表哥喝茶就好。”
高小郎干笑了两声,给自己找补:“表……爷,看上去就与众不同。”
他也不敢再叫“表哥”,不过从小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经商,心性早已坚如磐石,不一会就缓过神,和宛宁畅谈往事,用往昔情谊来拉近关系,若是能和宛家联姻,那无疑是对高家最好的助力!
所以,他不
遗余力,说着宛宁小时候的趣事,完全忽略了坐在一旁脸色越来寒的谢玦,宛宁一句没搭腔,笑容越来越僵。
直到他说:“宛妹妹小时候真是天真的可爱,说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为了哄你开心,从自家的店铺拿了一块水晶骗你说那是我一夜不睡爬了三座山去摘的,你当了真,宝贝似的捧着水晶,晚上还抱着睡觉,还说将来要嫁给我。”
谢玦手里的茶杯重重掷在了桌上,张扬的笑声戛然而止,高小郎感觉背脊一阵阴凉,僵硬地转过脸,对上谢玦肃杀冰寒的目光,嘴角猛地一个抽搐,见谢玦倏然站了起来,他更是吓得跌坐了下去,一阵风掠过他身后,他汗如雨下,三魂去了七魄。
直到听到一阵乒乒乓乓,他立即扭头,看到谢玦撞过上菜的小二哥的肩膀,小二哥被撞得摔在地上结结实实翻了个跟头去,手里的菜撒了一地,盘子碎了一地,疼地直不起身来,所有客人都被惊动了探身出来,谢玦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大步离开。
高小郎困难地吞咽一下口水,见宛宁着急要追上去,他终于回神像是拉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了她,期期艾艾:“宛妹妹!他,他是你哪门子表哥?这样大的气势……”方才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要去见阎王了。
宛宁没心思跟他解释,只是掰着他的手,打着他的手背:“你放开!”她急得脸都红了,低头就要去咬他,他赶紧松了手,宛宁看也不看他一眼,随即提着裙子就追了上去。
她心慌得很,好怕他就这么走了,结果一出酒楼,就看到熟悉的马车还停在外面,季平施施然站在马车边上,淡定地朝她摆出了“请”的动作,她毫不犹豫急走过去踩着木梯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就看到谢玦端坐,凛然冷冽,她一慌,左脚绊了右脚,一个扑棱,冲了过去,好在谢玦没有无情到坐视不管,稳稳扶住了她,她对上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焦急,灵光一闪,故作崴脚,顺势扑进他的怀里。
谢玦压着声音低斥一声:“起来!”
“不要……”宛宁撒娇地扒着他的手臂。
“起来!”他的手抬了一下。
“不要嘛……”宛宁带着哭腔坐在了地上,紧紧抱着她的腰,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中是像是汪着一泓清泉,闪闪亮亮,可怜兮兮的,软软出声,“你生气了?”
“你小时候怎么会喜欢那种蠢货!”他不再推她,低头盯着她,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怒火。
宛宁一愣:“他是蠢货?”
谢玦目光一寒,极尽嘲讽:“笑成那个样子不是蠢货是什么?”
宛宁“噗嗤”笑了一声,好像第一次见谢玦这样样子,忙是哄着他:“对,他是蠢货!笑得像个傻子!”她抱着他的腰,眼底带着无心的娇,“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今日会遇见他,而且他说的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也没想到他会说那些……”
一听这个,谢玦顿时脸色一沉,压低的声调噙着威胁:“你没想到他会说那些?这么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宛宁心下一咯噔,甜腻腻地笑着:“人家都说童言无忌嘛,小时候都不懂的,你小时候难道就没胡说八道过?”
谢玦冷冷道:“没有,我从不说无聊的废话。”
宛宁一愣,见反将一军行不通,眼中立刻星辰闪耀:“那是自然的!表哥自小就是不同凡响的。”
谢玦突然捏住了她的下颌,一眼望不到底的凤目一动不动地攫住她,眼底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不辨情绪:“你说你要嫁给他?”
宛宁一愣:“……那是小时候的胡说八道的呀,你真当真了?我根本不喜欢他的,这次重逢若不是他叫住我,我都没认出他来。”她看着他的脸色好像不大对劲,他不该是何时何事都掌握在手的云淡风轻吗?不禁关切问,“你怎么了?”
谢玦眉心微蹙,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想问她五公主的话,竟然生了一丝怯意,忽然觉得烦躁,松开了她的脸,沉沉道:“起来。”
宛宁不但没起来,还紧抱着他贴进了他的怀里,糯糯道:“我好久没抱你了……”
谢玦神色微变,终究没有将她拉开,只是异常沉默。
车厢很安静,只有车轱辘的声音,宛宁就坐在地上抱着他,像是小小一只窝在他怀里,过了好一会,她贪恋地在他怀里蹭了蹭脸,声音更是娇软地滴出水来:“表哥,你的腰抱着好舒服,靠着也舒服……”
谢玦身形微顿,方才的烦躁转而成了燥热,忽然将她捞了起来,坐在他腿上,圈进手臂中,不知是害怕还是占有来安抚自己,俯身狂肆的吻她,宛宁瞬间软成了一汪水。
不知过了多久,宛宁瘫软地窝在他怀里,娇媚的如冰天雪地里盛开的牡丹,轻轻喘着气。
谢玦的呼吸亦有些浓重,神色却是淡定,淡定的帮宛宁整理弄歪的衣襟,遮住她锁骨间的痕迹。
宛宁顿时一阵害羞,将脸埋进他怀里,听到他似乎有一声低沉的笑,悄悄抬眼看他一眼,嘟哝道:“你堂堂国公,竟还要我哄!”
谢玦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宛宁嘻嘻一笑,问道:“我们去哪儿?”
“送你回家。”
“那怎么还没到?”宛宁奇道。
谢玦解释道:“季平是个聪明人。”
“嗯?”宛宁枕在他臂弯里,玩着他的头发,不解地看着他。
谢玦唇边有一抹清浅的笑意:“他大概绕了几圈。”
宛宁一愣,将手里的头发甩给他。
等到终于快到时,宛宁急忙喊停了马车:“我就在这儿下车。”
谢玦拧眉:“我见不得人?”
“不是……”宛宁娇声软语哄他,“只是我爹爹还不知道,我,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那我去说。”谢玦依旧不快。
“不行!”宛宁急忙按住他的胸膛,“你这样的身份会吓到他的!”
谢玦凝视她良久,像是妥协了,淡然道:“三天后,我会在国公府办一场晚宴。”
宛宁好奇道:“又办宴会?什么名目啊?”
谢玦只道:“寻常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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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寻常晚宴,第二日,石通却送来了一套头面和衣服,黄花梨木的盒子一打开。
就连宛老爷也瞠目结舌了,看着那红宝石的头面和衣服的华彩,就只价值不菲,虽然他家不把钱放在眼里,不差名贵首饰和衣服,但谢玦特意送来,宛老爷就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宛宁心虚地不敢去看爹爹的脸。
好在石通机灵:“公爷知道表小姐和大小姐关系好,所以特意定制了两套,这一套是表小姐的。”
宛老爷觉得这说得通,从前在朝夏时,这两个小丫头就喜欢穿一样的衣服,首饰换着戴。
石通又郑重地对宛老爷呈上了邀请贴,宛老爷见烫金的帖子上也没写宴会的原由,不禁道:“恕我冒昧,贵府可是有什么喜事?都邀请哪些贵人?”
石通老实道:“什么喜事公爷没说,至于邀请的贵人,就都是些日常往来密切的亲朋。”他兀自琢磨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个挺大的喜事。”
宛宁心道昨日谢玦明明说是寻常宴会来着,“挺大的喜事”是什么喜事呢?
转头她就问了梵玥,梵玥窝在她房间的软榻上,吃着琉璃碗中剥好的石榴,自在惬意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这两天哥哥看上去心情不错,就是祖父的脸色很阴沉……”她郑重地看宛宁一眼,忽然坐直了,眼尾一挑,“呵,宁宁,为什么设宴,这种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毕竟哥哥那么宠你……”
宛宁心头一颤,小心翼翼观察梵玥的表情:“你,你都知道了……”
梵玥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宛宁忙是捧着琉璃碗凑过去:“好玥
玥,你别生气,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梵玥回视,看她当真紧张又怕她生气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也是我迟钝,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也没瞧出来,还要菱戈和阿笙点拨。”
大概是她从未想过,哥哥也会喜欢一个姑娘吧,盘了腿煞有介事道:“我一直觉得哥哥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听从皇上祖父的意思,随便娶个贵女来着,可那日在园子里,他那样抽你的牌,那样纵容你,我才恍然,原来哥哥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原来他喜欢一个姑娘是这样的……”
她搂住宛宁的脖子,笑得贼兮兮的兴奋:“不过这个人居然是你!宁宁你太厉害了!”
宛宁松了一口气,心里像是灌了蜜糖的甜,又听梵玥叹气一声:“只是可怜了我的二哥……”
“少禹怎么了?”
梵玥看着宛宁一脸懵的样子,忙是笑着摇头:“没,没什么。”
既然宁宁不知道,她又何必戳穿了,徒增烦恼。
可国公府的喜事还未知,姜家却出事了。
那是晚宴的前一天,宛宁去花飞楼找菱戈玩,一进花飞楼,就碰见了怡王,怡王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古怪,莫名其妙感叹了一句:“红颜祸水啊……”
宛宁一愣,看着上前来把怡王赶走的菱戈好奇道:“怡王殿下说的是谁啊?”
菱戈笑笑:“他发神经呢,别理他。”
宛宁没有多想,跟着菱戈经过一处雅座时,吹来一阵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姜小郎被打了!”
宛宁一怔站住了脚,朝雅座看去,是几个青年凑在一起。
“姜侯爷家的郎君?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自然是大公子!”
宛宁深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也不管和他们认不认识上前就问:“伤得重不重?”
菱戈见她坐下了,动了动嘴皮子,终究是没有阻止她,轻叹一声靠在一旁的墙壁,默默等着。
那几个青年具是一呆,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忙回:“听说挺重的,我一个表叔家的表兄在他们府里当差,不知大公子犯了什么事,惹得姜侯爷发了大火,拿出藤条狠狠地抽他!”
宛宁一听,顿时脸色一白,小脸皱在了一起,一听就好痛:“姜老夫人没有阻止吗?”
那青年道:“奇就奇在这儿了,都说大公子是姜老夫人的心头肉,可这次姜老夫人非但没有阻止,还在一旁劝大公子,说什么让他答应了吧什么的,然后大公子说什么‘宁死不从’,听说最后大公子是被抬出来的,背上血肉模糊的。”
宛宁捂住了嘴,青年见她吓得脸色都白了,又宽慰道:“没事没事,大公子底子好,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一回姜家将这件事捂得紧,连请太医都是偷偷摸摸的,像是不想声张。”
到底是何事,让一向疼爱他的姜老夫人都没有维护他?宛宁又是好奇又是担心。
菱戈见宛宁垂眸陷入了沉思,上前盈盈一笑:“几位客观,我家妹妹打扰了,今日这桌算我的。”说着就拉着宛宁起来。
谁知那青年竟上前作揖问道:“菱戈小姐何时有位妹妹了?不知可许了人家?”
菱戈故意打量他一眼,笑意不达眼底:“许了。”
青年顿时骚红了脸,讪讪回坐,宛宁还神思不属的,没听到他们的话,出来后好奇问菱戈:“菱戈姐姐,你知道姜在野为何被打吗?”
就是知道,菱戈也不敢说啊,只能摊手道:“不知,别说了,公爷来了。”
宛宁一惊,菱戈已经飞快将她拉去了一等雅室,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头一阵笑声,怡王的笑声尤为明显,宛宁探头看去,不由一呆。
就见谢玦坐在他们中间,手臂修长握着酒杯,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偶尔低低笑出声来,清眉朗目,连他手里随意玩转的酒杯都高贵了几分。
这么一看,表哥说得对,高小郎笑起来是挺像个蠢货的。
“哦,阿宁来了。”宋含章率先看到了她,阑笙没来,宛宁总觉得宋含章每次见她都会上一回亲近几分,好像她真是自己人似的。
谢玦闻声抬头,深邃的眼中像是藏着星辰,看着她笑意渐浓,拍了拍身边的蒲团:“过来坐。”自然随意。
宛宁乖乖跑了过去,提裙坐了下去。
怡王居然也没有冷嘲热讽的,不知是不是菱戈坐在了他身边的缘故,他还在侃侃而谈,说着温善则的糗事。
温善则今日没来,大概是忙着婚事吧。
怡王喋喋不休,谢玦会搭腔两句,宛宁看着面前的酒杯,轻轻舔唇,就要端起来,被谢玦拿了过去,将他的茶杯送到了她面前,宛宁不争气地瞪了他一眼,乖乖拿起了茶杯小口喝着。
怡王哀叹一声别过脸去,没想到啊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谢大公爷就沦落到伺候人的地步了。
慢慢喝着茶,宛宁又想起了青年们说的事,想起了姜至。
忽然周围安静了下来,好像有几双眼睛盯着她,宛宁从茶杯中抬起来,果然对上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谢玦的微微蹙眉:“在想什么?”
“嗯?”宛宁杏眸圆圆的,嘻嘻一笑,“发呆,怎么了?”
宋含章道:“我说,明日晚宴,要不要我和阿笙进过你家,把你和晚伯父捎上。”
宛宁笑着摇头:“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就好了,你们过来还要绕路。”
谢玦靠在凭几上,难得的松弛:“早些准备,别误了时辰。”
宛宁抿唇点头,心里却还在担心姜至的伤势,自从那晚国公府宴会发生那件事后,宛宁对着姜至总有一股愧疚,压着她挺不是滋味的。
晚宴当天一早,宛宁就吩咐流霞去打听姜至的情况,谁知流霞还未出府又折返了回来,一脸凝重加惶恐地给宛宁地上一封信:“我一出门就收到的,来人说是枫亭府的人,请小姐过府一叙。”
“枫亭府?”宛宁心顿时一惊,是太妃邀请她!
宛宁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太妃见她,是跟姜至有关她忐忑地梳了妆上了车。
流霞见她这样不安,低声问道:“要不要去通知公爷?”
宛宁沉吟:“这个时辰他未必在府中,况且太妃要见我,我就去找公爷,难免会让太妃觉得我拿乔矫情,这样,待会我一人进去,若是过了半个时辰还不出来,你再去通知公爷。”
其实,宛宁觉得太妃未必会对她怎么样,但总是以防万一。
第53章 失约你要等的人没有来,是她先背弃了……
太妃大抵是吩咐了下人今日宛宁回来,她走到府门时,已经有人恭候,行了礼未着片语带着她进了府,径自往内院的正房而去。
进了正堂,宛宁微微一愣,正堂上正坐着太妃和姜老夫人,除了二人的心腹妈妈,再不见一个下人。
宛宁暗暗吐纳一息,强作镇定缓步而入,在堂中朝二位行了礼。
“宛小姐不必多礼,请坐吧。”太妃语声淡淡,不见往日的亲切温和,不带一丝温度,听不出任何情绪。
宛宁心下有些诧异太妃的态度,不敢松懈,谢了恩往一旁坐下,抬眼就对上了姜老夫人的目光,她的目光沉郁而复杂,眼眶有些红肿,见宛宁看过来,她微微侧开了,宛宁看出姜老夫人不太待见自己。
姜老夫人没忍住抽泣了一声,抬手拭泪,太妃握了握她的手,转向宛宁:“今日请宛小姐来,我也不饶圈子了,是为了在野。”
太妃的声音低沉隐着威严,宛宁交叠的手握在了一起,浑身紧张了起来,郑重点头:“太妃请说。”
“在野是姜家的长子嫡孙,他的婚事从来是由不得自己的,近日皇上有意让姜温两家
联姻,为了姜家,也为了在野的前程,还请宛小姐成全。”
都是贵族体面人,更何况坐到她们这个位置,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用雷霆手段,况且对方还是个小姑娘,皇家的颜面还是要顾惜的。
宛宁怔住了,一时糊涂又惊愕,慌忙道:“太妃娘娘或许是误会了”
太妃以为她要求情,抬手制止了她:“你先别急,我知在野的性子,一旦认定了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头,否则也不会宁死和他的父亲顶撞,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愿低头妥协。”
宛宁心神一震。
见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忧,太妃轻叹一口气:“我们也不是狠心的人,非要拆散你们,只是为了在野的将来,等他娶了温家的小姐,我自会让你进府为妾,虽是地位低些,但在野心里有你,也不至于委屈了你,将来你父亲在京城行走,也有个靠山。”
太妃软硬兼施,左右面都摆在了她的面前,便是让她认清形势,莫要因在野的“情有独钟”而心生贪念,妄图正妻之位:“宛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取舍。”
宛宁一颗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调节好情绪,起身郑重行了礼,抬头看向太妃姜老夫人的目光无比真挚:“太妃娘娘,老夫人,你们误会了,我与在野只是朋友之谊,并无半点儿女私情,我既不会嫁给他为妻,也不会为妾。”
太妃诧异住了,目光紧紧盯住她,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姜老夫人却是唬地站了起来,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宛宁,灼灼的目光中是不遗余力的恨。
“你是说你对在野根本毫无情意!也从未想过要嫁给他和他厮守终生?”她苍老的声音有几分尖锐,心钝钝的疼,眼眶蓦然懵了一层泪光。
宛宁虽不知姜老夫人为何听了她的承诺非但不高兴反而更加恼恨,却还是重重点头,明亮的眼眸如浓墨顿点,一丝一毫不见犹豫:“是的,老夫人。”
太妃见姐姐就要失控,忙是道:“快扶老夫人坐下。”她上前拍了拍宛宁的手,语气较之方才多有缓和,“那想来是你和在野之间有误会,既是误会,就该说开了,和在野表明你的心迹,也省的让他再犯傻。”
宛宁明白了,轻轻点头:“我明白,还请太妃和老夫人放心。”
太妃放了心:“在野今日一早就离开了侯府,现在人应该在他娘的墓前,我让人送你过去,有劳你了。”
宛宁忙是屈膝行礼:“太妃娘娘言重了。”
“你去吧。”
等到宛宁一走,姜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放声恸哭出来,一股怒气积在心头无处宣泄,用力拍打着扶手,哭道:“我那傻孙子,为了这个女人要放弃前程,和他爹争得面红耳赤,为了她被打得半死,却连句哄骗的违心话都不愿说,结果这个女人竟然对他毫无情意!”
她哭得浑身颤动,太妃见了也心有不忍地红了眼睛,扶着她的肩安慰:“姐姐,这也是好事不是,你别动气,这样一来在野就会死心了,我们往好处想”她替姜老夫人拭泪。
姜老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声泪俱下:“妹妹,我真恨啊,她搅得我们姜家天翻地覆后还要全身而退,我的在野却被扒了一层皮,我好恨,他老子根本不在乎他,恨不得借机打死他,若是我不能为他做主,这孩子还有谁会疼呢”她的心猛地抽痛,泣不成声,“他昨夜昏迷着,还喊着宛宁的名字,说绝不娶温璎珞,今天一早还跑得没影,他还有伤啊”
太妃的心也疼地窒息,连忙道:“姐姐,我也疼他啊。”她们姐妹一母同胞,自小感情浓厚,太妃自然也是把姜至当亲生孙子疼爱的,沉声道,“姐姐,你想怎么做?”
姜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坚定地看着太妃:“我要让宛宁做在野的妾,全了在野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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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霞紧算着时辰,差点就要去找谢玦了,转头就见宛宁被毫发无损地送了出来,她又惊又喜地迎上去,宛宁却说要出城去,流霞坐在马车里,看着外头冷漠的侍卫,心底惶惶不安。
“小姐,太妃是要赶我们出京吗?永远不让我们回来了?可,可我们没带多少钱”
宛宁心神混乱,不耐地制止她的胡思乱想:“不是,我们去找在野。”
那是姜家的陵寝,宛宁一下车,就看到竹林间的墓前靠着一个人,是姜至,她急走几步,只见姜至闭着眼唇色苍白极了,脸上却泛着诡异的红,她跑过去,想要将他拉起来,姜至突然睁开了眼,一把将宛宁拉了下去,迷蒙的眼睛盯着宛宁。
宛宁心一跳,避开了去:“我送你回去。”
“回哪?”姜至声音沙哑。
宛宁抬眼:“自然是侯府,你的家。”
姜至笑了一声,极尽苦涩:“那是姜侯爷的家,不是我的家。”
宛宁心底一痛:“你身上有伤,必须回去看太医。”
“死不了。”姜至无所谓地撇嘴,手仍旧握着宛宁的手腕,盯着她,没有坟墓支撑,他的身子摇摇欲坠,轻轻问着,“阿宁,你担心我对不对,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宛宁看着他眼中哀戚的神色,心有不忍。
“阿宁,我正伤心呢,你哄哄我”他无力地靠上宛宁的肩膀,像是个孩子一样的撒娇。
“怎么哄?”
大概是在病中,他的声音温柔极了:“给我吹首曲子。”
宛宁犯了难:“这儿什么都没有,我拿什么吹?”
姜至直起了身子,低头找了找,随便拿了一片竹叶:“这个。”
宛宁抽了抽嘴角,若不是他现在虚弱的不成样,她真怀疑他是故意的!“我不会。”
姜至轻轻笑了一声:“原来也有你不会的。”
“”宛宁耐住性子,“我送你回去,你祖母和姨祖母在等你。”
她才起来半身,又被姜至拉了下去,他说话没什么力气,拉她的力气倒是不小。
“这是我娘的墓,你第一次来,给她磕三个头。”
宛宁诧异地看着他,脱口道:“为什么?”
姜至下巴微扬,露出一点往日骄傲的神采:“你是晚辈,难道不用给她磕头?”
宛宁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死者为大,既然来了,的确该给她磕头,宛宁站了起来,走到墓碑前,乖乖磕了三个头。
姜至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娘,我未来媳妇来给你磕头了,怎么样,漂亮吧?”
宛宁一听,立即站了起来,走过去皱眉道:“你别乱说,谁是你未来媳妇!”
姜至抬着头得意洋洋:“你啊。”
宛宁蹲下去,郑重地看着他:“我不是!姜在野,其实我”
“我娘是名门闺秀,陶家,你知道吗?”姜至打断了她的解释,提起了他娘。
“陶家?”宛宁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是那个当年和温家齐名的陶家吗?”
“对,我娘是我外公的独女,眼瞎爱上了姜侯爷,当年的姜家虽有爵位在身,但其实已经落寞了,为了整顿姜家,姜侯爷娶了我娘,靠着我外公的关系,仕途一路坦荡,但他不爱我娘,他有自己的青梅竹马,背着我娘,珠胎暗结,老天爷就是愿意宠幸没良心的男人,十年前长公主遽然离世,当年的长公主可比如今的五公主争气得多,掌握实权,我外公因与长公主私交甚密,受到了倾轧被弹劾,牵连出好几桩事,一夜之间陶家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我爹怕被牵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
姜至的神色很平静,眼底无限凄酸:“外公流放那日,姜侯爷就把他的小青梅和儿子堂而皇之接进了府中,我娘气得病倒了,又因忧思我外公,渐渐油尽灯枯了,外公离世的消失传来时,我娘一口血吐在了姜侯爷身上,死了”
至此姜至突然激动了起来,重重喘着气声嘶力竭:“他明知我娘病得只剩一口气了!他还故意到我娘面前去说我外公死了!”他的眼底满是罗愁绮恨,迸出愤恨的诅咒,“都死了,为什么他偏偏不死!”虚弱的身子因太过激动而头晕目眩。
“在野你别这样!”宛宁慌忙安抚他,姜至再度倒进她的怀中,双肩不停地颤抖,放声哭了出来,眼泪汩汩流进宛宁的脖颈,滚进衣领里,往日里那样桀骜的人,哭得像个孩子,宛宁心底一片悲凉。
流霞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心顿时揪了起来,看看天色,秋分后的白日越来越短,快要近黄昏了,国公府的晚宴就要开始了,昨日石通来送帖子时,特意嘱咐过,今晚的宴会是不能迟的,可流霞却注意到刚刚送他们来的侍卫却不见了踪影
那一头定国公府华灯初上,一片繁华盛景,竟是比老令公回京那晚的宴会还要隆重,一众大臣和官眷,就连太妃也来,和老令公一处寒暄,老令公也是难得的兴致,脸上一派祥和。
梵玥奇怪了,低声与谢璃说话:“这两日祖父一直是沉着脸的,怎么今日忽然开阔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谢璃无精打采,笑了一声:“不知道。”他目光远去,看到谢玦站在几位大臣中,列松如翠,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心骤疼:大哥,你今晚想做什么?
连他都察觉到了异样,祖父不会不知道,可为何祖父也一脸祥和,他们之间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吗?
聚在一起看灯的贵妇们却是惊奇:“今日国公府是有什么喜事吗?怎的这样隆重?你们可是有听说什么?”
其中一人指着老令公身边的荆南王妃,话里有话:“你们瞧她,多么神采飞扬。”
旁人大惊:“你是说公爷的婚事今晚就要定下来了?”
“八九不离十了,你们瞧今晚的公爷,可不是少了清冷疏离,多了几分温和?”
这几位贵妇无一不想过攀上谢玦这门亲,如今不免都大失所望。
有人酸道:“哼,真成了,荆南王妃的尾巴得翘到天上去了。”
“别说了,喝茶,待会宴会开始时,就知晓了。”
那头宋含章携着夫人阑笙来了,阑笙没见到宛宁,问谢玦:“阿宁还没来吗?”
谢玦眼底浮上一层柔和:“快来了。”话音刚落,下人就来通报说是宛老爷到了,谢玦淡淡说了声,“失陪。”掠过宋含章去了前庭。
老令公听着太妃的话,目光朝谢玦的方向看了看,气定神闲回眸。
谢玦一路与同僚颔首招呼,同僚们看着他面色倒是镇定从容,但脚步却有些快而不乱,有些惊奇。
因为没听说谢家有什么喜事,一见这满庭的热闹,宛老爷不由愣了一愣,抬头一看,谢玦已经亲自迎了上来,目光却往他身后看了看,继而沉了沉,他有一丝会意,会意中是压不住的惊惶。
见了礼,谢玦便问:“宛宁呢?”
宛老爷压住惊惶笑道:“宁儿有些事耽搁了,晚些时候来。”
谢玦目光顿了顿,侧身喊了石通:“带宛老爷进去。”
石通领命,宛老爷见谢玦的脸色不太对劲,跟着石通回首看了眼,季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谢玦身边,谢玦不笑的时候气势实在过盛,即便远观,宛老爷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只见他说了什么,季平作揖离开了。
宛老爷想起宛宁白日急匆匆回府突然说要出城一趟,也没说何时回来,此时还不见人影,他不由不安起来。
这份不安却在见到满院的达官贵人皇子贵胄时,惊了又惊,今日到底是什么喜事,这么大的阵仗?
阑笙见到宛老爷急忙迎了上来,梵玥也是,为了不让他拘束觉得受冷落,一直陪在他身边。
可还未说两句话,突然有人高昂喊了一声:“二爷二夫人回府了!二爷二夫人回府了!”
老令公惊诧一瞬,就见谢景纯携着宛蘅岫风风火火地走来了,惊奇道:“呀,是知道我今日回府吗?这么大的宴会为我们接风洗尘,我深感有愧啊。”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堂中,规规矩矩朝老令公和在座的贵人行了礼,宛蘅岫难得温婉随礼。
老令公见他突然回府,事前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此不成规矩,压着一肚子的不满,在人前还是含笑淡淡应了声:“你回来的巧。”
谢玦已经走了进来,朝谢景纯和宛蘅岫行了叉手礼:“二叔,二婶。”
谢景纯笑道:“琇宸,几月不见,你还是这么不苟言笑啊。”
宋含章也注意到了,奇怪的和怡王温善则对视了一眼,他二人也是一头雾水,宋含章看到了宛老爷,心下一跳,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不见宛宁?”
宛蘅岫看到了哥哥,宛老爷也压着兴奋看着她,她立即跑到了他身边,惊喜喊了声“哥哥”,若不是碍于场合,就要紧紧抱住他,这回哥哥进京。
宛老爷生怕她失态惹得老令公不快,慌忙压住嘴角:“注意仪态注意仪态。”
谢景纯也走过来仪表堂堂行了礼。对这个妹婿,宛老爷还是满意的。
宛蘅岫左看右看问道:“阿宁呢?”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好传到谢玦耳朵里,脸色骤然一沉。
宴会开始了,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间浮光掠影,酒过三巡,气氛逐渐高涨,宛老爷发现今晚的老令公不太一样,不知是不是妹妹突然回府的缘故,他对着自己比先前和善了几分。
反倒是谢玦,正襟危坐,明明是欢愉的晚宴,他脸上却不见半点温和,冷的像是冰水浸渍过,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青筋凸起,一饮而尽,压下心底的怒火。
生人勿近的寒意,让那些想要上前敬酒的大人望而却步,心中不禁疑惑,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怡王冷冷看着,低斥了一声:“红颜祸水。”
阑笙和梵玥对视一眼,不禁焦急起来。
老令公倒是兴致勃勃,让下人上了一道点心,扬声道:“这是姗音亲自做的,大家尝尝,给她一点意见。”
这话里的意思和口吻,在座的皆是一惊,再看宣和郡主施施然走出来朝上座的太妃和亲王行了礼,优雅落座,恍然大悟,原来今晚的宴会是这个意思。
这是要过明路了?
荆南王妃看着萧姗音,满眼都是“我女儿样样都好,样样都天下第一”的骄傲自得。
宛老爷也奇怪了,看向谢玦,他垂着眸,紧绷的下颚线条冷峻如冰岩,却并未出来反驳老令公,难道真是他看错了误会了?其实谢玦并没有那个意思,这是已经相中了郡主?
众人先是吃了一口点心,夸赞了几句萧姗音,再齐齐举杯朝老令公道贺:“老令公好福气啊,公爷好福气啊。”
谢玦充耳不闻,回头喊了霍仲,众人一惊,就听他的声音极沉:“去看看季平回来没有。”
说到季平,宛老爷也反应过来,这个时辰宛宁怎么还没来,不禁担忧了起来。
宴会结束时,老令公特意让萧姗音站在谢玦身边送客,此刻谢玦似是压抑到了极点,生了冷冽的戾气,只是骨子里的修养让他隐忍不发。
宛老爷在宴会已结束时就急急离开了,宛蘅岫整晚没见到宛宁,也很是不安,任性地跟丈夫说了一声就跟着哥哥回去了。
喧嚣逐渐安静,宋含章等人是最后一拨走的,看着谢玦,又看了看他身边优雅高贵的萧姗音,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无力感。
最后老令公亲自送走了荆南王妃和萧姗音,季平和霍仲一起回来了,二人眼中皆是沉郁。
谢玦清俊的脸寒霜密布,就要朝外走去。
“琇宸。”老令公极具威严的声音喊住了他,“你要等的人没有来,是她先背弃了你,糟践了你为她办的这场盛世晚宴,你若是还有一点傲骨,回房去。”
谢玦身形微顿,手指微拢攥紧,转身,在最后一点耐心即将告罄时,压着声音中的怒火,嘶哑低沉:“我必须先找到她!”他转身大喝,像是发泄怒火:“备马!通知折冲都尉!”
霍仲跟在身后高喊:“是!”
老令公顿时心头一跳,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华灯下的身影,怒喝一声:“混账!”
第54章 修罗“我看你是存心找茬!”
这是闯宫那晚后,玉昭和谢玦第一次正面交锋,玉昭骑在高马上,没有下来的意思:“公爷是说宛小姐失踪了,让下官动用金吾卫全城搜寻?”
谢玦耐着性子,紧绷的下颚露出坚硬的线条:“不错。”
玉昭笑了笑:“公爷,人口失踪是大理寺的指责,公爷该去大理寺报官,”他顿了一下,“当然,若是公爷利用职权威逼下官,下官自然也是要遵命的。”
他话说得极度讽刺,霍仲顿时怒了:“玉昭!你说什么屁话!”
谢玦眸色极沉:“折冲府掌管京城防卫,百姓无故不见踪影,也是折冲府巡防不利,若是玉都尉能力有限,趁早自请下野。”
谢玦掀眼扫了他一眼,未再多言,转身离开,玉昭攥紧了缰绳,脸色铁青,他看到了谢玦那一眼的蔑视,怒从心底起:“来人!”
宛老爷回府发现宛宁还不见人影,这才着了急,急得人脸发白,问宛蘅岫:“说是出城一趟,怎么还不回!我们要不要报官?”
“她出城了?”
堂中来回踱步的宛老爷倏然一震,回头,就见谢玦满脸阴霾,身后还跟着门房小厮,可见是他径自闯了进来,门房不敢拦他。
此时此刻,宛老爷也顾不得谢玦的心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啊!早上出去了一趟,回来说要出城,就走了!”
宛蘅岫也慌了神,一个劲问谢玦:“琇宸,阿宁会不会出事?”
有一瞬间,谢玦浑身都在颤抖,极力克制着,声音沉的有些暗哑:“今早她出门是做什么?”
宛老爷愣了一下,他一向给足了宛宁自由,从来不会约束她,也就忘了问了,现在谢玦这么一问,他脸色白了。
谢玦眉头深锁,碍于对方是宛宁的父亲,他只能隐忍怒火,转头冷喝:“让门房今日当值的人全都进来!”
他在宛家发号施令,虽是逾规越矩,却无人敢不从。
一圈问下来,谢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宛府几乎毫无规矩可言!只说今早有位姑娘上门,只说要找小姐,正巧碰到了刚出门的流霞,又说了几句,流霞匆匆跑回了府,接着小姐就出门了。
一应来访闻讯登记造册皆是没有!
况且宛府日常往来皆是商人,几时见过几个大官,又有几个像是谢玦这样气势冷冽极盛,一下子面对谢玦的疾言厉色全都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细节盘问下一概说不上来!
突然一声暴喝:“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趁早发卖了!”谢玦的脸色冰冷如铁,望他一眼都浑身打颤,冷厉的声音更是怒气滔天。
宛蘅岫怔住了,宛老爷也被吓了一跳。
那些跪在地上的门房小厮更是一股劲的筛糠,面对着即将被发卖的命运,终于有人抬起头来,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小小的,依稀记得那姑娘的大致样貌。”
谢玦扫他一眼,立即吩咐季平:“去找大理寺的画师。”
宛蘅岫坐在堂中看着偏厅,小厮描述着来人的样貌,画师记录,谢玦她嫁进国公府三年,谢玦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沉稳,从容,清清冷冷,淡淡的疏离感和分寸感,即便是对着他的祖父和二叔,也是守礼到有些生分的样子,今日他这样失了冷静,她真是从未见过,心中震惊无比。
画师说:“公爷,好了。”他才起身,手中的画就被夺了过去。
谢玦定睛凝神片刻,宛蘅岫和宛老爷也冲了过去,仔细一瞧,宛蘅岫迟疑:“似乎有些面熟。”
“在哪见过?”宛老爷忙问。
宛蘅岫懊恼,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太妃的人。”谢玦沉声道。
“对!就是太妃身边的丫鬟!”宛蘅岫眼睛一亮,转眼就见谢玦疾步离开,宛老爷也要跟上去,宛蘅岫忙是拦住了他,“哥哥,那是太妃,你跟着去能做什么?交给琇宸。”转而吩咐下人收拾她的房间。
宛老爷意外:“你今日不回府了?”
“我自然是要在这等阿宁回来的。”宛蘅岫说得理所当然。
宛老爷斥道:“胡闹!你现在是谢家妇,哪有自己住在娘家的,传到老令公耳朵里,又惹得他老人家不快。”
宛蘅岫心道: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反正她做得好,他老人家也不见得高兴。面上还是笑嘻嘻道:“哥哥且放心就是了,景纯会帮我说情的。
宛老爷看着她,心知现在女儿的事他帮忙也忙不到点子上,又两年没见妹妹了,便关心起了妹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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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三十里地的树林里,流霞脸色苍白,坐在马车里抓紧了宛宁的胳膊,吓得瑟瑟发抖:“小姐,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来?”
宛宁也不知道,转头看向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的姜至,生气道:“你还有心思睡觉?那些人分明是想将我们困在这片林子里,一定是你平日里得罪了人,人家戏耍你!”
姜至掏了掏耳朵,半睁开眼:“温柔些,我可是病人。”见宛宁皱着眉瞪着他,他只能坐直身子,“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现在浑身是伤,一点武功使不上来,他们要将我们困在这,我也无可奈何啊。”
宛宁语塞,只是一脸的焦急,时不时探出头去,姜至默默看着,其实他早已看出宛宁的焦急,只是他没觉得困在这有什么不好,能和她多待一刻是一刻。
“这么时辰,即便我们出了这片林子,也是回不了城了,城门早已关了,我无一官半职,城门的守卫根本不会破例开城门让我们进,只能等到卯时,那还不如我们在车上睡一觉。”
宛宁急了的眼眶一红:“那怎么行呢!我和你彻夜不归,成何体统!”
姜至嗤笑一声:“成何体统?这么古板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奇怪,跟着谢玦学的?”
一提到谢玦,宛宁怔然一瞬,忽然别过脸背过身去,不理他。
姜至呆愣,见她久久无声,探身绕到了她的前面,赫然一震,就见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新泪又再度夺眶而出,他顿时慌了神:“你别哭啊,你哭什么,我没说什么啊。”
他不偷懒不劝还好,这样一来,宛宁彻底没了矜持,眼泪汩汩地流,哭喊着打他:“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忤逆你的父亲,为何不顺了老夫人的安排,受了伤生了病为何不在家好好休息,你知不道我今日要去国公府赴宴的“宛宁将脸埋进臂弯里,越哭越凶吗:“时间都耽误了”
姜至任由她打着,任由她发泄,任由她埋着脸哭,眼底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整个人都沉郁了下来,声音暗哑低沉极了:“不过就是一场宴会,至于这样在意吗?”
宛宁抬起泪眼:“我就是在意,我答应过他不会误会时辰的,都是你让我食言了。”她将一开始误了时辰的着急担心烦躁全都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越哭越凶。
姜至感觉到心被重重锤了一下,有什么堵在喉咙口,用了好大的力气还出声问道:“你以为我为何忤逆我父亲?”
宛宁眼中闪着眼泪眨了眨眼,又滚下几行泪,不懂他怎么突然又说起了这个。
“我父亲让我娶温璎珞,我不愿。”
宛宁擦了擦眼泪,终于想起来,今日出城来找他的目的:“可是婚姻是父母之命啊”
“哦?是吗?那若是你爹让你嫁给我,你同意吗?”他瞳孔紧缩,紧紧盯着宛宁,看着宛宁别过脸去。
“这不能相提并论。”
姜至冷笑一声,看向窗外,眼中失去了所有光彩:“所以,宛宁,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有什么资格来说服我。”
宛宁低下头去不语。
“宛宁,你来劝我什么都行,只这一件事,你听着,打死我也不娶温璎珞。”
宛宁猛地抬头,眼中的泪水闪着光,她看到了姜至眼中的坚定隐隐迸出的侵略,忽然心慌往后挪了挪,低声强硬道:“那随你好了,反正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这四个字就像烟雾弹一样在姜至的脑海中炸开了,烟雾彻底迷了他的理智,他一把扣住了宛宁的手腕,逼得她抬头看他。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他重复着这句话,忍不住扬高了音调,眼底猩红一片,顾不得身上的痛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宛宁!你当真如此狠心!一丝怜悯都不愿给我?”
宛宁拼命挣扎,流霞也壮着胆子上前扯姜至的手臂。
“小姐怎么了?”车夫闻声打开车门探进头来。
姜至怒吼一声:“滚开!”
宛宁也恼了:“姜至!”挣扎间她发髻上的牡丹珠钗掉了下来,一双眼睛望着姜至,半点感情也无。
姜至恨不得在这要了她,即便她现在会恨他,但他一定会用一辈子来宠她爱她,可看到她倔强的眼中逐渐湿润,他心底划过一丝尖锐的疼,终究松了松手。
车厢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姜至平复情绪,低声道:“对不起。”
宛宁微愣,看着他脸色越发苍白,像是连坐也坐不稳,终究心软,转头看了眼车外:“这一次好久了,那些人应该不会来了。”
姜至道:“你觉得他们我的对头在戏耍我,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是冲你来的,为的就是拖延你回城的时间。”
宛宁狠狠一怔,心剧烈地动荡:“快,快回城!”
车夫一听,立即坐好了挥鞭驱策,这一回,他们竟然顺利出了林子,再无人来阻止他们,宛宁非但没有庆幸,反而更加慌神。
姜至看着她,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身上传来刺骨的痛,他也生生忍着,不愿拖慢她进京的速度。
一路疾驰到了城门口,立即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了下来,严厉大喝:“京城重地!谁敢乱闯!车上的人下来!”
宛宁只能下车来,好声好气陪笑脸:“各位兵大哥,我家住在城里,因回来耽搁了,哥哥身上有伤,要回城找大夫,还请兵大哥们通融一下,开下城门。”
因有人阻扰她回京,她更不敢说车上的是姜家的公子,以免节外生枝。
士兵公事公办的冷脸:“一个两个都来求我们通融,城中何以布防,规矩何在!快下车,核对身份,待上头调查清楚,酌情放行。”
长安乃是天子脚下,戒严也数应当,宛宁虽理解,还是生了一肚子怒气,想起当初谢玦半夜带她回京,莫说下车,便是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就直接放行了!
想起谢玦,宛宁又强压了怒火,此时最重要的是先进城,即便晚宴可能早已散场,偏生今日出门急,没带多少银子,她深深吐纳两息,抬头盈盈一笑,拔下发髻上的金簪递上去:“当真是家中哥哥病得重,还请大人们行行好。”
士兵们一见,眉头一皱:“竟敢贿赂长安守卫,车上的人立即下车!”
宛宁怔了怔,长安的守卫这般有骨气的吗?这支金簪少说也有大几十两,眼睛都不眨一下都不犹豫一下的吗?宛宁还是耐着性子强笑:“兵大哥”
“别求了!”姜至恼怒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几个小卒子,给他们脸了!”他实在见不得宛宁委曲求全的样子,忍着身上的痛一下踹开车门,倨傲地瞪着那些士兵,“瞧清楚了?是小爷我!赶紧开门!”
士兵们愣了一瞬,宛宁着急地低喊:“你出来做什么!”
姜至还没回话,就听到一道惊讶的声音:“哟,这不是姜侯爷家的大公子吗!怎的这么晚才回京?”
城墙上疾步而下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目光在宛宁和他之间游移:“这个时辰,姜公子与姑娘独处回京”
他言语之间多有暧昧,宛宁顿时皱了眉,姜至冷冷道:“你什么人?”
“公子不必管我是谁,只是依照长安的布防规矩,不论是何人,在城门下钥后,急奔回京的都应接受盘查,登记在案,再去折冲府走一遭,才能了,是不是这个规矩?”他看向身后的士兵。
士兵们点头。
“混球!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姜至低吼怒骂。
“管你是谁?规矩不可废,便是闹到官府,也是这个规矩。”
宛宁脸上的血色瞬间殆尽,这样一来,她和姜至半夜才归的事必然传遍了长安大街小巷,不禁恨恨地瞪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青年扬着头丝毫不将姜至放在眼里。
“我看你是存心找茬!”姜至跳下车就要上前揍他,却在落地时脚步虚浮,歪倒在车架边,宛宁急忙去扶。
青年还在火上浇油:“看来这姑娘是姜公子的红颜知己了。”朝后道,“记得将这位姑娘的身份信息登记详尽了,回头以免姜家问询。”
宛宁愤然回头,瞪他一眼。
姜至推着宛宁:“过去,我去打他!”
“你别闹了行不行!”宛宁急得低喊,若是此时闹起来,那就当真人尽皆知了!
“吱呀”一声轰动的声响,所有人大吃一惊,就见三人高的城门缓缓开了一道口子,城中的光冲出了口子,逐渐蔓延。
城门开了!所有人都怔住了神,惊疑不定。
倏然,所有人背脊一僵,就见门后站着三个人影,背着光,看不清人脸,气势却是凛冽的让人心头一颤,宛宁咬了下唇瓣,情不自禁动了动嘴唇,喊的是“表哥”。
姜至扶在宛宁肩上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
门内的人跨步走出,一步,一步,宛宁止不住张皇。
直到彻底站在了城外的灯笼下,光影照进那双漆黑的凤目,犹如无边无际的深渊,惊为天人的那张脸上是寒彻心扉的冰霜。
所有人都后退低头,抬手行了军礼:“参见公爷!”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青年低下了头去。
谢玦不予理会,只是定定看着宛宁,眼底的寒意刺进宛宁心尖,她轻轻唤了声:“表哥”
谢玦忍着心底的钝痛,清寒开口:“过来。”
宛宁立刻把姜至靠在车架上,往谢玦那走去。
姜至鼻尖一酸,恨意汹涌,忽然一笑,抬眼,力持声音的轻快温柔:“阿宁,你方才在车里掉下来的珠钗忘了拿。”
宛宁的身影几乎打摆,她急忙看向谢玦,谢玦眸底一闪而过的沉痛压
过了怒意,宛宁回头看了眼姜至,加快了往谢玦身边的步伐。
那一眼,仿佛尖锐的利刃狠狠扎进了姜至的心。
所有人都在听到“珠钗掉落”时,头低得更低了,什么情况下姑娘家的珠钗才会掉下来?
谢玦隐忍克制着狠狠打姜至一顿的冲动,冷喝道:“季平,送姜公子回府!”
“是。”季平上前,根本不让姜至有挣扎的机会,三两下就把他架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宛宁抬头殷殷地看着谢玦,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他袖襕的一角,软软喊:“表哥”
半晌,谢玦才侧首低头看向她,沉声道:“你答应过我,不会误了时辰。”
他声音虽冷,可似乎隐着几分委屈,让宛宁的心狠狠一痛,急忙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
“你知不知道今晚”谢玦似乎用尽了力气,拼命压着怒火,此时还怕吓到了她,可一想到她为了姜至失踪了一天,失了他的约,难以名状的痛袭来,他猛地住了口,像是闷住了一口气,别过脸去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她的手。
宛宁一急,再度用整个手抓住,谢玦却铁了心拂开,手中一空,宛宁的心也一空,顿时红了眼眶。
谢玦不去看她,怒吼一声:“霍仲!”
呆愣住的霍仲猛地一醒,急忙上前,声音还有些回不过神的轻飘:“公爷”
“送表小姐回宛府!”
“表哥”宛宁还要哀求。
霍仲难得清醒:“表小姐,先回吧,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霍仲拖着宛宁的手臂,拖上了车,自己驾车,驶进了长安城。
等宛宁一走,谢玦眼底只剩冷肃威严:“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革职查办。”
秋天的夜,在场的人竟是生了一层汗:“是!公爷!”
谢玦转身回城,经过那位青年时,淡淡扫了一眼。
老令公还未休息,只等着谢玦回来,他知道谢玦会来,备下了安神茶。
“喝吧。”
谢玦站在堂中,一动不动,目色沉沉看着自己的祖父:“是您派人阻扰了宛宁回京。”
老令公不意外,甚至感到自豪,他的孙儿当如是,他道:“不错。”
谢玦瞳孔骤然紧缩,声音冰冷:“张赤我已经秘密处决了。”
张赤便是方才在城门口拦下宛宁的青年。
老令公怔住了,这是他没想到的,恍然才意识到,他是在警告他,荣叔适时端上一杯安神茶,老令公接过来,喝了一口,神色再度恢复:“琇宸,你是谢氏的家主,你若是实在喜欢那个宛丫头,就收在房中,纳妾也罢,只是正妻之位,只能是姗音。”
谢玦凝神看着老令公:“祖父,我从未想过纳妾。”
第55章 纳妾“你好好考虑,不急于一时。”……
从明正院出来时,夜已经很深了,谢玦终于松懈了下来,疲累中带了一丝惨淡。
石通,季平和霍仲已经等在外头,看到谢玦走出来的孤影,顿时有一阵恍惚。
霍仲的感觉最为直白:女人真是害人的妖精,尤其是表小姐那种漂亮的女人。
谢玦从他们身前走过,他们自行跟上,就听到黑夜里谢玦比夜色还沉的声音。
“霍仲,你这几日就守在表小姐身边,不必露头,暗中行事。”
霍仲大吃一惊:“公爷……”季平扯住了他的袖子。
谢玦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跟。
“公爷早些休息。”季平站定行礼,或者跟着。
等他们走出国公府时,霍仲忍不住了:“公爷什么意思?为什么让去保护宛宁?”他突然大悟,“哦!我知道了!监视她是不是!”
季平优雅地白了他一眼:“是保护,也就是说,表小姐但凡有一点差池,你小心。”
霍仲眉心打结了:“公爷不是和表小姐生气了吗?不是不愿理她吗?怎么还保护她?”
季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向前走去。
霍仲追上他:“再说了,谁会要害表小姐?”
季平耐着性子:“你道今晚如此凑巧,张赤那厮正巧在城门赏月?”
霍仲眉毛揪着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季平顿了顿:“公爷或许还有另一层考量。”
“什么?”
“温家。”
虽然今晚在城门的事,谢玦雷霆手段按了下来,没人敢多说一个字,但温家毕竟已经和姜家有了说亲的默契,自然会格外在意姜家。
加之温廷誉起初属意的女婿人选是谢玦,本就不满和姜家的婚事,只是如今退而求其次才勉强默认了,谁知今日却意外得知姜至宁死不从,还和宛宁出城至夜才归,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姜家暂且动不得,但她宛家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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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半夜方归,脸色还不太好,欲哭无泪的样子,一见姑姑宛蘅岫,就委屈巴巴地抱着她哭了出来,宛老爷又气又心疼,莫不是姜至那小子欺负了她?可这种话,他哪里敢问,又见她像是瓷娃娃一般快要碎了的样子,赶紧推她回房沐浴更衣休息,转头给妹妹宛蘅岫使眼色。
这种事还是女人家问比较好。好在,家里还有个女眷,好在,妹妹这个时候回京了,此时他站在院中,吹着寒风看着半明半暗的月色,想起曾经那个人,那个抛夫弃女狠心的女人,在宛宁这幅光景下,若是她在,好歹是一份做母亲的安慰,为此,他再一次恨上了那个女人。
大约大半个时辰后,宛蘅岫走了出来,宛老爷立刻摒弃念头,冲上去压着声音急急问道:“如何?可是受了欺负?”
宛蘅岫知道哥哥心中所想,摇摇头:“放心,没事,姜至没欺负她……”她顿了顿,看了眼哥哥,欲言又止,将她的猜测吞进了肚子里。
算了,哥哥定然是不希望阿宁和琇宸扯上关系,还是等弄清楚了再说。
但即便她不明说,今晚谢玦的态度,怕是连个傻子也瞧出不对劲了,果然翌日一笑,宛老爷就喊来了宛蘅岫,沉默半晌,像是琢磨言语。
“哥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宛蘅岫问。
宛老爷看了看她,叹一口气道:“我今日要去忙玉器店和酒楼开市之事,你就留在家中看着”他顿了顿,“在家照顾宁儿,别让她出门了。”
宛蘅岫愣住了:“哥哥,你从不限制宁儿的自由的。”
宛老爷拧眉:“以前不过都是小打小闹,闹成什么样总有我给她兜着,可如今在京城”他凝神看着妹妹,“你应该了解,京城贵族的关系盘根错节,不是宁儿能承受得了。”
他说着往外走去,又站了站脚,幽幽道:“或许,我该带宁儿回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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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宛老爷临出门前的嘱托,宛蘅岫看着正兴致勃勃将点心装盘的宛宁,她上前道:“不愧是我的亲侄女,还知道给姑姑送点心。”她的手刚伸过去,宛宁的身子一侧,脸颊红红的。
“姑姑想吃,那儿还有,这个不行。”
宛蘅岫手指戳她的眉心:“小没良心的,有了心上人就不要姑姑了?”
宛宁抱着食盒嘻嘻地笑。
宛蘅岫抱着手臂揶揄:“你这小丫头出息了,京城的贵女们前仆后继地摔倒,你不声不响爬上了雪山之巅摘了那枝雪莲。”
宛宁微微低头,心底有些酸涩:“可是姑姑,他生气了。”
宛蘅岫道:“你哄哄他就是了。”
“这么简单?”宛宁瞠目结舌。
“还能多复杂?这感情一事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他在气头上,你就矮一头,哄着些,这事就过去了。”
一路上,宛宁都在心里琢磨着姑姑的话,将手里的食盒抱得更紧了,对着车夫喊着:“再快些。”
昨日的确是她失约在先,又被姜至搅和,表哥生她的气,待会她一定要好好表现的。
马车停了下来,宛宁喊道:“到了吗?”
她正要下车,车夫却站到了窗下道:“姑小姐,小姐,国公府的门房让我们从西门进。”
宛宁愣了一瞬,半晌才道:“好吧。”
她话说的轻巧,架不住心底有一丝隐隐的失落,不禁掀开窗帘看去,只见国公府的门外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正被车夫驾着停到国公府的车棚下,隐隐飘来一丝幽香。
“今日国公府有贵客啊。”耳边是宛蘅岫的声音。
贵客?会是谁呢?宛宁放下了窗帘,下了车,跟
着宛蘅岫从西门入,跟着姑姑再次入府,方便极了。
宛蘅岫朝她眨眨眼:“我先回院,这儿想必你已经很熟了,你自己去吧,待会我和梵玥一块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