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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再次见到虞九舟, 迟晚的心情很奇怪,有怒气,更多的居然是羞恼。

她应该讨厌虞九舟才对, 哪知根本讨厌不起来。

迟晚觉得自己就是个颜狗,就因为虞九舟好看, 她就不讨厌了吗?

察觉自己是这样的人,她开始生自己的闷气。

她根本没有发现, 心脏自己的跳动,只要看到虞九舟,就不寻常地跳动。

这颗心脏喜欢虞九舟, 这个灵魂喜欢虞九舟, 哪怕她的大脑认为自己该讨厌虞九舟,但她的灵魂,她的心脏依然做不到。

迟晚平静地走到虞九舟的面前,她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这样的态度,足以表明她现在是不开心的。

虞九舟也没有多言,转身上了马车。

迟晚左右看了一眼, 知道两人要共乘一辆马车,只好坐了上去。

等她坐好后, 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迟晚闭上眸子, 没有去看虞九舟,只是静静地待在角落里。

要是马车足够大, 她距离虞九舟恐怕会更远。

见此,虞九舟好气又好笑,幼稚的家伙。

心中暗笑了一瞬, 她便主动出声询问,“今朝没有话对朕说吗?”

迟晚知道,今朝是她的字,况且马车里就两人,虞九舟总不能自言自语。

而她当然有话要对虞九舟说,她正要开口,哪知对方先一步开口,“太后拦路,今朝心中作何想法?”

竟然只字不提昨晚的事,也不提今日去见迟晴的事。

虽然说,昨晚之事尴尬,不提也罢,可今日之事,事关一人生死,也不丝毫不提吗?

迟晚内心轻叹,“没有想法。”

“今朝难道不觉得,太后想要了你的命?”虞九舟抿了一口茶。

这件事她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太后不想让她做皇帝,并且认为她做皇帝这件事是迟晚怂恿的。

因此,徐太后认为,除掉迟晚,或许她会乖乖退位,让一个成年宗室,或者是让归一做皇帝也行。

归一是先帝立的皇太孙,名正言顺的新帝。

虞九舟不理解,就因为她是坤泽,所以哪怕一个小儿,别的人做皇帝都可以,就只有她不行?

为此,徐太后甚至想杀了迟晚。

所以虞九舟早就对春夏秋冬吩咐,无论她们谁在迟晚旁边,只要是太后召见,一律拒绝,哪怕强硬拒绝也可以。

迟晚回来这两个月,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出宫殿,徐太后的召见就来了。

若是迟晚真的在太后那被毒死了,难道人死还能复生?她还能把自己的亲娘给杀了?

徐太后有恃无恐,却很愚蠢。

一个被教条束缚的女人,明明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只因是坤泽,便不能继承家业。

宁愿选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继承家业,也不肯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继承,许多话,虞九舟已经不愿意跟徐太后说了。

正是如此,两人的关系越发紧张。

如今看来,徐太后还是没有放弃,还认为,她当皇帝是迟晚怂恿的,就想杀了迟晚。

毕竟迟晚一死,就算她不是被怂恿的,朝局也会乱起来,无数的人跳出来说她不适合当皇帝,还是让位给乾元吧。

真是可笑。

原以为,娘亲会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迟晚,最支持她的人,结果是最反对她的人。

想想也是,上辈子徐太后很支持宝安王的,只是在宝安王不肯认圣元帝为父后,才开始讨厌宝安王,但她并没有以太后的身份出来说什么,反倒是私底下跟她抱怨。

当她站出来跟宝安王对抗时,徐太后又说,只是想她让宝安王承认圣元帝为父,不追封自己亲父为皇帝,而非叫她跟宝安王对抗,身为公主,如此行事不妥。

呵!不对抗,把所有权力都上交了,哪里来的话语权。

她这个娘亲,就该像迟晴对待迟老夫人那样,直接囚禁起来才行。

原本虞九舟只是这个想法,可今日徐太后叫人拦着迟晚的事,让她下定了决心,那就好吃好喝的供着,让徐太后做老神仙,一个不能出慈安宫的老神仙。

只是迟晚的反应,倒是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以她对迟晚的了解,对方该告状才对。

也是,她现在不是迟晚的亲亲殿下了,对方也不会像在书信中那样,喊她九舟卿卿了。

虞九舟垂眸,看似是在等迟晚的回答。

迟晚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太后之事,自有陛下处理,我想问的是,陛下为何要杀迟晴?”

果真聪明,从春归的传话中,她就听出来了,迟晴是在装病,重病后自然就是死亡。

虞九舟倒了两杯茶,示意迟晚过来喝,见她不过来,只能无奈道:“你放心,我不会杀她。”

迟晚挑眉,“真的?”

“她能为你不惧生死,我自然不会杀她。”这是虞九舟的真心话。

本来她跟迟晚,对迟晴就算不上信任,更不会相信迟晴会做到这种地步。

现在看来,是她们对迟家人的刻板印象了。

看着迟晚疑惑的神色,虞九舟没有隐瞒。

“你是说,她是为了我选择死?”迟晚很惊讶,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相遇,死马当作活马医般的拜托,哪知她会害了迟晴性命。

还好,虞九舟不会杀迟晴。

虞九舟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来喝茶。

这一次迟晚没有拒绝,起身坐在了她的对面。

虞九舟端起茶杯,轻轻地在她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愿意为了你死。”

迟晚笑了,“但你不愿意告诉我实情。”

“这两个月,你看似告诉了我很多,但我最关心的,你却一字不提。”

她没有说具体是哪些,这样有一个回旋的余地,万一她猜错了呢。

而且,相信虞九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虞九舟当然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虞九舟说完就停下了,迟晚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答案。

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有什么比她恢复记忆更重要吗?

如果她真的是失忆,当务之急肯定是恢复记忆。

虞九舟迎着她不解的目光,指甲顶住手掌上的肉,微微的痛感,让她恢复了些许理智,“你现在接受不了那么多东西,强行恢复记忆,你可能会变成傻子。”

傻子?

迟晚思索了一会儿,一般只有超负荷的情况下,大脑才会出现问题,但未必就是变成傻子。

按照她对自己身体的估算,现在的她很健康,不太可能会成为傻子。

“谁说的这种话,毫无常识,你该听医者的话,秋来也这么说的吗?”

虞九舟却很坚持,“可你中的是蛊。”

蛊怎么了,蛊也不能违背大自然吧。

“所以呢?”迟晚还是不明白,对于一个失忆的人,就该讲述她所有的点点滴滴,才能有助于恢复。

虞九舟端起茶水,“我逼南越送来了所有的蛊师,以及岭南厉害的蛊师,也都来了京都。”

其中包括虫谷谷主,少谷主夕雾。

迟晚心中一动,“他们说了什么?”

竟然让虞九舟这么纠结。

虞九舟握紧了温热的茶杯,回忆起前几天见那些蛊师。

她第一个见的是虫谷谷主,此人已经年迈,听到她说出有一种蛊会令人失忆后。

虫谷谷主先是一愣,随后询问,“令人失去记忆的蛊有多种,不知陛下说的哪一种。”

虞九舟蹙眉,她身边的秋来开口描述了迟晚的症状。

“忘川?”虫谷谷主立马说出了蛊虫的名字。

“说!”虞九舟几乎是强压住怒气了,看到南越的蛊师,若不是还没有给迟晚解开蛊毒,她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虫谷谷主却是不惧,“还请陛下饶过南越百姓,饶过虫谷,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虞九舟嗤笑一声,“你们攻打大周,岭南百姓不无辜,我大周将士不无辜?迟晚被你们用阴谋算计不无辜?”

“朕的耐心有限,你也不想看到,你虫谷的那些徒子徒孙死在你面前,南越被夷为平地吧。”

哪怕她答应了,虫谷谷主也不会相信,反倒是她这个态度,会让虫谷谷主认为,只要解开蛊毒,就能绕过南越。

只是

“忘川无解。”

虞九舟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保,“杀,杀到她想起来解药为止。”

李保带进来一批虫谷蛊师,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犹豫地杀死了第一个人。

第二个,第三个

这些人哭着喊着,让谷主救自己,虫谷谷主很痛苦,牙齿都咬出了血。

直到这一批杀完,李保准备让人再带一批人进来的时候。

虫谷谷主急声阻止,“等等,我想到了。”

她不等虞九舟允许,立即说出了办法,“有一个办法,有可能会解这个蛊,中蛊的人是乾元,就让她标记一个人,是坤泽,被标记就好,行房的时候,蛊虫会兴奋,会在全身游走,当它离开脑子的时候,大脑就会出现愈合,就算不能恢复记忆,但多几次之后,宿主会想起来不少东西,另外,蛊虫太兴奋的话,会爆体而亡。”

蛊虫死了,蛊虫的毒自然就解了。

虞九舟得到了答案,挥手让人带虫谷谷主离开,虫谷谷主忽然想到了什么,“陛下,若不想让宿主变成一个傻子,在蛊虫爆体之前,不要让宿主知道太多关于自己的事,那样宿主的情绪波动会变大,脑海里有可能会恢复那段记忆,蛊虫如果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宿主,会在宿主的脑子里进行毁坏的。”

“忘川是排名靠前的蛊虫,前十的蛊虫都有这个特性,一旦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宿主,就会毁坏宿主的身体。”

虫谷谷主知道,若是这个被蛊虫寄宿的宿主出现什么问题,那虫谷的所有人都得死,甚至还会波及南越。

南越抵挡不住大周的火炮。

事实上,她知道中蛊的人是谁,也知道蛊是谁下的,可徒儿做错的事情,本就该师尊来承担。

虫谷谷主离开后,虞九舟依次见了夕雾,岭南十几个厉害的蛊师。

在知道蛊虫的名字后,那十几个蛊师,一大半都是只闻其名,剩余的几个,只是说了忘川的特性,以及有可能可以解蛊的办法。

只有一个阿婆说了一句,“爱会让宿主想起。”

这个爱,阿婆解释了一下,说得跟虫谷谷主的答案差不多,不得不说,大周人比南越人就是含蓄。

她也求证了,虫谷谷主对蛊虫前十的说话,确实没有什么出入。

而夕雾,这个给迟晚下蛊的人,虞九舟会把她千刀万剐。

夕雾没有意外虞九舟会见她,从虞九舟下旨逼迫南越送上所有的蛊师开始,她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她毫不在意地问,“王上呢?她不在吗?”

“你既然知道朕找你们来的原因,就直说吧。”虞九舟不想搞什么寒暄,特别是害了迟晚的罪魁祸首之一。

夕雾垂眸,“无解。”

虞九舟已经从许多人那里得到了办法,对于夕雾的无解,她被气笑了,“朕在南越的人会让段锦弦生不如死,然后让南越内乱,至于最后谁会当上南越王,不管是谁,朕都不会让南越王再姓段。”

夕雾握紧了拳头,就要站起来,旁边的殿前司司卫直接把她给按跪下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虞九舟的语气平淡,“这只是一个开始,朕心情好,就让南越平静,朕心情不好,南越就内乱不断,直到南越人死光,想必少谷主知道,怎么让朕开心吧。”

夕雾深吸了一口气,再也保持不住平时的温和淡定,“虞九舟!”

“朕说到做到!”

夕雾还是说了,但她说地跟她师尊说的没差,只是最后来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让迟晚变成傻子,尽管强行让她恢复记忆。”

虞九舟强忍住心中的怒气,让人把夕雾带下去了。

她当然不会放过给迟晚下蛊的人,但报复得在迟晚恢复之后

这些内容,虞九舟没有隐瞒,她都对迟晚说了。

只要不是能刺激到迟晚的内容,都是可以说的。

能刺激到迟晚的,就是有可能刺激迟晚恢复记忆的内容。

迟晚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让虞九舟没有说出更多的信息。

“所以昨晚,你是在帮我解蛊?”

提起昨晚,虞九舟的身子一僵,“嗯。”

迟晚挑眉,好像是有点儿效果,但效果并没有特别大,是不是还要多几次?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什么多来几次,这种事情是能多来几次的嘛。

“好吧,我相信。”

是不是真的相信,就只有迟晚自己知道了。

虞九舟了解迟晚,她的内心恐怕是将信将疑的,嘴上说着相信罢了。

但是想到那些蛊师们的话,虞九舟不敢赌,万一迟晚真的出了问题,她承受不住那个后果。

只要迟晚还在她的身边,一切都好,要是迟晚再出什么问题,她怕是会成为行尸走肉。

就像迟晚劝她时苏霍的那样,“不要整天看奏折,小心成为一个只会做皇帝的机器。”

可是她没了迟晚,不就是只会做皇帝的机器嘛。

虞九舟注视着迟晚,眸子里是说不出的深情。

迟晚回避地移开了目光,虞九舟这样的目光,看得她的心脏都慢了一拍。

还好马车到了淮安伯府,外面的春归叫她们下车。

皇帝出行,皇城司早就把淮安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了,连伯府内,每个院子都安排了人,以防不长眼的冲撞了皇帝。

迟晚打开门准备下马车,却发现虞九舟没有动,她扭头看过去,“陛下不来吗?”

“你到迟家找迟晴,我就不去了。”

虞九舟心想,迟晚对大周了解得差不多了,只要小心点儿,不暴露失忆的事情就好了。

就从淮安伯府开始,一点一点地让迟晚开始接触外人。

既然蛊毒一时半会儿解不开,迟晚也不是刚失忆那会儿一无所知了,总不能还困在那一个角落,不让她出去。

过度保护,可能会适得其反。

哪怕迟晚在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记忆,至少能过正常的生活。

可是盯着迟晚的人太多了,只能小范围的,一点点地放开。

前提是在淮安伯府,迟晚失忆的事情没有被发现。

见迟晚走下马车,就要离开时,虞九舟又打开了窗户,“今朝。”

迟晚习惯了被叫今朝,立马停下了脚步,看向虞九舟。

虞九舟点了点太阳穴,提醒迟晚,不要暴露自己失忆的事。

“知道了。”

迟晚随意地应了一声,踏进了淮安伯府的大门。

皇城司里的司卫都是迟晚的心腹,外面传言指挥使功高盖主,被陛下囚禁,他们有些人看似不相信,其实内心已经动摇了。

如今看到指挥使站在他们面前,部分人激动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看到迟晚的皇城司司卫,不约而同地跪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参见指挥使大人。”

迟晚走一路,都有人下跪。

她很不习惯,想要让这些人起来,想到不能暴露失忆的事,她只能不动声色地往前走着。

紧接着李保迎了上来,“陛下说,王上受伤未愈,奴婢准备了轿子来着。”

李保,皇城司指挥同知之一。

迟晚心里把人物对上号,这多亏了夏去,今天一大早把她叫起来,让她看朝堂所有人的画像以及治疗。

她们还真是相信她的记忆力。

不对,她们怎么知道她过目不忘的?

迟晚确定自己以前的记忆只是好了些,距离过目不忘还是有些距离的,而她们为什么会知道?

她还没不及多想,旁边李保疑惑地喊了她一声,“王上?”

迟晚这才反应过来,“不必。”

她放慢了脚步,看起来像是受伤未愈的样子。

李保见她不愿意说话的样子,连忙躬身引路,他一个内监能获得如今的地位,靠的是王上跟陛下,他是家奴,而非臣子。

所以面对迟晚的不愿说话,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领着迟晚来到了迟晴的院子里面,而迟晴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支拨浪鼓。

察觉到迟晚来了,迟晴笑了笑,招呼着她过来,“看,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玩的东西。”

迟晚抬步走过去,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皮毛的毯子上,放着不少古代小孩的玩具。

她蹲下来,好奇地拿着其中一样,放在手里观察了一会儿,不得不说古代玩具的精巧。

两人沉默着,迟晴拿出了一个小包,“这里面有你要的东西,还有路引,多做了几个。”

这个身份行不通,可以用别的身份,万一需要呢。

迟晚惊讶,“多谢阿姐。”

她本想麻烦迟晴帮她把这些东西藏起来的,可她已经给迟晴带来麻烦了,就把东西收了起来。

还好她身穿宽大的蟒袍,加上这些东西,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听到迟晚叫自己阿姐,迟晴的眼睛眯了眯,“其实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妹妹。”

迟晚的心里一紧,难道穿越的事情被发现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迟晴一眼,一言不发的继续玩着手里的玩具。

迟晴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你以为,自己是姑母的亲生女儿,事实上我才是,你就是迟铭武的孩子,算起来,我们只是堂姐妹,但因为之前闹过的一场,他们才发现,其实你记在了母亲名下,而我这辈子也只能是迟铭武的女儿。”

什么意思,迟晴说的,两人不是亲姐妹的原因,因为迟晴其实是迟铭雯的女儿,她们是堂姐妹,阴差阳错之下,她却记在了迟铭雯的名下,成了迟铭雯名正言顺的女儿。

迟晚思索了一会儿,“阿姐的意思是,咱俩的身份换了?”

“可以这么说,当年迟铭武趁我母亲身死,强纳我娘亲为妾,那时我娘亲已经有了我,而你,迟铭武看不起你娘亲出身商贾,不想认你这个女儿,就把你记在了我母亲的名下。”

“堂堂勋贵侯府,做的都是龌龊事,禽兽不如一般,说是人,内里就是吃人恶鬼。”

迟晴似知道自己要死了,把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她还告诉迟晚,“阿晚放心,老夫人,必定死在我的前面。”

迟晚赶紧道:“阿姐放心,陛下不会杀你,等我走了,皇城司撤出去,阿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迟晴:“?”

在迟晚离开淮安伯府后,李保带着口谕来了,“陛下口谕,淮安伯日后做事莫要如此妄为,此事朕当没发生过。”

离开的迟晚感觉心里暖暖的,迟晴对自己这个妹妹是真好,连死都不怕。

等看到虞九舟时,因为暖暖的心,她终于说出了还算暖的话,“陛下久等了。”

虞九舟眉头微动,好奇迟晚跟迟晴说了什么,但她并没有问,“走吧,时间还早,我们回长公主府看看。”

长公主府?迟晚心里涌上一丝期待,终于要到这个地方了。

第132章

秦国长公主府。

这里曾是权力的中心, 守卫森严,哪怕长公主做了皇帝,搬入了皇宫, 也没有人敢让长公主府受一点儿灰。

迟晚走进长公主府的那一刻,熟悉感扑面而来。

就像是做一件事, 感觉自己多年以前,做过同样的事情, 内容一模一样。

看某部影片,内容好像曾经看过,可影片明明是刚上映的。

迟晚就觉得, 现在走的路, 都是她之前走过的。

长公主府的一草一木,都给她熟悉的感觉,不得不说,长公主府比皇宫的审美好,没有那么的富丽堂皇,更有种小桥流水的意境美。

准确地说,皇宫一看就有钱,长公主府不仅有钱, 还有文化底蕴。

“熟悉吗?”

跟在迟晚旁边的虞九舟,不由得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心里迫不及待地想要迟晚恢复记忆, 可又知道, 不能着急。

迟晚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 “既然我中了蛊虫,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把蛊虫引出来吗?比如猫咪喜欢小鱼干,狗子喜欢大骨头。”

很有道理, 蛊虫引出来了,恢复记忆就容易了。

虞九舟率先走到秋千架上坐下,“问过,没有。”

“好吧。”

迟晚是医者,对蛊并不了解,只能是听说过。

或许,有时间她得找一个懂蛊的人,了解了解自身的情况,蛊虫一直留在身体里,会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什么的。

迟晚略带失望的模样,虞九舟忍不住心疼起来,“别担心,有我在呢。”

“那谢谢了。”迟晚主打一个嘴甜。

她假装打了个呵欠问,“今晚还回宫吗?”

虞九舟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转而询问,“你想回吗?”

“都好。”

迟晚绷直了身子,一袭宽大的蟒袍,穿着确实挺累人的,况且,衣服里面还有她的假身份呢。

虞九舟打量了她一会儿,“累了?”

“有点儿。”

“那休息吧,若天晚了,就不用回去了。”

一行人来到了永安院,她被引入了一个房间,而虞九舟也走了进来,不过虞九舟还要看奏折,没有跟她一起到房间。

“你好好休息。”虞九舟说了一会儿,应该是往书房的位置走去了。

迟晚关上了房间门,赶紧把蟒袍脱了到床上,还把帷帐给放了下来。

她拿出自己的假身份,上面有书生,有商人,有医者,农户,还有游侠。

每一个身份都准备了路引,这样一来,她要是离开京都,可以每到一个地方就换一个身份。

迟晚的唇角扬起一个笑意,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很犹豫。

经过昨晚,再加上今日虞九舟的态度,对方好像不打算把她囚禁她了。

虽然不囚禁她了,但是她的行动范围没有增加,目前只解锁了淮安伯府跟长公主府,淮安伯府还是一次性的探索地。

不知道后面还会让她到哪里。

至于手上的这些假身份,她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带回皇宫肯定会被发现的,只有藏在外面,才有可能保留下来。

迟晚想了想,决定藏到长公主府的某个位置,就这个房间的话,只有一张床,并没有可以藏的地方,那就只能是外面。

她下了床,靠在房门上面听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人。

她打开了门,偷偷溜了出来,推开了一扇门,里面应该是暖阁,暖阁有一扇大窗户,窗户可以看到永宁院的院墙。

墙角有一棵梅树,现在并没有开花。

她环视了一圈,出去的话肯定会惊动外面的守卫,最终决定把东西藏在了暖阁内。

迟晚走出暖阁,隐隐听到外面虞九舟在说些什么。

时不时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见说的是自己,便上前听一耳朵。

说话的人是冬迎,她正在汇报着,“陛下,当日临安公主随先帝去江宁,后先帝被虞逸尘囚禁,临安公主不知去向,但她的属下有一个人叫段时回,是虫谷谷主的师弟,此人早在临安公主身边效力。”

虞九舟挑眉,“怪不得段夕雾找不到段时回,原来在姑姑身边。”

“陛下,王上攻破江宁之时,也未找到这些人存在的痕迹,倒是近日,不少地方流言四起。”

随着冬迎的汇报,虞九舟似来了兴趣,“什么流言?”

冬迎如同汇报的机器,语调依然平稳,“坤泽主周,周将亡。”

冬迎好像刚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妥,便又说了一句,“据调查,这是梵天教散播的流言,而且梵天教在极短的时间,发展了大量的教众,平民少,乡绅豪族多。”

虞九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变法惠及百姓,得益于报纸,大部分百姓没有被愚弄,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他们何必跟人叛乱。

而那些乡绅豪族,知道变法对自身不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做打算。

“梵天教的主人是姑姑?”

冬迎点头,“虽未在梵天教发现临安公主的踪迹,但发现了福庆郡主在里面,听人叫她使君,但梵天教有十二路使君。”

十二个使君,福庆不是唯一,听起来好像跟教主没什么关系似的。

尽管有人说临安公主死了,可没有见到尸体,虞九舟是不会相信的。

“有多少人入了梵天教。”

冬迎摇头,“查出来了一些,还有一些正在调查,只是京都也有波及,王上中蛊,据调查是在京都就开始了,当初是临安公主身边的段时回想给陛下用蛊,只是陛下当时有孕,是王上前往接的临安公主,于是蛊下在了王上身上。”

“但下蛊有步骤,第一步先把蛊喜欢的东西养在王上身上,第二步才是下毒,否则蛊虫放出,也无法到指定之人身上。”

“虞逸尘就是那个放蛊虫之人,他假意与王上比试,实则是为了让蛊虫更靠近王上,以防蛊虫飞起被人发现,其实就算王上不与他比试,他也会假意跌倒,扑到王上身前,因王上身上有蛊虫喜欢的东西,只要蛊虫放出,就会直奔王上而去。”

“只是奇怪的是,段时回准备的蛊是排名前三的毒蛊,中蛊之人,需每月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就会痛不欲生,可以强迫王上听他们的命令。”

听着冬迎的叙述,虞九舟攥紧了衣袖,“这么说,朕还得感谢段锦弦了。”

中的是忘川,不是毒蛊。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场针对她跟迟晚的阴谋,居然这么早就开始了,手段阴毒,令人恶心。

“朕交给你的案子查得如何。”

冬迎拱手,“回禀陛下,京都与案子相关的有十三家,共一千七百六十四人。”

虞九舟闭上眼睛仰头,舒缓了一下劳累的脖颈,“杀。”

“诺!”

随着虞九舟的一声“杀”字落地,旁边听着的迟晚心里一咯噔。

一千七百多人,就这么杀了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案子。

迟晚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皇权至高无上。

只是,她从对方的这场对话中,得到了几个信息。

【梵天教】【临安公主】【福庆郡主】【蛊虫】

她也听明白了,自己果真身处阴谋中心,这京都真不是一个好地方。

哪怕不是为了逃开虞九舟的掌控,就天天面对这么多阴谋诡计,累也累死了。

她生性爱好自由,要不然上辈子选一家医院坐镇就好,老老实实地上班,混个职称,一步一步地成为知名专家多好。

她所谓的自由,就是自己能做主自己的生活,而不是那种被别人掌控的感觉,那种感觉,想想就令人难以忍受。

能灵活就业养活自己,到处比赛获得证书,日后也能混一个好前程,谁愿意去打卡上班,让人管着,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当然了,也是迟晚比起坐诊,她更喜欢研究古药方。

反正不管怎么说,与其在京都被人压制着,还处处都是阴谋诡计,她找个地方隐姓埋名,难道不好吗?

无论怎么想,她的选择都没有错。

只是她的心里怎么会这么的不舍。

而且,听冬迎话里的意思,蛊虫原本是要下给虞九舟的,阴差阳错才到了她身上。

要是她不在,谁还能给虞九舟挡着啊。

想到这,迟晚拍了自己脑瓜子一下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虞九舟是皇帝,身边能为她效死的人多了。

退一万步说,她是失忆,以前跟虞九舟在一起的人是她,可是她现在失忆了,对她来说,虞九舟就是陌生人。

不,是一觉醒来就把她囚禁起来的“坏皇帝”。

这个情况下,她还怎么跟虞九舟谈感情,还有一点她接受不了。

虽然感觉挺好的,但是不经过她的同意,用信息素让她就范,这点她不喜欢,特别不喜欢。

哪怕她们是名义上的伴侣,实际上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嘛。

越想,迟晚的心里就越憋着一口气,恨不得马上离开京都才行。

因为,她离开京都的理由那么多,偏偏没有让她留下的理由。

迟晚坐在床上,内心很是杂乱。

她想了一万个离开的理由,没有想出来一个留下的理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虞九舟见她坐在床边一怔,“休息好了?”

“嗯。”

迟晚应了一声,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态度冷淡了些,又问,“要回宫?”

虞九舟坐到她边上,“你喜欢这的话,我们多住几天。”

多住几天当然好了,毕竟在长公主府更容易离开。

但迟晚还是道:“你忙的话,我们就回宫。”

一国之君肯定很忙,特别是虞九舟这样刚登基的皇帝,还在变法,更是忙上加忙。

而回宫,她想要离开,机会就变得很少。

虞九舟笑了笑,俯身在她的脖颈咬了一口,“无妨,你喜欢就多住几天。”

她都这么说了,迟晚更没什么能说的了,只是默默地点头。

“你在生气?”虞九舟把迟晚沉默寡言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知道,以迟晚的性格,她昨晚的做法,确实过了。

迟晚依然沉默,生气吗?倒是没有想象得那么生气,不生气吗?倒也不是。

哪怕对方是为了解蛊,情有可原,但在此之前,便能告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情发生之前说,跟事情发生之后说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就算说了,以她的性格,也不会答应的。

或许是看出来了她的纠结,虞九舟轻声道:“没关系,多几次就好了。”

“等你恢复了记忆,就不会怪我。”

这句话莫名点燃了迟晚心中的怒气,什么意思,这便是虞九舟无所畏惧的原因?

迟晚心中生气,“如果我没有恢复记忆,岂不是会一直怪你?”

虞九舟地看向迟晚的眸子一冷,瞳孔有些发红,不是要哭,是凝视,是占有,是偏执。

“你说,你会一直怪我?”

迟晚语塞,她还没有说出话来,虞九舟身上的信息素扑面而来,再次席卷着她。

又来!

迟晚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她的身体,标记了虞九舟的身体,恰好对方在雨露期,信息素翻倍的入侵她,让她的抵抗意识逐渐变弱。

弱到,无力反抗。

……

她们在长公主府待了两日,整整两日,迟晚陷在虞九舟的信息素里无法自拔。

虞九舟好似生了气,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偏执,只想把她吞入腹中。

两日过后,她们就离开了,期间虞九舟没有离开过长公主,迟晚自然也没有机会离开。

回到皇宫,迟晚一直表现得不冷不热,不再问曾经的事情,到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惜,她的表面乖顺,没有解锁新的地点,但后宫之中,除了特定的几个地方她不能去,勉强获得了小范围的自由。

在皇宫,虞九舟没有再用信息素掌控她。

或许是雨露期过了的缘故,就算释放信息素,也未必能再控制住迟晚的身体,便停下了。

这一日,虞九舟召内阁议事,许久都没有回后宫,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迟晚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晒着太阳,思绪远走。

再这么下去,她记忆能不能恢复不知道,但她肯定会被关出病来。

每天都是这点儿地方走来走去,这些天,她已经把后宫摸索透了。

但也死心了,只要在皇宫,她还在夏去她们的视线里,她就逃不走。

不管她去哪,总有人跟着,不知是怕别人刁难她,还是怕她跑了。

终于,虞九舟从内阁回来,看到了无所事事的迟晚,又想到今日朝堂上的争执,忽然开口询问,“让你上朝如何?”

“上朝?”迟晚蹙眉,虞九舟不是不乐意失忆的她接触外人吗?

生怕有人说了什么东西刺激到她。

她没有说的是,她的内力已经到了深厚,没多长时间呢,她的内力进展是真快。

要是能到了大成,就宫墙的高度,也是不在话下的。

迟晚挺惊讶自己的内力进展这么快,就好像早就到了这个境界一样。

就算没有到大成,还只是深厚,只要给她找到机会,就能马上溜走。

虞九舟看了她这么久,怎么突然就想让她上朝了?要是她在朝堂上说了些什么,给自己揽个差事,可就能名正言顺地出宫了。

“满朝文武都想见你。”

算起来迟晚回来三个月,就在淮安伯府露了一次面,后面进入长公主府,就再也没有露面过。

淮安伯府露面后,朝堂消停了一个月都不到,怎么又开始了。

虞九舟自然知道为什么,有人在后面挑唆,而且这个人好像知道迟晚中蛊了。

迟晚正要说话,虞九舟蹙眉摇头,“罢了,我们回长公主府,召集内阁成员见一面,也终止一下谣言,正好去散散心。”

这就叫给了人希望,又让人绝望。

迟晚气呼呼的,本来逃跑难度可以无限降低的,这下好了,还是那个难度。

而且,她算算日子,虞九舟的雨露期,应该就是这几天。

她承认,虞九舟用信息素掌控自己时,她的血液都跟着在沸腾,也承认,自己的脑海里总是出现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她不能再沉溺下去了,这一次得多在长公主府住上几日,寻找最好的离开机会。

正如她想的那样,一到长公主府,两人就不分房睡了。

迟晚不否认,虞九舟是为了让她恢复记忆,解蛊的方法确实如此。

她内力到了深厚后,再运转内力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蛊虫的存在。

蛊虫的位置在她的大脑,一旦她用内力包裹住蛊虫,蛊虫反抗之下,很有可能破坏她的脑神经。

但是等她的内力大成后,便就没有了顾忌,蛊虫无法冲破大成的内力。

她现在是内力深厚,修炼速度不慢,她有种感觉,自己的内力成就大成是很有可能的。

在此之前她可以去游历一下道家圣地,找一下有没有能加快内力增进的办法。

她不相信,区区小国的阴毒手段,她道家反而无解。

中医加上道家手段,绝不是区区蛊虫能抵抗的。

等她恢复记忆,证明了一切,那她会毫不犹豫地回来。

她解题,除了高考的时候,顺着出卷人的思路解题,后来她还没有顺着谁解题过,要不然她对古中医的研究,绝不会获得那么多人的承认。

她还给自己卜了一卦,此行一路顺风,绝无风险。

令迟晚意外的是,到了晚上,虞九舟竟然什么都没做,两人平静地躺在一起,似榻死对象。

就算虞九舟还想用信息素掌控她,以她现在的内力,也能进行抵挡,她绝不会再轻易就范。

她们就这么躺着,就在迟晚昏昏欲睡的时候,虞九舟突然开口,“我请了大周有名的医者入京,他们如今就在长公主府,明日他们会为你诊断。”

怪不得突然决定来长公主府,看来虞九舟也没有全然相信虫谷谷主的话,也不是不相信,是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迟晚没有回话,只是侧身,假装熟睡的模样。

虞九舟难过地掩下眸子,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眼泪。

一夜无话。

一早,迟晚就见到了大周有名的医者,他们挨个给她检查身体,然后又凑到一起讨论。

然后其中一人说道:“倒是有解,需用银针把蛊虫逼到别的位置,再用刀割开皮肉,夹出蛊虫。”

虞九舟紧张询问,“阁下可能扎针?”

此人摇头,“此针法需要配合内力,还需内力大成者,如武当掌门,龙虎天师。”

但这两位,一个年迈时日无多,恐无法到达京都,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寻不到人了。

虞九舟立马下令,“去请武当掌门,寻找龙虎天师。”

迟晚却认为,人不来见我,我去见人。

正好她有想去道家道场寻找解蛊之法的想法。

那个医者把自己的阵法留了下来,迟晚只一眼就记在了心里,要是武当掌门不便出手,也可以等她内力大成自己解蛊。

她好奇的是,为什么虞九舟没有再用信息素帮她解蛊了,总不能是怕她生气吧。

以虞九舟的偏执,哪里会担心这个。

迟晚偷看了虞九舟一眼,紧接着就被领去见内阁成员了。

跟她想象的见面不一样,她还以为自己要参与商讨国事呢。

哪知虞九舟去了就宣布几件事,就带她走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迟晚还以为,这次到长公主府又找不到离开的机会了呢,

谁承想,虞九舟决定在长公主府住上几日,她可以慢慢寻找机会。

终于,在来到长公主府的第三日,她寻到了机会。

虞九舟今日有朝会,一早就去上朝了,带走了一部分人,看着院子的人变少。

再说,现在天还没亮,长公主府还是一片宁静,她正好可以拿着东西离开。

身上没钱的迟晚,只能把腰间的玉带给装到了怀里,还有头上的金冠。

有了这两样东西,这一行路上,她是不会缺钱的。

迟晚下定了决心,随手折断一根树枝削成发簪把头发给束起,穿了一身白色直裾,腰间是藏青色的布制腰带,袖子被她用布带给系上了,一身书生装备,叫她给穿得有些像侠士。

她在屋子里找了找,没有什么合适的武器,只能出去之后再买了。

收拾好了东西,她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房间里,注视着屋内,就像是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实际上,迟晚何尝不是,内心不想离开呢。

只是,她必须得离开,自己的记忆,总该自己去寻找。

这一次迟晚内力大成,没有惊动任何人就离开了长公主府,她在外面等着城门打开,做了简易的妆容,随着出城的队伍一起混了出去。

刚走出城门的那一刻,她心中不舍的情绪更重了,强忍住掉头回去的冲动,大步地离开了京都。

第133章

一上午, 迟晚路经一个叫清远县的地方,顺手当了玉带,至于金冠, 她决定掰烂了慢慢花。

可她还没走出清远县呢,当铺就报官来抓她了。

说她当的物品是宫里的, 私当宫中物品,可是大罪。

当铺管事本想私藏腰带, 到时候改一下,就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可是刚好东家来巡视, 被东家发现, 然后报了官。

迟晚干脆的跑出了清远县,换上了一身道袍,假装是在外游历的小道士,准备前往武当拜山。

路过一处村子,她找了一家农舍讨水喝。

农家的主人是两个女人,年龄都算不得大,但在这个三十岁就能自称老夫的地方,其实也算不得小了。

这家里有两个孩子, 一个乾元一个坤泽,已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

看着她们, 迟晚不由得想到了晨晨跟归一。

在京都这短短时日, 她只见了两个孩子一面,虞九舟说她们是自己的孩子时, 她拥有的只有陌生感。

就什么都不知道,多了两个孩子出来。

想到了她们,迟晚突然怔住了。

这家的娘亲问道:“小郎君看着像富贵人家出身, 怎么一人出来了。”

迟晚忙回答,“我乃京都一处小道观的女徒,师尊本是武当出身,一辈子都想回去看看,可惜天不遂人愿,只能让我这个女徒代她回去,顺便认祖归宗。”

“怪不得,看小郎君白白嫩嫩的,第一次出远门吧?”

“这倒不是,之前跟师尊随着几个富家倒是出去过,此行为表诚意,便决定徒步而去。”

“道长好心性。”

迟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可能是刚刚被追了一场,可能是终于自由了,脑袋里终于有空想别的了。

她想到了虞九舟,想到了两个女儿,一下子就不想走了。

内心的犹豫,让她开口询问,“大嫂,在下可否在你家借宿一宿。”

“住,多住几日都行。”大嫂还挺和气的,也热情。

迟晚不好意思的笑笑,拿出了二两银子,“大嫂,这是我今日的住宿费。”

“别这么客气,就住一晚上,这么多银子,够我家花两个月的,家里都是粗茶淡饭,要不了这么多银子。”

“大嫂手里的那只野味,放在城里也值上钱的,还有大嫂自酿的米酒,说起来,是在下占便宜了。”

这边去县城不容易,野味老远带过去,很容易死了,卖不出去。

村子里抓到野味,除非是能活的,不然都会自己吃掉。

迟晚也听说过,有的野鸡气性大,被抓会自己把自己给气死。

但正如她所说,大嫂准备的野味是值钱的。

这时,一直默默干活,不说话的大姐开口道:“值不了这么多钱。”

迟晚一愣,想要追问,对方却不开口了。

还是大嫂解释道:“我们辛辛苦苦打来的野味,走两三个时辰到城里买,人家把价格压的很低,但是人家卖给那些达官贵人,能翻十倍,就像我手里的这只,卖出去五百文,他们翻十倍卖给大户人家。”

这是人家的渠道,他们没有渠道,毕竟大户人家不会信他们。

平时买只鸡,要很精神的,买条鱼,要活蹦乱跳的。

不是经常去的地方,大户人家也不会买。

大嫂叹了一口气,“谁会要来路不明的东西。”

这也是自嘲,他们农户的东西就是来历不明的东西,进了人家的店,就是好东西。

迟晚蹙眉,“你们可以在村里建一个养殖场,只要处理好鸡鸭的排泄物,不要弄的村里臭烘烘的,到时候你们做些马车,驴车,把这些东西拉到县城买,赚到钱,直接在那边开家店,有人预订了,直接从这边拉去送。”

还有更具体的,比如排泄物的处理,以及客户,还有第一笔投资,都是难题。

大嫂笑了笑,“郎君说的有理,一家养的几只,要是一个村,就是上百只,到时候能给人家大户人家供货,肯定能赚到钱,但是啊,大户人家的门不好入,还有我们村,村长年纪大了,他不会同意的。”

迟晚点头,“大嫂说的有理,得慢慢来。”

她只是说说,有心自然会做,没有这个心,也顶多是当笑话听听。

不过,她确实觉得,养殖场这件事可以做,排泄物可以肥沃土地。

还有手工编织跟加工,一家两家的,只会被中间商赚差价,数量多的话,就能直接供货。

做这些事情,要么集全村之力,要么有第一笔资金。

这个可以叫农村创业,最好是有朝廷托举,发展地方经济,百姓手里有钱了,日子好过了就好。

迟晚想着,可以写一个详细的计划书,给虞九舟送过去。

虞九舟

想到这个名字,迟晚便捏紧了茶碗。

她歇息了一会儿,就开始帮大姐干活,她小时候劈柴什么的都做过,奶奶年纪大了,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帮奶奶做的事情比较多,家里的很多事情她都能做。

现下做起来,丝毫不陌生。

大嫂笑看了她一眼,“原以为小郎君不曾做过这些。”

迟晚利索的收拾了木柴,“我在道观经常做,干活也是修行。”

她知道,就她这白白净净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像看过活的。

但她的手上,应该是练武的原因,掌心有些薄茧。

吃完饭,迟晚被安排了她们孩子的住处,两个孩子今夜跟她们一起睡。

大嫂帮她铺着床,“被褥都是干净的,郎君尽管休息。”

“多谢大嫂。”

迟晚也收拾了一下,目送着大嫂离开,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脑袋里想的是,虞九舟应该已经知道她偷偷溜走了吧。

当然知道了,她离开后,长公主府一直没有等到她起床。

一直等到了中午,夏去回来了,她直接推开了房门,竟然发现迟晚不在。

众人找遍了长公主府,都没有发现迟晚的身影。

夏去当即知道大事不妙,跑到宫里告诉了虞九舟这件事。

虞九舟立刻下令,让人寻找迟晚的身影,京都没有,那肯定是离开京都了。

可人只要离开京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那搜捕的范围就大了。

虞九舟人在长公主府里面,时不时听着有人汇报。

春归心疼的上前一步,“陛下,天晚了,要不先休息吧,实在不行,我让人传信给各地锦衣卫,肯定能找到王上的。”

她在心里暗骂迟晚,平时装的乖巧,竟然打着逃跑的主意。

就算没那么自由,可孩子都

算了,迟晚本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但也不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还是等人找到了问问吧。

虞九舟摆摆手,没有找到迟晚,她哪里睡的着。

又等了一会儿,冬迎快步走了进来,“陛下,王上在清远县当过东西,被人报官了。”

虞九舟猛地站了起来,“迟晚没事吧?”

“王上跑了。”

冬迎面无表情,春归一脸无语。

咱家王上还真是神通广大,当个东西都能被人报官,要不是王上跑的快,现下该在县衙大牢里了。

到了县衙大牢,那可就吃大苦头了。

虞九舟蹙眉,“她人呢?”

“有人看到她进村了,没有看到出去,以防打草惊蛇,我们的人没敢进去。”

“走。”

虞九舟一刻也等不了了,哪怕扑个空,她也要去。

冬迎忙道:“臣已经让人把村围了起来。”

“嗯。”

虞九舟快步往外走去,春归连忙去安排车架。

深夜赶过去,到了恐怕天都亮了。

陛下出行,以防有刺客,她得赶紧做好安排才行。

虞九舟一言不发的坐上了车架,身上散发着冷气。

逃跑?

迟晚竟然逃走了,逃走了!

虞九舟破防地咬紧牙关,没有恨意,但是有无尽的寒意。

她隐忍着控制着情绪,这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早朝开始就心神不定,知道了迟晚逃走的消息后,愤怒,惊讶,恐惧,委屈,以及紧张。

她当长公主的时候,都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情绪,这一次,各种情绪直接涌了上来。

愤怒惊讶于迟晚的离开。

恐惧找不到迟晚。

委屈迟晚的舍得。

紧张会有人知道知道迟晚的离开,会出手刺杀。

这样复杂的情绪,持续到冬迎送来迟晚的消息。

得到了迟晚的消息,虞九舟的心情才略微平静下来一点。

她在想,迟晚为什么要逃离?

因为限制她的自由?还是上次怒上心头,强制她这点。

复杂的情绪过后,虞九舟难免在反思自己,她做的事情,一定伤到了迟晚。

一路上,虞九舟胡思乱想了许多。

想着想着,她感觉到脸颊上出现了一丝温热的感觉,她抬手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心中酸涩。

虞九舟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雾气的双眼慢慢清明起来。

不管迟晚愿不愿意回来,她都会把人带回来。

她不允许迟晚离开自己。

虞九舟身上冰寒的气息越发的浓重,强大的气场,让她显得疯批阴狠

天蒙蒙亮时,车架终于到了村子。

禁军把村子包围起来,但没有进村,都等着虞九舟的到来。

虞九舟到达村子后,皇城司锦衣卫才缓缓的把迟晚住的那家农户给围起来。

此时,天空还是昏暗的,确定了迟晚在里面后,虞九舟才从车架里下来。

迟晚猛地睁开了眼睛,村子里的狗叫的不寻常,似村子里进了外人。

但狗叫声马上停止,静悄悄的,仿佛刚刚都是错觉。

她可不觉得,刚刚的狗叫声是意外。

来了吗?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人数不少,正在朝她这里赶来,她伸手摸到发簪握在手里。

尽管她心里更倾向来人是虞九舟,但万一是刺客呢?

迟晚默默的数着对方的脚步,下一秒,房间门被推开,不远处,虞九舟正大步朝她走来,对方身上散发的冷意,她在房间里都能感受的到。

外面被禁军围的水泄不通,且都知趣的背过身去。

迟晚紧张的干咽了下,看虞九舟这模样,不会从背后拿出一把剑,直接把她给杀了吧。

那她是逃呢,还是逃呢?

一步,两步

迟晚的心里很是忐忑,虞九舟的心里何尝不是。

她想过很多,比如强硬的把迟晚带回去,不给她一点能逃离的机会。

但在看到迟晚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居然开始犹豫了,本质上,她是担心对方会恨自己的。

每走一步,虞九舟都在犹豫着,该怎么带迟晚回去。

要放软态度劝她吗?

这短短百步的距离,虞九舟感觉自己经历了沧海桑田,好不容易才来到了迟晚的身边。

她的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攥着,那只手再不停的用力,非要让她痛的无法呼吸才行。

她甚至在想,要是迟晚不愿意同她回去怎么办。

真的把人强拉回去,如果迟晚不能恢复记忆,两人的关系也到头了。

虞九舟的心情同样忐忑,一步一步的来到迟晚的面前,她身上的冷意,在步入房间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像是担心吓到迟晚一般,可以收敛了身上的冷。

迟晚能清楚的感受到,随着虞九舟距离她越来越近,周身散发的冷,慢慢变成了温柔与小心翼翼。

看着这样的虞九舟,她心里的第一感觉是心疼。

她心疼这样小心翼翼的虞九舟,不由得自责起来。

只见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大周皇帝陛下,怕她再逃走似的,紧握住她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低声请求,“阿晚,我……宝宝想你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迟晚的身子猛地一僵,她想过很多两人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虞九舟会放下自己的高傲。

她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

她不由得想,虞九舟这么爱她,她为什么要离开?

随后她又坚定了信念,她要离开,不是为了离开虞九舟,她是为了不做一个糊涂的,被保护的人,她要寻回记忆,拥有自己可以选择的自由。

不对,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迟晚愣愣的看着自己放在虞九舟小腹的手,宝宝?

什么意思?怎么就宝宝了。

她赶紧拉过虞九舟的手开始诊断,果然诊出了喜脉,“你你”

她说不出话来了。

女人让女人有孕这点,颠覆了她的认知。

人工受孕是可以的,但自然受孕,不得不说,在知道归一跟晨晨是她俩生的之后,她就挺惊讶的。

但没有经历过,所以没有实感。

而现在,她是真的诊断出来了,虞九舟有了她的孩子。

迟晚的手颤抖着,话都说不清楚了。

“什么时候的事。”

虞九舟缓缓抚摸着她的脸颊,没有说话。

迟晚当然能算出来,她就是太惊讶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的手紧紧的握住衣角,脑袋混乱,心情也很奇怪,有兴奋,也有不知所措。

这样的情况,她还能走吗?

迟晚可以在很多地方当玉带,她偏偏选择了京都附近的县城,虞九舟能马上得到消息的那种。

她明明昨天下去就能离开,却选择住在了农户家里,不就是为了让虞九舟追上自己。

她只是没有想到,虞九舟会有孕。

迟晚在出了京都,心中就隐隐有些难过,不辞而别总归是不对。

不管怎么说,虞九舟是控制了她,不让她离开皇宫,就算离开也只能去长公主府。

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京都危险,她想保护她。

尽管她很生气,在出了京都的那一刻,突然觉得,两人还是面谈一下的好。

但迟晚还是很犹豫,便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留下一个线索,在农户家住一晚,虞九舟能追上来,两个人就聊聊,不追上来,那她就直接离开了。

说是听天由命,也是想知道,虞九舟到底有多爱她。

堂堂帝王,在不顾一切追出城,跑到她的面前,放下了高傲,请求般的想她回去,那么的小心翼翼,足以说明,虞九舟是深爱她的。

只是有一点,她没有想到,虞九舟有孕,她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可是脑袋里面有一只虫,也不是办法。

迟晚回握住虞九舟的手,“抱歉,让你担心了。”

她想说些什么,第一句话出口却是抱歉。

虞九舟摇头,“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没有强迫迟晚回去,就是这样询问着。

更多的话她想过,比如让迟晚回去,她可以不再限制迟晚的自由等。

虞九舟准备了一大段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性格使然,她说不出这种话,但她会做,总会让迟晚感受到她的诚意的。

迟晚犹豫的目光落在虞九舟的小腹上,随后坚定起来,“给我三个月的时间。”

“什么?”虞九舟蹙眉。

她不知道迟晚要三个月的时间做什么,但她知道,迟晚拒绝了跟她回去。

还是没能挽留住吗?

迟晚认真的解释道:“我的脑子里有一只蛊虫,随时都有可能破坏我的脑神经,现下你的解蛊方案也无法使用了,那么多医者都没有办法,只有那一个医者说,强大的内力配合着针法,才能把蛊虫逼出来。”

“你也去找武当掌门,龙虎天师了,成功的机率很低,不如我直接去武当,正好完善我之所学,若能请武当掌门出手最好,若是不能,我就自己修习内力到大成,再让医者给我扎针。”

前者用时比较短,后者用时比较长。

去试试,总比留在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的好。

虞九舟沉默的盯着她,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想法。

迟晚继续道:“我知道,你怕我一去不回,这次没有跟你商量直接离开是我不对,但是我选择在这里等你,没有一走了之,便是没有要直接离开的想法。”

“三个月,武当距离京都来回差不多十二天就够了,三个月内,无论蛊虫能不能解,我都会回来,者是我跟你的约定。”

“陛下,我想,我们俩相爱了这么长时间,你应当是了解我的,哪怕我现在是失忆状态,我也一定说到做到。”

她的目光移到虞九舟的腹部,“孩子,我会负责。”

“你,我也会负责。”

说着她自嘲一笑,“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一开始以为,自己跟以前的迟晚不是同一个人,可再跟你相处之后,我找了无数的理由,来证明自己跟以前的迟晚就是同一个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爱的人一直都是我。”

她对虞九舟动心了,没有任何的征兆,没有任何的意外,她喜欢上了虞九舟。

喜欢的措不及防,可她就是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虞九舟。

离开京都的一路上,她都在想,难道就这样走了吗?

迟晚也问了自己,没有遗憾?不会后悔?

答案是有遗憾,会后悔。

所以她在这里等着虞九舟来,当对方不顾一切的来到了这里,她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听着迟晚深入肺腑的一番话,虞九舟的心动摇了。

别说三个月,她一天都不想跟迟晚分开。

之前迟晚出去打仗,打了那么久才回来,回来后就失去了记忆,两人都没有好好的相处。

而面对真诚的迟晚,她在想,或许迟晚说的没错。

与其这么坐以待毙,万一段夕雾这些人还有什么手段控制迟晚脑袋中的蛊虫,或是迟晚在没有消灭蛊虫前,主动的恢复记忆,那迟晚的就会真的变成一个傻子。

但虞九舟舍不得,她舍不得迟晚。

那又如何呢,迟晚说的对,总不能再这么下去。

其实虞九舟的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眸中藏着暗爽,特别是听到,迟晚在失忆后,还是喜欢上了自己这句话,她的委屈,恐惧都消失了。

在知道迟晚离开时候,她感受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的落寞,失望。

听了迟晚的这些话后,她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

虞九舟故作释然的一笑,“好,你去吧。”

她想,她非要拦的话,应该是能拦住迟晚的。

然后呢?然后怎么办?不如按照迟晚说的去做。

迟晚猛地睁大眼睛,讶异虞九舟会答应,她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等我回来。”

她的心中涌上愧疚情绪,原本她的内心很是挣扎的,在碰到虞九舟鼓励的目光时,她坚定了下来。

她一定会消灭掉蛊虫,哪怕不恢复记忆也行,也一定会回到京都的。

迟晚能感觉到,虞九舟做这个决定的艰难,但更多是对她的信任。

虞九舟故作轻松的微笑,双眸中掩饰不住的柔情,“我等你回来。”

然后身上的气质一变,威胁意味十足道:“时间一到,你若未归,朕就掀翻这大周。”

第134章

三个月后。

迟晚站在京都城外, 看着圣京两个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要不是真实发生的,她都以为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三个月的时间,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于心中有思念的人来说,算得上度日如年了。

迟晚到武当第一日, 想要见掌门,被拒绝了。

大概意思是,老掌门时日无多, 不愿见客。

就在她想, 怎么样才能见到老掌门时,又有人出来拦住了她,告诉她老掌门有请。

迟晚不明所以,她跟在对方的后面,来到了后山。

后山之上只有一座建筑,比前面能容纳多人的大殿不同,这里就很普通,除了中堂供奉着三清外, 就只剩下了左右两间屋子。

但房屋的旁边有一处楼梯,顺着楼梯可以到看台上去, 俯视山中风景。

引她进来的道士对着左边的房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疑惑地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迟晚看到的是一个盘腿坐在榻上的女修, 对方白发白眉,面部却气血充足,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样子, 可以用鹤发童颜来形容。

迟晚拱手行了一个道家礼仪,“在下见过掌门道友。”

“王上客气了。”对方苍老的声音响起,不像是从喉咙发出来的,更像是腹部。

“在下也修道,掌门不介意的话,唤我今朝便可。”

一声道友是礼貌,叫她的字也是礼貌。

道友表示她们同出道家,称字则代表着,迟晚敬重老掌门,可以是年幼之人,对老年之人的礼仪。

掌门一双浑浊的眼睛望向她,“阁下前来为解蛊之事?”

“掌门慧眼如炬,在下中了南越的忘川,医者看过,需内力大成之人,配合施针,才能逼出蛊虫。”

想到脑子里面的蛊虫,迟晚的心中就生起了一股怒气。

南越人太过卑劣,竟然使用这样的阴谋手段,害得她远离京都,还被迫离开了虞九舟。

“阁下之蛊,老道可以解,但要先为阁下诊断。”掌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迟晚上前一步,走到掌门的身边,把手递了过去。

掌门伸出一双红润,还算年轻的手,放在了她的脉上,“道家正统,敢问一句,阁下师从何人。”

她刚想回复是自己奶奶,可在这个世界,她的奶奶是迟老夫人。

迟晚就换了一个说法,“在下的师傅是一名游方道人,师从游方道人,听说师祖乃道家正统传承,到底是哪里,此事在下不知。”

掌门点点头,从手边的桌上拿了一本书给她,“阁下先看这个,九日后,来找老道解蛊。”

九日后?那还好,三个月的时间,到现在还没有超过十天。

“多谢掌门。”

迟晚拿起书起身就要离开,掌门对着外面开口,“阁下可住右厢房。”

两人要住得这么近吗?

既然对方都说了,她还是老实听话吧,迈步走进了右厢房。

迟晚立即打开书,里面居然是一本秘籍,跟她修炼的内力功法同宗同源,她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她很好奇,掌门好像早知道她会来,秘籍都准备好了,甚至知道她修炼的是什么内力。

“请问掌门,我的内力跟掌门给的秘籍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去看秘籍的内容,这是人家的传承,万一是掌门拿错了呢。

迟晚在右厢房,稍微用了点儿音量。

掌门高声回应,“因老道只会这一个。”

信你才怪。

迟晚知道对方是胡说,却只能相信,“掌门早知道在下要来?”

“易经八卦,推演世间万物。”

“掌门真厉害。”迟晚笑夸了一句。

“此乃实话。”

“”

这老道,一点儿都不含蓄。

接下来,迟晚开始修炼秘籍,遇到不懂的地方,她眉头刚皱起来,掌门的提醒就到了。

掌门是用内力催动的腹语,能准确地传输到迟晚的耳边。

一个月过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就差一步,就能进入大成了。

但这一步,如同天堑,怎么都跨不过去。

身边有一个内力大成的高手,当然不能忽略,迟晚连忙过去请教。

老道闭着眼睛,“你的内力被蛊虫压制住了,你原本就内力深厚,因蛊虫,你的内力只能重修,如今再次内力深厚,且只差一步到达大成,只要解决掉蛊虫,就能再进一步。”

迟晚眼睛一亮,内力大成只有传说中的人物,要是她实力到了大成,天下间,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就算有刺客,不是上万军队,都不能拿她怎么样。

当真是今朝持剑而立,万夫莫开。

前提是,她能进入大成才行,首先就是要解决掉蛊虫之害。

迟晚躬身行礼,“还请掌门解我身上蛊毒。”

老道这才睁开眼睛,也是第一次用嘴巴跟她说话,“针法老道已研习,老道徒儿也采集了极阴之水,蛊虫喜阴,你运以火之内力,它就会躁动,老道用银针取出它就好。”

“多谢掌门。”

迟晚再次行礼,在老道的身边盘腿坐下。

从一开始两人见面,再到现在,都没有谈解蛊的条件。

但她知道,没有说出口的条件才是最贵的,两人一见面,老道就叫破了她的身份,她就没有再问对方要不要提条件了。

一个王上的人情,就已经很重了,何况是迟晚的人情。

她不仅是王上,还是帝王的伴侣,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说是大周第一权臣毫不为过。

身上有军功,有政绩,还有帝王的感情,这样的人,在大周是无敌的存在。

她能猜到,老道是为了给武当留下一个人情,毕竟江湖的争斗也是很激烈的。

以前的武当有一个大成高手,可老道命不久矣,本就是吊着一口气,总得为日后的山门,留下保护。

一个王上的人情,至少山门百年无恙。

“静气凝神。”

老道低声说了一句,迟晚逐渐进入状态。

七个时辰后,迟晚的手指用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伤口泡在阴水里。

所谓的阴水,就是在凌晨采集的露水,再放进去一些草药制成的。

一只虫子扒开了她手指上的伤口,爬到了阴水里面。

迟晚猛地睁开眼睛,盖住阴水以防蛊虫跑掉,随后她一口鲜血吐出。

老道沉声开口,“睡吧。”

醒着的时候,不断回归的记忆,会让迟晚很痛苦,睡着了就不会。

老道一掌砍在了迟晚的脖颈上,她立马昏睡了过去。

老道看着晕倒在蒲团上的迟晚,摇响了身边的铃铛。

没一会儿,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走了进来,“师傅。”

“把她送回去休息。”

老道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来人的目光落到迟晚的身上,目光不善,“师傅,你如今不能动用内力了,为何还要救她。”

老道的眼睛依然是闭上的,“三生,不是老道救她,以她的天赋,早晚能到大成,自己也可以解蛊,但她来找了老道,就是给了老道一个讨人情的机会,你这孩子,不适合修道,该入世。”

“师傅!可是你这次动了内力,时日就”

三生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师傅的身体本就是在强撑着,每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说话是泄气,气泄得多了,人就不行了。

这次为了逼出蛊虫,师傅更是消耗了大力气,身体撑不了几天了。

“痴儿,正是因为老大力气不行,才用了这么长时间,正常的大成高手,半个时辰就能解决她身上的蛊虫。”

老道本来就油尽灯枯了,内力用与不用区别不大,只是老道想为徒儿谋得一场富贵,不想徒儿仇视给自己带来富贵的人。

三生没有想过,只要给迟晚时间,她自己也能解毒,“是徒儿愚笨了。”

如果不用师傅出手,迟晚依然能安然无事,而且对师傅来说,现在的结果是最好的。

师傅是为了山门,也是为了她。

“明白就好。”

三生弯腰扛起迟晚,把人扛到了右厢房中。

迟晚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才清醒了过来。

醒来后,她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想起失忆后她对虞九舟的态度,就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那么一个大美人站在面前,怎么能冷脸的。

“臭矫情。”

她暗骂了自己一句,当回忆到自己偷跑的时,虞九舟有孕跑了整整一夜才追过来,她又想揍自己了。

竟然还跑路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迟晚紧闭上双眼,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失忆,什么事情都做了。

她已经想好了,等回京之后,好好地给虞九舟道歉,还有那两个小家伙,马上就要两周岁了,她在外打仗那么久,又失去了记忆,好久都没有陪过她们了。

想来,她这个母亲做得还真是不合格。

迟晚整理了一下心情,起身走了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老掌门。

“多谢掌门解蛊之恩,若掌门有所需,在下义不容辞。”

蛊已经解了,她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她想虞九舟了。

闻言,老道艰难地睁开眼睛,“多谢王上,老道贪心,有两件事。”

迟晚挑眉,“掌门请讲。”

“老道离开后,请王上封锁山门,不允外来人进入,也不允山门中人出去。”

“为何?”

“人间富贵,如同利剑,修行之人,不可沾惹。”

山门沾惹得太多,一旦得罪了达官贵人,是容易出祸事的。

如今山门香火过盛,过犹不及。

迟晚点头,“好。”

老道又说出第二件事,“老道身边有一徒儿,她与修行无缘,还请王上带她下山。”

带一个人走而已。

“好。”

“如此老道就多谢王上了。”

马上就要一月了,两个孩子的生日是一月一日的。

迟晚带着三生,快马加鞭,终于在临近大年三十这天,赶到了京都。

“这就是京都吗?”三生抬头看着圣京两个字,发出赞叹。

怪不得京都之人说她们那里是乡下,圣京还真是迷人眼

迟晚策马走进城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有种回家的感觉。

“三生,你直接去皇城司,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她总不能把三生也带回宫里去。

三生尴尬一笑,“王上,人家不信我怎么办?”

迟晚把怀里的令牌扔给她,三上拿到手里掂量了一下,“王上,这令牌是不是少了个角。”

“你以为马匹从哪来的。”

迟晚说了一句,策马径直往皇宫去。

一路上看到她的人不少,只是没人敢相信,半年未路面的秦玉王,会突然出现在街道上。

但京都不缺有心人,还是有人把消息传了出去。

迟晚并不在意,京都之内,以她大成的内力,没有人能怎么样她。

来到皇宫外,守将看到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末将参见秦玉王。”

“起来吧,开门。”

守将犹豫,“王上,此事末将做不得主。”

“段云呢?”

“末将马上去禀报。”

这时,段云已经小跑过来,狠狠地瞪了守将一眼,“王上,下属不懂事,还请王上恕罪。”

“无妨,本王现在能进去了吗?”

“自然,王上请。”

迟晚冲段云笑了笑,一拉缰绳,进到了皇宫内。

到了内宫时,她下马决定走路到大明宫。

这是规矩,上位者自该以身作则,前朝的眼睛那么多,要是言官上了弹劾的折子,也是麻烦。

迟晚大步地往大明宫走了过去,这里已经换了一个主人,大周史上第一位坤泽女帝虞九舟,她的爱人。

她踏进大明宫内,没有遇到一个宫女内监,正在她以为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正好看到端坐在罗汉床上的虞九舟。

她连忙跑了过去,“娘子!”

迟晚跑得太快,只能以一个急刹来到虞九舟面前,然后抓住了她的手,“姐姐,我回来了。”

而虞九舟的眉宇间,明显带着一抹薄怒,但没有熟悉的冷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迟晚,仿佛在等一个解释。

迟晚忙道:“我恢复记忆没多久,救治我的老掌门就没了,我在那里守灵了一个月,就马上赶回来了。”

三生肯定是要给师傅守灵的,对方帮她解了蛊毒,她留下守灵也是礼节。

虞九舟打量着迟晚,瞧着她小心笑着的模样,心中一软,但脸还是冷着的。

“王上现在恢复记忆了?可还会觉得我是囚禁王上的贼人,再从京都逃离?”

这话似质问,更多是气话,实际上迟晚能看到,她眼底深深的思念。

迟晚可不会把气话当真,“娘子何出此言,娘子的魅力那么大,我就是失忆了,不还是喜欢上了娘子。”

听着她的表白,虞九舟的脸色才缓和了些,目光越发的温柔。

自从迟晚离开后,她每日都会梦见迟晚,梦到对方回来的画面。

“哼,你竟然逃跑,想逃离我的身边,谋划很久了吧,你还把我当娘子吗?”

这话一出,迟晚连忙单膝跪在虞九舟的腿边,拉着虞九舟的手摇啊摇的,“姐姐可不能误会我,你当然是我的娘子,是我迟今朝的老婆,逃跑是我不对,姐姐惩罚我吧。”

迟晚仰起头,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像是在祈求神明垂怜的小狗。

“惩罚?”

虞九舟的耳根红了红,她不想记得也得记得,迟晚说的是让自己惩罚她,实则不知道是谁惩罚谁。

嘴上说是惩罚,实际上,总把她折腾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察觉虞九舟的异样,迟晚连忙把头埋进虞九舟的腹部,“姐姐,今朝接受你的惩罚。”

虞九舟的眼神别扭地飘到了一旁,“你要我怎么罚你?”

“当然是姐姐说了算,今朝都听姐姐的。”

迟晚的一双眸子亮了起来,她还是挺期待来自老婆的惩罚的。

哪知虞九舟站了起来,往边上走了几步,“那你就跪在这吧。”

迟晚:“?”不是应该回房间惩罚吗?

刚刚虞九舟都脸红了,难道想的不是这个?

见迟晚懵懵的,虞九舟心情略好地勾起唇,正要出去,又从罗汉床上拿了靠枕,“跪在上面。”

迟晚笑了,老婆还是不舍得罚她。

她可不会乖乖跪着,真跪着不说些什么,等下老婆会生气的。

她伸手就抓住了虞九舟的衣角,一步一步地跪走了过去。

迟晚哪怕是跪着的,那侵略的眼神,让虞九舟的心中酥麻了一瞬,随后身子都软了起来,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可迟晚哪里会放过她,上前两步逼近。

“姐姐要我跪着伺候吗?”

虞九舟身子一紧,心脏略微酸麻,这人又胡说什么。

她气呼呼道:“不许上榻。”

迟晚挑眉,“不上榻也是可以的。”

虞九舟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来一个画面,忍不住用脚尖轻触迟晚。

迟晚伸手就接住了她的脚,顺势就站了起来,弯腰把人抱到了怀里。

她大步来到罗汉床上坐下,“陛下让宫中的人都回避,难道是怕我在光天化日之下会做些什么?”

“你不会吗?”虞九舟恼怒地白了她一眼。

“当然会。”

迟晚用额头抵住虞九舟的额头,“日日夜夜都在想念陛下,也在想念我们的日日夜夜。”

虞九舟的心一软,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明显不再抗拒,哪怕刚刚只是在假装抗拒。

“姐姐,我可以吻你吗?”

迟晚好似是在征求虞九舟的意见,但下一秒已经吻了上去。

日思夜想的人儿啊,就这样窝在自己的怀里,令她几乎失控。

但她还记得,虞九舟有身孕,浅吻了一下,便离开了令自己贪恋的唇。

“我好想你啊姐姐。”迟晚柔声告白,没有恢复记忆前想,恢复记忆前也想。

虞九舟勾起了唇,一双眸子拉丝似的定在了迟晚的脸上,“我是不是吃亏了?”

迟晚不明所以,“什么?”

虞九舟拉住她的衣领,把她往下拉了一下,直接吻在了她的唇上,吻急了,还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血腥味蔓延到了口腔内,迟晚也只是宠溺地笑笑。

“姐姐是属狗的吗?”

虞九舟立即在她的胸前拍了下来,“你才是属狗的。”

迟晚轻笑出声,“哦~姐姐是属猫的。”

“哼”

虞九舟还没说话,外面传来一阵慌乱。

“陛下忙碌,二位殿下改个时间再来吧。”

劝阻的声音刚响起,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道:“本殿下见娘亲,为何要改时间?”

“就是,阿姐说得对,娘亲说了,我们见她,随时都可以来。”

两道奶气的声音一唱一和,劝阻的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随后两条小短腿迈了进来,过门槛都挺费劲的,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差不多身高的小屁孩。

两个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就冲了进来。

跟着她们的人不敢进,只能低头在外面等着。

几百米的距离,两个小家伙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眼看她们要过来了,虞九舟赶紧从迟晚腿上起来,顺便整理着衣裙。

两个小家伙卖力地走进殿中,为首一身粉嫩的小家伙率先开口,“娘亲为何不见我们?”

“为何?”

附和的小家伙一袭青袍,白白嫩嫩的,也好看得紧。

两个小家伙长实在是好看,圆嘟嘟的小脸蛋,白里透红,看着让人想咬一口,水汪汪的清澈大眼睛,带着独属于小朋友的纯真,似璀璨星辰般,惹人喜爱,五官似虞九舟,也似迟晚,如同精心雕琢的娃娃,漂亮的不像话。

粉衣的应该是晨晨,青衣的是归一。

只见晨晨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好奇地盯着她,“娘亲,她是谁。”

“是谁!”

迟晚跟虞九舟对视了一眼,这两个小家伙,才真正是一唱一和等你。

虞九舟笑了笑,“你们觉得她是谁。”

晨晨思索了一会儿,“我觉得她与我好像。”

归一认同地点头,“与阿姐跟我都好像。”

看着两个小家伙的萌态,迟晚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都要被融化了,她蹲到两人的面前道:“我叫迟晚,字今朝,今朝二字是你们娘亲取的。”

只见晨晨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你就是迟晚?我们的母亲也叫迟晚。”

“阿姐,她是我们的母亲吗?”归一歪头询问。

晨晨认真地点点头,“应当是。”

迟晚笑出了声,“没错,我就是你们娘亲的伴侣。”

晨晨:“那不就是我们的母亲,为何要绕圈子。”

归一:“大概是惹了娘亲生气吧。”

晨晨偷偷去观看虞九舟的神色,不敢置信道:“娘亲生气了?”

“刚刚娘亲坐在母亲的腿上,看到我们来才起来,我们打扰了她们,娘亲自然生气。”才两岁的归一就能说这么多话了,还能绕一圈。

然后,两个小家伙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外跑去。

边跑晨晨还说:“娘亲,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虞九舟红着脸捏了一下迟晚腰间的软肉,丢脸丢到两个小娃娃面前了。

第135章

迟晚回京的消息, 快速席卷京都。

她突然消失了三个月,虞九舟宣布,她去巡边了, 有心人都知道,她没有去。

所以朝堂上有人问, “王上巡边何时归来。”

总要有一个期限吧,不能悄无声息的人就消失了。

提出疑问的不仅是想要搞事情的, 还有迟晚的心腹,两场仗打下来,她有不少的死忠。

这些人跟当初在京都发展的人不一样, 迟晚跟虞九舟的都会听, 更不会逼迫。

而跟随迟晚打仗打出来的这些将领,他们只服迟晚一个,也把人当成自家老大了。

若不是虞九舟相信迟晚,怕是又要上演一场,帝王除权臣的戏码了。

迟晚功高肯定有的,可虞九舟并不害怕,要是她连自己的爱人都害怕,那这个皇帝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在朝堂众人的半逼迫下, 虞九舟给出了三个月的时限。

一开始说六个月,但朝堂众人却说, 京都不可久离秦玉王, 又要开始扯皮,最终定下了三个月。

至于为什么说是半逼迫, 有些人想要证明虞九舟忌惮迟晚,觉得她功高震主,要除掉她。

要是连大周如今最大的功臣都除掉了, 那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效忠的必要。

况且,还有不少人是真的为了迟晚好,虞九舟也想给自己一个期待。

毕竟她跟迟晚说好了,三个月,她相信迟晚不会骗自己。

马上就要三个月,就在朝堂众人以为迟晚不会回来的时候,她出现在了圣京城,大摇大摆地进了宫。

这说明,所有的猜测,以及他们散布的谣言都成了空。

以迟晚在学子,以及军中的声望,只要能证明虞九舟囚禁她,或是对她下下毒手,大周必乱。

结果,迟晚离开的悄无声息,回来的依然悄无声息。

怀揣阴谋的那些人,自然开始了新一轮的阴谋,比如杀了迟晚,让谣言成真。

然而,迟晚可没空搭理这些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好不容易回来,她当然要跟老婆贴贴,暂时还没有时间灭鼠。

迟晚无时无刻地贴着虞九舟,只要靠近,她人就贴在了虞九舟的身上,挂身上肯定不行,她怕把老婆给压坏了。

平时在榻上她都温柔小心得紧,生怕一个激动,伤了老婆。

回来第一天,迟晚上半夜都没有睡到榻上,跪在榻边许久。

她看着双手撑在榻上的虞九舟,跪得心甘情愿。

虞九舟的嗓音,味道,令她回味无穷。

可惜日次就是除夕夜。

按照京都的规矩,宫中要开办除夕宴,与宗室勋贵,以及品级够的文臣,或简在帝心,破例入席的官员,众人一起过除夕宴。

虞九舟早就吩咐人准备了,如果迟晚回来,除夕宴照常举行,要是迟晚不回来,那就京都戒严,取消除夕宴。

她有一种直觉,万一迟晚没有回来,这个年一定不会好过。

政变肯定不可能,京都的禁军,金吾卫都是她的人,皇城司的指挥使是迟晚,实际上也听她的。

虞九舟掌握京城的全部兵力,没有人会找死。

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也只敢暗中作乱,绝不敢硬碰硬。

年二十九这天,迟晚的回归对很多人来说是变故,对亲人朋友来说,是期待已久的事。

大年三十,宫中除夕宴如期举行,一早就有人进宫。

有诰命的夫人,进宫要见的人是皇后,虞九舟可没有皇后,尽管迟晚是这个位置的不二人选,但她是王上,也不可能待在后宫,更别说接见诰命夫人了,肯定会被人说不合规矩的。

迟晚也不必担任皇后这个位置,省得被后宫琐事给缠上,总不能有人上奏,让虞九舟充实后宫吧。

呃……也不是不可能。

朝堂上的那些人,只要能给你找麻烦,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再趁乱搞点儿事出来。

就比如大年三十这天,有诰命夫人请见太后。

谁不知道太后不支持自己女儿以坤泽身份登上皇位,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嘛。

这个人还是新任徐国公的夫人。

但只要太后一日不死,就算不去公共场合,但娘家人请见,还能拦着嘛。

消息传到虞九舟的耳朵里,她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舅舅这是何意。”

迟晚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别着急,问问就知道了。”

虞九舟把徐太后关到慈安宫的事,只有内宫知道,后宫又没有什么妃子之类的,里面的人都清洗了一遍,后宫消息控制得很严格。

但时间久了,只要有心人见缝插针,非要收买里面一两个人,总有人被攻破的。

重金之下必有叛者,哪怕宫中刑罚之重,让人无法承受,但很多内监,本就无了指望,他们所求有三,金钱,权力,尊严。

很多人都看不起内监,特别是前朝的那些士大夫,这些内监表面没有什么,实际上都会记在心里,只要有机会,就会狠狠地出击,如同在阴暗中的毒蛇。

他们所求为敛财,有了钱,日子就好过了,而且大周的内监又不是毫无权力,能入秘书监的,都是顶尖的内监,秘书监的权力,除了内阁,走出去谁不得给点面子。

整个皇宫里的内监,起码有一半都想进入秘书监,成为人上人。

外朝只要给足诱惑,总有人透露出皇宫的消息。

后宫的宫殿有很多,大明宫这边,保持着长公主府的风格,用的都是女性坤泽跟和元。

别的宫殿还是有很多内监的,这些人真要攻破起来,只要肯付出代价,总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那么,徐太后被禁足的消息,应该是被有心人传到徐国公府了。

这不,趁着除夕宴,诰命夫人,宗室勋贵,那么多大臣都在的情况下,徐国公夫人要求见太后,还带着不少的诰命夫人,明显是为了试探。

若虞九舟派人拒绝,就能证实这件事,若不拒绝,谁会知道徐太后会说出什么来。

虞九舟蹙眉看向迟晚,“我这个舅舅,擅中庸之道,我看他不是中庸,是平庸。”

“在东海跟外祖学了那么久,也不知学了什么,姑母能接任外祖继续镇守东海,他回到京都反倒给我添乱。”

徐国公其实也算不得平庸,他虽然会死记硬背,但是会复盘,尽管不能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想法,可回京之后,他担任了京营新军的教官,目前做得还不错。

徐晨宇在京营好好做自己的教官,也有了自己的职位,算不得闲散勋贵,现在居然要插手宫中的事了。

“我想,舅舅只是担心自己的阿姐,娘子莫急,若他真敢插手宫中的事,我来教训他。”

京营可是迟晚的地盘,她要做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说起来,徐国公是她的下属,她要管他,理所当然。

要是徐国公真的欺负她老婆,那就等着看吧,就算是舅舅,也能做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舅舅。

还有一件事,两人换好了衣服,迟晚才说,“我去见太后吧。”

虞九舟的手一顿,“为何要见太后?”

“想跟她聊聊。”

虞九舟犹豫了一会儿,“多带些人。”

迟晚不由得笑了,“我现在内力大成,别说是人了,就算是毒,也没几样能害得了我,太后为人固执,但做不出以毒害人的事,再说,我小心点儿就好。”

“我不怕太后做什么,只是她身边的人,未必都是好的人。”

慈安宫的人,都是徐太后做皇后时的人,这些人被收买什么的,还真不好说。

“我带夏去,若一个时辰不出来,就让她带人进去把我抢走。”迟晚玩笑道。

虞九舟却觉得,就该如此,“那让夏去多带几个人。”

迟晚眸中含笑,更多是心疼,她知道是她中蛊失忆这件事吓到虞九舟了,她不在的日子里面,还不知道虞九舟承受了什么呢。

“好,全听娘子的。”

“榻上也没见你听我的。”虞九舟低声轻哼,转身出了门。

迟晚连忙追上,手上还拿着一条丝带,“娘子,等我。”

她一把拉住虞九舟的手,目光从虞九舟脖颈痕迹上扫过,然后把丝带系了上去。

知道她拉住自己是为何的虞九舟,脸上迅速蔓延上了一层粉红,令人想要咬一口。

迟晚蜻蜓点水似的在她的唇上吻了下,“等我从慈安宫回来,带两个小家伙去找你。”

虞九舟点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别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她听惯了母后的言论,这些言论甚至是被大部分人支持,母后跟她说的那些话,也有很多外人说。

只是外人是外人,母后终究是不一样。

以迟晚的性格,定然不喜欢这些话语,她经常说,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乾元可以做官,坤泽不能做。

论起聪明才智来,坤泽也不会差,还会更用功。

可惜坤泽没有机会,她们只能在一方院子里,发挥自己的才智,有什么见解,若被郎君拿出去用,好处名声也都是郎君的。

迟晚笑了笑,“不会的,我们先去用早饭。”

尽管已经召见了徐国公,但虞九舟是皇帝,她肯定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再去见他。

只有臣子等皇帝,没有皇帝迁就臣子时间的道理。

吃饭时,迟晚想起了一件事,“我去打仗带着的那些坤泽将领,她们的表现都不错,在军中也都做了中底层将领,因此我想建一支属于京营下面的坤泽军,就叫红装军如何?”

“好。”

她们早就想过让坤泽入仕,只是直接从士大夫锅里抢饭,定会激起强烈的反对。

从军不一样,士大夫们可看不上,军中全听将领吩咐,虞九舟跟迟晚决定的事,下面的人有意见也得憋着。

况且很多坤泽都是同京营一起训练的,她们的表现不比乾元差,上了战场,同样是靠军功升职的。

军中跟朝堂不一样,强者为尊,不管是乾元还是坤泽,只要你够厉害就行。

就像夏去一样,去军中的第一天,就把营中的人给打服了,不听话?尝尝夏将军自创三板斧再说。

而想让坤泽入仕就太难了,如今只能在皇宫司礼监,还不能入朝。

但内阁议事的时候,司礼监的坤泽可以旁听,名义上是记录,实际上不让内阁蒙混圣听。

真要让大周司礼监拥有明朝司礼监那样大的权力,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行 ,不是虞九舟做不到,而是她不想引起士大夫的警惕,发现她有让坤泽入仕的想法。

迟晚则想到坤泽入仕的开端,“入仕难,做吏却容易些,大周银庄刚成立没多久,正是缺人的时候,许多细致的计算等工作,反倒是坤泽更适合。”

“六部,大理寺,以及各个衙门,地方上,都需要大量的吏,等这些吏立了功,自然而然地能升官。”

这就跟举人只能做九品小官,一般情况下连县令都做不了,只能在九品上待到死,由举人做到高官的很少。

大周银庄可是皇家的东西,成立时,设立了不少官位,坤泽进入先从吏做起未必不可,银庄会开到全大周,最后连县城都会有,需要大量的吏。

由大周银庄开始,招收大量的坤泽为吏,日后再一步一步地上升。

如今大周有坤泽学校,坤泽能入伍,能做吏,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再等等,大周上下习惯了坤泽出门后,那便是坤泽入仕的时候。

后面大周还会办厂,这些厂就是国企,在厂子里面立功的,同样能入仕。

再加上学校,学校里面表现好的老师校长,依然能入仕。

坤泽入仕的通道不断地增多,以后那些士大夫也拦不住,况且他们也有夫人,坤泽孩子,她们难道不想入仕?

一旦有了工作,经济独立,还能掌握权力,她们还会想回到后宅?坤泽就是虞九舟这个坤泽女帝的天然支持者。

这么说吧,一个女人有自己的事业,她能过得很好,不用再看娘家婆家的脸色,相反,若她们做得够好,位置坐得够高,别人是要看她的脸色的。

她们能拥有如今的地位,原因是出了坤泽皇帝,谈不上一荣俱荣,但肯定会一损俱损。

坤泽入仕是一件大事,需要细水长流,逐渐影响,并改变大周人的想法。

但想打破这固定几千年的格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有一点迟晚很清楚,与其在别人的锅里抢饭吃,不如做大基本盘。

比如大周银庄,各大厂房,还可以成立更多的部门。

考上进士,就能外放为官,直接从官做起。

找机会得加上基层,村,镇,县……还有各个衙门的基层等。

这涉及改制,还是官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完的。

总得一步一步地来,虞九舟才刚登基,正统元年还没过,过了大年三十,才是正统二年,她们有的是时间做这些事情。

现下她们的心腹大患,应该是梵天教,以及世家门阀。

在山门中时,迟晚得知一个消息,老道想封锁山门的原因,跟梵天教有很大的关系,这个梵天教有很大的野心,竟然开始吸收江湖中的教派,这些教派有不少习武的,真放到战场上,肯定能造成很大的伤害。

里面的部分高手,刺杀威胁等,总能派上用场。

老道就是怕自己死后,山门中没有能抵抗的人,最终被胁迫。

想到梵天教,迟晚决定派出皇城司,先把京都的老鼠挖出来。

她又跟虞九舟聊了一会儿,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迟晚去慈安宫之前,还让人给徐国公夫人传话,说她正在给太后请安,让她们改日再来。

她来给太后尽孝,这样一来,她们又能说什么呢。

站在道德之上来压制这些人,才会让她们闭嘴。

吃完来到慈安宫,径直走到院子里,然后让人进去汇报。

云瑶姑姑冷眼看着她,“王上,太后不见客。”

迟晚依然有礼,“云瑶姑姑,还请通传,我有话跟太后讲。”

她都这么说了,云瑶姑姑只能进去再问,结果太后还是不见。

从云瑶姑姑的身上,就能感觉到徐太后的态度了,估计对她很不爽,认为她是妲己那样的人,蛊惑虞九舟。

就算她蛊惑,她也不是蛊惑虞九舟丢了江山,她是想让虞九舟坐稳江山。

罢了,迟晚干脆地对外面的夏去喊了一声,“带人进来,看好这些人别打扰本王跟太后谈话。”

云瑶姑姑惊讶地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王上是要以下犯上,不尊太后吗?”

“本王来跟太后请安而已。”

她话音落下,夏去已经带人走了进来,顺便就把云瑶姑姑控制住了,“姑姑,你出身徐家,我是徐家军领养的孩子,还请姑姑不要为难。”

云瑶姑姑冷哼,“你既知道我们都出身徐家,就不该听她的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