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迟晚觉得自己啥也没说, 虞九舟穿着厚的外衣,起码要只留寝衣,她才能更好地使用内力温养。
只穿寝衣在房间外面太冷了, 在房间的床上是最好的。
为什么虞九舟跟暗卫会是这个表情?
天知道暗卫脑补了多少内容, 她甚至在想,怕不是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该有小主子了吧。
虞九舟也很无奈,什么虎狼之词都说,这里又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 还有暗卫呢。
暗卫的那些人, 陪伴她多年了,没有说像常规暗卫那样,管理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只要差事能办好, 平时暗卫们的相处还不错。
尽管只限于部分暗卫,这些人是外祖家培养的,实际上是老兵的孩子, 对她们,当然不能像对普通暗卫那样狠。
所以可以想象, 这个暗卫回去后, 将带回什么劲爆的消息。
虞九舟看着一脸单纯无辜,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迟晚,有一种秒懂的憋屈感, 但还是脱掉了外衣, 坐到了床上。
迟晚不明所以,见虞九舟没有说什么,反而听了她的安排, 走过去含笑问了一句,“殿下,臣能上你的床吗?”
非要人说得那么清楚明白?
虞九舟的脸黑了一瞬,冷声道:“上来。”
迟晚耳根红了红,她还是第一次上别的女人的床,怪不好意思的。
她盘腿坐下,然后道:“殿下可以盘腿,背对着臣。”
虞九舟照做,迟晚先用内力温热了手掌,这才触碰到了她的背部。
温热到有些发烫的手掌,触感很是明显,烫得她后背酥软了一瞬,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随着热意的蔓延,后背的酥软也在蔓延,还有些酸酸的。
虞九舟想躲开,可她还是凭借自身强大的自制力,坚持着。
很快,她就感觉到体内热了起来,冰凉的手脚也有了热意,只是她的双颊还有耳朵都红了个彻底。
她的后背上是一双有魔力的手掌,几乎让她难以自持,除了小时候被母后抱在怀里,没有人会触碰她,最多就是春归她们帮她穿衣,里衣也是她自己穿的,只因她不喜被人触碰。
比起母后温柔的双手,身后的这双手更像是在点燃什么,虞九舟不由得握紧了衣袖。
迟晚则在用内力认真为虞九舟温养身体,这是个体力活,不仅要专注,还消耗力气,她自己的身体都热得不行。
得亏了是冬天,要是夏天,房间里面得放满冰才行。
似感觉到了虞九舟的异样,迟晚运气收回手掌,“第一次温养,不能太长时间,中间也要隔个两三天。”
听到迟晚的声音,虞九舟才回过神来,身上热热的,暖乎乎的,当后背没有了酸软的感觉,她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
耳边迟晚的声音似离她很远,下一秒她感觉自己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就这样进入了睡眠。
迟晚连忙接住虞九舟,见对方就这么睡着了,好笑地弯了弯唇。
本质上这是因为虞九舟的身体太差了,经过内力温养,就好像跑了五公里,直接累倒了。
迟晚温柔地帮虞九舟调整了一下,公主抱,抱公主。
她单手把虞九舟撑在怀里,另一只手把被子掀开,然后轻柔地把虞九舟放下,再用被子把人裹起来。
看着熟睡的虞九舟,她把手伸进被窝里,试了一下她的脚。
还好,已经不凉了,但等内力过去,还是会凉起来的。
迟晚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春归在外面等着,“在殿下的脚下放两个汤婆子。”
春归侧身看了一眼房间里面,发现长公主殿下已经睡着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殿下从不会在有外人在的情况下睡着,包括她们这些从小跟着殿下的人。
一定要到熄了蜡烛,关上了房间的门,殿下才能好好入睡。
今日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还是驸马在的情况,有点儿难以置信。
春归惊讶着拿来了两个汤婆子,她看着迟晚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汤婆子放在了公主殿下的脚边,全程温柔得很,看不出来有一点儿嫌弃。
很多乾元,哪怕是妻子,也会嫌弃触碰妻子的脚,迟晚的脸色很平常,就像是做了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
对迟晚来说,这个事情就是很正常,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吹灭了蜡烛,迟晚把房间的门关上,就看到春归异样的目光,“怎么?”
“没事,想问驸马还喝鸡汤吗?”
夜宵啊,迟晚摇头,“不了,养生。”
鸡汤也养生吧?迟晚在秋水楼都没吃东西,肚子都空了,然后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吃些吧。”
……
一早,虞九舟睁开了眼睛,这一夜她睡得很舒服,没有做噩梦,也没有睡的不踏实,一觉睡到天亮。
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重生以来,她几乎每夜都在惊醒,生怕一觉醒来,一切都成了定局。
虞九舟的一双眸子盯着床顶看了几息的时间,昨晚的记忆涌上,这才想起,昨晚迟晚为她用内力调养,结果她昏睡的事情。
她立即坐起来,发现寝衣好好地穿在身上,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包括空气都很好闻。
不对,空气里有迟晚的香味,但没有信香那么浓郁,只有清淡的香味。
虞九舟的脸热了起来,内心的感觉无法形容。
她就那么倒在了迟晚的怀里,要是那个时候,迟晚想对她做什么,自己将毫无反抗之力。
万幸的是,迟晚什么都没有做。
迟晚这样守礼的行为,虞九舟是很满意的。
同时有些羞愤,怎么就这么睡着了,还倒在了迟晚的怀里,恍惚间她感觉到了迟晚温柔的动作,还有那温暖的怀抱,她体验到了安全的感觉。
她是第一次被乾元抱在怀里,也是第一次与一个乾元靠得那么近,羞愤正是因此。
虞九舟不是气愤迟晚,她是在气愤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沉迷。
这是她不能允许的。
哪怕再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放弃,更没有想过找一个人依靠,要依靠也是依靠自己,也是别人依靠她。
虞九舟仰起了头盯住着上方床板,掀开被窝坐了一会儿,凉意让她的头脑清醒后,她才道:“来人。”
外间伺候的奴婢马上走了进来,“殿下,洗漱用物已经准备好了。”
“嗯。”
虞九舟穿上了一条短袖长大衣走了出来,这样方便她洗漱。
婢女走进房间开始收拾,收拾好了房间,又把虞九舟的里衣放了进去。
虞九舟习惯自己更换里衣,再由婢女伺候穿上外衣。
穿好了出来,春归也进来了,她本来醒的时间,是在虞九舟醒来的一刻钟前,今天虞九舟早起了半个时辰,她听到动静就赶紧起来了。
虞九舟看她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没睡醒就先不用起。”
春归摇摇头,“醒了。”
主子都醒了,哪有婢女还睡着的道理。
虞九舟在春归的伺候下洗漱,然后回到寝室里换上了里衣,一层一层的,里衣,皮毛马甲,因不出门,所以没有加上披风。
穿好了衣服,坐在罗汉床上,虞九舟才问,“驸马昨日何时离开的。”
春归忙道:“亥时末,子时不到。”
那时间差不多,迟晚为她温养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按照时间线,两人没有时间做什么。
不等虞九舟问,春归马上就把昨晚的情况说了,说到最后语气感叹,“驸马细心,要了两个汤婆子,亲自放在殿下脚下。”
“亲自?”虞九舟也很讶异。
她虽不屑乾元坤泽之差,但事实就是这样,坤泽做什么都是不吉利的,如坤泽妻子起夜,不能跨过乾元的身体,要从乾元的脚下走,还有什么乾元不能触碰坤泽的脚,坤泽葵水期不得……
这个世界对坤泽很苛刻,同为女子,只因信息素不同,便分了高低。
迟晚的动作,恰恰证明了,她跟她一样,同样不在意所谓的乾元贵坤泽低的说法,凭什么坤泽要低乾元一等?
春归点头确认,“是的,殿下。”
什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来这样的乾元女子。
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子弟,所思所为都未必能比得上迟晚。
当然,也有可能,迟晚天生如此,就是这样以平等目光看待一切的人。
虞九舟正在沉思,外面传来了迟晚的声音,“殿下醒了吗?”
有婢女回答,“醒了。”
迟晚笑了笑,“那你问问殿下,我能不能进去。”
“是。”
婢女应了一声,正要进去禀报,春归就走了出来,“驸马进去吧。”
春归心中念叨:殿下也是,直接喊驸马进来不就好,非要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出来一趟。
迟晚走进屋里面,虞九舟还没从寝殿出来。
虞九舟的房间很大,分为好几个地方,她进到屋子里面,按照现代的理解就是客厅。
客厅里面摆放着罗汉床,还有一些桌椅。
大周很喜欢用罗汉床,不管是外间还是内间,都会有罗汉床,只不过外间多了待客的桌椅。
大冬天的,迟晚可不想坐冰冷的椅子,转身坐到了罗汉床上,上面铺的有皮毛,凉屁股坐到这样软毛垫上,舒服得不行。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一杯醒醒神。
其实她是打了拳过来的,内力提升之后,她对睡眠的需求就没有那么高了,只是天冷,还是被窝里面舒服。
今天她准备去清远县一趟,就起来得早了些。
迟晚正喝着茶,忽然看到了桌上的小册子,册子表面写——驸马逛青楼。
什么意思?话本?虞九舟还喜欢看话本呢。
就这么仍扔在外间的桌子上,这话本不好看?
迟晚好奇地翻开了册子,入眼就是,驸马看了浮月娘子好几眼……
啊?
上面写的是她?
迟晚蒙了,继续往后面翻看,最终得到一个词——胡说八道。
纯属胡说八道。
她昨晚可没有这样的,看到有人表演,看几眼不是很正常?
什么叫沉迷,什么叫温柔,她那明明是有礼貌。
怪不得昨晚虞九舟的态度是那样的,感情真以为她跟别人有了什么。
正好这个时候虞九舟走了出来,迟晚一脸的幽怨,“殿下,这册子是谁记的,臣要跟她对峙。”
虞九舟一愣,随即挑眉,脸上不动声色道:“孤信你。”
这淡淡的三个字,让迟晚眨了眨眼睛,信她,昨晚还那么生气?
哼,女人。
罢了,两人也没有怎么样,经过这次,虞九舟应该能更信她了吧。
迟晚摸了摸肚子,转移了话题,“饿了,早餐臣就跟殿下一起吃吧。”
本来想直接离开公主府,出去吃碗羊肉汤,再搭配一个羊肉烤饼,现在看来,还是在虞九舟这边蹭个饭吧。
春归忙道:“早膳已经上桌了。”
饭厅在旁边,过了一个屏风就是。
迟晚率先走了过去,餐桌上有白粥,切成小块的煎饼,羊肉羹,煮蛋,还有荤素两种包子,切成丁的腌菜,萝卜丁跟咸菜。
这样的早餐还挺丰富的,不管是白粥还是羊肉羹,一碗下去身上暖乎乎的。
这个时候夏去也来了,手里还拿着俩包子,嘴上道:“这包子真不错,听说是庄子上的牛自己撞死了,今早吃牛肉包子。”
啥?牛自己撞死了?
迟晚立马反应过来,什么牛自己撞死了,明明是大周不让杀牛,勋贵世家嘴馋了,牛就自己撞死了。
牛都死了,那可不能浪费,吃了最好。
只有夏去傻乎乎地相信,牛是真的自己撞死了。
虞九舟坐下,只要了一碗白粥,然后夹起来了一个牛肉包子。
装白粥的小碗很小,两口就能吃完。
见虞九舟开吃,迟晚也就不客气了,先给自己称了一碗羊肉羹,又拿了一个牛肉包子吃。
她的胃口很不错,习武之人能吃是常态,重要的是,因为有内力的原因,她是只吃不胖的,还不会像练外家功夫那样,弄的一身肌肉疙瘩,看起来不太美观。
尽管不是大部分练外家功* 夫的都是肌肉疙瘩,但大多数是这样的。
夏去这个练外家功夫的,没有那么夸张,也不纤细,算是微高微壮,看起来也就是大骨架。
就算这样,夏去吃了七个包子,又喝了两碗羊肉羹,两个羊肉烤饼才吃饱。
还好她是在长公主府,不然每天都可能吃不饱。
比起夏去,迟晚吃的就少多了,一碗羊肉羹,两个牛肉包,一个菜包,一个羊肉烤饼,再加上一点点小菜。
她们里面吃得最少的就是虞九舟,一碗白粥一个包子,吃了这么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迟晚很好奇,虞九舟这么一点儿食量,早餐却这么丰富,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虞九舟尽管没有特意节俭,但比起那些皇亲国戚,也是主打一个能吃多少是多少,基本不会准备太多,厨房做得多,会分给院子里的婢女吃,不太会浪费。
该不会虞九舟猜到,自己今天要来吃早餐吧。
迟晚想了想,过年之后,她好像是每天早上都来虞九舟院子里吃早饭。
怪不得永宁院餐桌上的早餐越来越丰盛了,别的不说,她吃得是挺开心的。
吃完了早饭,就要去清远县了。
她这个清远县知县,也没有任职多久,这就要调走了,临走之前,她为清远县选了一个知县,以卢侦的品行,她相信对方能给清远县的百姓带去富裕安康的生活。
卢侦可是未来入阁的人,她的功绩小说里面写过,这样的人,做地方官,也必定是一个好官。
有机会的话,迟晚希望可以把卢侦引荐给虞九舟。
虞九舟的阵营里面,需要这样的治国能臣,因为女性坤泽的身份,她手里的人,其实多是武将,或者不是传统的文臣。
传统的文臣,自诩清流,他们更想要得到正统皇帝的认可,很少屈服于虞九舟。
武将无拘,只服实力,谁能带他们打胜仗,谁给他们吃饭,谁就是他们老大。
文臣不一样,除非是得不到认可,还有是那种,一心只想得到权力,往上爬的人,这样的人才会投靠虞九舟。
没办法,当时宝安王已经登基,占了个正统的名义。
要知道,武皇为皇后时,身边多的是李义府这样的人。
当然了,武皇做了皇帝后,身边不乏忠正贤臣,前提是先坐上皇位,有了正统身份。
虞九舟坐上皇位的话,这些人都会支持她的。
只不过,现在的虞九舟,还是很缺少这种有着卓越的政治才能和智慧,可以进行政治改革公正执法的贤能之士。
卢侦要是能支持虞九舟,这也是一个风向。
进士出身,年轻官员,她还姓卢,绝对是一个风向标。
迟晚接过春归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殿下,臣该出发去清远县了。”
虞九舟应声,今日她也要去内阁。
两个人都要忙碌起来了,休假已过,京都又要忙碌起来了。
“给驸马派车。”
“嗯?”
迟晚歪头不解,上次林制义送的马,还有宫里赐下的马,她不缺马骑。
虞九舟蹙眉看着她,然后吩咐夏去,“让人去给皇城司传信,指挥使出行,派人跟随。”
“驸马位同郡王,礼部把车驾送来了吗?”
春归忙道:“禀殿下,驸马车驾与各种规制已经配齐,宫里赏的人全数退回,只留了物件。”
公主府里面最近被虞九舟整治的铁板一块,不能让公里赐下的人给破坏了。
虞九舟点头,“驸马的护卫由皇城司的人来,仪仗就不必了。”
又不是参加什么大型典礼,不需要把场面弄得太大。
有了位比郡王的车驾,外加护卫队就好。
迟晚不喜欢出行有太多人跟着,“人是不是太多了。”
“若路遇刺杀,你该如何?”虞九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触碰到虞九舟的眼神,迟晚就不再说什么了,也好,人多力量大,也能震慑一下清远县的官绅,让他们配合兼并民田案的调查。
随后,虞九舟又说了一句:“传出去,昨晚驸马跪棋盘,跪了一个时辰。”
迟晚刚想问为什么,随即就想到了原因,皇帝那边需要。
这边虞九舟惩罚了她,等到了皇帝面前,对她就是小惩大诫了。
另外,刚好能坐实,她跟虞九舟不合这件事,就是跪棋盘,也亏虞九舟想的出来。
不过,上次去清远县骑了一匹病马,再次去都给她安排好车驾了,待遇差别明显。
虞九舟没说,车驾是她让人去礼部问的,虽然皇命已经下了,可礼部休假了,没有人去做这件事,按理说上面刚吩咐下来,不重要的人拖个一年半载的都是正常,重要的人物,十天半个月也行吧。
礼部那边本来想,等到开朝之后再把东西送到公主府给驸马的,可既然上面发话了,他们只能照做。
所以今天迟晚就能坐上马车了。
大冬天的,骑马太冷,马车刚好。
郡王级别的车驾很豪华,速度也比寻常的马车快,毕竟有四匹马,轮子也有四个。
这种马车的工艺结构更复杂,造价高昂,一般作为贵族的交通工具,就算用来运货,这个造价也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
迟晚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待遇变化,待遇的提高,说明她在虞九舟心里地位的提高,她的主线任务进展就更容易了。
她对着虞九舟笑了笑,“多谢殿□□恤。”
虞九舟端起了茶水,当作没有听到她话的样子,“给孤备车,去内阁。”
迟晚笑得更开心了,“殿下,这么早,怕是内阁大臣还没有起呢。”
可能是她笑得太开心了,虞九舟不愿意给她眼神,难道她不知道内阁大臣还没有起?
还不到开朝日,内阁大臣只有皇帝召集的时候才会一起到皇宫开小会,她昨晚就让人传了消息。
这人真的是越来越皮了,跟她说话也越来越大胆。
昨晚这人还抱了她,回想起来这件事,虞九舟感觉自己的脸颊热了热,其实已经红了,但她自己看不到。
迟晚凑近了,“殿下的脸怎么红了?”
红的怪可爱的,让人欢喜。
虞九舟:“……”不该问的别问,什么都要问一问。
“闭嘴。”恼羞之下,她的语气并不冰冷,还有一点儿娇娇俏的感觉。
她可是堂堂长公主,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怎么会娇俏。
虞九舟的语气很快就冷了下来,“明日你要参加早朝,不要太晚。”
做什么不要太晚?
迟晚反应了一会儿,“殿下是想让臣早点儿回来的意思?”
不明显吗?
虞九舟给了她一个“你在欠收拾”的眼神,这人话太多了,偏偏总问一些她不想说,准确来说,是说不出来的话,让人羞恼。
第52章
迟晚跑得很快, 她可不敢久留,不难看出来,她后面不是没有听明白, 她是故意说出来, 逗虞九舟的。
显而易见,虞九舟炸毛了。
但是她故意这样,不就是为了虞九舟炸一下嘛。
朋友之间,太一潭死水了也不好,不欠欠的逗一下, 还有什么意思。
反正看到虞九舟炸毛, 迟晚就安心地离开了长公主。
这一次,她坐在豪华车驾里面,公主府的婢女准备好了点心茶水,还有兽皮毛毯放在了马车里。
马车虽不如虞九舟那个大, 但是也不小了,目测十来个平方,她在上面睡一觉, 稳稳当当的就能到清远县。
不过虞九舟的意思很明白,让她早点儿回来, 所以无论去还是回来, 车队的速度都不能太慢。
还好这辆马车的工艺很好,跑起来的时候,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这就是九族工艺, 制不好, 或让皇亲贵族感觉到颠簸,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马车的速度比骑马肯定是慢些的,但也慢不了太多, 用了跟她上次去清远县一样的时间。
可能是因为上次马生病了,她们在路上耽误了许久,要不然不会在路上耽误那么长时间。
早上出发的早,到清远县时才辰时末。
这次来车驾高调,还有几十个皇城司的人护卫着,清远县内早早地得到了消息。
卢侦是清远县的最高官,得到消息后,就早早地在县城外面等着。
但迟晚没有下车,直接让人驾车来到了县衙外面,这样的行为不会惹人不满,反倒是觉得正该如此。
没有上官会在县城门口下车的,但县城内的官员,却不能不出城迎接。
她也是在告诉那些盯着她的那些乡绅,她不好惹,不信的尽管来试试。
迟晚穿的是勋贵的官服,大红色四合如意连纹圆领蟒袍,位同郡王,她是可以穿蟒袍的,头戴乌纱帽,双挞尾革带,圆领袍,没有穿上厚实的披风,就这么走下了车驾。
一身大红色,只有帽子,靴子是黑色的,红色的官袍给人不一样的气势,不管是文官武官,还是她这个一品勋贵。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看着她威风地下了车架。
今日她就是来给卢振南撑腰的,要是清远县当地的官绅不配合,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虞九舟让她坐车架来,她就想到穿官袍过来,这一身是代表她最高品级的官袍。
平日上朝她也要这么穿,要是大型仪式,她还有更华贵的衣服。
就这么一套,就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但穿在身上的气势,不怒自威。
围观百姓们的目光只敢扫一眼,就连忙低下了头。
卢侦带领清远县官员上前,“下官等,参见驸马。”
“起来吧。”
迟晚先一步走进县衙里面,卢侦等人跟在她的后面。
来到县衙堂内,迟晚这才道:“圣上有旨。”
“臣等恭问陛下圣体康安。”
“朕安。”
迟晚在宣读旨意,这样说没有毛病,随后她打开了圣旨,“朕闻清远县居然有人抢夺百姓民田,逼死百姓,朕心甚为忧愤,清远县上下官员需配合驸马,彻查县内兼并民田情况,归还田产于百姓。”
“然驸马迟晚,责任甚重,故由驸马迟晚举荐,任原清远县县丞卢侦为清远县知县,彻查案件,向驸马禀报。”
清远县的案件由卢侦查,但是得是迟晚主导的,什么事情都要向她禀告,征求她的意见。
毕竟清远县的民田,大多是勋贵世家兼并的,皇帝哪怕不知道具体情况,也略有耳闻。
已经死了一个侯爵,还贬了伯,再出现什么问题,他的脸往哪里放。
可圣元帝绝对想不到,虞九舟跟迟晚,是想借由这个案子,把大周给查个底朝天。
迟晚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位清远县官员,一双好看的眸子带上了笑意,“诸位起来吧。”
一众官员起身,部分官员选择抬头看一眼她,再把头低下。
只有卢侦走到了她的面前,“驸马,多谢你。”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陛下。”
卢侦明悟,“臣必当报谢皇恩。”
迟晚弯了弯唇,随即高声道:“清远县的兼并民田案是百姓用血换来的,如果在查案的过程中,谁没有出力,反而拖后腿,本驸马会用他的血,让那些不配合人的知道后果。”
“要是在本案中表现好的人,本驸马不介意向陛下,向吏部举荐,不要怕得罪人,本驸马为你们撑腰。”
棍棒加甜枣,要是这些人还不听话,她不介意用强硬的手段让他们听话。
来这个世界也挺长时间了,迟晚清楚都知道,不是所有事情,怀柔都有用的,不想被敷衍,只能强硬起来。
“是谨遵驸马命。”
众人应声,迟晚对卢侦道:“卢大人,去你家,吾有事找你。”
“好。”
显然,迟晚有事要单独跟卢侦讲,众人有眼力见的没有提出疑问。
来到县丞居住的地方,这里就是一方小院,卢侦虽已娶妻,但妻子在京都居住,并不随她在任上。
因此,小院里就卢侦跟她的一个仆人住着。
这样也好,她们说话也安全。
迟晚带来的皇城司众人,都在外面守着,这样一来,更没有人能接近小院了。
卢侦的仆人端来了茶水放在桌上,然后自觉地离开。
两人都坐下后,卢侦先开口道:“驸马……”
“我字今朝。”
闻言,卢侦一愣,连忙道:“万不敢称驸马之字。”
“此话何意,没有在县衙,而是来到你家,我就是在以朋友的身份与你说话,还是你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迟晚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笑了,原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么有意思,茶茶的。
不过,她确实是来提醒卢侦的。
卢侦连忙摆手,“驸马……今朝多虑了,下官……在下字静波。”
“静波?好字。”
可以理解为灵动变化之意,可以在波澜起伏的世事中保持镇定,是好寓意。
卢侦不好意思地笑笑,“今朝亦是好字。”
迟晚挑眉,“这是殿下取的。”
“殿下?”卢侦惊讶,不说是殿下与驸马关系不睦?
取字这个可以是长辈师者,可以是自己,皇帝或权贵,朋友或同道中人。
长公主殿下是权贵,可外界传言公主驸马关系一般,可殿下愿意为驸马取字,两人的关系绝对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
迟晚“嗯”了一声,“此事日后再说,我今日找你是为了查案的事。”
“想要彻查兼并民田案,首先是土地清查,重新丈量清远县的土田亩。”
这只是一个县,重新丈量田地算不上太难,谁隐瞒少报,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一清二楚。
丈量出来了土地的具体数目,兼并民田的人就浮出了水面。
重点是,有些人的田是用庄子圈了起来,寻常人不给进入,强行测量,必定会引起冲突。
迟晚继续道:“我给你清远县的兵权,清远县卫所的兵都归你调遣,今日我带来的皇城司人员,会留下来二十个人帮你,他们也会随时向我汇报消息。”
“而我给了他们权力,五品以下的官员,反抗者直接捉拿归案。”
卢侦睁大了眼睛,“只要反抗便捉拿吗?”
“不配合也捉拿。”
这是皇帝给皇城司的权力,迟晚自然不会只拿了权力不用。
不用雷霆手段,怎么打响彻查大周兼并民田案的第一枪。
卢侦惊讶于迟晚的权力,可她的眼睛里更多是兴奋,“驸马放心,下官只需要半个月,必定给陛下,给驸马一个满意的交代。”
有这样大的权力,她要是还查不明白,那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迟晚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今日我会在清远县待上三个时辰,这期间把已经掌握证据的人全部带到县衙审问,明日我会呈交陛下,抓人的时候,主人连同大管家一起,都抓起来,分开审问。”
趁她在的时候,把动静搞大一点儿,无差别抓捕,这是她在带头告诉底下的人,不必畏惧权贵,她会为大家撑腰。
然后她又给了卢侦一张纸,上面写着什么。
卢侦接过纸看完上面的内容,眼睛更亮了,“是,下官必定在三个时辰内,把这些事情做好。”
“去吧,我就在县衙等静波你凯旋。”
“诺。”
卢侦带人离开了县衙,迟晚则坐在院子里,闭上眼睛缓慢运转着内力。
内力是积少成多的东西,每日进步一点点,一年下来,总有一次质的飞跃。
只是天赋不同,修行内力时的进展也不一样,没有修行内力天赋的人,连内力是什么都感受不到,小有天赋的人,每日可能会感觉到,有丝丝的内力入体,天赋高的人,才能感受到成股的内力。
迟晚能在这个年龄,达到内力深厚,只要勤加练习,二三十年后,说不定真的能到大成,要是中间有什么机遇,还是能缩短这个时间的。
比如迟晚懂医,得到什么珍贵的药材,就可以配置药丸,熬制药剂,让药材的功效发挥到最大,这样是能够提升内力的。
现代这样的药材都贵得很,也没有什么好的,像什么千年人参,何首乌,现代都是能放博物馆的东西了,古代倒是有,依然很名贵。
有一句话说得对,值钱的东西在古代就很值钱了,不值钱的东西,哪怕放了千年依然是废品,没有什么保留价值。
迟晚逛过药铺,寻常药铺里面是没有千年人参的,大药铺里面的千年人参,那都是镇店之宝。
还好她这辈子身份高贵,等生意做起来就不缺钱了,不管是人参何首乌,只要是她想要的药材,都能得到。
有权有钱,她就不缺药材用。
迟晚正运行着内力,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收起了内力。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声音,“两位,在下乃卢昕,是卢县丞的侄女,此次特意来拜访姑母,还请两位禀报。”
卢昕?好熟悉的名字,那日差点儿被撞的女人,是不是也叫卢昕。
只听外面守着的皇城司护卫道:“卢县丞不在,你可改日再来。”
可卢昕局促的声音,“在下前来投奔姑母,没有地方可去。”
这就难办了。
还是迟晚出声,“让她进来吧。”
“诺。”
小院的门打开,卢昕看到迟晚,没有露出惊讶的模样,只是很惊喜,“恩人?”
迟晚点头,“不必叫我恩人。”
“是,那下官是否该称您一声驸马。”卢昕行礼,一副恭敬的模样。
这人有点儿意思,居然没有隐瞒,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迟晚笑了笑,“你说你是卢县丞的侄女?”
“是,姑母与下官父亲同辈,下官该称她一声姑母。”
范阳卢氏是大家族,也没有分两个族谱,每年祭祖大家拜的都是同一个祖宗,哪怕不是亲姑母,论资排辈,也该叫一声姑母。
听出卢昕的意思,迟晚颔首,“坐吧。”
“多谢驸马。”
卢昕坐下后,先把迟晚的杯子填满了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喊了这个小院里唯一的婢女,“阿明,没茶了。”
叫阿明的婢女立即走了过来,拿了茶壶离开。
卢昕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阿明是哑奴,姑母看她可怜,就选了她做贴身随从,至今已有多年。”
其实很多时候,哑奴很受欢迎,因为他们不能说话,要是还不会写字,许多秘密就说不出去。
显然,卢侦不是这样的人。
迟晚明白过来,怪不得刚阿明一直不说话呢。
“卢县丞是一个不错的人。”也是一个好官。
在其位谋其职,无论是在地方任上,还是任京官,入内阁,卢侦都对不得天下百姓。
不仅是对百姓,此人为人正直,不畏权贵,只要是违背大周律法的官员,她都会惩治,为整顿吏治,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所以在碰到卢侦的那一刻,迟晚就觉得,最好把卢侦吸引到虞九舟这边。
卢昕含笑听着,然后点头认同迟晚的话,她的姑母确实为人确实很好。
随后迟晚问道:“刚刚你自称下官,可是已有功名在身。”
“下官原中山王府长史,今已递交了辞呈,日后可能不再为官,只是吏部还未下发明文,所以我依然自称下官。”
卢昕平淡诉说着原因,仿佛一下从官员,即将沦落为普通人的不是她。
正常来说,进士出身,就算不做官了,身上依然是有功名在身上的,还有随时被起复的可能,要是上面想不起来,那就是一辈子的富家翁了。
但能考上进士的人,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就算放在京城,那也是许多人家里的座上宾,要是能请一名进士做自家孩子的老师,那自家孩子考上进士的概率就更大了。
这就是古代的教育偏差,有钱有势的人,可以请到举人进士一对一指导,家庭稍微富裕的,能请到秀才,很穷的家庭,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只要考上了举人,进士,以大周对这些人的优待,想穷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好不容易考上了进士,却要辞职不做官了,这就令人深思了。
是看不惯中山王,还是被中山王赶出来了。
不过,迟晚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这样。”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说话了,搞得卢昕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卢昕大老远地跑过来,为的可不是投奔姑母,为的是偶遇迟晚,对方不问,她的投靠之事,不就没有谱了。
“驸马,其实在下来此,也不是为了投靠姑母,而是想投靠驸马,在下可以不任官职,只求谋士之位。”
毛遂自荐,真诚待人,卢昕最终选择了把内心所想全盘托出,从那日接触迟晚,再到她的刻意调查,以及今日迟晚来到清远县的所为。
可以说这是一场主上与谋士的互相面试。
看到皇城司的人,带着县衙捕快闯入了清远县高门大户的家,把那些人没人敢得罪的官绅抓走,还有已经贴在城中的告示。
告示内容让清远县所有人,把家中拥有土地数目主动报告县衙,并且县衙小吏会带捕快挨个村子通知保长,让保长务必传达县衙政策,以及保证登记内容的真实性,否则查证之后,保长要获罪,三日之内完成这件事,三日之后开始彻查清远县的田地,隐瞒者依据情况不同,惩罚不同。
隐瞒百亩以上者抄家,百亩以下者,按照田地价值的三倍罚银。
一亩良田约二三十两银子,中等田地约莫十几两银,差等几两银子就能买到,当然了,不同地区的田地,有溢价,也有压价。
总之这个告示一出,迟晚就是在告诉清远县的那些人识趣些,已经告诉你们后果了,不遵从?那就视为挑衅。
可肯定有人不肯,毕竟一旦全盘托出,那都是自己兼并民田的证据,自己上杆子把证据送上去,找死呢不是。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定然会有人伪造田契,把田地暂时记在他人名下。
所以告示的最后一句——清远县施行按地征税,不再收人头税,并入今年开始执行。
意思很简单,以后有田的收税,没田的就不必收税了,并只收银两,不再用物品抵税。
圣元帝说清远县的一切都由她做主,所以在跟虞九舟商议后,清远县变成了试点。
皇帝要稳起来,只能算是偷换概念罢了,再讲讲其中的好处,皇帝自然会同意。
古代大名鼎鼎的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以及借鉴了现代某些合适方法的结合版。
清远县是试点,迟晚今日所做,明日必定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众臣怕是唇枪舌剑,生怕清远县的事情扩大化。
把人头税摊到田税里面,不管是平民还是官员都要收税,只要你有田。
大周田最多的人就是这些官绅,取消人头税,国库无疑会缺少一部分收入,可田税会让这个损失,万倍,十万倍的还回来。
官绅只占大周人口的千分之一,家里的田地却占了大周的八成,这样一来,国库能不富裕嘛。
要不是圣元帝那边不能轻易提改革变法,那就不是试点了,而是整个大周都要配合。
迟晚来到清远县,便是镇压清远县的牛鬼蛇神,却没想到,会引来一个投靠自己的人。
要是说想要通过她投靠虞九舟就罢了,卢昕说的是投靠她,这可真是稀奇。
“给我一个理由。”
一个能打动她的理由。
卢昕脑子急转,“在下与中山王不和,他是王上,如何不是在下能评价的,在下只是想找一个自己实现心中抱负的人,而我的抱负,不是那么的高尚,为国为民为天下,也不想名垂青史,在下只想除弊革新。”
除弊革新?
迟晚笑了,“变法改革是要死人的。”
“可驸马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这句反问,让迟晚怔了片刻,随后满意道:“本驸马交给你一件事,若你做成了,大理寺寺丞这个职位如何。”
王府长史跟大理寺寺丞都是五品,前者局限于中山王帐下,几乎没有了升迁的可能,除非中山王登基,后者的话,代表着她的仕途才刚刚开始。
卢昕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敢问驸马需要属下做何事。”
她已经开始自称属下了。
迟晚说出了自己要卢昕做的事情,“以防有人愚弄百姓,我要你让百姓知道,这件事的好处,不只是清远县,而是全大周的百姓都要知道。”
百姓知道了此事的好处,便自然形成了一股助力,官绅一体,改革变法注定与他们对立,那就与百姓站在一起。
百姓个人的力量是弱,可能百人千人万人,依然很弱小,若是全大周的百姓呢?
这件事不好做,但也并非地狱级的难度,卢昕能做就做,做不了,她也不强求。
说起谋士,大家想到的是诸葛亮,郭嘉这些人,她怎么说也是驸马,卢昕不说如这些历史名人这么厉害,但总得有武皇身边姚崇这样的能力吧。
毕竟投靠她的人,日后都是要跟着虞九舟的,虞九舟一旦上位,潜邸旧人都会任高位。
卢昕当然不会拒绝,主上给了机会却抓不住,那就是自己没用了。
“属下必定全力以赴。”
迟晚抿了一口茶,这件事本就需要人做,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反正现在还不是很着急,可以让卢侦试试,短时间内没有成效,那虞九舟安排的人就可以动了。
当然了,卢侦要是有了成果,虞九舟安排的这些人也就能把效果发挥到最大。
这些日子,谁可都没闲着。
迟晚在清远县做的这些,虞九舟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一次,清远县的鸽子到处飞,或是快马加鞭,在极快的时间把消息送给了京都的各位大员。
得到消息的这些人,第一反应不是去见皇帝,而是选择去见自己背后靠的人,有内阁大臣,有三王。
只是内阁成员今日都被虞九舟召集到了一起,他们得到了消息,也不能跟身边的人商议。
同时,虞九舟把圣元帝想要巡盐的消息传了出来,让三王觉得,这次巡盐会是他们三人之一,并且谁去巡盐,要是成功了,谁就是未来的储君。
这样的消息一出,就看是储君之位重要,还是狙击兼并民田案重要了,也有可能他们会双管齐下,但想要兼得的人,注定死得最快。
虞九舟看着下首的三位阁臣,高正已经俯首,连首辅都与她们站在一边了,剩下的两位不足为惧。
这一次,她跟迟晚在两地配合着,就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开局。
然而总有人不长眼,袁一清上前一步,“殿下,殿下是坤泽,臣并不同意殿下入内阁议事,此事臣已上了折子,在陛下旨意下来前,臣不会与殿下在一起仪事,臣告退。”
还有一个阁老张维斯开口道:“殿下,臣请见陛下,有要事禀报,驸马迟晚前往清远县让人贴出了告示是,什么叫取消人头税,把清远县变成了按地征税,臣要问陛下,是谁给她的权力,让她敢这样做,若没有人给她这个权力,那她就是在造反,臣请派兵捉拿。”
这件事大发了,高正心里苦,想到自己明日要在朝堂上提,彻查整个燕北的兼并民田案,可他哪里知道,驸马玩的这么大,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朝堂众臣就会觉得,这件事是他主使的,且是有预谋的,主张变法的万罪之臣。
到时驸马,就成了被人利用的无辜之人,谁让驸马才十九岁,这个年纪,哪能提出这样独到且一阵见血,高明的变法,他也不信。
陛下,长公主殿下,还有一个无知的驸马,简直把他害惨了!
第53章
清远县就在京都旁边, 是京县,这里发生什么大事,瞒不住京都那边。
京都的人一致认为, 驸马捅破天了。
圣元帝也得到了消息, 第一时间就叫了虞九过去。
看到虞九舟的瞬间,圣元帝就把杯子摔到了她的脚边,愤怒道:“朕给你们权力,就是让你们胡作非为的吗?”
圣元帝快要气死了,他谨慎了一辈子, 居然在晚年, 叫人钻了孔子。
他刚登基那会儿,辅政首辅大臣,是新法的拥护者,还说过, “如此懦弱的君王,何以治天下。”
那人把他当成了新法的继承者,想让他亲政之后, 继续拥护新法,可他偏不, 他一亲政就废了新法。
满朝文武都知道他讨厌新法, 讨厌改革,偏迟晚在清远县做的,就是在施行新法改革, 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尽管他对迟晚说过, 让她可以把清远县当作封地,让她在清远县实行一言堂,但他没有让迟晚碰变法。
虞九舟一脸不解的样子, “不知陛下所说何事。”
“你。”圣元帝想起来,自己女儿跟驸马的关系不好,这件事上说不定跟舟儿无关。
他把折子递给旁边的汪海,汪海把折子递给了虞九舟。
折子上写的是* 迟晚在清远县做的事,还有告示上的内容。
虞九舟合上了折子,“陛下,您说迟晚可以把清远县当作自己的封地处理,她这是在遵旨。”
封地上可以独成一国的,政策完全可以由内部颁布,而不用遵循京都,包括不用请示京都。
只是她这个话的意思,让圣元帝反应过来,“你知道迟晚在清远县做的事情?”
“禀陛下,臣知道,首辅也知道。”
圣元帝愣住了,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一旁的汪海赶紧拿出了药丸,圣元帝吃了一颗才缓过来。
看到药丸,圣元帝再次想到了迟晚,这药丸就是迟晚送来的,这个药丸确实舒缓了他的病症,作为吃药的人,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在好转。
哪怕是因此,他都不能惩罚迟晚太过。
只是面上,他又冷了几分,“你们都知道,唯独瞒着朕,朕是皇帝,还是你们是皇帝。”
“朕,还是这大周的天子,大周的主人吗!!!”
圣元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长公主,首辅,驸马都知道的事情,他这个帝王不知道,是挑衅他吗?
虞九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折子,放在了圣元帝的手边,“陛下,此事高阁老首肯,迟晚去做,臣是看了折子上面的内容,才同意的。”
高正这个先锋是跑不掉的,这件事打头阵的不能是迟晚,更不能是虞九舟。
首辅高正——变法先锋。
圣元帝万万没想到,此事居然是高正主使的。
此时的背锅王高正,也想明白了这件事的内情,从一开始,长公主要的就是变法,不,是陛下想要变法,却通过长公主殿下,还有驸马,把他拉下水。
想想就知道,长公主殿下跟驸马才多大,长公主殿下在宫里长大,对政事了解,见识不输京都官员,可变法这样的大事,她做不出来。
至于驸马,以前就是一个纨绔,与长公主成亲后倒是有了改变,距离提出这样成熟变法,还差得远呢。
所以高正怀疑,想要变法的人是圣元帝,可圣元帝不愿意承担风险,通过长公主,把变法这样大的锅,放在了他的背上,并且这个锅,他是有苦难言。
高正这样想,皇帝同样觉得,高正在儿子被贬后,彻底不想摆烂了,想要在任首辅的最后变法,儿子的仕途完全没了,等他死了,他的政敌肯定不会放过高家。
如果他提出的变法可以利国利民,或许他没有一个好结果,但只要他的变法在,高家就平安无事。
一项利国利民的变法,却保不住自己的家人,那这个大周就完了。
这样一个福泽百姓的变法,百姓会自然而然地护住高家人,不管是皇帝,还是臣子,谁想废除这个变法,谁将遗臭万年。
圣元帝觉得,高正是为了自己死后,自己的儿子至少还能做个富家翁,所以想赌一赌。
他不能允许的是,高正居然通过长公主,驸马做这件事,这俩傻孩子,受骗了都不知道。
“叫高正进来。”
圣元帝都没有看虞九舟递上的折子,直接喊了高正,他要一个解释。
高正进来后,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圣元帝高声问道:“高正,你与朕非要如此吗?”
这是什么问题?
高正一时没明白,只能跪俯在地,“陛下,虽不知臣做了什么,但让君上有此一问,臣罪该万死。”
“万死?你就一条命,一条白绫勒死,你就没了。”圣元帝上前,想要踹他一脚,又把自己撅过去,便只假装路过。
“怂恿长公主给朕递折子,骗驸马去做你的急先锋,跑到清远县大搞变法之事,高正,朕怎么没有发现,你还有变法的能力呢。”
听着圣元帝的冷嘲热讽,高正心里委屈死了。
明明是你想变法,现在全赖到臣子的身上,还要大骂一通给外面做戏。
没错,高正觉得圣元帝自己想变法,为了彻底撇开自己跟变法的关系,这会儿大骂他,就是为了告诉朝堂诸臣,变法是首辅的主意,与皇帝无关。
变法失败,结果由高正一力承担,变法成功,皇帝再出来表示,力挺变法。
反正好事都是皇帝的,坏事都是他这个首辅的。
高正心里委屈,可想到刚刚在外面,长公主递给他的纸条,看了上面的内容,他俯身请求,“臣恳请陛下先看折子。”
纸条上写了奏折的相关内容,所以高正是知道,如果变法成功会给大周带来多大的好处。
而他们这些官绅,将会吐出多少钱。
他高家二十万亩良田,要是摊丁入亩,他高家得多交多少钱。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要是被皇帝,被满朝文武知道高家有二十万亩良田,那他高家,被唾沫星子都能喷死。
像他高家,有这么多田的人不在少数,那些人也不敢说自己家里有这么多田。
丈量田亩时,瞒报的田地,都会重新划分,要是不瞒报,那就是兼并民田的证据。
肯定会有人想到,把田地先记在别人的名下。
只是一旦查出,那就是抄家灭族之罪,隐瞒超过百亩就抄家,他们谁家的地没有个数千亩,数万亩地。
唯一的办法就是,只报合适范围内的地,剩下的那些,任由官府当作无主之地,让官府进行土地的再分配。
这样一来,失去了那些土地,可家族保住了。
高正认为,这是陛下给官绅的机会,官绅要是抓不住,就别怪他心狠了。
花钱买平安,就看那些人觉得钱跟平安哪个重要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失去那么多田地,高正的心都要碎了,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田,就这么交出去了。
可他也不想想,他的田地哪里来的,还都是良田。
多少是别人献的,多少是自己足银买的,多少是强买强卖的。
高家不是什么好人家,高正的儿子,被人称为小阁老,有名的贪。
高正跪在地上,心里在滴血,但他跪在地上,表面看不出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圣元帝还是打开了折子,他可以不信高正,可是他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女儿,绝对不会跟高正站在一起的。
能让她主动地帮忙递折子,那这折子上的内容,说不定有什么惊喜。
看完了折子,圣元帝也没有记住什么,他只记住了一些数字。
清远县实施新法的情况下,会给他带来多少收益,整个燕北施行新法的情况下,又会给他带来多少收益。
一年能多数百万两白银,这还只是燕北一地,要是全大周呢?那就是数千万两银子的收益。
这都是真金白银啊。
圣元帝看到的都是银子,他也只看到了银子。
虞九舟他们却不止看到了银子,不仅是税收增长,简化收税程序,还有增加库银储备,充实粮食储备,一旦灾害或者是战争,这样的储备银子跟粮食,谁来犯都要被打死的。
并且新法可以减少民田兼并,促进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还能提高农业的生产效率。
这么多词汇都是迟晚说的,她还专门解释过了,所以虞九舟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惜的是,这都算不上变法,因为只在清远县开始,燕北试点,不是全大周施行。
虞九舟及时开口道:“陛下,臣考虑过,清远县是京县,可以试一下,也更方便陛下以及满朝文武看到成果,还有就是燕北。”
“燕北的那些官绅,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陛下未与他们计较,那他们总得付出些什么。”
“新法不会在全大周施行,就把燕北变成悬挂在官绅头上的一把剑,让他们老实些,不要动不动就与陛下作对。”
最后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圣元帝的心里,那些官绅天天妄图拿捏他这个皇帝。
他这个皇帝颁布了什么政策,那些官绅要么阳奉阴违,要么夸大事实。
比如他说一件事,他们就十倍百倍的放大,让他自然而然的放弃实施政策,不然就等着成为百姓口中的昏君吧。
而且新法还不是在全大周实施,只是在燕北,外加一个清远县。
圣元帝讨厌燕北这个地方,对这个地方,他是有恨意的。
要真的能给国库带来数百万的收益,倒是未必不能同意。
况且迟晚已经在清远县实施了,还是他亲口说的,让迟晚把清远县当成自己的封地处理。
君无戏言。
他要是表现出来反对,迟晚肯定会被很多人攻击,到时候还会攀扯到舟儿,最后就变成了他这个皇帝的错。
毕竟她们的权力都是他这个皇帝给的,归根结底就是他做的。
这个高正,用银子引诱他,还把握住了他讨厌燕北的心理。
最重要的一点,圣元帝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高正一力承担了燕北变法的压力,这个事情怎么都骂不到他这个皇帝身上,最多是每天要看的奏折多了些,多听听那些大臣的念叨。
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要是他这个帝王连这点儿压力都承受不了,那还要什么银子。
正好,他要扩建皇陵,想要在皇陵里面再建几座宫殿,把宫中的妃子都放过去陪葬。
圣元帝终于道:“你们看着做吧,朕不管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放权给他们进行燕北变法,只是他不承担任何责任,任何骂名都是高正的。
高正再次确定,这就是皇帝给自己挖的坑,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为了高家,他不得不做。
他有儿子,有孙辈,他是就一个儿子,可他的孙辈多,有些孙辈已经考上了进士开始做官了,还有一个已经谋取了荫官,他们的仕途才刚开始。
要是他还能在首辅的位置上待上几年,就算不能像是培养儿子一样,把人给拉到吏部侍郎的位置,至少外放一个高官没问题,等调任回京,也能奔着九卿去。
想明白了之后,高正心理平衡了许多,“臣叩谢圣恩,陛下圣明之君,千秋万代。”
虞九舟垂眸笑了,做这件事,她就没有想过失败。
陛下好名好钱,高正注重高家的利益。
只要让他们看到这些,他们就会同意,况且不是全大周进行变法,只是找一个试点,看看变法的情况,不合适能及时废除。
迟晚有一句话说得对:当人不愿意开窗的时候,你要掀开房顶,他们就愿意了。
人总是喜欢折中的。
事情进展得顺利,虞九舟心情是不错的,但她还没有忘记袁一清的话呢。
“陛下,臣可能不能内阁议政了。”
圣元帝一怔,第一反应是虞九舟在威胁他,他需要虞九舟在内阁盯着,不仅是掌握监国的权力,还有盯着高正,怎么进行变法。
要是虞九舟不能入内阁议政,他的一切谋算都白费。
“舟儿,你是长公主,长公主本就有议政之权。”
这是有祖制的,这不就是他册封虞九舟为秦国长公主的原因嘛。
这样的封号,加上是长公主,只要没有储君,她的地位就是最高的。
他给了她这么大权力,难道她要背叛?
虞九舟行了一礼,“可袁一清说,臣是坤泽,有臣在一天,他都不参与议事。”
“放肆!”
圣元帝看向旁边的汪海,“确有此事?”
差不多,只不过袁一清说的是,在反对奏折得到批复之前,不与长公主议事。
这个意思可以理解成长公主说的那样,也可以理解成,只要陛下坚持,他也能妥协。
可谁让袁一清看到他们这些内监,总是高高在上的,还要骂他们一句阉人。
平日口上不积德,遇到事情就不会有人帮他。
汪海低头道:“禀陛下,确有此事。”
“简直无君无父。”圣元帝冷声道:“既然他这么说,来人拟旨,批了袁一清请辞的折子。”
袁一清没有请辞,可陛下说了,他不辞也得辞。
“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入阁议政。”
高正掌管着吏部,张维斯跟袁一清,就是内阁阁臣,没有掌管哪个部。
皇帝这是给外界一个信息,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不给朕办了,那朕也就不必容忍你们了。
圣元帝其实是一个很听话的皇帝,只要不抢他的权,不抢他的钱,他好说话得很。
他要主动放权给虞九舟,本质是为了自己,袁一清阻止就是跟他对着干,直接一撸到底震慑众臣。
这样的结果,虞九舟是满意的,接下来就等迟晚那边的消息了。
迟晚带了皇城司的人,还有清远县兵卫所的兵,在绝对的实力下,清远县的那些人阻挡不了。
清远县的田地,本地的官绅占的田地其实并不多,真正拥有清远县田地的人,都住在京都。
这一次必须杀鸡儆猴,到时候燕北就容易得多。
虞九舟在皇宫跟人斗智斗勇,迟晚在清远县,被吵得头痛。
“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光禄寺少卿。”
“少卿算个屁,我母亲是广恩伯。”
“我祖母是永春侯。”
“我爷叔是袁阁老。”
“我家主人是……”
这些人开始自报家门了,迟晚挥手,示意人都记下来,看看这些人的后台会不会认。
只是这些人太吵了,迟晚冷声吩咐,“把他们分开关进大牢审问,死不了,就往死了审。”
她的桌面上有这些人的资料,什么欺男霸女,还有些人手里有人命。
旁边卢侦已经回来了,“驸马,人都抓回来了,下一步下官会让人把告示内容宣传出去,清远县的田地,半个月内,下官一定清查丈量完毕,并开始今年的税务收取。”
迟晚点点头,“不必担忧,放手做就是。”
这时,陈远走了进来低声道:“驸马,妥了。”
她知道,虞九舟那边完美地解决了圣元帝,内阁。
迟晚笑了,她们早就商议好了,让高正做这个先锋,两人隐藏起来。
至于改革带来的名利,她们都不需要。
对两人来说,目前做这件事,危险大于利,等圣元帝死后,虞九舟彻底掌握了权力还差不多。
就算是这样吗,虞九舟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等她失去了权力,新法很有可能会被废除。
由圣元朝开始的话,主要压力由圣元朝承担,到了虞九舟,她只要一句遵循先帝,遵循祖制,就能挡住大部分人的口水。
那个时候,她做的只是遵循祖制,又不是法度的改革者。
最最重要的是,越早变法,对百姓的好处就越大。
等下一朝,只要不废除变法,这个变法就很有可能会永久地存在下去。
迟晚想到历史上的变法,商鞅变法是秦孝公开始的,再经过秦惠文王一代,商鞅变法就一直存在下去了。
一个变法只要能坚持两代,基本能存在下去,当然了,秦国是因为历代明君,就出了胡亥一个不孝子。
大周要是继虞九舟之后依然是明君,变法就会在大周存在下去。
变法在圣元帝开始,如果虞九舟成功上位,那变法至少能存在两代。
两代之后,人们差不多也该习惯了。
迟晚起身,拍了拍卢侦的肩膀,“清远县的事就交给你了,皇城司的人也交给你,有什么事,加急来跟我说。”
卢侦连忙行礼,“多谢驸马。”
“对了。”迟晚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的侄女卢昕,就是那个看起来比你大的侄女,我让她去帮我办事了,静波觉得,她如何?”
卢昕?
卢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不是在中山王府吗?”
“她给吏部递辞呈了。”
对这件事,卢侦倒是没有惊讶,“辞了也好,反正她那个官做得不开心,劳烦驸马见到她,帮下官带句话,她父母那边有臣来说,她不必担心,好好为驸马办差就好。”
卢侦没有问卢昕去办了什么差事,只是说帮侄女说法,这样的姑母真不错。
迟晚笑了笑,“好,这事,我应下了。”
“那静波,我就先回京都了。”
卢侦拱手,“下官送驸马。”
“不必送了。”
迟晚走出县衙,坐上了车驾,她只留了两个皇城司护卫。
两个人驾车,速度稍微放慢了些。
迟晚从县衙离开的时候,刚跟内阁议完事的虞九舟也得到了消息——中山王意图刺杀驸马。
虞九舟把纸条捏成一团,心跳如擂鼓,对身旁的人道:“让黄悦澄马上带人去接应,带多些。”
“还有,叫暗一带上暗卫也去,孤要驸马好好的,一根头发都不能掉。”
虞九舟坐上回长公主府的马车,想了许久又回府,“告诉巡防营去清远县帮卢侦,让他们务必路过驸马经过的那条路。”
有皇城司,暗卫,还有巡防营的骑兵,按理说这样已经够了,可她总觉得还有哪里少了些什么。
……
路过竹林时,迟晚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有陌生气息,最少有二十人。
迟晚不慌不忙的打开缩小版罗汉床上的木板,里面有弓弩跟刀。
她脱掉了外面的官服,换了一条蹀躞带,上面有很多小环,她在上面挂上了两把佩刀,又挂了两个箭袋,还有一些火石之类的东西。
随后她开口对驾车的两人道:“警醒些,加快速度。”
马车的速度突然加快,迟晚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也加快了,不过凌乱了许多,她更加确定了,外面的人是冲自己来的。
刺杀?
也对,最近她碍了不少人的眼,特别是中山王。
迟晚闭上眼睛细细听着,那些人开始变阵,要发动攻击了。
来了!
第54章
“有刺客!!!”
一阵箭雨飞来, 驾车的两名皇城司护卫也发现了有人刺杀,立即出声惊醒。
也多亏了迟晚刚刚提醒了,两人都没有受伤。
勋贵车驾可不只是大跟华贵, 还有防刺杀功能, 车驾的木头很坚硬,内镶了铁片,但不是密封的,以防车驾门锁起来了之后,从别的地方还能打开。
毕竟是车驾, 不是牢笼, 用心程度非普通车驾可比。
两个护卫拉出旁边的隔片,挡住了飞来的箭雨。
“驸马,有二十多人,我俩只能对付四个。”
能二打一, 说明黄悦澄给她安排的护卫,都是皇城司的佼佼者。
迟晚拿了弓弩走过去,给两人一人一个, “加上这个呢?”
啊?
谁家好人出行带弓弩的,两人拿起弓弩掂量了一下, 比军中弓弩都要好用, 造价一定很高,没有在军中普及,恐怕也是因为造价问题。
迟晚打开了马车的小窗, 一支箭直接从小窗射到了里面了, 她的手柔软地转了一圈,那支箭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手掌上绕了一圈, 然后掉落在了马车上。
她鼻子轻轻闻了一下,居然还有毒,且是剧毒。
迟晚立即拿出了药丸,“把药吃了,箭上有毒。”
箭上有毒,刺客的刀剑上肯定也有毒,不小心划伤可就完了,她们就三个人。
两个护卫也不怀疑,驸马身上有解毒丸太正常了,效果绝对是一等一的。
迟晚连着打开了马车上的六个小洞,然后把连接上面的小桌板拉下,每一个上面都放上了弓弩,几根金线拉在手里,她轻轻一拉,六支弩箭一起发射。
她的反击,让箭雨小了些,在她安装箭支时,箭雨再次变大。
不过,以车驾的坚硬程度,就算车驾变成刺猬,也伤不到她。
“你们两个小心,挡不住就到马车里面。”
迟晚话音刚落,护卫就喊道:“驸马,马被射死了两匹,剩下两匹马受了惊。”
“那就砍断缰绳,让马车停下。”
“是。”
护卫砍断了缰绳,马车猛地往下顿了一下,迟晚用内力扶了一下弩箭,它们这才没有掉落。
还好车架是四个轮子的,重量不是压在马身上的,不会下坠。
“你们进来。”
迟晚喊了一声,让两个护卫进来。
她们进来后,迟晚把金线递到其中一人的手里,“你们一个人拉线,一个人填装。”
两位护卫配合得很好,双方都在发射弩箭。
但箭支是会见底的,马车上也就一百多支箭,外面的刺客,为了方便,一人顶多携带二十支。
二十多名刺客,也就是四百多支箭,经过这几轮的箭,刺客身上的箭支也剩下不了多少了。
迟晚靠近了马车外,两只手都拿着弩箭,等着刺客的靠近。
一刻钟后,箭雨停下,迟晚还是没有走出去。
她拿了一颗橘子扔了出去,立即引来一阵箭雨。
真阴啊,这要出去,还不得被射成刺猬。
她算着呢,刺客身上的箭还没有用完。
身后的两个护卫道:“驸马,我们没箭了。”
她们这边没有了箭支,对面估计还有个几十支,他们要逼近了。
迟晚把腰间的箭支解下来,只给自己留了三支,“等他们靠近,就射箭。”
刺客停止箭雨骗她们,她们也可以骗。
当然,两个护卫身上是真的没有箭了,箭是她身上的,只有二十支。
而她分给了护卫十七支,怎么也能发射三轮。
迟晚用心听着外面的情况,刺客动了,他们在靠近。
先走出来的有五个刺客,就知道他们不会全部出来。
小窗里面,能明显看到刺客走出来的时候。
“射!”
随着迟晚一声令下,六支箭射了出去,三个刺客倒地,剩下的两个刺客找到了掩体,立刻发射手中的弩箭。
他们身后的刺客也跟着发射箭支,又是一轮互射。
这一下,她们是真的没有箭支,迟晚眼睛冷了冷,“出刀。”
“是。”
就在这时,迟晚突然看到有什么东西扔到了马车边上,随即一个爆炸,马车震了几下,眼看就要散架的样子,两名护卫都被炸蒙了。
炸药!
古代有火药不足为奇,大周早就研究出来了火炮,东海海盗来犯的时候,两船相遇,拿炮对轰的多。
大周前期对火药很重视,中期没有了战事就懈怠了。
火车边上的火药,应该是刚刚趁箭雨的时候,他们放过来的。
出来刺杀带火药,不讲武德。
马车里面不能再待了,他们手里肯定不止这些火药,要是再来两下,马车肯定要炸开了。
“准备出马车。”
迟晚看了两个护卫一眼,“我出去,你们在里面等着。”
“驸马,我俩先出去,若是我们死了,烦请驸马替我们照顾好妻儿老母。”
迟晚感动之余,又一点儿无语,“你们放心,我不是出去送死的。”
“驸马,你不能冒险。”
“好了,听我的,谁再多言,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迟晚故作发火的模样,两个护卫不敢再说。
她可不是在找死,既然决定要出去,她是足够相信自己的实力。
迟晚拿起旁边的官服,再次从马车里面扔了出去,这次箭雨来得晚了一秒。
或许是看到了官服的颜色,以为是迟晚,才来了一波箭雨。
官服被射得粉碎,迟晚趁机跳了出去,直接冲向旁边的一颗巨粗的竹子,用最快的速度,灵活地上了竹子的尖上。
她的内力深厚,脚借用竹身,能很容易地到竹子上面。
居高临下的情况下,她能看到,还有十九个刺客,他们抬头正在寻找她的身影。
能让他们找到才怪呢。
迟晚换了几棵竹子,她已经到了他们的头顶,他们都没有发现她的人。
她双脚夹在竹子上,倒挂在上面,手中的弩箭射出。
以她的眼力,能看清楚刺客之间的互动,尽管他们都穿了黑色,可能看出他们的阵势是以谁为中心的。
迟晚把最后的三支箭发射而出,三个刺客直接倒地。
看到同伴的死亡,剩下的刺客连忙往上空射箭,可迟晚已经换了地方。
并且,刺客们已经没有了箭。
没有了箭的他们,迟晚丝毫不惧,脚尖轻点落在地上。
刺客们对视一眼,瞳孔中满是惊愕,不是说驸马不会武吗?
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没有了选择,只能冲上去,要么他们死,要么迟晚死。
迟晚抽出腰间的两把刀,一把刀朝后,一把刀朝前。
两个护卫也跟了上来,看到自家驸马这个造型,整个人都懵了。
她们担心驸马出事,也不管刺客多不多了,冲着就出来了,现在看来,驸马是打算一个人硬刚十九个刺客。
不是,也没人说过,驸马这么厉害啊。
别说她们懵,对面的刺客也挺懵的,特别是她打算耍两把刀。
普通人能把一把刀练好就很厉害了,调查说驸马是个废物,不懂武术,经常因为□□被人打,总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没人说她会武啊。
但他们这么多人,用得着怕她们三个?
刺客们立刻冲了上来,迟晚没有杀过人,可她出刀毫不留情,今日不是刺客死,就是她死,在生命被威胁的情况下,她不可能留手。
她出了两刀杀了两个人,这样快的刀法,还有干净利落的杀人,让刺客的脚步顿了一下。
刺客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们马上又冲了上来。
迟晚用脚勾起一把刀,脚尖猛地踢了一下刀柄,刀直接飞向刺客,又刀了一人。
十几个刺客冲上来,应对起来是有些吃力的,毕竟这些刺客,平时一个人对付三五个普通军士没问题。
他们的战力很强,在经过一会儿的慌乱后,他们就组成了阵形,把迟晚困在了里面。
她的那两个护卫被另外两个刺客纠缠着,分不出手来帮她。
迟晚面无表情,眼睛更冷了些,随后她又抽出了腰间的最后一把刀。
两只手握住三把刀,就这样盯着面前的刺客。
刺客们被她古怪的行为惊了一下,然后全部冲了上来。
迟晚把手中的三把刀,耍的眼花缭乱,刺客还没有看清楚刀呢,就被刀刺中了要害。
三刀流很多人都知道,还有人专门练习,迟晚其实不会。
她只是用两把刀吸引刺客们的注意力,在他们被另外两把刀吸引时,第三把刀直接杀了对方。
在内力的操控下,三把刀并不会掉落。
刺客们也没有看出来,她左手不动,右手把另外两把刀耍的飘忽不定,让人看不懂她的招数。
白衣染血,就像雪地落梅,有一种令人惊艳的美感,只是迟晚的白衣上是血,多少有点儿诡异了。
一个人面对十几个受了专业训练的刺客,并且刺客越打越少,现在只剩下了五个。
那五个刺客刺杀过无数次,这是他们第一次心生退却。
只有五个人了,迟晚收起了一把刀,这个时候可以硬刚,不用耍那么多的花招。
不过,有时间的话,她得找一个会三刀流的师傅,最好是经常练习,以防遇到刺客的时候,又以寡敌众。
哦,还有长的武器,一长破万敌,赵子龙一杆长枪七进七出,不管是枪还是戟,只要耍得好,面对这些刺客,她就不会打得这么吃力。
要是对面的刺客知道,这个时候迟晚居然在走神,他们该气死了。
或许是他们被迟晚杀怕了,此刻已经不敢再冲上来了,反而对视了之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
嘴上说的却是,“撤。”
逃就逃,撤是什么?
迟晚脚尖轻点,飞身追了上去,刚处理掉两个刺客的护卫看过来,看到的就像是雪花卷起了红梅,在空中起舞。
“杀神。”
不知道是哪个护卫念叨了一句,不过十息的时间,迟晚就把剩下的刺客杀掉了。
护卫这才跑了过去,两人一起下跪,“属下多谢驸马救命之恩。”
这一次要不是驸马,她们就死定了。
迟晚赶紧把她们扶起,“你们也是为了保护我才身陷险地的。”
两个护卫还要再说,就见驸马转身抱住一根竹子吐了起来,“呕”
第一次杀人,哪怕杀的是刺客,可结束之后,她还是有些受不了了,特别是空中弥漫着血腥味,不吐才怪呢。
迟晚觉得自己要去看心理医生,可惜古代没有心理医生。
她正吐着,暗一在这时赶了过来,看着一身血,正在吐的驸马,心脏都要吓静止了。
“驸马?驸马你没事吧?”
要是驸马出事了,不敢想以殿下吩咐她们时的状态,会做出什么事。
暗一都不管那两个护卫,直接现身。
这熟悉的身影,迟晚就知道是虞九舟派来的,特别是里面的那个暗十,她怀疑上次那个小册子,就是暗十写的。
迟晚摆摆手,“我没事,就是有点儿恶心。”
“皇城司的人就在后面,他们马上就到,还有这两个护卫,见过了我们,在下就把她们带走了。”
要是知道驸马已经解决了刺客,她们肯定不会现身的,这不是太着急了。
“那什么时候还回来?”
那两个护卫也很尴尬,她们知道,暗卫是不能露脸的,看了暗卫的脸,人家不杀人灭口,都算是好的了。
暗一扫了她们一眼,“等调教好了就让她们回来。”
两个护卫赶紧说愿意,总比丢了命强。
迟晚点* 头,等暗卫们都消失后,她站在原地没等多久,黄悦澄就带着皇城司的人来了。
看见只有迟晚一个人,还有满地的尸体,黄悦澄怔了一下,打量着浑身是血的迟晚。
“驸马可有受伤。”
“没事。”
黄悦澄又找了找,为什么没有皇城司的护卫,他们都死了?死在了哪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驸马,皇城司人员的尸体在哪,下官让人去为他们收尸。”
迟晚挑眉,“放心吧,没人死,本官只带了两个护卫过来。”
说到这里,她放低了声音,“她们被殿下的护卫带走了。”
黄悦澄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深知不该问的不问。
“驸马,我们先回京都,殿下很担心你。”
虞九舟担心她?
迟晚的嘴角勾起,“那我们马上回去。”
“好。”
黄悦澄应了一声,让人处理尸体,“可惜没有活口。”
不然就能审是谁刺杀的了。
“有没有活口不重要。”无非是那几个人,迟晚平淡道:“这些刺客的尸体带回去,夜里让分别扔到中山王,颖王,还有宝安王她们的府上,上面写,驸马遇刺,刺客奉还。”
到时候,没有做的人就会疯狂想办法解释,做过的人就会心虚,好戏即将开锣。
黄悦澄心中讶异,对迟晚硬碰硬的决定感到佩服,那可是三王,自从陛下召他们进京以来,所有人都把他们认定成了储君人选,没有人敢这么得罪他们。
自家指挥使大人这么刚,黄悦澄的背都挺直了些。
原以为长公主殿下传话,让她配合驸马,她觉得自己事事都要做得面面俱到,如今看来,驸马胸有成算,且不是畏畏缩缩的人。
皇城司众人砍下竹子,绑成了竹排,每匹马拉一具尸体,二十多具尸体被拉进城的时候,引来了无数人的议论。
特别是迟晚一身染血的衣服,让人不免猜测到了真相。
“驸马这是遇到刺杀了?怪不得死了这么多刺客。”
“京都边上,天子脚下,居然敢对当朝驸马行刺杀之事,简直是反天了。”
“还好皇城司的人保护得当,不然还不知道驸马会怎么样呢。”
“不行,我要回去让家中上折子,必须让陛下彻查。”
“对,我等学子可以联名,找人帮我们上书,一定要还驸马一个公道。”
此时有不少出来打听消息的人隐没人群中。
迟晚这么高调地回来,毫不掩饰自己被刺杀,一身血衣回京,看着驸马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即将坠马。
事实上,迟晚一到公主府就从马上坠落了,要不是旁边黄悦澄接得及时,人肯定要摔一跤。
身上这么多血,还要摔一跤的人话,人恐怕都没了吧。
公主府外面“路过”的人不少,都看到了这一幕,开始以讹传讹。
有人说驸马重伤,有人说驸马当场摔死了。
外面怎么传,迟晚心里有数,因为她一进公主府就活蹦乱跳了,没错,她刚刚在公主府外面是装的。
然而来到永宁院的瞬间,她立即假装虚弱的扶门而入。
焦急坐在正厅的虞九舟,已经得到了她无事的消息,可看到她浑身是血,走路踉跄,几乎没有了力气,还要强撑着扶门入内的样子,虞九舟猛地握紧了拳头。
她忙起身上前,也没有吩咐旁边地人去扶,她亲自走出了屋子,快步去扶住了迟晚。
“叫太医来。”
听着虞九舟急切的声音,迟晚忽然笑了,然后站直了身子,“殿下,臣没事。”
她就想逗一下虞九舟,见对方这么紧张,她赶紧表示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
虞九舟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
哪知迟晚把身上的血衣直接脱掉,“你看,真没事,只是做戏给外面的人看的。”
看她真的没事,虞九舟:“……”
好想捏着这人的耳朵,转个两圈。
“暗一说,你吐了?”
“嗯。” 迟晚点头,“第一次杀人,可以理解。”
第一次?
虞九舟掩饰眸中的疑惑,连她这个长公主都亲手杀过人。
同样是重新活一遭的人,居然是第一次杀人,看来上辈子迟晚被保护得很好。
迟晚上辈子应当从文吧,还是养尊处优,受到精心培养的世家女。
“无事就好,今天之事,你做得很好。”
可惜迟晚太年轻了,而且她入阁议政了,暂时陛下不会让迟晚也入阁。
至少,内阁成了她这个长公主的一言堂,或是高正从首辅之位下去,为了给她找一个对手,让迟晚入阁。
就是不知道,陛下的身体,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虞九舟的夸赞,让迟晚露出了笑脸,“多谢殿下夸奖,今日臣一个打二十个,可惜殿下没能看到臣的英姿。”
有人的尾巴要翘起来了。
尽管今日之事告了一段落,迟晚还是很好奇,“殿下怎么能确定,高正不会直白地问陛下。”
虞九舟眸中含笑,说出来的话却略显悲凉,“孤信君臣两不疑,却不信当今陛下能与人两不疑。”
不管是高正,还是她这个亲生女儿。
今日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皇帝是在怀疑她,而非是觉得她情有可原。
多亏了她跟迟晚一直营造出来不和的表面,不然皇帝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她们。
迟晚挑眉,“殿下的意思是,不管今日面对陛下的人是谁,只要聪明些,都不会直白地问。”
“嗯。”虞九舟点头,这就是摊上这样君王的悲哀。
“可要是高正辞官呢?”
迟晚觉得,高正在这个时候急流勇退,可能死得没有那么惨。
虞九舟不知她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但还是耐心解释,“急流勇退,能保住高家一时,保不住高家一世。”
“不为谋,便为敌,孤不杀他,有的是人要杀他。”
迟晚只是确定一下,现在的她能不能急流勇退,看来是不行了,正如她之前想的那样,还是得等一切稳定下来才能跑路。
“也好,有了高首辅打头阵,殿下与我,也能轻松些。”
虞九舟总觉得她还有未尽之言,又说不出是什么,“你先去洗漱吧,孤让人准备了吃的。”
迟晚如此奔波,定是饿了。
别说,迟晚摸了摸肚子,嘿嘿一笑,“还是殿下细心,我的肚子早就空了,毕竟我一个人对付了二十个刺客哦。”
虞九舟:“……”可以不用翘尾巴了,知道你很厉害了,虽然她也很惊讶迟晚居然这么厉害。
那可是二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刺客,就是朝中大将,都未必能比得上。
不过,有些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迟晚眯眼一笑,“殿下,可能你也要换身衣服了。”
嗯?
虞九舟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一身淡蓝色襦裙上,沾了血色。
也不知道迟晚身上染了多少血,当时一定很凶险吧。
虞九舟打算给迟晚安排几个暗卫保护,“孤给你安排几个暗卫,她们会跟着你。”
她没有解释,要是疑心重些的,怕不是以为她监视自己。
但迟晚还是理解了虞九舟话里的意思,“殿下是想让人保护我吗?”
她眼睛亮亮的,就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虞九舟终究没有抵挡住这双好看的眸子:“……嗯。”
应完她就转身回内间,不给迟晚再说话的机会。
第55章
初六, 圣元二十八年第一次早朝。
等待早朝开始的众位官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开始小声讨论驸马跑到清远县搞变法, 结果把自己搞嘎了的事情。
昨天公主府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再加上迟晚那一身血,在公主府外面那一坠,京都都在传,迟晚可能已经死了。
包括这些官员,也得到了消息。
“你说, 驸马到底死了没?”
“死了也活该, 谁让她跑到清远县大搞变法之事。”
“可你不能否认,驸马此举是利国利民的。”
“你们懂什么,要做这件事的是首辅,驸马只是被人拎出去当了急先锋。”
“高阁老?那岂不是就算驸马死了, 此事也板上钉钉了。”
“未必,看看陛下怎么说了,等下上朝, 还请诸君随我弹劾驸马。”
“弹劾驸马?你也敢,看看会不会被外面的学子的口水淹死。”
“一些学子而已, 怕什么。”
彻查兼并民田, 丈量土地,摊丁入亩,这些事情一旦实施, 伤害的将是他们这些官员的利益, 官绅虽说是一体,可是没有官,那些乡绅算得了什么。
大乡绅的背后都有官撑腰, 得到利益最多的人也是官,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反对。
一群人正在讨论,特别是听到事情的幕后主使是首辅时,不免小声蛐蛐。
“众臣入殿。”内监看时间差不多了,高声喊道。
众臣立即陷入了安静,跟他们不一样,内阁阁老就算道了,也是茶室喝茶,等着早朝开始。
听到内监的声音,这才从茶室里走出来。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上朝的还多了两个人。
虞九舟穿上了长公主的黑色绣金华服,华贵又充满威严。
看到她与首辅高正一起走出来,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特别是看到她的左边边,还有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红色衮服的人,等她们靠近,众人才看清楚那是驸马。
驸马没死?不仅没死,还一点儿事都没有,还来上早朝了。
众人自觉靠在台阶两边,目视几人路过。
然后不停地有人行礼,“臣等,参见长公主殿下,驸马,首辅大人。”
三人目不斜视,也没有看旁边的人,表现出来的气氛不太好,三人似乎在喝茶的时候有过争吵。
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三人在房间里面喝茶,谁都不理谁。
迟晚跟虞九舟还要表现出不和,一出公主府的门,两人就各自上了自己的车驾。
两人之间表现的很冷漠,进到房间喝茶后,高正主动跟她们打招呼。
只听虞九舟:“嗯。”
迟晚:“嗯。”
于是房间除了喝茶的声音,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那叫一个尴尬,高正心想:你俩都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于是三人的氛围就比较冷漠,人是走在一起的,冷气是一同散发的。
感受到三人身上的冷意,众臣面面相觑,心里有一万个问题,一个都不敢说出来。
三人入殿,高正站在右前方,文官之首。
而虞九舟站在龙椅下首,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众人,不动声色地站着。
台下距离龙椅有两层台阶,虞九舟就是在第二层站着,比皇帝矮一些,比众臣高一些。
迟晚看了一眼左前方,三王所在的位置,就这么走了过去,还躲在了他们身后。
三王已经收到她送的刺客尸体,看到她过来,三王不自觉地心虚低下头。
随后心想,刺杀的人又不是自己派去的,心虚什么。
而真的派刺客去的中山王,理直气壮地想:刺杀都刺杀了,她又没有证据。
看着三王一同看向她,迟晚面无表情地迎着他们的目光。
还是宝安王先开口,“昨日听说驸马浑身是血地回来,我担心了许久,本想亲自上门探望又担心打扰驸马。”
迟晚弯了弯唇,“多谢。”
今日还要敲定宝安王巡盐的事,双方恐怕要短暂的和谐一些。
颖王还是那样的笑面虎,“今朝……驸马没事就好,本王担心得都睡不着了。”
上次被迟晚怼,他还心有余悸,上次还没什么人,今日在朝堂,万一被迟晚当众给怼了,他更没脸。
见二王都打招呼了,中山王觉得,单自己不打招呼,显得刺客就是他派的了。
“驸马……”
哪知迟晚扭过头去不看他,当看不到的样子。
她知道刺杀是中山王做的了,虽然三王可能都想她死,但是中山王是第一个这么做的。
不搭理颖王,直接无视中山王,这样的做法让宝安王眼睛亮了一下,再想到长公主想要推他去巡盐,难道长公主府准备站在他这边了?
很有可能,不然刚刚迟晚怎么只跟他说话。
迟晚跟长公主的关系是不好,可同出长公主府,利益是一致的,关系再不好,在外面总不能互相拆台。
宝安王这样想,颖王也在想,为什么迟晚只跟宝安王说话,看来上次花船刺杀的事情,驸马还是把凶手当成了他。
现在好了,看情况公主府肯定是要站在宝安王那边了。
可宝安王要是死了呢?
颖王恶狠狠地想:巡盐路上意外频发,死掉了多少皇嗣,一个还不是皇嗣的人,又能如何。
宝安王开心,颖王心生恶意,中山王气得要死,恨不得再做一次刺杀。
天子脚下,能有几十个暗卫很不容易了,想要更多的人刺杀,就得有兵权,可为了杀迟晚暴露自己在军中的实力,不划算。
一旦动兵,视为谋反。
反过来想想,一下子派出来二十多个暗卫,足以看出中山王必杀迟晚的决心。
当时迟晚带了几十个护卫,皇城司的精英不过几个,剩余的那些护卫对付刺客,一对一都难,皇城司司卫对付普通人还可以,对付训练有素的暗卫,简直是痴心妄想。
刺客手里还有比□□厉害的弩箭,还有炸药,别说杀几十个司卫,就算是一支千人军队,怕是也逃不过去。
何况迟晚只带了两个人回去,若她不是内力深厚,肯定要死在竹林。
反正这一次,中山王损失重大,他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了。
看到迟晚对宝安王优待,中山王心中更是愤怒她的不知好歹,同时记恨上了宝安王,对付不了迟晚,他还对付不了宝安王嘛!
就这短短的一个交锋,每个人都确定了下一步的目标。
早朝时间,顶多允许他们眼神传递一下信息,很快就有内监的声音响起,“陛下到。”
“臣等恭问圣躬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安。”
皇帝回了一声,早朝就正式开始了。
皇帝旁边站着的是汪海,他拿出圣旨高声道:“诸臣贺表,朕深感欣慰,今逢新春伊始,朕愿天下臣民,皆得幸福,阖家安康,农者五谷丰登……”
迟晚没仔细听,但她在数有多少个字,好几百个字,那这肯定是翰林院的人写的,不能是皇帝自己动笔。
要知道圣元帝祭天的青词都是别人写的,生怕被神明知道他文采不佳。
念完了圣旨,众臣回应,“臣等叩谢陛下,陛下仁慈圣明。”
彩虹屁过后,终于开始了正事,汪海合上了圣旨,“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
皇帝点头,汪海高声道:“讲。”
“臣弹劾驸马在清远县胡作非为,违反祖制,不尊大周律法,意图大行变法之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就知道今天早朝有很多人要弹劾迟晚。
第一个出来的是圣天府府尹王瑾,此人是中山王的人,除夕宴上就针对虞九舟跟迟晚,现在又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当时迟晚让他腹痛了许久,没想到还是不长记性。
下一个是右都御史李福寿,上次因“肺痨”之事,被人孤立了许久,毕竟谁也不想被他传染,后来请了太医,才说他是旧疾。
“臣也弹劾驸马,既然无事,就该换好了衣服回京,一身血衣给谁看,影响京都治安,百姓难免恐惧惊慌,还以为天子脚下都不安全了呢。”
这俩人,每次都是他俩先跳出来。
王瑾的弹劾,圣元帝没有听进心里,他已经接受了试点变法的事,只要能给他带来银子,又不是让他承担压力,又有何不可呢。
可李福寿的话,他倒是觉得有理,迟晚一身血衣,带那么多刺客回京,百姓议论纷纷,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子脚下治安多差呢。
这时,都御史出来道:“臣也有本奏。”
“臣弹劾圣京府府尹王瑾,天子脚下有刺客刺杀驸马,他这个府尹是怎么当的,依他所言,驸马遇刺,还是驸马的错了?驸马把刺客带回京都,送往大理寺查案也是驸马的错?
“那请问王府尹,圣京百姓遇到事情,请求圣京府衙办案,你王府尹说,为了不让衙门有案件,就干脆不理吗?那本官算是知道,为何圣京府出现了刺杀,王府尹没有上折子请罪,还要在朝堂上弹劾驸马了,原来王府尹是为了推卸责任,把责任推到陛下身上。”
天子治理圣京不行,所以发生了刺杀案。
可你这个圣京府府尹就逃过责任了吗?
圣元帝:对啊,凭什么把这件事怪在朕头上,朕管着大周天下,要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都怪他,那他这个皇帝天天背锅算了。
驸马在京都遭遇刺杀,首先怪罪的就是王瑾这个府尹,怎么先把过锅甩他身上了。
皇帝反应了过来,语气不善,“都御史说得有理,王瑾,你这个圣京府府尹,不想着维护京都缉拿真凶,反倒是参遇到刺杀的驸马,王瑾,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还有你们。”
圣元帝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众人,“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朕还没死呢!”
听到皇帝发怒,还说到了“死”字,满朝文武都跪下,“臣等罪该万死。”
迟晚正感叹都御史董书翰的能言善道呢,不愧是言官,这张嘴绝了。
她跟着众人蹲下,多亏了衮服够大,谁也看不到她是跪着的还是蹲着的。
还是皇帝冷哼一声,“好了,你们都死了,让朕一个人做你们的事情?那你们也该等等,等朕选好了你们的接班人。”
众臣不敢说话,圣元帝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一旁的虞九舟,“给长公主赐座,工部尚书,下次早朝,朕要看到有一张麒麟椅在那里放着。”
工部尚书连忙上前,“臣遵旨。”
圣元帝就是要告诉这些人,他是老了,可皇权以后未必就交到他们背后的主子手里了,他还有女儿,他的女儿会给他生一个皇孙。
以后皇位,他难道不能传给自己的皇孙?
想到皇孙,圣元帝就看向了正在摸鱼走神的迟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驸马这一副不开窍的样子,什么时候能打动舟儿生皇孙。
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自己的想法不对,也是,要是舟儿不喜欢驸马的话,两人确实难生皇孙。
换个驸马?也不行,迟晚为驸马至少跟他是一头的,就是有些耿直,被人一忽悠什么都敢上。
清远县干的那都什么事,那是变法,这些人看似在弹劾她别的,主要就是为了拉下她,让新法不攻自破。
或许是他想错了,目前他得撮合舟儿跟迟晚,等生完皇孙,再把两人挑拨开了。
不然一直这样,他什么时候能见到皇孙。
随即圣元帝高声道:“驸马,关于王瑾,李福寿的弹劾,你可原自辩。”
朕可给你机会了,别给朕出什么幺蛾子。
迟晚微愣,连忙起身走到中间,“禀告陛下,臣不愿与傻瓜论长短。”
圣元帝:“?”
王张二人:“?”
众臣:“?”
虞九舟弯唇,这人还真是不出言则已,一出言惊死人。
果然,王瑾跟张福寿很是气愤。
“狂妄!!!”
“无礼!”
迟晚看都没有看两人一眼,“陛下,臣只想问一件事,天子脚下敢行刺杀之事,是否就是知道,总有人会受害者有罪论?”
她是被刺杀的那个,反而有罪了,这个世界真是够癫。
虞九舟适时接过话来,“陛下,臣只听说过,君王无过臣之过,却未听过,罪在君王臣无过的。”
无论皇帝有没有罪过,都是臣子的过错。
皇嗣犯错,师傅受罚,皇帝?皇帝是没有错的。
就算皇帝是真的错了,也要有臣子主动背锅,看看历史上,有几个皇帝会承认自己有错。
虞九舟的这句话,让众臣心中一咯噔,王瑾,张福寿完了。
圣元帝阴冷地垂下了眼皮,“来人,王瑾,张福寿无君无父,污蔑驸马,夺取功名,贬为庶人,杖一百。”
就王张两把老骨头,一百仗直接要了他们的命,没有了官身功名,就什么也不是了。
皇帝年纪越大,杀心就越重,没有人不怕死,特别是圣元一朝的大臣,很少有骨气的,况且这次本就是王瑾跟张福寿的问题。
迟晚抬头看向高台上的虞九舟,对方连眼神都没给她。
她轻哼一声,装得挺好。
紧接着,皇帝给迟晚她带尸体回城的事定了案,“圣京城外刺杀驸马,简直胆大妄为,此事深查,大理寺卿,朕限你七天之内,给朕一个说法,不管是谁,照抓不误。”
“驸马受惊,下了朝让太医好好看看。”
这就是在告诉众人,驸马刺杀的事情,谁还敢用这个攻击驸马试试。
可总有人不甘心,“陛下,驸马在清远县胡作非为,违反大周律法的事,也不管吗?”
圣元帝蹙眉,这件事确实不好过去。
虞九舟森冷的目光放到高正的身上,高正感觉到了上方的目光,以为是皇帝在看自己,皇帝不满自己还不出来承认变法之事是他主谋,还要驸马承担压力这是在警告他了。
高正低着头走到殿中央,颇有仪式的下跪行礼,开始了今日的重头戏,“臣内阁首辅高正,自担任内阁首辅以来,臣深感愧疚,为君为民,未做出什么实绩,朝堂之上,君上常苦于民生之苦,为臣者缓解不多,每念及此,臣都辗转难眠,唯望在寿命无多之际,能竭尽心力,做一件利国利民之事。”
“臣以首辅之名,命驸马在清远县施行新法,未曾请示陛下,实乃臣之过也,但臣为大周首辅,此乃臣范围之内的事。”
内阁首辅,辅佐皇帝决策,管理内阁事务,推动政策执行,维护朝廷稳定等。
要是清远县的事情是高正让做的,这件事谁都找不到错处来。
这就是内阁首辅的权力,他又不是在全大周施行新法,只是清远县一县之地,这件事他这个首辅决定就够了。
就算有什么政策推行全国,有他这个首辅在也够了。
这就是虞九舟要推他出来做先锋的原因,因为他有这个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