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连夜按照迟晚的方法实验蜂窝煤,效果很好。
春归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喜驸马。”
“我这是爱憎分明。”
春归摇摇头,“你知道驸马为何进宫吗?”
“不知。”
“殿下安排了人,在酒楼说的一些话,就是说给驸马听的,殿下想告诉驸马,兼并民田案查下去,驸马最终会面对什么,哪知驸马真的选择进宫了。”
“你是说,驸马想要彻查下去?那殿下,我们不能不帮驸马。”
春归彻底无语了,“那你猜殿下进宫干嘛的。”
虞九舟抿了一口茶,不得不说,她对迟晚进宫的选择,是有些惊喜的。
第36章
虞九舟安排了人, 也就是酒楼里的那个学子,看似与人争论,实则告知迟晚, 继续查下去的后果。
虽然她安排了很多人下去, 为迟晚洗掉身上的脏水,顺便也做了别的事情,给迟晚讲清楚,兼并民田案的弊端,只是其中之一。
迟晚这个清远县知县任不了多久, 她要是不管, 等到换位置就就行了,这样做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她做得已经够多。
把弊端讲给迟晚听后,接下来学子们的情绪高涨, 他们一定会找皇帝讨要说法。
大周学子血性,遇见不公之事到皇宫外静坐,跪下, 逼着皇帝做事,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群人最讲是非曲直,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他们才不管灰色什么。
不止一处, 是多处的学子朝皇宫汇集, 最终拧成一股绳,为天地正道请命。
这种情况下,迟晚不想管就会回府, 她还想继续查下去,不想学子们受到什么伤害,就一定会找她,找不到她,那她就只能进宫。
进宫后,迟晚会做些什么她不知道,一定能预见的是,她要么惹怒皇帝,要么成功获得处理学子逼宫事件的权力。
前者,虞九舟在宫里,能及时地派人去救,后者,代表着迟晚获得了皇帝的信任与重用。
对虞九舟而言,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附带的,她的最终目的是,钉死中山王,进宫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这。
只是经过春归的解释,夏去的理解偏了,“殿下,你这么关心驸马,怎么不亲自跟她说。”
关心是不是就算喜欢了,最起码殿下想与驸马好好过日子,那肯定要让驸马知道殿下的想法,以后两人也能和和美美。
虞九舟:“……”她关心迟晚?怎么可能。
确定迟晚不是那个人渣后,从她近日的所作所为能看出来,她是一个骨子里善良正义的人,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除夕宴上的一番言论不卑不亢。
再加上迟晚会很多东西,也不藏私,她有一句话,“能让人们的冬天好过就行了,”这样真诚果敢心怀天下的人,虞九舟承认,这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所以她不想让迟晚就那么死了。
如今看来,迟晚获得了皇帝的信任,这一遭,她们取得了一个好的开头。
虞九舟没有搭理夏去,“走吧,去见陛下。”
夏去疑惑,“殿下,我说得不对吗?”
“不对。”春归推了她一下,“不说,陛下才会更信任驸马,你知不知道,陛下昨日做的那些,是想驸马成为一个孤臣,他又担心,驸马还没成为孤臣,就因送上父亲犯罪证据的事,被人给攻击下去,所以才让殿下给她澄清的。”
“殿下澄清之余,还改善了驸马的名声,这让陛下觉得太过了,他是想保驸马,没想让驸马成为一个圣人,这不,又让驸马去对付学子们,一个不好,驸马就会引起学子们的怒骂,学子们如果失望驸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忠君爱国的贤臣,就会更加的痛恨驸马。”
夏去不由得担心道:“那驸马岂不是完了,要是那些学子发怒,把驸马打一顿怎么办。”
春归无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驸马可以是纯臣,但不能是孤臣。”
“何意。”
“殿下自有打算,你多看少说。”春归懒得搭理她了。
夏去连忙撒娇,“春归姐姐,姐姐~你跟我说嘛。”
“呵,夏去将军,你这脑子,日后要是派你上战场,主帅都怕你听不懂命令,看不到战旗。”
夏去的梦想是上战场,听到春归这样说,她气呼呼的,“就你聪明。”
春归见她生气,立刻哄道:“好了,等回府我再跟你解释。”
“这还差不多。”
听着两人闹腾,虞九舟弯起了唇,还好大家都活着,这一世,她定会保护好所有人。
就是不知道迟晚,能不能处理好学子的事情。
半晌,虞九舟还是对一旁的春归道:“叫人看着驸马。”
夏去眼睛一亮,“要不我去吧,我肯定不会让驸马受伤的。”
虞九舟:“……”
春归替她解释道:“殿下就是这个意思,但殿下不好意思说,不过你不能亲自去,你给禁军里咱们的人传句话就行。”
“明白。”
虞九舟沉默好一会儿,有的时候,她的身边也不需要有这两位,把她们发配了算了。
夏去嘿嘿一笑,立马去办事了。
刚到城门口的迟晚越想越不对,虞九舟为什么在此刻进宫。
皇帝说,他把帮自己洗白的事情交给虞九舟了,那酒肆学子说的迟家内幕,她不是迟铭武的孩子,是迟铭雯的孩子,她本来以为,酒肆学子可能是从别处听来的。
既是从别处听来的,怎么这么快就到达了下一个地点,继续传播这些话。
还有那个张学子,她以为这位是不知内幕者,现在看来,是托更可信。
这俩学子,一个帮她解释,一个挑起众人情绪,配合得相当默契,如果这两人是一起的,那他们说的话就值得深思了。
不管他们是不是配合着做事的,迟晚就当他们是一起的好了。
按照她的猜测,这二人是虞九舟的人,那他们的目的不只是为自己洗白,还是为了让学子变得激愤起来,激着这些学子前往皇宫,逼迫皇帝彻查兼并民田案。
难道虞九舟不担心,皇帝愤怒之下,把这些学子们全杀了?她不觉得,圣元帝是一个好皇帝,他发起疯来,真不会杀了这些学子吗?
为了自己的目的,不顾学子们的死活,迟晚有些不认同虞九舟的做法。
可虞九舟既然做了,她既然来了,就只能尽量保住这些学子,让虞九舟的计划顺利,尽管她不能确定对方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虞九舟的目的要是彻查全天下兼并民恐怕很难,能做成这件事的,除非是摄政权臣,整个朝堂都是她的一言堂,或是能完全掌控朝堂的皇帝。
显然,圣元帝不是这样的皇帝,虞九舟也不是这样的权臣。
虞九舟的目标太大,未必能达成。
迟晚的心里有点儿憋闷,明知道这些都是虞九舟的计划,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打算配合。
都已经决定跟对方合作了,虽然虞九舟没有把计划告诉自己,她还是要配合。
迟晚走出宫门,看着外面跪着的数百学子,还有很多学子正在陆陆续续地过来。
这时,内阁次辅袁一清站在这些学子面前,学子们跪着,他站在他们的正前方,显得高高在上。
“你们这些学子,不好好准备今年秋闱,来此作甚,是要逼宫吗?”
“袁阁老何故给我们扣如此大的罪名,我等跪在宫门外,乞求陛下,阁老上来就说我们要逼宫,我等是手持武器,还是强闯宫门了!”
袁一清为高官多年,现在又是内阁成员,除皇帝外,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放肆,谁叫你这么跟本官说话的。”
“学生说的事实,袁阁老若是不喜,大可将学生杖毙在这宫门外。”
“算学生一个,我愿以血唤醒君王,袁一清,名为次辅,实乃奸臣。”
“奸臣,昨夜百姓的血还未凉,今日我等学子,愿以热血洒宫墙。”
袁一清高高在上久矣,早就忘记了初心,习惯用官场思维揣测别人,面对一群素衣学子,他根本不会好好说话。
学子们对他怒目而视,表情愤怒激昂,若手中有剑,脾气暴躁的学子,怕是已经持剑而上了。
皇帝可以说他们不懂国事,在胡闹,他们却不能允许被人扣上逼宫谋反的帽子,他们一人死就罢了,逼宫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袁一清脸色大变,他本想吓唬学子们退去,哪知反而激起了学子们的血性,他以为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时会退却,学子们也会。
可在场的这些学子,正是热血时期。
袁一清愤怒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我等都是领头的,袁阁老要对我们做什么!”
眼看袁一清要杀鸡儆猴,迟晚的老熟人,在酒肆遇到的那位张学子走到前面,张学子上前一步,那些学子同样起身上前一步。
近千人一同上前的威势,吓得袁一清后退一步。
见张学子如此,迟晚更加笃定内心的猜测。
只是高正把事情交给袁一清处理,到底是选错了人,不知道是让他出来安抚学子,遣散众人,还是激发学子们的怒气,让学子们做出更激烈的事情。
迟晚等了一会儿,高正还是没出来,她正要上前。
禁军右卫指挥使顾城走到她的旁边,“驸马,殿下让人传话,做个纯臣,不要做孤臣。”
虞九舟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得罪学子们,也不想让她得罪皇帝,哦,最好是让朝堂众臣,看不惯她,又找不到攻击她的点。
那确实挺纯的。
孤臣跟纯臣本质上差不了太多,孤臣是只听皇帝,纯臣也是只听皇帝的。
只不过孤臣是皇帝手里的刀,利器伤人也自伤,纯臣是皇帝手里的笔,能杀人亦能活人,能戳破丑恶,诛心伐念,还能激扬壮志。
为刀的孤臣结局向来不好,皇帝杀之是明君,官员弹劾是不惧奸臣。
为笔的纯臣,皇帝想杀就要考虑天下口笔,官员弹劾则是污蔑,两者有很大的不同。
迟晚笑了笑,“殿下还真是看得起我。”
非要说的话,那她岂不是要向海瑞看齐?骂皇帝,骂奸臣,皇帝讨厌他不能杀他,臣子讨厌他,又不敢攻击他。
那是清官与道德的典范。
迟晚明白了,她要做一个直言正谏的忠臣,皇帝要维护自身形象,不能杀她,她自身要保证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朝堂上的官员谁攻击她,就是道德有亏。
她做的一切,都是站在百姓的角度做的,谁与她为敌,就是与天下百姓为敌,还真是做喷子好人设。
她是不是能理解,虞九舟对外的传言,是在给她塑造成一个,不畏强权,坚决反对贪污腐败,与民争利的好官,把她打造成清官的代名词。
迟晚确定了虞九舟要给自己立人设后,立即把皇帝要她做孤臣的事情抛掷脑后。
皇帝让她得罪人,她又不是没有得罪,只是得罪的不是学子,是官员罢了。
陛下不想查全大周的兼并民田案,不代表不能查部分人。
迟晚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虞九舟不是会想借此攻击谁吧?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大的目标,至少暂时没有。
等等看,虞九舟安插在学子里的托怎么说,她顺着说就行了。
不就是得罪人嘛,得罪官员也是得罪,只要她能安抚住学子,把学子们遣散,就是完成任务了。
迟晚冲顾城笑了一下,知道她是虞九舟的人,然后迈步学子在的方向走去。
袁一清正在跟学子们对峙,“简直是反了你们了,说本官是奸臣,那你们就跪,跪死在这里,看陛下愿不愿意搭理你们。”
在这种气势汹汹的逼迫中,袁一清当然担心自己的名声臭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堂堂内阁次辅,皇帝都要称一声阁老的人,他要是认输了,以后脸都丢没了。
日后他袁一清还怎么施行政令,内阁之中还有他说话的份?
学子们依然硬刚,京都的学子来了很多,其中还有出身良好的人,他们可能是一腔热血,不知道家中情况,可能是知道自己家清正有恃无恐,更有甚者,故意混进去,假装自己家没有兼并民田,就算查,他们就有了理由置身事外。
“奸臣在朝,百姓请求无法直达天听,我等为民请命,袁阁老竟然污蔑我等,你袁一清就是圣元朝最大的奸臣。”
“罢黜奸臣,奸臣革职。”
“罢黜奸臣,奸臣革职,彻查兼并民田案,还百姓一线生机。”
学子们开始大喊,袁一清气得脸色铁青。
迟晚走到众人面前,看到她一身素衣书生装扮,以为她也是学子的一员。
直到袁一清行礼,“驸马。”
见此,学子们暂停了呼声,听到袁一清称她为驸马,眼睛都亮了起来。
“驸马,是驸马。”
“求驸马为百姓做主,为我等做主。”
“驸马来了,驸马为求百姓公正,不惜此身,我等钦佩。”
迟晚抬了抬手,示意他们暂时不要说话。
随后看向袁一清,“袁阁老是怎么学子们了,让他们如此愤慨。”
此话一出,学子们就知道她是在为他们说话,都兴奋了起来。
袁一清脸色阴沉,“驸马问老朽怎么他们了,怎么不问他们怎么老朽了?”
“袁阁老乃内阁次辅,他们只是学子,日后还要入朝为官,成为袁阁老的下属,哪能怎么袁阁老。”
不就是耍嘴皮子,谁不会似的。
迟晚不等袁阁老说话,高声道:“刚刚本驸马都听到了,袁阁老上来就给学子们扣帽子,那帽子跟铁锅一样,你看看他们背得起不,要本驸马看,袁阁老这么会甩锅,不如去打铁吧。”
“你……”袁一清的脸色一阵红绿,她以为迟晚是来处理事情的,结果是来怼他的,偏他气血上头,有些话说不出来。
“我什么?我说得不对?他们是谁,他们是学子,是大周未来的官员苗子,并且他们不是为了自己,是为民请命,感情为百姓说话的人,在袁阁老这里成了谋反,本驸马也读书,只是没有考科举,我也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袁阁老是进士出身,读的书比我多,怎会不知这个道理,还是袁阁老忘了自己的初心!”
迟晚斩钉截铁地就得罪了一个阁老,如今内阁就五个人,她就得罪了一个。
学子们全都激动起来,“好,驸马说得好。”
“驸马言之有理,我辈读书人,理应如此。”
“驸马若科举,一个探花定跑不了。”
“你小子,别看驸马长得好就这样说,我倒觉得,驸马可为状元。”
迟晚的嘴角尴尬地抽了抽,大可不必,她相信,以自己的过目不忘,学习个几年,未必不能考中进士,可做状元就难了。
“迟晚!!!”袁一清大喝一声,下一秒就晕倒在地。
谁叫迟晚不讲武德,直接把袁一清给扎晕了,这个时候可讲不了什么武德,她刚高光过,要是袁一清再说什么胡话,她都想不到那么多词了。
她连忙上前扶住袁一清,“来人,袁阁老怒极攻心,扶下去找太医看诊。”
顾城挥手让禁军上来,一边一个把袁一清架了下去。
眼看就剩下了迟晚自己,学子们连忙跪下,继续道:“驸马,我等是来自各地的学子,早早地来京都,一是为了学习,看看自己与京都学子的差距,再就是把路过之见闻,在高中之时,能说给陛下听。”
“大周各地,官员士绅的田越来越多,百姓的田越来越少,许多百姓甚至没了田,成了流民,他们乞讨,卖身为奴,可还有很多上山为寇,他们但凡有一口饭吃,就不会如此。”
“我等学子只想问陛下一句,日后提起,难道要人说一句,大周实亡于圣元,实亡于流民否,那学生敢问,流民从何而来。”
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迟晚呵斥道:“放肆。”
“大胆!!!”圣元帝听闻,气到拍桌子,“迟晚怎么说的。”
成娇赶紧道:“驸马怒斥学子放肆,然后说……”
“说什么?”
圣元帝对迟晚大骂袁一清有些不满,听她平息了学子怒火,便就不说什么了,甭管是得罪官员还是学子,迟晚总得得罪一方才是。
非要选一个,圣元帝倒是觉得,学子们不成气候,闹腾一阵散去就行了,官员不一样,得罪了官员,日后迟晚在朝中孤立无援,只能靠她。
可成娇跪下,瑟瑟发抖道:“驸马说,兼并民田,陛下不是不想管,是不能管。”
“放肆,放肆。”圣元帝气急,“她还说什么。”
“驸马说,陛下圣德,爱民如子,可如今储君未定,朝堂诸臣心思不定,为敛私利,不为君王分忧,占据百姓之田,陛下之言,诸臣阳奉阴违,三王夺嫡,只为成为那天下至尊,陛下与长公主殿下哭诉,以吾儿之姿,若为乾元,必是一代明君。”
圣元帝镇定了下来,惊讶于迟晚的大胆,居然敢将这些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他心里又气又觉得说的好,这些确实是他现在苦的事情。
不对,他怎么还跟迟晚共情了,这个混蛋,居然敢把皇家之事就这样说与天下百姓听,简直是放肆,这样一来,他的面子往哪放。
圣元帝正要发怒,让人把迟晚叫回来,就听太监禀报,“陛下,长公主殿下来了。”
“让她进来,看看她找的好驸马。”
听到这话的虞九舟,捏紧了衣袖,到底是谁找的驸马。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气愤道:“陛下,迟晚简直大胆,竟然在外胡言乱语,臣请陛下重罚迟晚。”
虞九舟这样说,圣元帝偏不想如她愿,“什么话,驸马说得对,朕苦这些事久矣,就让驸马说,让天下百姓知道,朕这个皇帝有多难做,这些学子们还来逼朕。”
皇帝是真善变,上一秒还要惩治迟晚,虞九舟一说,他反倒护着了。
虞九舟还要说什么,圣元帝示意她先别说,又问,“驸马还说什么了。”
“驸马说,这天下能查敢查这么大案子的非陛下,就是储君,陛下乃天下之主,他有自己的不得已,那就剩下了储君,可我大周还没储君。”
皇帝点点头,这话在理,得罪人的活不能朕做,得储君来,没有储君的话,那就算了呗。
太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虞九舟,继续转述,“学子却道,既然长公主殿下贤明,那就让长公主查,长公主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又是我大周长公主,没有储君,长公主就是我大周的储君。”
“又有学子说,储君未定,长公主暂代储君未必不可。”
皇帝敲着旁边的桌子,思考着这些话,“继续。”
“驸马告诉学子们,她会来问陛下,让学子们稍候,还派人给学子们送了热茶。”
圣元帝轻哼一声,“她倒是会做人。”
“舟儿,你怎么看。”
虞九舟来,就想到了皇帝会问她,“陛下,臣以为,迟晚这是诛心之言,储君乃国之大事,怎能妄议,再说查天下兼并民田案,她哪来的胆子,勋贵世家,官员乡绅,刺杀下毒,总能杀了她。”
说到后面,她还笑了,一副巴不得迟晚死的模样。
圣元帝对她恨不得迟晚死的态度,有点儿满意,又有点儿愁,这样的话,他什么时候抱皇孙。
他觉得最好的状态是,让她们先给他生个皇孙,两人生完孩子后,开始互相争斗,那才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
“舟儿,你与迟晚是伴侣,尽快给朕生个皇孙,趁朕还能动,帮你们教养。”
虞九舟低头,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帮她们教养?教养地跟他一样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陛下,此事容后再说,迟晚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陛下当真不罚她?”
虞九舟话音刚落,就有太监进来禀报,“陛下,驸马来了。”
“叫她进来。”
迟晚第一眼就看到了虞九舟,皇帝坐在罗汉床上,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假装看不到有人进来。
长公主殿下太会演了,给她挖了那么多坑,现在当看不见她了。
第37章
圣元帝冷冷地打量着迟晚, 一双老迈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迟晚恭敬地把在宫门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字未改, 没有添油加醋, 也没有隐藏关键信息。
见她这么老实,圣元帝的脸色好了起来,“朕听说你把袁一清气晕了。”
“?”迟晚正大了眼睛,“陛下明鉴,袁阁老是他年纪太大, 承受不了寒风自己晕的, 与臣无关。”
“哼,朕刚想夸你是个忠正的谏臣,你就这么骗朕。”
“臣不敢。”
迟晚垂眸不说话,圣元帝冷笑道:“太医给袁一清诊断是气急攻心晕倒的, 你还说不是你气的。”
虞九舟顺势接过话来,“迟晚这么对待堂堂阁老,不罚不足以平息袁阁老的怒火。”
圣元帝给了她一个你少说的眼神, “袁一清是阁老,迟晚还是朕女儿的郎君, 堂堂驸马, 不必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不过,你也要给袁一清赔个不是,那老家伙都那么老了, 还这么小心眼。”
虞九舟无语地勾了勾嘴角, 反正只要是她说的,皇帝都反对。
看出来,皇帝担心迟晚不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更不想她就此把迟晚打压下去。
她对迟晚越坏,皇帝就越护着。
迟晚点头称“是”,随后又道:“陛下,如学子们所说,大周兼并民田太猖狂了,导致了许多流民出现,若百姓们吃不饱,后果难以想象。”
这件事皇帝也很头疼,近年来时不时地就有流民起义,劝降一波,灭了一波,可流民源源不断。
流民哪里来的,是吃不饱饭的百姓,但凡能吃饱,没人愿意去做流民当匪寇,东海的海盗越发的猖狂,要不是如此,他爷爷的爷爷就不会禁海。
太宗时期每出海一次,大周的财政就富裕一次,他看着眼馋啊,可东海贼寇一日不解决,海上一日不平,大周的船就出不去。
“那你说怎么办。”圣元帝深知,海上的贼寇是闽越一带的士族乡绅养的,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迟晚细想了一下,“彻查天下兼并民田案件恐怕不行,我们可以选择一个地方彻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的同时,又给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一个警告,告诉他们把手缩一缩,别逼的百姓走投无路。”
“陛下,我们大周的百姓最是老实,只要能吃饱饭,就算只有半饱,能活得下去就成,万不可再让那些人对百姓压榨下去了。”
圣元帝闭上了眼睛,他何尝不知,少府库的收入越来越低,户部总是拿不出银子来。
太祖时期一年税收几百万两,那时大周人少,太宗时期人多了一些,税收达到了千万两再加上出海的收入,国家财政还算富裕,到了仁宗时期,大周财政收入翻到了两三千万两银子,可到了他这,大周百姓明明是仁宗时期的三倍有余,财政收入却只剩下了一千万两,钱到了哪里,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可改革难,不查,百姓慢慢变成流民,推翻你大周的统治,户部跟他的少府库都没钱,查的话,必定激起官员反抗,到时候大周这个庞大的船,就置* 身在大海之中,在暴风雨中飘摇,随时都会停止前行。
不能逼百姓反,不能逼得官员不作为,让大周不运转,他身为皇帝不能没钱花,户部也不能没钱用。
但迟晚这招杀鸡儆猴好,倒是可以试试。
“那你说说,选哪里查。”
迟晚想了想,“臣选了四个地方,明州,关中,锦州,楚州。”
“为何。”
“明州是长公主殿下的封地,殿下自查自己的封地,又有何不可?关中丹凤是宝安王的封地,锦州金水是颖王的封地,中山王的封地就在楚州怀安。”
“殿下的封地是陛下赐的,三王世受皇恩,就该为君分忧。”
她这实属阳谋了,就告诉你选哪个好,比起动勋贵世家的利益,肯定是宗室的利益更容易动些,圣元朝的宗室比勋贵还不如,从太宗开始,宗室就被当成猪圈养起来了,他们的生死是皇帝的一句话。
而其中三王想要争夺储君,查一下自己的封地算得了什么,就算都给皇帝又怎么了,万一以后自己当了皇帝,天下都是自己的。
圣元帝略微思索觉得可行,他先是看了虞九舟一眼,“舟儿就罢了,明州属于越州,江南的那些士绅不好惹,不能让他们以为,朕是要拿越州开刀。”
“三王之中,宝安王的封地税收都捐于国库了,他就算了,颖王……锦州跟越州一样,现在看来就是中山王了,但怀安在边境,又不算富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除非连整个楚州一起查。”
所以迟晚刚刚说的就是楚州,“楚州临近边境,臣听闻圣元二年,陛下刚登基,宁国来犯,楚州居然任凭宁国进入,楚州士绅还送上家财万贯,陛下都未与他们计较,与其让他们资敌,不如叫他们知道,自己是哪国人,省得他们把迫害百姓得来的钱,都送给了宁国。”
一听此话,圣元帝就气的肝颤,那时他刚登基根基不稳,宁国打进楚州,差点儿就打到了圣京城脚下,他继承了一个贫穷的国家,可是楚州的那些人居然凑了价值几千万两白银的东西给宁国人,这件事是他的屈辱。
对楚州的那些士绅,他很是不爽,能找到机会整治他们刚好,楚州百姓多慷慨,偏士绅辱了楚地的名声。
圣元帝立即拍板,“那就彻查楚州与清远县的兼并民田案,舟儿,你来做主官,让宝安王与颖王做副官,等开朝就把事情定下来。”
长公主加上二王,楚州翻不起什么风浪,中山王表面上不敢反抗,私底下也没那个实力反抗,他们没有人不想让中山王死。
虞九舟起身行礼,“圣明无过于陛下。”
“好了,你们两个退下吧,迟晚,你去宫门外让那些学子离开。”
“诺。”
皇帝赞赏地看着迟晚的背影,“以前朕怎么没有发现,迟晚是个人才呢。”
成娇挡在汪海前面上前,“陛下,这一遭,驸马在民间的名声是越来越好了,我听学子们都叫她贤臣,青天驸马。”
听着这话,圣元帝冰冷地看着成娇,心知他是在给迟晚上眼药。
“朕本想让她做个孤臣,她偏要做个纯臣,孤臣也罢,纯臣也好,在朝堂上都是不讨喜的,只要她不结党,朕就能容她。”
汪海立即道:“陛下圣明,奴婢看公主与驸马看来是没办法相敬如宾了,但只要她们能给陛下生个小皇孙,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闻言,圣元帝露出了笑容,“汪海,你对朕重用舟儿与驸马,就没什么意见?”
“奴婢哪敢有意见,公主跟驸马都是陛下的孩子,陛下用不用她们是家事,哪容得了奴婢多嘴。”
“不过,奴婢倒是觉得,驸马做个纯臣比孤臣好,看看今日驸马气袁阁老的样子,奴婢看着就开心,日后驸马在朝堂上怒斥那些与陛下作对的官员,怎么不是一出好戏呢,孤臣可就没办法这样怒斥他们了。”
汪海的这些话,圣元帝是越听越开心,“你啊,满脑子就是看戏,上次袁一清骂你,你还记得呢。”
“奴婢是太监,小心眼,袁一清他骂奴婢,奴婢不敢说什么,可他又骂陛下,说陛下宠信阉人,大周朝的天下要亡了……”
说到这里,汪海一副反应过来的模样,赶紧跪下,“奴婢多嘴,还请陛下治罪。”
“好了,袁一清那个老匹夫口无遮拦,治你什么罪,起来吧。”
圣元帝念叨着袁一清的名字,忽然问道:“朕记得,袁一清也是楚州人。”
“回禀陛下,袁阁老是楚州人。”
“告诉公主,从袁家开始查,往深了查。”
“诺。”
迟晚与虞九舟走出大明宫,两人都沉默不语。
迟晚心里有些不开心,对虞九舟今日的所作所为,她感觉到了不舒服。
看小说的时候,她感叹,虞九舟要是能再不择手段些就好了,等虞九舟真的这样做了,她反倒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可能这就是看纸片人,与人真实在自己身边的区别吧。
对于她,虞九舟算不上算计,给了她选择,她可以回到公主府闭门不出,这些事都到不了她身上,皇帝依然会重用她。
她担心学子,自己进的宫,这事怪不了虞九舟。
可那些学子呢?虞九舟派人煽动这些人的情绪,让他们聚集在宫门外逼迫皇帝。
如袁一清说的那样,一个逼宫谋反的帽子扣下来,不仅是那些学子逃不了一个死,他们的家人也逃不了。
迟晚看了大周史,因言获罪不是一次两次,有的时候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只要把帽子扣上了,总能杀的血流成河。
跪坐在宫门外的学子被杀,被廷杖,大周史上有,就连一些官员为了让皇帝妥协,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最终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有的当场打死。
大周没杀过就算了,说明大周对处理这些事算得上谨慎,这些学子们的人身安全能得到保障。
大周不仅杀,一日杀数千人的情况都有过,圣元一朝,最严重的有几次,廷杖数百官员,杀死流放近百名官员,有的直接当场打死。
那些学子们不是官员,圣元帝未必不会发狠杀了他们。
袁一清扣帽子,然后找个太监杀人,有人背锅就行,圣元帝依然是圣明。
虞九舟不把学子们的命当命,这让迟晚有点儿接受不了。
所以她对今日发生的事情,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受,特别是对虞九舟,如果为了成事,就可以不顾无辜之人的性命,那她们的合作也可以作罢了。
如此心狠的一个人,迟晚不觉得,自己的生命都能得到保障。
她不说话,虞九舟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直到宫门口,虞九舟坐上了回公主府的车驾,迟晚去劝学子们回家。
坐上马车的虞九舟看着走远的迟晚迟疑了一会儿,随后春归询问,“殿下,我们要等驸马吗?”
“走吧。”
本来虞九舟还是有些犹豫的,她能感觉到迟晚的状态不对,也知道自己今天算计了她,她生气是应该的。
但皇帝还在后面看着,她是自己进宫的,要是专门等着迟晚,那刚刚两人不和的戏码,就显得有点儿假了。
春归应了一声,“回府。”
夏去立即道:“为什么不等驸马。”
“少问。”春归给了夏去一个眼神,让她最好不要说话。
公主车驾启动,迟晚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抿唇看了好一会儿。
“驸马来了。”眼尖的学子看到她,立刻喊了一声。
学子们的声音让迟晚回过神来,然后转身走到了他们面前。
看着学子们殷切的目光,迟晚先行了一礼,众学子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学生参见驸马。”
“不必行礼了,天寒地冻,你们赶紧回家,今日之事陛下说了,开朝之日必给诸位,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答案。”
迟晚的目光扫过这些学子,大约数了一下,来的人更多了,两千人应当有了。
听说还有百姓前来,但被这些学子们劝回去了。
学子们说:我等读书人在此就够了,等陛下杀了我们,你们再来给我们收尸,要是我们都死在这,连给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听得出来,这两千学子,已经做好死在宫门外的准备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做好了血溅宫门的准备,也有两百人了。
迟晚怎么能接受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虞九舟让人煽动学子们情绪时,就没想到这些吗?
达成目的需要勇士斗士,但不能做无谓的牺牲,这么多有抱负的学子,活着远比死了能做得多。
迟晚不能在开朝前把圣元帝的旨意传达出去,所以她只能这么说。
有学子疑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做。”
“是啊,驸马不能明言吗?”
迟晚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初六开朝,也等不了几天,几日后的结果大家不满意的话,再来就好。”
她看似给皇帝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实际上,只要开了个头,别的地方不彻查,那别的地方的百姓能同意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别想停下。
张学子开口道:“学生相信陛下,相信驸马。”
“对,相信驸马。”
“我们等开朝的结果,多谢驸马今日奔波。”
迟晚颔首,“诸位再见。”
她目送着学子们离开,随后一名禁军把她的马牵了过来。
“多谢。”迟晚翻身上马,策马往公主府去。
她回到公主府门口时,虞九舟刚从车架上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虞九舟径走了进去。
陈远小跑过来帮她牵马,迟晚道了一声谢,又看向虞九舟的背影。
她就那么跟在虞九舟的身后,两人相隔几米远,她不追上去,也不回自己的小院,看着是想跟着虞九舟一起回到永宁院。
迟晚的那个小院子,距离永宁院有点儿距离,方向也不一样,她跟上去,众人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感觉她跟虞九舟之间怪怪的,春归等人都不敢说话。
只有夏去不知是看不出来,还是看出来了不当回事,“驸马,你今天真牛,气晕袁一清,劝退学子们,今日一过,你必定名扬大周。”
迟晚在宫门外说的那些话,她们都知道了,本来就对她有些改观,现在更是刮目相看。
迟晚:“……袁阁老不是我气的。”是被扎的。
早知道不扎晕袁一清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气晕了袁一清。
夏去摆摆手,“谦虚什么,袁阁老以前做过言官,能在嘴上说过他的人可不多。”
迟晚想要辩解,有些话又不好说,只能默默不语。
夏去就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回到永宁院才停下。
几人进到正厅,虞九舟坐上罗汉床,迟晚气闷地坐在底下的椅子上。
春归行了一礼,找了个泡茶的借口,顺便带走了夏去。
正堂里只剩下了两人,迟晚憋着继续不说话。
还是虞九舟开口,“蜂窝煤做出来了,效果正如你所说。”
“哦。”
迟晚这么硬气地“哦”了一声,是虞九舟没有想到的,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按照虞九舟的想法,她这么说了,迟晚应该会主动与自己攀谈的,结果就这?
又过了一会儿,迟晚才开口,“殿下可曾想过,一个不慎,那些学子们会有何结果。”
虞九舟不悦地蹙起了眉头,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质问过自己,但她感受到了迟晚的不满。
她很是不解,本以为迟晚不开心的是被算计,如今看来是在为学子讨公道?有点儿意思,又很奇怪。
迟晚不生气自己被挖坑?脾气过于好了些。
虞九舟沉思了一会儿,淡淡地回答了一个字,“死。”
“那殿下还让人挑动他们。”
迟晚急眼了,这人怎么能这么淡然,两千学子的命,不算是命吗?皇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看她急了,虞九舟莫名地受用,“那又如何。”
“殿下是在草菅人命!”
“他们死了吗?”
呃……迟晚摇头,“没有。”她要是没进宫呢。
她的停顿,莫名让虞九舟勾起了嘴角,察觉到自己笑了,她表情一僵,随即冷声道:“你是在质问孤?”
好凶!
迟晚假装很忙地去倒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完了之后,感觉到胃里的暖意,她又硬气了。
“殿下,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事,你不想重蹈覆辙,可你不该伤害无辜之人,否则你与……”
反派?
对哦,虞九舟在小说里本来就是反派,只是从小说里面看,她的行为没有任何毛病,只是争取自己应得的。
迟晚不想相信虞九舟是滥杀无辜的人,所以她才站在这问,问出一个答案。
虞九舟的身上散发着寒,眸光越发的冷,“我与什么?”
“殿下,我只想问殿下一个问题,殿下真不怕学子们死在宫门外吗?”
迟晚直视虞九舟的眼睛,不卑不亢的与她对视。
虞九舟出身高贵,除了最后明白了父亲的宠爱其实是带有政治色彩的,所有人对她都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受到几次最大的伤害,都是前世那个人渣做的。
既已确定现在的迟晚不是那个人渣,她自不会把人渣做的事情,强制让迟晚承担。
但她虞九舟出身高贵,堂堂长公主,天潢贵胄,绝不允许有人这么质问于她。
虞九舟凤目含威,朱唇轻启,声冷如霜,“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不大,甚至很小,只是我看不惯。”迟晚毫不犹豫地回击。
不就是吵架嘛,上辈子跟人讨论学术时,她嘴皮子还没输过。
哪怕虞九舟不会把前世人渣做的事情,归罪于迟晚的身上,但为君者,她不可能允许臣子这么质疑自己。
虞九舟的语气更冷了些,“孤做什么,自有孤的理由,容不得你问孤。”
对于这样的回答,迟晚并不满意,“殿下,我很感谢你给了我选择,是我自己选择了进宫,此事的后果我能承担,可那群一心为国为民的学子,他们不该死,我只想告诉殿下,我不会选择一个视人命为蝼蚁的人合作,殿下就不怕有不慎的结果吗?”
这是迟晚选择虞九舟的原因,在小说里面,虞九舟明明可以跟宝安王拼得鱼死网破,只是那样会死很多人,临到最后,她放弃了那样做。
她惋惜虞九舟不够狠,可又钦佩她做事从不为一己私利。
迟晚惜命,可她跟那些学子们一样,也有一腔热血,她也是学生,还是医者,有着学医的初心,依然谨记医者仁心。
因此,对于虞九舟的做法,她绝不能苟同。
虞九舟化身成一座冰山,她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可迟晚说得很对,她无法反驳,“没有不慎,孤不会让不慎发生。”
说完,她便冷着一张脸,冷漠是最好掩饰情绪的方法,她还是给出了解释,看在迟晚给出方子的份上,看在今日迟晚选择的份上,虞九舟在心里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只是这句话,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低头的羞愤。
尽管虞九舟没有进一步解释,迟晚还是察觉到了她的软化。
于是迟晚放软了语气,不再那么强势,“臣不想与殿下分道扬镳,相比起来,我更相信殿下能带领大周走向兴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你是在威胁孤?”虞九舟敏锐地拎出来了她的第一句话。
被接连挑衅威严,哪怕对方是驸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长公主,大周是她家的天下,被接连挑战威严,哪怕对方是接连帮她的迟晚,她也不允许。
她为君,迟晚为臣,尊卑有序,纲常既定,岂能容迟晚这般放肆。
迟晚摇头解释,“不,臣只是想知道,殿下为何这样做。”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你不信孤,孤与你无需多言。”
为君者,需要跟臣解释吗?
迟晚认真地盯着虞九舟的眸子,真诚道:“我信,只是你要与我说,万一哪日我不能及时地做出配合,哪里出现了问题,让陛下怀疑我们了怎么办?”
到此时虞九舟才恍然发现,这几次两人的配合得有多默契,在圣元帝面前打着配合,哪怕两人没有提前商议过,还是配合得很好。
迟晚所说的那些,与她所想契合,两人又都有离奇的遭遇,或许留此人在身边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38章
最终, 虞九舟还是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她始终认为,君不必跟臣解释自己做什么。
不过她的态度有所缓和, 没有那么冷硬了。
屋子里陷入了宁静, 春归听到里面没动静了,端着点心就进来了。
刚刚她跟夏去在外面瑟瑟发抖,里面明显在争吵,基本上是驸马在说。
夏去都担心,殿下一个不爽, 就让人给迟晚砍了。
殿下为君, 就算驸马得到了陛下的重用,打一顿陛下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伴侣俩的事,不闹得太出格就行。
夏去想要进去救一救驸马, 春归也想着,可不能让殿下一下子把驸马给杀了,她们得想办法阻止一些。
哪知刚准备好点心, 里面就没声音了。
夏去没有进去,她怕自己说错话, 便没有跟春归进去。
正堂里面, 迟晚气鼓鼓地坐在那,她说这么多,算是白说了。
虞九舟同样觉得她有些奇怪, 身为君上, 能跟她说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看似没解释, 实际已经解释了一句,迟晚还想问什么。
这就是古今差距,也可能是甲方跟乙方。
甲方:我要简单又华贵的。
乙方做了一百个版本给甲方,然后写了上千字的报告。
最后甲方觉得乙方不懂自己,乙方认为甲方,哪怕你是金主妈妈,也不能就这么就简单一句话就让自己做这么多事情吧。
春归端着点心,先放在了虞九舟的旁边,又把一盘同样的点心放在了迟晚的边上。
迟晚点头道了声谢,随后起身道:“殿下,我先回去了。”
她都不爱自称臣了,本就不习惯这样,现在更不想多言。
迟晚前脚走出去,虞九舟顿了一下,对着一旁的春归冷声道:“你去送她。”
春归:“?”
随即她反应过来,立即笑道:“是。”
刚刚她们在里面吵的内容,她多少听了一耳朵,平日里面驸马连永宁院都进不来,哪里用得着她这个长公主殿下最高品级的女官去送。
明显是殿下有些事情拉不下脸跟驸马解释,又不想驸马误会,表面是让她去送,实际上是为驸马解惑。
殿下跟驸马是君臣,也是伴侣,殿下好似只把驸马当成了臣,自家殿下还没开窍呢。
春归心里好笑,赶紧按照长公主殿下的要求,去追迟晚。
追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到迟晚的背影,她又不能在府中大喊驸马,只能快步追着。
可迟晚腿长,走得又快,一步顶她三步,若不是顾及仪态,她都要跑着追了。
迟晚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月落被陈近安排到了前院,这个院子是后院,按理说,除了她这个驸马,没有乾元能进来。
虞九舟也不喜欢用男坤泽,所以后院只有女坤泽,连侍卫也是。
陈近到了小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月落给安排出去了。
这件事刚好符合迟晚的心意,她便没说什么,等生意开张,就让月落去管店去,做个店长也好。
月落识文断字,又有武艺在身,为人沉稳有自己的想法,外放做个店长刚好。
只是一开始,得先在第一家店里学习一下。
虞九舟的行动力是很强的,说是准备了三个庄子,一个做蜂窝煤,一个制药,还有一个预备着。
这就是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好处,一句话吩咐下去,要不了几天,就给你安排得好好的。
迟晚也收到了林家的拜帖,说是大年初二来拜访,这是林家知进退,谁大年初一就上门的。
迟晚的小院里面除了陈近,还给了几个新人,四个婢女,两个太监。
公主府的太监是皇宫挑选进来的,婢女有一半来自皇宫,一半是公主府建后,从外面买的,迟晚这边能分配这些人算不上多。
当然,迟晚本人觉得是多了,别人出门前呼后拥的,她不喜欢,上辈子她就自己,出门基本是活动方派人来接,一个人去哪都方便。
院子里面有那么多伺候自己的人,她并不习惯,于是她跟陈近说了,她在房间的时候,不需要人伺候,不要让人进来。
事实上,放在院子里面的坤泽和元女,几乎默认她们做驸马的侍妾了,只要驸马想。
大周对驸马的要求不高,能拥有实权,只要不纳正经贵妾,侍妾算不得什么。
想来虞九舟也没想到,只是让人按照规制安排的。
迟晚不懂其中的道道,她对女色无欲无求,除了偶尔陷入虞九舟的美貌攻击外,她宁愿沉浸在古药方的研究上。
现代的很多药方,多多少少都经过了修改,肯定还遗失了许多,对一个古药方的研究者来说,来到古代肯定要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同,是现代药方更胜一筹,还是如大家公认的那样,古代中医就是最牛的。
只是比起现代,古代人的思想在于传承,非子女非徒弟,很难得到真实的药方。
迟晚是驸马,再加上位同君王,可谓是位高权重,一旦有人知道她爱好中医,肯定有人给她送来各种各样的秘籍,但医学上,她不喜以势压人,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动身去太医院找太医请教的。
公主府中倒是有两个人,一个是郑太医,一个是她的孙女郑翳,郑太医的医术不错,能成为太医的,定是大周医界的佼佼者,有些病他们可能是局限于眼光,也有可能是不敢放手去治。
毕竟他们治的,不是皇帝后妃,就是皇亲贵族,高品大员,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与其下猛药治疗,不如□□,治不好另说,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迟晚从永宁院回来,一路上都在盘算,她跟虞九舟看来是不能进行更深层的合作了,什么都不跟她说,她能怎么办,不如老老实实地做自己擅长的。
她是惜命,却也不是毫无原则。
她这边刚回来坐下,热茶还没有喝上一口,春归就进来了,然后就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迟晚:“?你这是?”
春归:“……”她胸膛起伏的明显,看不出来她是累的吗?
春归担心自己一说话,就泄了这口气,一口气上不来就晕过去了。
腿长了不起啊,赶着吃晚饭,也没必要走这么快吧。
“有事?”见她就这么看着自己,迟晚以为虞九舟要她来做什么。
刚刚她就多说了几句,两人都算不上争执,让春归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她看,是要送她上路?
过了好一会儿,春归才艰难开口,“殿下让我送送驸马。”
迟晚无语,“你都把我送回家了。”
人家送送,不是送到门口就行了,怎么还送到家,这么送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春归尴尬上前,“驸马,殿下是君,有些事,为君者不会跟臣子解释,你又何必与君上生气。”
“我生气了吗?”爱咋地咋地,她没说好话?伴君如伴虎,她在皇帝面前演戏,那是高危职业,想要知道内情有什么不对。
她穿越过来,弄清楚情况后,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日后找个小县城提前过上养老生活,在这个过程中,她会尽可能地帮虞九舟。
迟晚自认为,不管是为了补偿前身做的那些,还是出于对虞九舟这个人物的喜欢,她做得都还行,不至于什么都不跟她说吧。
春归说的话,她能理解,但不能接受,君君臣臣的,她虽自称臣,那是入乡随俗,本质上,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
春归看着她明显气鼓鼓的模样,认真且直接道:“你生气了。”
“我没有!”
“你生了。”
“我没生!”
春归:“……”幼稚。
“驸马可知,那些学子为何情绪激昂,到宫门外请愿。”
迟晚心中一动,终于有人用的是请愿,而不是用闹事或是逼宫了。
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以春归跟虞九舟关系,虞九舟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她心中开始为虞九舟讲话。
只是迟晚还是轻哼一声,“不是殿下派人挑起的吗?”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春归解释道:“除夕宴上陛下气急攻心,是因为清远县兼并民田案的百姓血溅宫门,驸马都去清远县,把人都放出来了,他们还是选择了血溅宫门,驸马以为是为何。”
迟晚马上反应过来,“有人想把此事闹大,有人知道中山王会在除夕宴上攻击殿下,不管中山王跟殿下谁胜,只要百姓血溅宫门,此事便无法大事化小。”
小说中,正是因为这一撞,虞九舟都没有辩解的机会,皇帝就快速定案了,贬了一个长史,死了几个奴婢,对皇帝而言,就是大事化小,可公主府自此在百姓口中就臭了。
现如今虞九舟没事,明显是中山王输了,可中山王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唯一受到伤害的是淮安侯府。
一个侯府变成伯府,原淮安侯被杀,世子流放,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得上是大案了,那可是勋贵落马,比小说中大了十倍不止。
迟铭武定在大年初七毒死,看在淮安侯府先祖的份上,留下全尸,迟煦同样是当日流放百越。
然,由于虞九舟让人赐他们一百,两人当场没死是因为太医一口药吊着,他们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虞九舟的手里,名义上他们算长辈,尽管他们不敢称是长公主殿下的长辈,但名义上如此。
而这件事的后续就是今日,学子宫门请愿,结果是陛下同意启动彻查燕北的兼并民田案,针对的就是中山王。
最后利益受到损害的不是虞九舟,就是中山王,那策划血溅宫门的人,不是颖王就是宝安王。
春归见她想明白了,这才继续道:“殿下得知,有人策划挑动学子百姓情绪,一同对陛下发难,日子选在了开朝当日,百官都在,到时候就会演变成,学子,百姓,百官一同逼陛下。”
“陛下受到逼迫,学子跟百姓的意愿驸马已经知道,而百官是得利益者,他们必定不希望陛下掀起大案,于是陛下就陷入了两难,以陛下的性子,肯定会选择百官,那来请愿的学子百姓必死,背后之人再奉上中山王兼并民田的证据,那他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扳倒中山王。”
“绊倒中山王对殿下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是殿下不愿看这么多学子百姓因为夺嫡死亡,然而这种事情防是防不住的,那么多学子百姓,不可能完全控制他们的行为,殿下决定趁还未开朝,没有官员劝阻,提前引爆这件事,殿下早早进宫,就是为了在陛下面前护住这些学子。”
“只是,殿下给了驸马选择,她以为驸马不会蹚浑水的,不仅是我们,殿下也很惊讶驸马的……正直?也是那一刻,殿下觉得,驸马与其演个奸臣孤臣,不如做个纯臣谏臣,只要是一个重视身后名的帝王,就不会杀了驸马,在此过程中,殿下会逐渐掌握权力,肯定会保住驸马。”
“殿下做了这么多,明明能很容易扳倒中山王,为了那些学子绕了这么大一圈,还会得罪很多人,殿下都不惧,驸马万不该误会殿下。”
迟晚沉默了,今日春归没有找她说这些的话,她与虞九舟之间,怕是就这样了。
她不再想着用心帮虞九舟,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等到一切结束,她给自己换个身份跑路。
只是她很不解,“我问了殿下多遍,她为何不说。”
春归只说了一句话,“驸马以为,我为何在这。”
是啊,春归是虞九舟的人,没有虞九舟的示意,她怎么会过来跟自己说这么多。
迟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尴尬地笑道:“我马上去跟殿下道歉。”
“驸马还是不要说穿得好。”殿下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就驸马这样,有着自己坚持的人,在殿下那怕是讨不了好。
春归其实不明白,哪有为臣者,非要找君上讨一个说法的,殿下是要哄的。
“驸马,你言能气晕袁阁老,智能配合殿下,还知道许多惊为天人的方子,武能落马无伤,怎么不懂怎么与殿下相处。”
迟晚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死感,“我真的没有气晕袁阁老,他是被我扎晕的,用银针。”
“这是重点吗?”春归无语。
迟晚突然发现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落马了。”
春归:“……”难道她能说,殿下让夏去给你的丑马下药了?
“陈远说的。”春归果断甩锅陈远。
迟晚疑惑地歪歪头,莫名觉得哪里* 不对,但没有在此事上纠缠,“春归,你去告诉殿下,我晚上会为她准备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春归蒙了,驸马转变得还真是快。
妥妥的知错就改,完全没有寻常乾元那样,绷着面子,明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死不认错。
“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
迟晚迈步走出院子,径直往厨房去,留春归一个人待在原地。
“如果驸马能一直这样,或许跟殿下能好好相处。”
春归感叹了一句就回到了永宁院,把跟迟晚对话说了一点,解释那段没说,为了殿下的面子,她就说了驸马认错的态度。
虞九舟蹙眉,“惊喜?”
“是,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驸马说,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
“哼,多作怪。”
虞九舟甩了下衣袖,唇角微微扬起,对迟晚认错这么快,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她肯让春归去解释,已经是极限了,她堂堂长公主,自不会低头。
迟晚的表现也很令她满意,有种被抚平的爽快。
只是没一会儿,就听夏去来报,“殿下,驸马疯了,她在厨房玩面,在面粉里面倒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厨房那边不敢说什么,就告诉了我,我好奇去看了,总之是一团糟。”
玩面?
虞九舟皱眉,“告诉驸马,喜欢玩去玩泥巴,别糟蹋粮食。”
“可驸马非说自己是在做美食。”夏去很难想象,那乱七八糟的,能做出什么美食。
她见迟晚在面粉里面放芝麻油,放蜂蜜,还有一些干果,鸡蛋,以为她要做点心,可谁家点心这么做。
虞九舟若有所思地摆摆手,“算了,不必管她。”
这可能就是迟晚说的惊喜吧,至于面粉,公主府还没穷到这种地步,供不起驸马用面粉了。
“也不能让她浪费,告诉迟晚,孤要知道她在玩闹,一定要她好看。”
虞九舟见过真实的百姓情况,有田的百姓,每年交了赋税都吃不饱肚子,没田的百姓,不做流民只能饿死。
不是她小气,她可以给迟晚银子,粮食却不能浪费。
夏去疑惑地点点头,“殿下你放心,我让人把面粉收起来了一部分,只留了一点给驸马,浪费不了多少。”
“嗯。”
虞九舟看向春归,“通知下去,让不同的商号去购买煤矿,多多益善。”
“诺。”
蜂窝煤有用,还很容易制作,恐怕卖出一两批之后,方子就会被人破了,这个时候原料就成了稀罕物,以防有人恶意抬高价格,她手里的煤矿越多,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接下来就是海盐了,按照迟晚提供的方法,粗盐好得,精细盐是需要时间的,武城雪灾有粗盐就行了。
只要能证实方子可以制出粗盐,她会立刻调大量粗盐,协助武城救灾。
上辈子武城的事发,颖王被贬为庶民,任由事态发展,颖王就完了,可那样会死很多人,武城家家挂白绫,十户不存一户。
前些日子,陛下想派颖王去救灾,被她给拦下了,她还让皇帝多给武城五万两赈灾的银两,总计十五万,可她只让人带走了十万,十万两银子,颖王就算看得上,也贪不了多少。
她建议陛下,让皇商去买了物资送到武城,这样比直接拨银子能下许多钱,恰好呢,她让手底下的商号准备好了物资,只赚取一成的利卖给了皇商。
毕竟不赚钱就卖,是会被怀疑的。
这件事陛下交给了她,她交给了林家,让林家采购一批粗盐不是问题。
只是燕北部分是中山王的地界,里面也有颖王的人,关系很复杂,燕北距离圣京不远,又处于边境,是战略要地,农业极为发达,燕北商人也多,和平时期,每年上交给国库的钱,在大周各省中排名中上,偏因多年前的旧事,圣元帝听到燕北就来气,任由燕北发展,只要不造反,如期上交钱粮,便对燕北不管不问。
永嘉一县之地洪水,拨银二十万,前些年修堤,每县用银超百万两,这些钱其实不多,大周也确实没钱,用钱的地方也多,只是比之燕北要好上些许。
可燕北今年苦寒,武城雪灾,一府之地下面好几个县,拨银只十万,买物资的钱都是林家自己出血。
由于圣元帝对燕北之地的无视,燕北几乎被中山王颖王瓜分干净,中山王四代在燕北经营,颖王有钱,一收买一个准,二王在燕北之地没少敛财,百姓交了税,还要被二王搜刮,燕北百姓苦啊。
虞九舟再想除掉颖王,为燕北百姓计,也不能让武城赈灾进行不下去。
今日迟晚讲的那些,她觉得自己威严受到挑衅之余,更觉得吾道不孤,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世间有太多不公,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行路之中的困惑不解苦难,在有了同行者的那一刻,一切好像都有了希望。
虞九舟第一次觉得,迟晚的出现,让这昏暗的大周上空,又多了一丝亮光,哪怕还很微弱。
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迟晚,还不知道自己可能变成了灯泡升天,她看着蒸锅里失败的面包苦着脸,然后扭头看向厨娘,“咱公主府真的没面了吗?”
厨娘摇头,“在夏去将军回来之前,公主府是没面的。”
得,她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迟晚看着迈步走来的夏去,严肃上前,“你为何不让她们把面粉给我。”
“怕驸马把面粉当你泥巴玩。”
迟晚:“?谁说的。”
“殿下。”夏去直接把虞九舟卖了。
迟晚:“……我在做正事,你快让她们把面粉给我。”
夏去探头看着锅里一坨不知道啥玩意的东西,嫌弃地撇撇嘴,“再给驸马一碗……”
迟晚快速接过话,“两碗。”
“行,两碗面粉。”
芝麻油,自己动手磨的细糖,鸡蛋,还有面粉,最后迟晚找到了陶锅当模具,不然放在蒸锅里还是这样软塌塌的。
弄好了这些,她开始手打奶油,公主府不缺牛奶,羊奶驼奶都能找到。
迟晚再一次庆幸自己穿成了一个富贵身份。
并且,以她的手速,十几分钟奶油就打出来了,过程中她的手速快到只有幻影。
夏去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头一次见人用内力做点心的。”
她好奇地捏了一坨不知名点心,既然上锅了,她就尝了一口,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不错,有点儿淡淡的奶香,吃在嘴里柔软细腻,这时她才知道,迟晚是在做点心。
在看到迟晚用内力搅拌牛奶的时候,夏去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挑战,世间会内家功夫的何其少,行走于世间的更少,反正她长这么大,没有见过有人是这么用内力的。
迟晚给了她一个边上去的眼神,继续用心做自己的蛋糕。
奶油蛋糕就是迟晚今天的主题,以她的技术只能做很简单的,现代的时候封控在家的时候她实在想吃点儿甜的,就自己用烤箱做了几次,其中失败挺多次的。
古代的条件更差,失败是很正常的,可能是以前失败太多次了,现在她第二次就成功做出了面包。
面包应该算是蒸的,不管怎么做,成功了就行。
迟晚把奶油抹到蛋糕上,几颗干果放了上去,还有栗子,榛果蛋糕新鲜出炉。
夏去在一旁看呆了,“原来是这么做的。”
她吃了一口剩下的奶油,奶香味十足,甜甜的口感很好,看了一眼迟晚做好的蛋糕,她拿了一块面包往奶油上一蘸,跟大饼蘸酱似的。
迟晚:“?”头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吃蛋糕的,但是没毛病。
“驸马,你这手艺绝了。”夏去眼睛亮亮地吃着蛋糕,然后对一旁的厨娘说,“你们赶紧学会了,我要连吃三天,不,十天。”
厨娘无语,“夏将军,这是驸马的点心方子,我们不能乱用。”
迟晚摆摆手,“以后就是公主府的方子了,你们尽管做,谁做得好,日后我给你们开个班带学生,让这些学生日后去外面开点心铺子,你们就是蛋糕老祖。”
厨娘们:“……”带学生她们愿意,蛋糕老祖也太难听了,通常皇宫里面那些小太监叫老太监老祖宗,她们又不是太监。
迟晚端起点心笑着走出厨房,蛋糕是新鲜物,一出来肯定会受到欢迎,烤箱可以做古代版本的,先抢占市场,打出品牌名号来,就算被模仿了问题也不大,一个省里开个两家就够了,主打的是那些有钱人家,蛋糕这个东西不是在现代,材料还是挺奢侈的,既然是赚有钱人的钱,定价她就不会客气。
她来到永宁院,虞九舟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她来了,看着她手里端着的东西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大嘴夏去已经开口,“殿下,驸马做了一样顶好的点心,你快尝尝。”
迟晚:“?”现在是我的节目。
她给春归使了个眼色,春归立即把夏去拉走了。
虞九舟抬眸,给人一种蔑视天下的感觉,不就是点心嘛,看在这人费心讨好的份上,她就给面子尝尝。
她看着餐盘里的勺子,知道是用勺子吃的,可这么大块她可吃不完,她看了迟晚一眼。
啥?迟晚给她这样一个眼神。
就这还说伺候她?连她的眼神都不懂。
这时,春归拿着精致的小碟进来,挖了一小勺蛋糕放上面,随后递给虞九舟,“殿下请用。”
春归听说夏去在厨房吃了很多,大概知道是面包跟奶油一起吃。
虞九舟给了迟晚一个学着点儿的目光,然后优雅的拎起了勺子,一小块入口,细腻的松软,浓郁醇厚的奶香,滋味在舌尖徘徊不散,回味悠长。
味道很不错,确实是惊喜。
一勺,两勺……小碟子里的蛋糕很快就被吃完,虞九舟还有些意犹未尽,身为长公主,她有着自己的克制力,从小就被教导,再喜欢的东西都不要再去动第二次。
要是私底下就算了,可迟晚还在旁边看着呢。
经过刚刚虞九舟的眼神教育,迟晚马上明白过来,快步上前又给虞九舟切了一块,还是大块的。
虞九舟:“……出去。”
迟晚心中疑惑,她又咋了?
第39章
清晨, 迟晚迎着风雪就起床了,打了一夜的坐,她觉得身体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在现代的时候, 她打坐只能打两个小时, 还是要睡觉才行,昨夜打坐陷入了一个奇异的境界中,一睁眼就卯时初了,早晨五点出头。
谁大冬天的早上五点钟就起来,温暖的被窝不舒服嘛, 可她的被窝根本没暖, 经过一夜的打坐,她头脑清醒得很,既然睡不着,她又觉得这个时候出去打拳, 拳意能更进一步,就干脆推开了房门。
在外面守着她的小太监,听到声音迷茫地睁开眼睛, “驸马?”
“你继续睡,不用管我。”
小太监非要睡在走廊下, 她就让小太监进来了, 睡在她的寝室外面,虽不能睡床,但怎么也比睡在走廊上, 寒风吹着好, 屋内可是点了炭火的。
迟晚有内力护身,她不需要,可住在旁边的太监婢女, 偶尔还要进来暖暖,只要不进她的寝室,她都不介意。
一大早的,迟晚在院子里面打拳,打着打着,就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状态,要是有人看到,就会发现她仿佛与天地风雪融为了一体,动作从流畅到慢慢看不清楚。
迟晚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几遍拳,等她停下后,站在雪地里许久,此时她只穿了一件单衣,这零下的天气,她居然一点儿冷意都感觉不到。
昨日不穿厚衣她还觉得冷,今日身体就发生了巨大变化,她就知道,自己的内力又有精进了。
从井水有量,到了溪流不停的程度。
“上辈子练了二十年一直卡着,还以为一直会卡在这个境界,没想到才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就突破了。”
怪不得奶奶说,天地灵气消散,药材都找不到好的了,她还说奶奶是听师祖忽悠,哪里来的天地灵气。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她就知道奶奶说的是真的。
天地灵气跟修仙小说里说的差不多,但又不全一样,不能长生,更像是武侠世界里的内力,区别则是,同等的天才,在不同时期的修炼进度是不一样的。
跟天龙,射雕,倚天差不多,天龙武力随便打射雕,射雕吊打倚天,不只是武学功法的失传,还有天地灵气的消散。
迟晚小时候还能看到野菜,长大后,野菜就消失了,环境条件不允许,导致了野菜的逐渐消失。
怪不得奶奶给她的藏书中记载,道家祖宗飞檐走壁,借一片树叶能飞天,到了她那代,能把内力练出来都已经很难了,飞檐走壁更是别想,最多是蹦的高点儿。
这辈子她应该能体验到传说中的境界,不说一叶飞天,能飞檐走壁就行了,这可是她小时候的梦想。
打拳结束后,她让人准备了温水,洗漱完又开始捣鼓药材,她心里有不少提高古代医术的方法。
什么青霉素,大蒜素这些,不是古代医者不行,说白了就是思想局限,不知道细菌是什么。
但有很多现代治疗不好的疑难杂症,不少中医都能治好。
药丸,药膏,药剂,迟晚的样品都做得差不多了,特别是美容养颜补水的药膏面膜,用了之后再洗掉,有空再做香皂,跟中药材融合在一起,可以用来洁面洁身。
就是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情,她的时间排得有点儿太满了。
郑翳?想到这人之前说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郑家算是公主府的私人医生,尽管郑翳只是跟随爷爷到公主府帮忙,但其实郑家都是公主府的人,用起来确实比外面的医者更令人信任些。
医者不好招聘,特别是有技术又值得信任的医者,最好是自己培养一批。
这件事还是要虞九舟派人去做得好,在古代有权力,一句话的事情,根本不用亲力亲为。
比如她想做个什么东西,只要说个大概,工匠就会帮她做出来,她画了个摇椅出来,只有外形,内部好多细微结构,得靠工匠自己研究,陈远把图纸拿给工匠后,问他们多久能做出来,工匠只看了一眼,说最多三天。
迟晚拿着做好的面膜药膏往永宁院去。
看到她过来,夏去,“?驸马,你也太早了吧。”
“夏将军,你也挺早。”
“我起来练功。”夏去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矛,炫耀似的挑眉,“如何。”
“棒!”迟晚竖起大拇指。
夏去莫名觉得这个“棒”字很敷衍,根本不是在夸她。
“殿下起了吗?”迟晚歪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永宁院很大,比得上宫殿,她这样看一眼,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殿下起了,驸马手里拿的是什么?”夏去好奇地凑上去,就闻到些许的药材味,但很清淡,闻起来还挺好闻的。
迟晚准备了不少,让陈近拿了小小的陶瓷瓶罐装着的。
“给殿下准备的面膜。”
又是陌生词汇,夏去挠了挠头,“你自己进去吧,我去收拾一下,今日我要去看看那些老兵,会跟他们带去驸马的话的。”
驸马建议殿下用退伍老兵做工人的事她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件大好事,有了活,他们就能养活自己。
听说作坊吃住免费,没有家室的老兵们也算有了归处。
大年初二开始,虞九舟安排了身边的婢女轮番休息,夏去今日得闲,打算回去看看养大自己的老兵们。
迟晚点点头,“你要我所做的药酒需要时日,但有张药方可以帮老兵们调养身体,一会儿写给你。”
老兵们身上暗伤旧伤很多,需要调理一番。
“放心,不耽误他们喝酒,但还是要少喝为好。”
夏去眼睛亮了亮,“多谢驸马。”
“不必客气。”
迟晚迈步走进正殿,旁边婢女看到她行礼道:“驸马稍等,奴婢先去禀报。”
“劳烦。”
等了没一会儿,虞九舟走了出来,好奇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
见虞九舟已经穿戴整齐,迟晚把药泥面膜放下,“殿下,这是臣新做出来的药泥面膜,早晚敷面,一刻钟后洗掉,能美白养颜保湿,还能淡化细纹抗衰老。”
虞九舟刚二十,她年纪刚十九,实际上还用不上这样,
虞九舟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抬手让春归收下。
女人对能美白养颜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迟晚也证明了自己的医术,药泥面膜应该不错。
上一世虞九舟活到了三十多,眼角微微有些细纹的,她很不喜欢,当然不会拒绝对皮肤好的事。
臣下献上东西,君上满意是要赏的,“今日林家上门拜访,你要给林家的那一个点,从孤这里出。”
等于虞九舟占百分之八十九的股,她十个点,林家一个点。
迟晚也没有拒绝,反正她的以后都是虞九舟的,“多谢殿下。”
“另,你初七要去清远县上任,等清远县的兼并民田案事了,孤任你大理寺少卿。”
正四品啊,那她岂不是一下子从正七品知县,跳到正四品了,中间隔着从六品,正六品……五个品级,从小卡拉米,一跃成为京都高官。
还是跟着虞九舟好啊,不说别的,给钱给官的,不是补偿她的话,哪有可能一下给她一个正四品的实权官。
不管怎么说,能升官就是好的,官越大,她就越好给自己伪造一个身份。
不对啊,虞九舟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又是奖励,又是升官的。
迟晚试探地询问,“殿下,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虞九舟:“……”孤对你好了吗?
上位者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她不说,但不代表她不做。
近日迟晚做的事情应当大赏,本想给她在大理寺找个正六品的寺正做一下的,可以迟晚的功劳,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也是委屈了。
这样的功劳,她该为迟晚请爵的,来日方长吧。
春归在旁边憋笑,半晌才道:“驸马你的蜂窝煤,制盐法,还有让陛下下定决心调查兼并民田案,殿下看重你是应该的。”
大理寺少卿是重职,赏赐也是不是这么赏的。
三品以上官员通过皇帝才能任命,正四品是殿下能任命的最高官了,而且不能让陛下知道是谁在背后操作。
殿下肯定会想办法让陛下亲自下这个旨意,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多。
驸马的功劳确实大,给个没什么事情,又位高的职位就行了,可大理寺少卿不一样,有实权的位置就那么多,能看出来,殿下现在对驸马已经建立起了信任。
只是殿下没有察觉,驸马也没有。
听闻春归的话,迟晚觉得有理,蜂窝煤造福百姓,大周的精盐提纯的不太好,做不到白如雪花,她给的制盐法可以,还能产海盐,海水可比盐矿更好取,粗盐可以化雪,经过提纯的细盐能使用,这样一来,大周的盐价就会打下去,同样是造福百姓。
以虞九舟对天下百姓的看重,重用她是正常的,要是把这些东西献给皇帝,还不一定能得到正四品的实权官,毕竟皇帝这个人把手里的权力金钱看的很重,这样的法子献给他,他只会看到赚多少钱,不停的抬高价格,绝对不会为天下百姓着想。
要是压低价格,皇帝肯定不乐意,对他来说,那都是他的钱,而且以他对权力的看重,顶多会给她一个光鲜亮丽的虚线,手上没一点儿权力的那种。
反正她现在是虞九舟的人,虞九舟给报酬也大方,她有了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给自己弄几个假身份还不是手到擒来嘛。
想通了之后,迟晚嘿嘿一笑坐到了虞九舟的旁边,“殿下,我们今晚出去玩怎么样,过年没有宵禁,听说外面很热闹。”
“不去。”
“可是陛下让我追你,咱俩不做出点儿动静给他看,这样不好吧。”
迟晚也愁,她在公主府伺候虞九舟,公主府上下森严,皇帝肯定不会知道,既然答应了皇帝,她总得做出点儿动静,让皇帝知道她行动了的。
她要做个耿直的谏臣,忠于陛下的纯臣,皇帝只要不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按理说她都是要答应的。
再说了,身为驸马,讨长公主殿下开心是她的职责,她做这些事情没什么问题,外人谁敢说她什么。
她泡澡的时候复盘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重点是虞九舟对她说的话,便知道如何做了。
在外,得罪满朝重臣,时不时地小小的气气皇帝,与皇帝私底下,达成了帮他看着虞九舟的协议,敷衍着就是,对内,她只有一件事,伺候虞九舟,帮虞九舟尽快获得最后的胜利。
这是让她玩双面间谍,那就试试好了。
虞九舟私下跟朝堂上,面对皇帝时也不一样,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谁在皇帝面前不演,耿直鲁莽也是能演出来的,不演的人,早就被皇帝厌弃了。
这圣京城是由皇帝带头搭建的一个戏台子,大家都在上面演,你不演不行,她这个外来者也得入乡随俗。
迟晚深吸一口气,她要当皇帝的暗探,要当朝堂上的纯臣,谏臣,最最重要的是,她要当虞九舟的宠臣。
就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宠她。
她的主线肯定是要攻略虞九舟,看似她有这么多任务,那都是支线,基于主线,延伸出来的支线,主线一旦崩塌,支线做不做就无所谓了,全完蛋。
也就是说,虞九舟只要出一点儿事情,她就跟着完了。
她要做的支线,一切前提是在虞九舟好好的情况下。
迟晚深知这一点,所以不论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瞒着虞九舟,有什么事情也都会跟她商议。
目前她的主线任务其实已经有进度了,之前虞九舟把她当非杀不可的仇人,现在可没有动不动露出杀气了,哪怕只是君臣,也不是谁都能当长公主殿下的臣的,何况虞九舟从不让身边的人白做事。
总之,迟晚想做什么,没有任何隐瞒地跟虞九舟说了。
坦诚才是相处之道,能让她们的关系更加的稳固。
迟晚的话,虞九舟觉得有理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不悦,原来都是演戏。
“那是你的事,孤不会配合。”
迟晚想了想,“也是,殿下在陛下那里表现讨厌臣,确实不该配合。”
虞九舟:“?”她是这个意思吗?
旁边的春归都快要笑出声来,傲娇的长公主遇到实诚的驸马,还真是谁都弄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春归出声道:“殿下已经让人把驸马昨晚亲自下厨,为殿下做点心的事情传出去了,想来陛下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时不时地传出去一件就行了,不必太频繁,反倒是惹人生疑。
迟晚挑眉,昨晚她只想给虞九舟一个惊喜,压根没有想到这方面。
“殿下考虑周到。”
虞九舟在权谋争斗方面,远不是她能比的,一个横行朝堂数年的人,后来被自己扶持的人打败,甚至不算是被打败,她算是败于自己之手。
败于自己对父皇的信任,父皇从小对她确实不错,若不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朝堂争斗,她都没有看出来,自己的父皇针对她下了那么大的一盘棋。
历史上摄政的人,没有几个好下场,摄政到最后,要么把皇位夺来自己坐,要么就等着皇帝坐稳位置反杀自己。
虞九舟上辈子不是没有想到,只是那时她是个废人,没了传承,这样一来她的那些属下,半数不会支持她政变,这样一来,已经成气候的宝安王,借着皇帝之名,很容易能把这些人给拉过去,给她痛击。
迟晚看小说时,没少为虞九舟惋惜。
时代的局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辈子她们改变了开局,也一定能改变结局。
只是,迟晚第一次约虞九舟外出被拒绝,多少还是有点儿尴尬的。
要不……再约一次?
“殿下,今日不行,我们改日如何,反正开朝前都不宵禁。”
虞九舟看着她的笑脸,半晌才说出了两个字,“再说。”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有戏。
春归轻咳一声询问,“殿下,驸马,该用膳了。”
“嗯。”
大周的早饭还算丰富,羊肉汤,包子馒头烤饼等等,今早吃粥搭配小菜,还有包子。
迟晚练武胃口大,当着虞九舟的面吃了三个包子两碗粥,这还是她收着了。
练武要富裕,主要是消耗大,她是练内功的还好,那种练外家功夫的,一天吃下半头猪的都多得很。
像夏去,昨日在厨房吃了那么多面包奶油,到晚饭的时候,还吃了三碗羊肉面,她都算是外家功夫里面吃得少的。
除了吃,还有药材炼体,那可都是钱。
两人刚吃完饭,一个没有见过的婢女走了进来,“殿下,提纯盐法还能用在别的盐上面,提出来的盐如雪花一样白,口味更好。”
从头开始制作海盐是很耗时间,但拿已经制好的粗盐进行提纯,也就一天的事情。
虞九舟正惊讶于迟晚的饭量呢,听到来人这么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开心。
迟晚立即道:“雪花盐可以走高端路线,就卖给那些勋贵富户,这样一来,普通的盐就卖不出高价,自然而然的降价。”
她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把雪花盐普遍起来,也普遍不了,盐矿早就被瓜分完了,就算能拿到一些,也不至于垄断全大周的用盐。
她们要做的是让全天下的百姓吃得起盐,雪花盐的上市,注定让简单提纯的普盐卖不了高价,只能降价。
雪花盐再不停地压着盐价,逐渐让百姓能买得起普盐,最后才是把雪花盐推广到全大周。
虞九舟手底下有经商很厉害的属下,她把迟晚的想法说了之后,对方觉得迟晚是个经商天才,想要跟她见面。
只是她知道,迟晚对经商没有太大的兴趣,要不然这么多法子,她经营哪一个都能成为名扬天下的商人。
两人稍微聊了一会儿,主要是迟晚说,顺便在旁边伺候着,直到辰时末。
对迟晚的伺候,虞九舟一头黑线,这人一看就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时不时地就要制造出一些乱子。
不过她心中觉得顺畅,虽然迟晚偶尔手忙脚乱了些,做事不如春归那么体贴,但心理上更让人满足。
她很好奇迟晚的真实身份,只是有些事情不能主动去问。
巳时一到,林家的人就来了,做生意的事自然不会是虞九舟出面,林家上面要找的也是迟晚。
林家家主亲自来访,能看出来他对这个生意的重视。
长公主殿下接了陛下的旨意,让殿下采购一批物资送往武城,殿下把这件事交给了林家做。
谁都知道,这件事是赔钱生意,就算是皇商最少要贴十万两银子进去的,可身为皇商,不怕皇帝找你要钱,就怕皇帝不要你的钱。
因为这些小钱皇帝不要,到时候要的就是抄家灭族了,钱还是皇帝的,所以林不为支持儿子跟迟晚合作生意,想借此搭上长公主。
结果儿子回来跟他说,迟晚不答应合作,说只跟林家能做主的谈。
林不为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长公主殿下找到他,还说出了林家的危机,尽管长公主没有说,让他非要跟驸马合作。
可是驸马是林家唯一能搭上长公主的线,想要解决林家的危机,就必须通过驸马搭上长公主的线。
特别是除夕当晚,迟晚获封,身上多了不少官位,更重要的是位同郡王,封地上玉,上玉可是个好地方,就在明州边上,还很富裕,能看得出来,迟晚简在帝心。
说不定用不着长公主,驸马就能解决林家危机。
来见迟晚的林不为,心情有些复杂,他只知道迟晚是个纨绔,好赌好酒,只是口袋里面的子不多,输了钱,赌坊里面的人就到淮安侯……伯府去要钱。
听说伯府里面的老夫人很是溺爱她,刘夫人也宠爱这个唯一的孩子,只能说小门户的坤泽没有见识,老夫人溺爱迟晚,那是因为伯府已经有人继承了,刘夫人就不明白了,爱子如杀子,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乾元还是坤泽,都不能溺爱。
刘夫人任由老夫人溺爱迟晚,自己不仅不管教,反而帮着溺爱,导致了迟晚长成了一个纨绔渣滓。
老夫人的溺爱可不是一件好事,偏刘夫人看不清楚。
只是那个废物渣渣,突然成为驸马,当初她宣布爱慕长公主,要追求长公主时,很多人都怂恿她,实际是想看她笑话,最好是长公主一气之下,把她给侮辱一顿。
哪知她真的跟长公主成亲了,哪怕是入赘公主府,对不能继承爵位,自己又没有本事的勋贵子弟,别说是* 入赘长公主府了,就算是寻常公主也行啊。
迟晚成功之后,很多人都感叹,皇帝没有多生几个孩子,内心还有一句:真是太没用了。
而那个废物渣渣,突然就在除夕宴上大放异彩,尽管名声被人诟病,那又怎么样,她却获得了皇帝的信重。
皇帝金口玉言,说驸马忠君爱国,孝顺君父,有些言论谁敢说,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林不为想起儿子的话:迟二女郎以前是个混账,现在是不混账了,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要是父亲想着把迟晚当以前的混账糊弄,长公主的这条线,林家是再也搭不上了。
迟晚看到林不为时,就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模样。
想到来之前,虞九舟跟她说,若林家不诚心,就直接送客。
春归解释:要是林不为对驸马你有什么不尊敬,或者是让驸马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就让他直接滚出去,殿下给你撑腰。
迟晚好奇,春归到底是怎么从虞九舟短短一句话中,听出来这么多内容的。
虞九舟虽一脸无语,可到底没有反驳。
第40章
林不为看到迟晚的第一眼, 就觉得她变了。
他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迟晚,一双眼睛滴溜地转,就不像个好东西, 没有半点勋贵出身的大家气质, 反倒是像小偷小摸的。
长着那么好的相貌,偏身上的气质给毁了。
此时再见到迟晚,通身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还是那个人,可气质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
虽不是像长公主那样的矜贵, 却也是不卑不亢, 一举一动落落大方,不像出身勋贵,倒是更像出身文臣世家,温润儒雅, 家族中定是着重培养的。
淮安伯府培养不出来这样的人,驸马这身本事还不知道是哪学的,看来背后还有别人, 只不过,驸马这么多年装得像啊。
也是, 淮安伯府想把驸马养废, 若她真是个聪明的,想要平安活着长大,彻底脱离淮安伯府, 按照他们想的那样做才是好的。
驸马好赌好酒, 却也没有惹出什么大事,唯一的大事,就是成功与公主成亲了, 要说驸马是个废物,他第一个不信。
可惜很多人看不明白,觉得驸马不行。
林不为心里把迟晚给塑造成了一个,隐忍伪装的聪明人,以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脱离淮安伯府。
外面不是已经证实,迟晚是迟铭雯的女儿,是迟铭武为了爵位做的阴谋。
已经有人在说,驸马早知道了母亲之事,为了给母亲报仇隐忍多年,抓到了迟铭武的证据,就把证据送到了御前。
实际上还是顾忌了大家都姓迟,没有做得更绝,再绝些,迟家的爵位就保不住了。
现在迟家爵位还在,只是降爵了,没有彻底除爵,还算对得起祖宗。
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表面不说,背地里骂迟晚的很多,还有人准备联合起来,想办法参迟晚,一些内幕传出来后,迟晚的名声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别是宫门前气晕袁阁老,安抚学子,成功把学子请离宫门,句句振聋发聩,在许多学生百姓看来,驸马刚正不阿,廉洁奉公,忠君爱国,关心百姓等,她成了坚守气节的好臣子,为百姓请命的好官。
这样的名声一出来,谁敢参驸马,谁就是奸臣。
不得不说,驸马这一手玩得好啊,林不为是商,每日却与官打交道,怎么不知道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外面的传言是从皇宫传出来的,那就不能算是传言了,是皇帝同意,且证实的,皇帝这是在给驸马站台呢。
驸马抱上了巨腿,谁还敢找驸马的不自在,但就不知道驸马要不要找别人麻烦了。
林不为心里一惊,看着含笑到来的迟晚,远远的,他就站起来迎接。
见迟晚走近,他连忙迎上去,“臣林不为,参见驸马。”
“不必多礼。”
迟晚坐到上首,她知道来人是林家家主,皇商也是官,没有实职,有个散官在身上,品级算不上高,林不为应该是五品。
直接为皇帝少府办事的皇商,算起来是国企吧。
其实每个省还有官商,少府分府在各个省都有,这些人是为省级的少府办事,林家直接为皇帝做事,可以看出来,林家的生意做得很大。
“林大夫今日来找我何事,直说就好。”
林不为身上的散官是奉训大夫,这样叫一声也无妨。
林不为赶紧道;“不敢,驸马叫臣名字就好。”
“上次臣之子林制义说,想为驸马做事,臣听了,立即给了支持,不承想驸马要做的事这么大,是臣狭隘了。”
不明说迟晚要做生意,还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态度,最后请罪。
好一个林不为,迟晚笑了笑,“林大夫不必顾忌,明说就行,在商言商,我们照常谈生意就好。”
林不为一愣,他打交道的官员都看不起商人,说话弯弯绕绕的,生怕满嘴铜臭让自己沦为了跟商人一样的人,又想要钱,又不想谈钱,这些人虚伪得很。
“既然驸马这么说,在下也不藏着了,在下听林制义说,驸马手里有个药材生意,我们林家也想参一股,就如驸马所说,一万两银子一个点。”
“不急。”迟晚摆摆手,喝了一口茶。
林不为心中有些急了,难不成驸马不想跟林家合作了?
那林家的危机怎么解决,不跟公主府搭上线,难不成跟贪得无厌的颖王,中山王,还是那个说不上话的宝安王。
“驸马……”
不等他说完,迟晚递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写的是大概的商业计划。
林不为不明所以,他接过纸,本想随意看两眼了事,结果只两眼他就被吸引了,随后手微微颤抖着,他知道这上面的内容意味着什么。
“驸马,这抑制膏药贴,清凉丸,还有美容丸,面膜等,可真如上面写得那么管用?”
迟晚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话,“殿下都在用。”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林不为激动地起身,原地走了几步,“驸马,光这张单子,在下算了,进账千万两都不止。”
“驸马,这件事,林家愿意出百万两银子,林家还是只要一个点。”
“不着急。”迟晚打断了他,“我这里还有一份计划,等签字画押了,你可以再看看。”
见林不为着急表态,她制止了他继续道:“我不要你们林家出百万两银子,只要你们林家在每个地方的商铺,都拿出来一个售卖这些东西,还有每个地方都要置办一个这样的作坊,工人就收退伍的老兵,此时公主府会有人跟你林家对接。”
“还有,我需要一个能管理这个生意的人,我的意思是,你林家出一个人负责经营管理,公主府会出一个人协助。”
林不为惊讶了,“公主府的人协助。”他以为是监视,最起码要管账,哪里想只是协助。
迟晚弯了弯唇,“怎么,你林家还敢贪殿下的银子不成,林家贪得再多,殿下也能都拿回来。”
给了甜枣,自然是给个大棒。
她说得很明白,你林家尽管贪,贪到最后,只要公主一句话,把你林家抄家灭族,你贪的钱还是长公主的。
林不为沉默了,他怕的就是这个,就算林家不贪,也难免长公主会过河拆桥。
迟晚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喝茶,“只要林家好好办事,清远县的还缺一个主簿,我觉得制义合适。”
“制义?”林不为睁大了眼睛,“可他身上没有功名。”
“要是林家看得上,同进士如何。”
大周有一个规矩,有特殊才能,或者对朝堂有贡献,身上没有功名的人,就可以获得同进士出身。
没有参加科举,比不上正经进士出身,依然能做官。
如今皇帝经常赏一些宠臣的孩子为同进士出身,前提是这个孩子没有考取科举的希望。
林不为对自己儿子有数,这辈子能考个秀才最多了,哪里能考上进士,有个同进士,虽不如进士,对林家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立刻跪下,“林家上下,叩谢长公主殿下大恩,叩谢驸马大恩。”
“都说了,不必行礼。”迟晚看着比自己大了那么多的林不为跪在自己面前,哪哪都不得劲。
可她又不能做太出格的动作,只是淡淡道:“只是我本想让林制义管着生意的,你这个做父亲的在后面出谋划策,也出不了差错,可他要去做主簿了,那这生意谁来管。”
“这……”
林不为也为难,儿子能否被赏同进士出身,看的是林家能不能做好这个生意,可儿子做了生意,怎么能去当官,对林家来说,能出一个官员,比做千万两的生意更值得。
见他为难,迟晚垂眸,掩下眼中的笑意,故作为难道:“林家就制义一个嫡子吧?”
“是。”林不为艰难道:“在下还有几个庶出的。”
迟晚摆摆手,“庶出啊……乾元就罢了,日后殿下难免问话,不太方便,男的我不喜欢。”
林不为见她语气放软,知道庶出的可以,赶紧道:“在下家里还有一个庶出的坤泽,是个女娃。”
“要满十六的。”
闻言,林不为犹豫了许久,半晌才想到一个人,“在下有一个庶出的三姑娘,只是……”
“三姑娘,叫什么。”
“林千朵。”
迟晚心中一喜,表面不动声色,“倒是个好名字,只是什么?”
“没什么,在下过两日就把她带过来给驸马见见。”
林不为以为,迟晚这样的要求,是想背着长公主殿下做点儿什么,他不敢帮她瞒着长公主,可又不敢不听,只能先把人推出来再说。
迟晚哪里知道,林不为以为她要红杏出墙,本来为难要不要把这个不孝的三姑娘推出来,听到她要出墙,就下定决心了,大不了日后事发,长公主怪罪下来,就把自家这个三姑娘吊死,平息了长公主的怒火。
实际上,在迟晚的预想中,等林千朵站稳了脚,林家的雷就该爆了,只不过她会帮林家保住林制义。
“嗯,那就这样吧。”
迟晚起身要走,林不为还有一事不明,“驸马,敢问林家要出多少银子买这一个点。”
听到这,迟晚笑了,“你觉得呢。”
“在下以为,万两银子太少,百万银子恐殿下不喜,十万两如何?”
正如他说的那样,十万两银子不多不少刚刚好。
十万两赈灾银,十万两生意银,迟晚心中轻叹,随后应了一声。
陈远送进来了笔墨纸砚,两人在上面按了指印,此事就这样定了。
……
迟晚回到永宁院,准备把两人谈话的内容说给虞九舟听。
哪知虞九舟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林家三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迟晚疑惑了。
春归气愤地看着她,“驸马,你是为殿下做生意,怎能以公谋私,敢问驸马要见林家三姑娘是何意。”
呃……她们觉得她看上人家林家三姑娘了,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什么不要乾元,不要男娘,要女娘,她这样说,实在是太明显了。
迟晚抚额,怪不得林不为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她立即解释道:“林家三姑娘全名林千朵,别名花千朵。”
春归蹙眉,“驸马连人家名字,别名都知道了。”
得,解释不清了。
她只能希望,虞九舟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林千朵,花千朵,虞九舟确实想到了是谁。
迟晚刚开始做生意,就想到林千朵这个人。
书中的林千朵出身林家,因为是庶出家里不重视,嫡母不慈想要把她卖给一个四五十岁的官员做继妻,林千朵一不作二不休,直接冒领了身份跑了。
后来林家出事,被剥夺了皇商资格,又被抄没家产,家中超过15岁的乾元流放,剩下的人全都流落街头,经过这么一遭,林家人死一部分,逃了一部分,剩下的没几个。
没想到林千朵在外面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来还成了江南首富,这才知道她当时逃走是宝安王安排的,她为了报答宝安王,用全部家产助力宝安王上位。
宝安王上位后,林千朵被封为后妃,可惜当上皇帝的宝安王,回想曾经总要把以前亏待过自己的人都报复一遍,对于林千朵,他不能承认自己是花坤泽钱上位的,冷落施压导致了林千朵的悲剧。
当然了,小说不是这么写的,还为身为男主的宝安王找了一个很不错的借口,当时这一段被骂得挺惨的。
迟晚是为了看虞九舟,才坚持下去的,一个又当又立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成为男主。
林千朵可以白手起家,结果最后便宜了狗男人,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迟晚当然不能看着这么厉害的一个女人,被困在后宫,落得个悲剧收场,正好双方还能一起做生意,想要靠近闺阁中的林千朵恐怕不容易,林制义是关键的一环,也是林制义的出现,让她突然想到了这个事。
要是不给林制义一个功名,让他做官,林家不会放林千朵出来跟她合作的。
而且迟晚了解林制义这个人,虽财大气粗了些,但心地还是好的,小说里面,林千朵当了贵妃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他从千里之外找回来,只因林家所有人都欺负林千朵,这个阿兄对她却是不错。
总之,林制义出身商贾,对主簿的活不陌生,日后要是能力突出,入户部也不是不可能。
迟晚也没有乱给官职,这事她提前跟虞九舟说过。
只是林千朵这个事,她没有细说。
听了春归的质问,她只能轻声喊道:“殿下,臣真没有那个意思。”
“嗯。”虞九舟定定地看着她,没想到她对宝安王身边的人了解得这么深。
上一世,宝安王凭借着林千朵经商得来的钱做了不少事情,招兵买马少不了钱,推行国策少不了钱。
堂堂皇帝需要后妃的钱收买臣子,后来又过河拆桥,想想都令人不齿。
不管怎么样,林千朵的钱,确实让宝安王省了很多麻烦,做了许多事。
要是能把林千朵争取过来……虞九舟弯了弯唇。
知道自己误会了迟晚,她抿了口热茶,“此事,孤既交给了你去做,那就都由你做主。”
“不是,殿下,臣真没有惦记林三姑娘。”迟晚可不想被误会成好色之徒。
“那又如何。”虞九舟冷眼看着她。
呃……确实不能如何。
迟晚干笑一声,“臣就是跟殿下解释一下,我想让林千朵管生意,只是为了生意,没有私心。”
见她着急解释的模样,虞九舟终归没有再说硬话。
“孤知道。”
迟晚放下了心,只要虞九舟不误会她就行。
随后,虞九舟又说了一句,“你是孤的驸马,在你为驸马期间,不许做出格的事。”
“什么是出格的事?”迟晚迷糊了。
好一会儿才道:“殿下放心,臣不贪不抢,肯定好好为殿下做事,只要日后……”
说到这里,她忽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就什么也不说了。
哪知虞九舟抓住了她话的错处,“日后什么?”
迟晚犹豫了一下,“只要殿下答应臣一个要求就好,殿下放心,臣不会让殿下做什么伤天害理,违背本心的事。”
等虞九舟成事,她就能离开了,放她离开,应当算不上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虞九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说。”
迟晚还想再说什么,虞九舟又道:“你可知林千朵在林家的处境。”
“大概知道些,听说林不为要把她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官做继妻,想来在家中是不受重视的,甚至处境艰难。”
老官?倒是符合。
虞九舟起身走到门外,背手站在走廊下,“那就为她安排一个住处。”
“嗯?”该不会让她在外养着林千朵吧,迟晚震惊了。
“让林家以为她是你的人,她的处境就会好,你不动她,她就会诚心待你。”
她为什么要动林千朵。
迟晚无奈道:“殿下,这样外面不就会传臣养外室。”
“你养没养,孤知道,你知道,林千朵知道就好,你要为她撑腰。”
也是,以林千朵的身份,还有她在林家的地位,没有自己给她撑腰,很多事情都不好做,也不能放开做。
可迟晚愁的是,那她不就莫名背了个锅嘛。
“万一陛下知道怎么办。”背着皇帝的女儿养外室,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虞九舟走到院子中,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她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这天。
“自己想。”
迟晚沉思了一会儿道:“殿下是在陛下面前找一个借口拒绝臣?可咱俩要是没有什么进展,陛下那边……”
岂不是给皇帝画的饼无效了,那皇帝还能那么宠信她俩吗。
“继续。”
迟晚看着虞九舟的背影,如屹立在雪山之巅的富贵花,让人为之倾倒。
她只好继续道:“殿下,陛下知道了臣养外室,只会觉得臣好色,认为臣也是有不足的,就会更重用臣。”
“没错。”虞九舟肯定了她的话,“孤不会用这个借口在陛下面前拒绝你,但你要给陛下送去把柄,驸马养外室这件事可大可小,全在帝王心。”
“另外,孤相信你不会对林千朵怎么样,要是你想假戏真做,那得等你不是驸马后。”
迟晚无奈,“殿下,我都没见过林千朵,谈什么假戏真做。”
“那孤换个说法,你是孤的驸马,只要一日是,孤就不许你做出格的事。”
虞九舟说完后,对一旁的春归吩咐道:“备车,今晚孤去启封河,叫教坊司派人作陪。”
启封河?游花船啊,还有教坊司,殿下要去找女模?
迟晚还在为虞九舟的霸气发愣,春归碰了她一下,“驸马,殿下的意思是,她今晚去游船,你可以大摇大摆地跟过去,做出动静来。”
驸马为殿下做点心的事陛下已然知晓,再到启封河追妻,陛下肯定满意。
就是殿下到启封河游船,要是再叫一些歌舞,开朝之日怕是有人要参殿下了,殿下这是在自污。
到时候陛下,还是那些学子怕是更心疼驸马了。
迟晚明白虞九舟要做戏的意思,但她还沉浸在虞九舟可能要找女模的惊吓里,她抚了抚心口,“殿下应该不会吧?”
春归莫名地看着她,“什么不会。”
她能说,误会殿下想去找女模嘛,那还不是会被虞九舟暴揍一顿。
春归见她不说话,又说了一句,“驸马之前不是说,想跟殿下去夜室游玩嘛,殿下身份贵重,去游船就行了,不然会引起乱子的,殿下这是在奖赏驸马。”
迟晚感觉自己脑袋麻了一下,随即又开心了起来,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在虞九舟这边,地位又上升了一些。
启封河除了花船,还有游船呢,夜市在河两岸,在船上也什么都能看到。
而且,虞九舟答应跟她约会了唉,哦,她还要做出追过去的模样。
“殿下是个好人。”她感叹道,为了让她在皇帝那边交差,不仅帮她传为自己做点心的事,现在还配合她演戏了。
春归:“……驸马,我无话可说。”
迟晚:“?”
眼看春归要走,她赶紧问道:“春归,刚刚殿下说,不让我做出格的事,我的回答,殿下是不是不满意?”
要不然虞九舟都没有理会她的回答。
春归叹气,“殿下的意思是,你只要是驸马一日,就得为殿下守身如玉。”
迟晚睁大了眼睛,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春归连忙问道,“驸马,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呛了一下。”
春归摇摇头,还好有她,还好夏去不在,要是驸马问的是夏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迟晚一直知道,虞九舟说什么话都有深意,却没想到,这个深意能深成这样。
她能干什么,她找林千朵真的只是为了做生意。
不过,虞九舟的意思是,跟谁都不行?随便吧,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人,守身如玉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她驸马的身份,要做什么,也只能跟虞九舟做。
当然了,她要把这话说出去,虞九舟铁定让人揍她。
而听到身后两人对话的虞九舟,耳根红了个彻底,这话说的,好像她对迟晚有多强的占有欲一样。
她不过是因为迟晚驸马的身份,她的驸马,哪怕她不做什么,也不会允许对方在外做些什么。
迟晚是驸马一天,就得为她守着,她自己也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迟晚是她的人,若是有一天两人必须要个孩子,那迟晚必须得干干净净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