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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秋波 鹤松楹 22129 字 4天前

刚出舒贵妃一事,就有宫女敢公然勾引皇帝?

这事听着怎么不像真的?

该不会是舒贵妃故意放出来的话吧。

未见真人,云镜纱不好下结论,抿了口茶,沉静道:“想来这位舒贵妃,便是我入宫后的敌人了。”

此前云镜纱着重关注舒含昭与舒晋,只知宫中有位舒贵妃,具体的并不知情。

如今看来,倒像是第二个舒含昭。

“不错。”

云景舟颔首,“这么多年,你是除舒贵妃外唯一一个入宫的妃嫔,此刻她眼中的你,不外乎是眼中钉肉中刺。”

“不只是她吧。”

云镜纱放下杯盏,托腮看向窗外,唇角上扬,“想必这院子外,此时应当很是热闹。”

云景舟神情淡漠,“无碍,有陛下派来的暗卫在,此事无需咱们操心,你只等着进宫便是。”

“只是不便景哥与平叔联系了。”

云景舟:“我不日即将去翰林院赴任,在外也是一样。”

“行。”

云镜纱面带浅笑朝云景舟举杯,“那便祝我们,旗开得胜,得偿所愿。”

她的眼睛很美,卷翘长睫一眨,眼里仿佛有盈波荡出,眸中星光闪烁,似有繁星溺河。

云景舟看着她,在云镜纱面露疑色之前举杯,与她轻轻一碰。

“呲”的一声,杯盏相撞,水波荡漾。

他道:“同愿。”

翌日,宫中派遣嬷嬷,教导云镜纱礼仪。过了两日,云景舟的任命下来了,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历来新科一甲皆入翰林院,极是清贵,云镜纱道了贺,云景舟便上任去了。

在院里拘着无聊,芳音便时常往外跑,说些新奇的给她解闷。

京城最近最热闹的,便是襄阳侯世子叶江临与新科探花唐鹤原的事了。

据说那世子不满襄阳侯为他说亲,扬言娶亲不如和唐鹤原搭伙过日子,气得老侯爷追着人跑了三条街,要打断他的腿逐出门去。

叶世子也硬气,竟然当真收拾东西去唐府居住,现如今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皆怀疑襄阳侯世子与探花郎有龙阳之好。

芳音说起此事时满脸兴奋,尹寻春小脸通红,眼睛亮晶晶的,就连云镜纱听了也愣神许久。

她想起放榜那日见到的一幕,眸里漾起浅笑。

那两个少年,可真有意思。

芳音对此事极为上心,每日都要跑出去一趟探听最新消息。

今日是襄阳侯老夫人把老侯爷赶出卧房,将他怒骂一顿,要他亲自去把孙子接回来。

明日是老侯爷去接世子,祖孙俩在唐府门前大吵一架,老侯爷怒而令府卫将世子强压回府,却不慎伤了探花郎。

世子见“心上人”受伤,更是气愤,着急忙慌带着探花郎入府,把自个儿亲祖父关在了门外,惹得老侯爷大骂三声“不肖子孙”。

吵吵嚷嚷的,让百姓看了好精彩的一出戏,京城也热闹了许久。

可惜,芳音很快就不能出门了。

钦天监拟定了云镜纱进宫的日子,连带着她和尹寻春这两个陪嫁侍女也得紧锣密鼓地学规矩。

一个月后。

五月二十八,宜嫁娶。

在众多人关注下,翰林院修撰云景舟之妹云氏礼聘入宫,封婕妤,入住玉华宫。

第36章

“奴婢丰熙,见过婕妤。”

云镜纱打量着眼前的宫女,瞧着二十来岁,样貌顶多算是清秀,但身形高挑,眉目沉静,看着是个沉稳的。

她亲自将丰熙扶起,对她柔柔笑着,“快起来,你是玉华宫的掌事宫女?”

丰熙:“是。”

“我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往后还得仰仗你。”

丰熙低眉,“婕妤言重了,都是奴婢该做的。”

云镜纱笑了笑,“我那两名侍女出身民间,对宫中规矩一知半解,还望丰熙能提点一二。”

丰熙:“是。”

她主动提起目前宫中最尊贵的两位娘娘,“太后娘娘喜静,无事不爱出慈宁宫,除了贵妃娘娘,就连陛下也是每月初一十五去探望。”

“后位空悬,如今贵妃娘娘执掌六宫,代行理事之权。”

这对云镜纱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舒贵妃执掌六宫,宫中皆可布满眼线,如今这玉华宫里也不知有多少她的人。

她面色不变,嘴角噙笑,“好,我知道了。”

丰熙:“一月前陛下便特意令人将玉华宫收拾出来,娘娘可要四处转转?若有不合心意的,也好早些做出修整。”

云镜纱微讶,“陛下特意让人收拾的?”

丰熙:“是,就连玉华宫,也是陛下亲自选定的。”

顿了顿,她道:“玉华宫离陛下的明熙殿极近。”

云镜纱忍不住翘起唇角。

她本就生得美,这一笑桃羞杏让,分明是清丽秀美的长相,却令人想到烂漫春华中开得最艳的那朵海棠。

高挂枝头,灿烂明媚。

丰熙盯着她看了两息,默默垂下头。

云镜纱语调含笑,“那劳烦丰熙带我逛逛吧。”

丰熙应:“娘娘随奴婢来。”

玉华宫处处精致清雅,紫檀木雕花软榻两侧各摆了一只花瓶,斜插着几枝柃木犀,香味弥漫在室内,并不浓厚刺鼻,反而格外清新淡雅。

寝室外挂着雨过天晴色软烟罗帘帐,上系银铃,风一吹,铃声清脆,云雾缥缈,格外雅致。

的确处处都合云镜纱心意。

想到此,她心情更好。

尹寻春和芳音初次进宫,兴奋得不行,若非怕给云镜纱丢人,真想把这玉华宫逛个遍。

一日便在探索未来住所中度过,天快擦黑时,芳音正要请教去何处领膳食,丰熙却道:“陛下今夜会来,再等上片刻。”

芳音琢磨一阵,脆声应了。

姑娘今日入宫,于情于理,陛下都会来的。

果不其然,两刻钟后,明熙殿的小太监入了玉华宫。

晚膳刚摆上,宫外便通传陛下已到。

云镜纱迎出去,一眼见到向她走来的男子。

他如往常一般身着玄色常服,不同的是衣上绣着金龙,龙目赫赫,尊贵威严,与他冷峻的面容浑然天成,仿佛他天生就该穿着这样一身衣服。

云镜纱立在门前,忘了行礼,就这么看着他。

少女内里穿着玉兰绣样的抹胸,露出修长脖颈,锁骨处的肌肤白得晃眼。外罩碧青色对襟大袖衫子,袖口镶着一圈珍珠,衣上绣着大片玉兰花,夏日炎热,那衫子的材质轻薄透爽,隐隐透出一双白皙手臂。

下着莹白长裙,腰封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她站在黄昏余晖中,脸上落了一片霞光,霞姿月韵,般般入画。

二人目光相对,谁也不曾开口。

高德容犹豫一瞬,正要提醒婕妤行礼,忽听前方年轻帝王沉声道:“都出去。”

得,用不着他提醒了。

高德容低声应是。

宫人们潮水般从身侧退后,待只剩他们二人时,云镜纱终于开口。

“齐公子……”

话一出口,她面色懊恼,“错了,是陛下。”

云镜纱规规矩矩屈膝,“臣妾见过陛下。”

“朕姓孟,名桓启。”

孟桓启大步走到云镜纱身前,低声道:“你可会怪罪朕隐瞒了身份?”

云镜纱摇头,唇角微扬,“若非陛下,或许此时我已经被困在侯府,任由他人摆布。陛下救我出火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只是……”

她轻轻抬眼,卷翘浓密长睫不安眨动,嗓音低低的,“有些意外,还有些害怕。”

“镜纱不过乡野之女,身份低微,怎么能进宫,成为陛下的妃嫔呢?”

少女脸上的卑微刺得孟桓启心脏一缩,他眸色变换,“别怕,朕会护你。”

云镜纱漾出笑,“好,我信陛下。”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试探性抓住孟桓启的袖子,脸上笑容纯真无垢,“屋里摆了膳食,好多我都没见过,陛下陪我一起用,好不好?”

孟桓启随她进屋,“好。”

二人落座后,云镜纱敛袖为孟桓启布菜。

一只大手隔着衣袖抓住她的腕子,声若冷玉,“朕不用,你只管吃。”

云镜纱微顿,并未拒绝,浅笑入座。

这是她第一次与孟桓启同膳,男人进食的速度很快,但并不粗鲁,有种行云流水的舒适感。

每样菜他都雨露均沾,看不出喜好。

云镜纱暗自琢磨,这是不好口腹之欲还是帝王的天性?

用完膳,丰熙领人进来收拾,云镜纱见孟桓启眉间似有疲态,软声道:“那边书阁内放了几本闲书,我念给陛下听好不好?”

孟桓启微怔,“好。”

芳音立即有眼力见地把书取来,飞快瞥了眼坐在榻上的年轻帝王,立马收回目光,退至门外。

云镜纱翻开书,小声念着。

她的声音极柔,娓娓动听,似微风拂过嫩绿柳叶,舒缓了心间燥意。

孟桓启眉心不觉舒展。

等云镜纱念了一刻钟,便不许她念了,把手边清茶推过去,“润润嗓子。”

云镜纱乖顺地捧着茶杯喝了两口。

丰熙适时提醒,“娘娘,天色已晚,您可要沐浴更衣?”

余光扫了孟桓启一眼,云镜纱点头,“好。”

丰熙便让人去备水。

芳音了解云镜纱的喜好,去挑选寝衣,回头见尹寻春还杵在原地看着帝妃,立马把她拖走。

屋内只剩下二人,孟桓启起身,“不早了,朕……”

云镜纱眉心一跳,当机立断拉住他衣摆,眸含脉脉水色,眼中泪光点点,怯怯看他,“陛下要走么?”

都进了玉华宫,怎么可能让他走?

孟桓启回首。

素手紧紧抓着玄色布料,云镜纱柳眉微蹙,“我、我怕……”

“怕什么?”

少女轻轻摇头,眉尖皱起,“说不出怕什么,可就是怕。”

她柔柔弱弱地委屈看他,“这一个月,你都没来看我。”

孟桓启哑声,“别怕,朕不走。”

顿了顿,又道:“朝堂事多,是朕不对。”

最重要的是,他并未想好要如何面对她。

进宫一事是他心存私心,并未提前问过她的意愿,他不愿看见她责怪怨愤的眼神。

无数次想去看她,临走前又将念头压下,只能从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得知她的近况。

云镜纱眸光一瞬亮起,笑着抱住男人的腰,在他的僵硬中侧脸凑上去,隔着层层布料,蹭了蹭男人结实的胸膛,嗓音含笑,“陛下真好。”

孟桓启隔了好久才说:“去洗漱吧。”

……

姑娘家沐浴费时,云镜纱出来时不见孟桓启身影,眉心快速一蹙,问芳音,“陛下呢?”

“在偏殿沐浴。”

不是走了就好。

云镜纱放了心,由着芳音用帕子为她擦拭头发。

用了好几张干帕子,总算将头发擦干,她侧耳听了片刻,“下雨了?”

芳音道:“是啊,下了有一刻钟了。”

云镜纱推开窗。

刹那间,淅沥雨声送入耳中。檐下宫灯朦胧,照亮丝丝细雨。

她倚着窗,安静看着。

孟桓启一进屋,便见衣着单薄的少女立在窗前。

里衣下的身姿婀娜窈窕,一头乌发尽散,静静披在身后。

暖黄灯光照在她侧脸,尽显姝色。

孟桓启走到她身侧,“怎么在这儿站着。”

云镜纱侧眸,瞧见他时眼睛弯了弯,“陛下。”

“我在看雨呀。”

她伸出柔荑,接了满手的雨珠,“这样的雨,夏日可不多见。”

夜风吹动屋檐下的宫灯,雨丝也倾斜了几分。

孟桓启倏地出声,“霂儿。”

云镜纱不解,“什么?”

“霡霂雨初过,清冷风乍吹。”①

男子垂眸,眸色认真,“往后,朕唤你霂儿如何?”

这种象征亲昵的称呼,云镜纱当然不会拒绝,双眼弯成月牙,笑容璀璨,“好呀。”

初夏罕见的雨,应景的风,这个名字云镜纱并不反感,反而有些喜欢。

孟桓启望着她的笑,陡然转眸看向窗外,眼眸映着无边夜色。

他徐徐关了窗,“夜深了,安置吧。”

云镜纱心脏一跳,柔声应,“好。”

孟桓启率先走向收拾妥当的床榻,云镜纱慢吞吞跟在他身后,探手摸了摸胸口,发觉心脏跳得有些快。

她沉了沉气。

哪怕早已做好准备,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还是紧张的。

路过铺着天青色方巾的红木方桌,云镜纱试了下茶壶水温,发现已经凉了,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喝下。

冰凉茶水顺着喉咙下滑,仿佛将她周身热度降下,连带着心脏都跳得没那么快了。

喝完茶,云镜纱吸了口气,大步往里。

屋内宫人早已退下,轻薄纱帐后,孟桓启已经躺在了床榻外侧,云镜纱脱了鞋,有些犯难。

从他身上跨过去实在大不敬,那就爬吧。

双膝落在床沿,云镜纱小心从孟桓启腿边爬过去。

她弓着身子,柔顺长发从肩上滑落坠在身前,里衣微微散开,饱满双峦半露,柔软白嫩,让床头的人尽收眼底。

孟桓启倏地别开眼。

他动作有些大,云镜纱一个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啊……”

她惊呼一声趴在孟桓启腿上,含痛哽咽声泄出,“……疼、好疼。”

孟桓启一惊,大手掌住云镜纱双肩将她托起放在自己身上,目光上下将她扫过,冷淡嗓音带了丝急切,“撞到哪儿了?”

云镜纱眼眶通红,眸底已带了泪,摇头不语。

孟桓启耐心问:“哪儿疼,让朕看看。”

少女脸颊泛红,咬唇不语。

孟桓启头一次对云镜纱加重语气,“告诉朕,何处疼?”

见他非要问个分明,云镜纱整个人仿佛从沸水里过了一遭,脸颊、耳后根滚烫,羞愤不已,小声切齿。

“……胸。”

第37章

孟桓启耳力极好,哪怕云镜纱声音小到宛如蚊蝇,他依旧听清了。

但正因为听得清清楚楚,导致他浑身僵硬,全身上下的肌肉在瞬间紧绷。

云镜纱说完不敢再看他,羞愤转过头去,留下一张通红侧脸。

胸口阵阵疼痛令她眉尖蹙起,脸上热度久久不散。

许久,男人的嗓音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可要唤医女来看看?”

“不用!”

云镜纱一口拒绝,放轻的嗓音里满是羞赧,“揉揉就好了。”

“嗯。”

下一瞬,一双大手提起云镜纱的腰将她放在身侧,身后窸窣一阵动静后,男人哑声道:“揉吧。”

云镜纱含糊应一声,偷偷转过头去看他,却见孟桓启背对着她侧躺着,宽厚肩背一动不动。

也不知他的腿怎么长的,这么硬,方才是真的把她撞疼了,弄得她这会儿生不出别的心思。

云镜纱收回目光,也背对着他,素手伸进里衣,握住轻轻揉着。

少女面红耳赤,揉了一会儿,疼意散去不少,但云镜纱依旧不好受。

他分明没出声,也一动不动,但存在感一点不弱。耳畔仿佛有灼热呼吸忽远忽近,云镜纱闭着眼,长睫不安地抖动,短短的工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后背一阵汗湿。

孟桓启也不好受。

他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可少女偶尔泄出的两声呢喃控制不住地钻进耳中,自动在他脑海中汇成一幅旖旎景象。

初夏的夜风带着丝丝热度从窗外吹进来,吹得他满身滚烫,身体僵直。

不知过了多久,云镜纱终于停了动作,二人竟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孟桓启闭眼,声音磁性喑哑,“睡吧。”

里侧低低应了一声,“嗯。”

头一次当着男人的面做这种事,连带着与孟桓启同床共枕的不适都被压下去了,云镜纱紧紧揪着薄被,强迫自

己入睡。

困意来得很快,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正酣,迷迷糊糊听见有压低的声音响起,云镜纱坐起身,迷蒙睁眼,“陛下要走了么?”

孟桓启身着朝服站在床下,轻声安抚,“朕去上朝,你继续睡。”

云镜纱软声问:“陛下今夜还会来么?”

“会。”

得到肯定回复,云镜纱安了心,恍惚间见孟桓启眉间略带疲态,她来不及多想,困意袭来,倒头睡下,连他何时走的都不知。

收拾妥当,孟桓启往床榻里看了一眼,见她已阖眼入睡,在宫人的跪拜下离开。

出了玉华宫宫门,孟桓启揉了下额角,“去泡壶参茶。”

高德容:“诺。”

他偷偷觑了眼帝王的身影,想到他方才眼里掩饰不住的疲惫,不由纳罕。

温香软玉在怀,陛下怎么跟没睡好似的。

……

后位空悬,自然不必每日请安,云镜纱睡到辰时才起。

方用完早膳,就听宫人禀报,“娘娘,高公公来了。”

“快请。”

高德容领着几名内侍笑着入内,“陛下特命奴才来为娘娘送赏。”

云镜纱温声,“有劳公公。”

她使了个眼色。

尹寻春还没反应过来,芳音极有眼力见地往高德容怀里塞了个荷包,随后又道:“公公一路劳累,随奴婢去喝碗茶歇歇吧。”

高德容没拒绝那荷包,只道:“陛下还在长极宫等着伺候,娘娘的茶只得等下次了。”

云镜纱点头,“自是伺候陛下要紧。”

她眉心动了动,面带犹豫。

高德容问:“娘娘有话?”

云镜纱犹疑,“公公,我初来乍到,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那儿,可需去拜会?”

“这……”高德容思忖,“太后娘娘喜静,寻常不见人,娘娘不若问问陛下。”

却是一字未提贵妃。

云镜纱扬起笑,“好,多谢公公。”

见内侍们已将东西搁下,高德容告辞,起身回了长极宫。

“娘娘,好多东西啊。”

芳音的声音唤醒了云镜纱,她回神扫了一眼,见不外乎是绫罗绸缎,珠宝玉饰,笑道:“先收起来吧。”

丰熙应声,与芳音一道收拾。

芳音忽然“哇”一声,捧着一匣子凑到云镜纱面前,“娘娘,这盒珍珠可真大,个个成色都好,不如送去打套首饰吧。”

尹寻春够着脑袋瞧一眼,暗忖皇帝果然比许玉淮大方,她虽不懂珠玉,但见这珍珠表面光滑莹润,个顶个的好看,就知是好东西,闻言点头,“姑……娘娘带着一定漂亮。”

丰熙也道:“娘娘若是喜欢,待会儿便可送去尚功局。”

“你……”

“贵妃娘娘到——”

外间骤然响起内侍尖利的唱声,云镜纱眉头飞快一蹙。

片刻后,一名华服女子领着两列宫人,大摇大摆踏入宫内。

她穿着素色抹胸,大红色折枝芍药绣纹对襟大袖衫子外罩着一件透色薄衫,水红织金长裙,行走间金光熠熠。

乌发如云,满头珠翠,金丝流苏缀在耳侧,珠光宝气,尊贵非凡。

她与舒含昭并不相像,舒含昭的长相偏向明艳贵气,她却趋于娇媚,一双勾人狐狸眼含情脉脉,长睫一眨,似有无限风情流露。

舒裳晚径直向云镜纱走去,长睫一挑,轻佻地将她打量了个遍,“你就是陛下新封的婕妤?”

云镜纱垂睫,语气柔缓,“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舒裳晚冷哼,“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能勾得陛下一入宫就封你为婕妤。”

余光一斜,她长指勾了勾芳音,嗓音慵懒,“拿的什么,过来让本宫瞧瞧。”

芳音偷偷看了云镜纱一眼,见她轻轻点头,紧张过去,“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舒裳晚懒懒垂睫,看清匣中之物,面色陡然一变,“这珍珠本宫求了陛下许久他都不给,你一进宫,他竟眼巴巴地就送上来了!”

“凭什么!”

舒裳晚气急败坏,瞪着云镜纱,酸溜溜道:“就凭你长得好?”

她一把抢过芳音手里的匣子扔到身侧宫女怀里,抬着下巴睨向云镜纱,嗓音娇媚,理所应当道:“本宫正好差套珍珠头面,多谢云婕妤了。”

尹寻春瞪眼,芳音震惊,云镜纱垂了头,语调一如既往的温顺,“贵妃娘娘既然喜欢,拿去也无妨。”

舒裳晚轻轻瞥她一眼,“算你识相。”

“本宫警告你,陛下现今对你不过是一时兴起,待他失了趣,还是会回到本宫身边,你若敢与本宫争抢陛下,我要你好看。”

她重重拂袖,堂而皇之离去。

云镜纱抬睫,注视她的背影,眸中暗色一闪而逝。

舒家的人,果然个个都令她不喜。

“娘娘,那珍珠就这么被抢去了!”

芳音险些气哭,“咱们都商量好了要给娘娘打首饰的!”

“一盒珍珠罢了,没关系,我也不缺首饰。”

云镜纱温声安抚,“好了,别生气了。”

随手从盒里拿出一朵珠花别在芳音发间,“别哭了,快去收拾了吧。”

芳音压下不平,重重点头。

云镜纱分了朵珠花给丰熙。

后者摇头婉拒,“奴婢不爱钗环首饰,娘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们都有的,厚此薄彼这事我可做不来,拿着吧。”云镜纱把珠花放在丰熙手里,不等她拒绝,又拿了朵亲自在尹寻春头上比划。

丰熙无法,垂眸看着手里的珠花。

“姑娘,那舒贵妃也讨厌了。”

尹寻春小声嘟囔。

“忍着。”

背对着众人,云镜纱神色淡漠,轻轻把珠花插在尹寻春鬓间,“这里是皇宫,不是常远侯府,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许乱来。”

“哦。”

尹寻春虽仍是不忿,但也知道轻重,不情不愿地应声。

为她调整珠花位置,云镜纱嗓音压得极低,“找机会和景哥的人联系上。”

“千万小心,他千辛万苦才送进宫的,莫要让他的苦心毁于一旦。”

尹寻春重重点头,“好。”

……

晚间孟桓启果真来了。

云镜纱神色如常迎他进来,少女的声音如水温柔,“尚食局送来的鱼看着不错,陛下快来尝尝。”

孟桓启挥退宫人,余光往某处斜了一眼,随云镜纱入座。

云镜纱夹了块鱼肉,剔完刺后放到孟桓启碗中,弯眼笑着,“快尝尝。”

孟桓启持箸,吃了鱼肉,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

“好吃么?”

他颔首,“不错。”

云镜纱笑开,“那霂儿再给陛下多夹些。”

既然他都给自己取了小字,这种表露亲昵的事自然得多做。

一连吃了好几块鱼肉,孟桓启这才道:“今日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事啊。”

孟桓启:“方才你的侍女表情不对。”

他思索着用词,“她在等朕做主。”

云镜纱一怔。

这么小的事都能察觉,做皇帝的果然心思缜密。

她扬着笑,“真没什么,只是贵妃娘娘来了一趟。”

孟桓启:“然后?”

“贵妃娘娘说她缺套珍珠头面,正好陛下送有一盒珍珠,我也用不着,便给她了。”

孟桓启眉头皱起,嗓音冷了几个度,“朕的库房里有套珍珠头面,明日让高德容送来。”

云镜纱惊讶抬睫,小脸皱起,“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跟陛下讨要东西的。”

“嗯。”

孟桓启为她夹了筷子时蔬,“朕知道,只是想给你。”

明明不是什么甜言蜜语的情话,可云镜纱心里却是一跳。

对面的男子面

容冷峻,长睫微垂,安静地用膳。

得天独厚的长相,尊贵无比的身份,但面对她,他好似一直都很纵容。

云镜纱心中平静下去,用绵软略带撒娇的语调问:“为什么给我珍珠啊?”

孟桓启为她盛汤,随口道:“不是喜欢?”

她是喜欢,从小就喜欢,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云镜纱眉头飞快一皱。

她可以确信自己从未对孟桓启说过她喜欢珍珠。

孟桓启把汤递到她面前,“趁热喝。”

云镜纱只好收敛心神,小口喝汤。

用完膳沐浴更衣后,丰熙领着宫人们退下。

四下无人,孟桓启犹豫问:“还疼么?”

云镜纱起初没反应过来,抬起一双水润杏眼迷茫看他。

瞥见孟桓启不自然的神色,意识到他说的什么,脸色瞬间涨红。

“不疼”二字在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出口的却是。

“还有些疼,陛下要看看么?”

第38章

孟桓启眸色一变,沉沉看她。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云镜纱想硬着头皮与他对视,红着脸偷偷抬睫看他。

男人目光深沉,她飞速垂下头去,耳后根红了一片,脸上热度更甚。

半晌,他道:“都能和朕开玩笑,看来是不疼了。”

云镜纱咬唇,暗暗呼气平复心跳,垂着头委委屈屈的,“谁说是玩笑?真的疼。”

孟桓启面色微变,“还疼?为何不叫医女?”

他大步走近,低眸视线往下,触及柔软时跟被针扎似的移开,缓了须臾,目光又落了回来,双手犹豫着放在她衣襟上。

少女呼吸急促,胸前一起一伏,馨香源源不断钻入他鼻尖。

隔着一层轻薄布料,指下是少女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肌肤。

她抬起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中秋波荡漾,仿佛能将人吸进去,柔柔地低声说:“这种地方,我不想让别人看见。”

轻柔语气夹杂着暧昧,仿佛在暗示什么。

孟桓启额角一跳,指尖下意识颤动。

视线微垂,少女神情羞涩,面染红霞,仿佛红梅坠落雪地,清艳逼人。

呼吸一重,孟桓启将云镜纱衣襟拉拢,屈指在她额上轻敲,“胡说什么,既是不痛,那便歇下吧。”

话落,他径直转身,去到桌边倒了杯冷茶。

云镜纱瞪着他的背影。

衣服都快脱了,他跑什么啊!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舒了口气,云镜纱安慰自己。

没关系,来日方长。

只要人在,他跑不掉的。

眼睁睁看着孟桓启连喝了四五杯水,云镜纱爬上床榻,缩到里侧躺好。

过了一阵,孟桓启走来躺在她外侧,双眼阖上。

云镜纱睁开眼,偷偷看他。

男子的面容笼在微弱灯光里,看不太清,只能依稀看见高挺鼻梁。

云镜纱蓦地记起一事。

她身子挨蹭过去,下巴埋进薄被里,小声试探,“陛下,你睡着了吗?”

孟桓启闭着眼,声音里带着困顿,“怎么。”

云镜纱越发小声,“太后娘娘那儿,我何时去拜会?”

男人没再开口。

就在云镜纱以为他睡着时,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在耳畔,“太后喜静,不喜见人,等她想见你时再去。”

云镜纱眨眼,“哦。”

“好了。”

一只手落在她头上拍了拍,哄道:“睡吧。”

云镜纱蜷缩在他身侧,“好。”

她没再回去,就这么挨着他闭上眼。

有了昨晚的经历,云镜纱接受良好,很快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孟桓启早上朝去了,她发现自己竟规规矩矩躺在里侧。

一时之间,云镜纱竟有些恨自己睡相太好。

芳音伺候她洗漱,丰熙盯着宫人摆膳,口中道:“御花园后有片湖,名唤莲心,荷花虽未开,但景色也还不错,娘娘可要去逛逛?”

云镜纱:“好啊。”

毕竟是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当然得好好逛逛。

用完膳,趁着日头不晒,云镜纱去了御花园。

方绕过假山,目光随意一转,眸里蓦地显出一道红色身影。

凉亭之上,舒裳晚一手支颐,慵懒而坐。两名宫人一左一右为她打扇,另有两名宫人端着糕点瓜果,小心服侍她吃下。

一名大宫女瞥见云镜纱,弯腰在舒裳晚耳边说了几句,她悠悠转头,“哟,这不是云婕妤么。”

既然撞上了,那就避免不了。

云镜纱款步进了凉亭,缓缓施礼,“见过贵妃娘娘。”

舒裳晚没唤她起,托着下巴将人上下打量,蓦地冷笑,“这两日陛下都歇在你宫里,你很得意吧?”

云镜纱垂首温顺,“臣妾不敢。”

“这进了宫,不就是想获得陛下宠爱?有什么敢不敢的。”

舒裳晚不屑,见少女身子晃了晃,终于大发慈悲叫起,“起来吧。”

手臂被芳音和尹寻春一左一右扶住,云镜纱柔声道:“臣妾不打扰贵妃娘娘赏景了,这就……”

“等等。”

舒裳晚打断她,狐狸眼睨着云镜纱,“本宫叫你走了?”

云镜纱一怔,旋即道:“臣妾知错。”

“哼,还算懂事。”

指了指铺着银红色暗纹巾子石桌上黄澄澄的枇杷,舒裳晚懒洋洋道:“本宫缺个剥枇杷的,劳累云婕妤了。”

尹寻春变了脸色,芳音机灵,立马道:“奴婢手还算巧,不如让奴婢来吧。”

“狗奴才,本宫让你说话了吗?”

舒裳晚冷冷斜眼,“宫里规矩多,云婕妤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奴才,说不准哪天就要给她收尸了。”

芳音脸色骤白。

“多谢贵妃娘娘教诲。”

云镜纱脚步挪动,正好挡住舒裳晚的视线,垂首柔顺道:“臣妾这丫鬟是从民间带进来的,是有些不懂规矩,贵妃娘娘见谅,臣妾回去后定会好生教导。”

她笑容温和,“臣妾替娘娘剥枇杷。”

舒裳晚满意了,屈尊纡贵点头,“嗯。”

云镜纱在石桌落座,捻起一颗枇杷,仔细剥皮去核,放在一侧的玉碟中。

她动作小心,果肉大多完整,整洁美观,令人口齿生津。

剥了一碟子,丰熙递上手帕,云镜纱擦去手上沾染的汁液,奉上枇杷。

“娘娘请用。”

舒裳晚伸手去接,将要触碰到,玉碟蓦地脱手而出,一碟子枇杷掉在舒含昭衣裙上,汁水在裙摆染了几个极为明显的印子。

“本宫新做的裙子!”

舒裳晚气极,“你故意的!”

云镜纱面色慌乱,“娘娘,臣妾不是有意的,方才不知怎的手忽然滑了一下。”

“借口,你就是存心要本宫出丑!”

舒裳晚气得不行,余光不经意往某个方向看了眼,指着亭外怒道:“去,给本宫跪满一个时辰。”

云镜纱神情慌乱,还想解释,“娘娘,臣妾当真不是有意的。”

舒裳晚怒上心头,“再狡辩,就跪两个时辰。”

云镜纱咬唇,屈膝行了礼,走到青石路上跪下。

上午的日光已带了几分灼热,幸好路边有棵已过花期,枝繁叶茂的玉兰树,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

即便如此,滚滚热意依旧将人裹住。

“贵妃娘娘分明就是故意的。”

芳音跪在云镜纱身后,咬唇红了眼眶。

就算她是故意的又如何?

云镜纱劝,“好了,别说了。”

跪一个时辰而已,尹寻春倒是无碍,只是心疼她家姑娘。

姑娘虽然随公子习过射御之术,也学过几招防身术,但本质上还是个身娇体贵的姑娘家,若是跪满一个时辰,只怕明日路都走不了。

她在心里焦急,双唇抿成直

线。

丰熙眉头紧锁,往某处看了眼,眸光微动。

三人各自担忧,云镜纱手放在膝上,往亭中扫了一眼。

舒裳晚坐在亭中,舒舒服服乘凉,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云镜纱垂睫。

跪了这么一小会儿,双膝便已生疼,她眉心微拧,寻思着再跪片刻就装晕。

小路那头骤然响起一串脚步声,亭子里舒裳晚惊喜唤:“陛下!”

云镜纱心头一动,酝酿须臾,抬头时眼里已沁了泪。

来的果然是孟桓启。

他似刚从宣政殿过来,五爪金龙张牙舞爪盘踞在玄色龙袍上,随着走动似活了过来。

面色冷沉,令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越发不可逼视,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威严。

他大步走近跪在青石上的少女,看清她眼里蓄着的泪。

分明什么也没说,可她抬眸看他的刹那,仿佛有无尽无言的委屈。

孟桓启冷脸弯腰将她抱起,径直往玉华宫走去。

丰熙三人跟着起身,小步跟在身后。

眨眼之间,青石路上已不见了人影。

大宫女丹莹咳了一声,“娘娘,陛下和云婕妤走了。”

舒裳晚遗憾收回视线,顿了片晌,陡然跺脚发脾气,“好端端的陛下怎么来了。她肯定会和陛下告状!”

飞荷无所谓地劝,“就算云婕妤告状又如何,陛下看重娘娘,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怪罪,娘娘只管放宽心。”

舒裳晚一顿,看着她不语。

飞荷莫名,“娘娘怎么了?”

“你说得对。”

舒裳晚蓦地一笑,“有父亲和姑母在,陛下怎么也不会怪罪本宫,是本宫杞人忧天了。”

姑娘声音娇媚,话里话外皆是矜傲与有恃无恐。

飞荷垂睫,眼里讽刺一闪而逝。

就算当上贵妃又如何,依旧是当初那个粗鄙的庶女,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大姑娘相提并论。

她兀自出神,没注意舒裳晚嘴角带着冷意的哂笑与藏在眼底的嘲讽。

“景赏完了,走,回凤仪宫。”

……

进了玉华宫,孟桓启将云镜纱放在床榻上,伸手去掀她的裙子。

云镜纱一惊,连忙按住他的手,惊慌失措问:“陛下要做什么?”

“朕看看可伤了。”

云镜纱红着脸摇头,“只跪了不到半盏茶,哪有这么娇贵,没关系的。”

孟桓启坚持,“朕看看。”

云镜纱只好磨磨蹭蹭地松开手。

嫌她动作太慢,孟桓启将她两只手腕拉开,一手撩开裙摆。

“撕拉”一声,白色绸裤在他手中碎成两半。

白皙圆润的膝盖上微微泛红,并未伤着。

孟桓启舒了口气,“可疼?”

云镜纱摇头,“跪着的时候有些疼,现在不疼了。”

“拿药来。”

话音甫落,丰熙上前,将手里圆罐一递,退了下去。

云镜纱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孟桓启勾起药膏,轻柔涂抹在云镜纱膝上。

“疼吗?”

她收回目光,小声道:“不疼的。”

上完药,孟桓启问:“发生了何事。”

云镜纱倒也没添油加醋,“去御花园碰上了贵妃娘娘,她让我剥枇杷,我笨手笨脚的,把枇杷撒了她一身惹怒了娘娘,被罚跪了。”

孟桓启眉眼不动,声音冷下,“她让你剥你就剥,宫里是缺宫人了?”

“剥枇杷而已,不是什么难事,都怪我手笨。”

“陛下。”袖子下的手探出,轻轻扯了扯孟桓启的衣袖,云镜纱对他笑,“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没事的。”

孟桓启抬眸看她。

那目光太复杂,云镜纱看不懂,低低软软地撒娇,“别生气了。”

“朕没生气,只是……”

只是什么,孟桓启住了口。

“还说没生气。”

柔软指腹落在眉心,动作轻柔地揉按着。

少女目光明亮,嗔怪道:“眉头都皱起了。”

“对了。”

记起一事,云镜纱抬起腕子,兴冲冲问他,“看,这是什么。”

孟桓启侧目。

墨玉挂在凝脂腕间,黑白形成鲜明对比,越发衬得少女肤白胜雪。

嗓音里带着笑,云镜纱道:“这次,我戴上了。”

少女面带粉霞,笑容柔软而欣喜,杏眼弯弯瞧着他,仿佛羞赧似的小声道:“陛下的话,我一直放在心上。”

孟桓启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第39章

“怎么了?”

云镜纱不解,“不好看吗?”

孟桓启仓促垂睫,“好看。”

她笑起来,容光焕发,明媚似霞。

“对了,还有这个。”

云镜纱从枕下取出一物,“昨日忘了把这个送给陛下。”

白嫩掌心躺着一只香囊。

青黛做底,松鹤展翅,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香囊上缝着一颗绿松石,下缀玄色络子,处处精致,可见费了多少心思。

“这是我亲自给陛下做的。”云镜纱问:“喜欢吗?”

孟桓启嘴角微扬,“喜欢。”

她软下嗓音,“那我给陛下系上好不好?”

孟桓启站起,双臂展开。

云镜纱低眉,仔细把香囊系在他腰间。

系好后,她随手拨弄,络子轻晃,撞上一侧的玉牌。

云镜纱这才注意到,他今日腰间系的,是她在平叔处见过的,也是第一次见面时他佩戴的墨玉玉牌。

小心翼翼试探出手,云镜纱用手腕上的墨玉手串轻轻去碰他腰间玉牌。

两玉相撞,“呲”的一声,她一惊,心虚收回手。

过了片刻,上头无反应,云镜纱抬睫,却见孟桓启正安静地看着她。

她红了脸,杏眸里是掩饰不住的赧然,伸手去推他,“陛下不忙吗?我已经没事了,陛下还是快回去吧,别耽误了朝政。”

大手将云镜纱两只腕子擒在掌中,黑眸似带了浅淡笑意。

孟桓启:“赶朕走?”

她的手腕细嫩,被他掌心的茧子摩挲着,热意从二人相贴的肌肤蔓延。

云镜纱声若蚊蝇,“我、我不敢。就、就是……”

她说不出口,索性一头埋进孟桓启胸膛,发髻上的流苏轻轻晃动,一下又一下亲吻红透了的耳尖。

他站着,她坐着,额头抵在他腹部,这个角度,就像在……

孟桓启耳根一热,急急将人放开,低沉的嗓音莫名喑哑,“长极宫还有要事,朕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云镜纱红着脸乖巧点头,尾音绵软,“好。”

孟桓启轻触她额头,转身大步而出。

云镜纱目送他的背影走出视野,素手拂过双膝,眉尾轻轻一挑,眼里满是笑。

这一跪的效果还不错。

她挺满意的。

出了玉华宫,孟桓启停住,缓了片刻,沉声道:“去凤仪宫。”

……

“姑母,表哥他太过分了!一个婕妤而已,他居然让我不要去招惹。”

慈宁宫内,舒裳晚揪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

鎏金饕餮香炉上空香烟袅袅,浓重沉香弥漫在室内,香到有些沉闷。

金丝楠木雕花软榻上倚着一名五十来岁的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目光经过岁月沉淀极为稳重,从保养极佳的面容上可窥几分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右手缠着一串佛珠,指尖轻轻拨弄,她语调悠悠,“一入宫便封婕妤,想必你表哥应当很是满意,你让几分又有何妨?”

“我凭什么让她!”

舒裳晚气愤地揪着帕子,一脸不服,“再说,表哥也不喜欢她。”

太后扬眉,讶异道:“若是不喜,怎会让她进宫?”

舒裳晚丧着脸,跟打过腹稿似的,吐出一连串抱怨的话,“那姑娘与表哥是旧识,为给她寻个庇护,表哥才让她进了宫。”

“旧识?”

太后是真真切切惊讶了,“你表哥日日待着宫中,听闻云婕妤不过是乡野女子,盖因兄长登科才改换门庭,他们二人怎会是旧识?”

舒裳晚一脸郁闷,随口胡诌,“谁知道呢,或许是表哥离宫时认识的吧。”

孟桓启幼时离宫是太后心中永远的痛,提起此事,她不免怅惘,眼神带了怔然。

安静片刻,舒裳晚忽然一个激灵,悄悄抬眼去看太后,讷讷道:“姑、姑母,都怪我嘴拙,我不是故意的……”

“无事。”

太后勉强笑笑,“许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皇帝好好的,哪有什么放不下的。”

话虽如此,太后眸光却暗淡下去。

“好了,既然她与皇帝早有渊源,只想寻个庇护,那便碍不着你。你啊,少去争风吃醋,多把劲往皇帝身上使,早些生个皇嗣,为皇室开枝散

叶才是正经事。”

太后殷殷叮嘱。

见她不再关注云镜纱,舒裳晚心下微松,低垂长睫盖住眼里神思,面上扭扭捏捏地红着脸道:“姑母,我会努力的。”

太后精力不济,不再留她,由嬷嬷搀扶着进了卧房。

等她走了,舒裳晚也起身回宫。

一行宫人浩浩荡荡走出慈宁宫宫门,她忽地停住。

丹莹不解,“娘娘怎么了?”

余光往宫内斜了一眼,又快速从飞荷身上掠过,舒裳晚勾唇摇头,甩甩帕子,心情颇好,“走吧。”

……

午后,玉华宫迎来了慈宁宫的人。

名叫柏丽的宫人态度恭谦温和,“听闻云婕妤伤了腿,太后特地让奴婢送来白玉膏,另还有些赏赐,以贺婕妤入宫之喜。”

云镜纱坐在榻上,柔声道:“小伤而已,有劳太后娘娘费心。”

柏丽面带浅笑,“贵妃娘娘小孩心性,这宫中向来只有她一人,如今多了婕妤,心中难免不平,还望婕妤多多包涵。”

云镜纱唇畔含笑,“臣妾定当与贵妃娘娘和睦相处,共同服侍陛下。”

柏丽脸上带了满意。

“倒是不知。”

云镜纱犹豫,“何时才能得见太后娘娘天颜。”

姿容绝佳的少女长睫抖动,面带不安,怯怯看来时仿佛无害小鹿。

柏丽温声安抚,“娘娘不喜见人,婕妤无需忐忑,每月初一十五请安一次即可。”

云镜纱肉眼可见地舒了口气,感激道:“多谢。”

送走柏丽,芳音激动地绕着太后送来的赏赐打转。

陛下送来那么多金银珠宝,眼下太后又送了不少,全拿去打首饰,都够她们娘娘一日不重地戴一个月了。

相比她的溢于言表,尹寻春的毫不在乎,丰熙更沉得住气。

在她命小公公将东西抬下去后,云镜纱仿若无意道:“太后娘娘不过知天命的年纪,为何足不出户,不喜见人呢?”

丰熙没多思考,“是因为太后娘娘的旧疾。”

云镜纱好奇,“什么旧疾?”

丰熙想了想,压低嗓音,“先帝在时,宫中最得宠的并非是身为皇后的太后娘娘,而是容淑妃。据传容淑妃容貌冠绝京城,是世间罕见的美人,因有她在,除了太后娘娘那儿,先帝鲜少去别的妃嫔宫中。”

“一次意外,太后娘娘从水中救起先帝,被诊出有了身孕,但不知可是伤了元气,陛下诞生后,娘娘宫中时常传出药味,等陛下登基,娘娘更不喜出门了。”

落水、生子,有了病根。

云镜纱若有所思,“那容淑妃呢?”

“当年容淑妃与太后娘娘前后脚生子,她所出之子极受先帝疼宠,可惜那位皇子夭折,容淑妃伤心欲绝,也随他去了。”

丰熙压眉,“娘娘,太后极厌容淑妃母子,这二人在宫中乃是禁忌,往后万万不可再提了。”

云镜纱乖顺点头,“好,我不提他们了。”

不说容淑妃母子,但可以说别的人,她好奇问:“那敏淑长公主呢,她的生母是谁?”

丰熙:“敏淑长公主乃崔太嫔所出,太嫔娘娘如今住在西宫,除了大宴,平日极少出宫。”

这也是个深居简出的。

云镜纱了然,朝丰熙笑笑,语气感慨,“丰熙何时进宫的,你知道的可真多。”

丰熙神情丝毫不动,“奴婢自幼入宫,如今已有十五年。在宫里待得久了,知道的自然多些。”

云镜纱点头,笑道:“多亏了有丰熙时时提点,否则我还不知会抓瞎多久呢。”

丰熙面色如常,嘴角微不可察翘了翘,“娘娘谬赞,都是奴婢该做的。”

待丰熙退下,云镜纱倚着榻,手指无意识在桌上敲了敲。

落水还好说,大概是寒气入体,生孩子留下的病根,会是什么呢?

膝盖的小伤对云镜纱来说不算什么,但苦肉计都已经唱了,自然得唱完。

她在宫中休养了一日,等孟桓启到来时,刚要起身,男人已开口,“你伤着,别动。”

云镜纱从善如流坐下,“丰熙,晚膳摆好了吗?”

孟桓启看了丰熙一眼,“你家娘娘行动不便,就在此处用。”

丰熙:“奴婢遵旨。”

片刻的工夫,晚膳已经摆上。

等孟桓启挥退宫人们,云镜纱嗔他一眼,“哪有这么夸张,我都好了。”

孟桓启:“小心为上。”

给云镜纱夹了筷子鸡肉,他道:“吃吧。”

饭后天已擦黑,屋内灯烛被一一点上,云镜纱窝在榻上无事可做,忽听孟桓启问:“会下棋吗?”

云镜纱点了下头,似有些羞赧,“会,但不精。”

“闲时娱戏,不用精通,会即可。”

孟桓启扬声,“取副棋来。”

丰熙取来棋,目不斜视退后。

孟桓启轻点下颌,示意云镜纱先。

她捻着白玉棋子,慢悠悠落下一子。

孟桓启看着锋锐,但棋风沉重稳健,步步为营,反而是云镜纱锋芒毕露,势不可挡。

二人一来一回,白棋越发处于上风,以摧枯拉朽之势胜出。

云镜纱丢了棋子,气闷抱怨,“不下了,陛下一直让着我,这样下棋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我自己和自己下。”

孟桓启微怔,“不让了,再来一局?”

云镜纱使小性子,“不,我要去沐浴了。”

她叫了芳音送水,手臂撑着软榻站在地面,慢吞吞往浴房走。

孟桓启起身追上,“朕抱你去。”

“不要不要不要。”

云镜纱双手抵着孟桓启的胸膛,脑袋摆得飞快,见他重如山岳,哼哼道:“我又不是残了,不至于几步路都走不了。”

孟桓启沉脸,“不许胡说。”

他神情严肃,云镜纱软了嗓音,“好啦,我不说了。”

她乖巧笑着,“我自己去。”

孟桓启仔细端详云镜纱的神色,往一旁退开。

云镜纱越过他,缓步进了浴房。

在原地站了须臾,孟桓启回到软榻,捏着黑棋在指上把玩。

丰熙芳音几人进出着,那个叫做尹寻春的宫人在远处偷偷打量他,孟桓启低眸,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不知何时,屋内宫人一一退下,只余他一人。

他抬眼看着内室,眉眼氤氲着暖光。

蓦地,浴房内噼里啪啦一阵响,夹杂着少女的惊呼声。

“啊!”

孟桓启脸色一变,扔下棋子,急速赶往浴房。

湿润雾气扑面而来,清甜香气四面八方将他裹住,仿佛密不透风的罗网,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地面潮湿,衣桁倒塌,方巾散地。

一只雪白的手掀开巾子,露出少女的身影。

“好痛。”

她红着眼咕哝一声,抬手去看膝盖。

余光不经意瞥见僵立在门口的影子,她顿了一瞬,旋即花容失色。

“啊!”

第40章

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少女大片肌肤裸露在外,山峦起伏,曲线玲珑,茱果烂漫,已可采撷。

肤若凝脂,白皙胜雪,然而此刻,脸颊脖颈甚至于肩膀上,染上大片大片粉霞,仿佛纯白宣纸被泼上朱墨,绚烂旖旎,艳色无边。

方巾遮盖不住的双腿纤细匀称,无一丝赘肉,双足玲珑小巧,冰肌玉骨。

“陛、陛下,你、你怎么在?”

云镜纱手忙脚乱地用巾子裹住自己,然而越是焦急,动作越是慌乱,茱果微颤,盈波晃动,被站在门口的男人尽收眼底。

孟桓启吸气,猛地闭眼。

鼻尖发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淌出,他背过身去,右手抓住门框,长指用力到泛白。

“陛、陛下……”

身后少女楚楚可怜的声音在挑战他的神志。

孟桓

启勉强应,“怎么?”

云镜纱的声音仿佛快哭出来了,“我、我没力气。”

孟桓启缓了许久,闭着眼转过身,凭着记忆走到少女身前,试探着伸出手。

指尖触及滑腻,他长睫一颤,哑声道:“巾子。”

片刻后,一张巾子被送到掌心。

用巾子把云镜纱裹住,孟桓启隔着布料将她拦腰抱起,小心得不触碰到她一寸肌肤。

孟桓启睁眼,目不斜视踏出浴房,把人稳稳放在床榻之上。

直起身,他抬手挥落帘帐。

纱帐遮挡住少女的曼妙身姿,孟桓启抬脚往外走,忽听身后急切的一声,“陛下!”

她小声委屈,“我、我没衣服。”

孟桓启顿了顿,“等着。”

他重新进了浴房。

室内香气经久不散,他屏息,找到放在一旁的里衣。

正要去拿,手掌陡然停在半空。

最上边的,赫然是一件小衣。

碧绿为底,衣上绣着大片百结花,绣工极为精湛,光是看着,好似就能闻到馥郁芳香。

孟桓启闭了闭眼,用里衣将小衣裹住,大步回了卧房,穿过纱帐递过去。

“穿好。”

里头响起小小一声,“好。”

云镜纱慢吞吞穿着衣服。

半垂着头,眉头不觉拧起。

她自认为自己姿色上乘,虽不至于人见人爱,但也鲜少有男子能拒。可都脱成这样了,他为何还是没有反应?

难不成,当真得让她亲口说,她想和他圆房?

这也太、太……

云镜纱暗自咬牙,眼里含着恼意。

兀自出着神,她没注意到床边的影子。

“穿好了?”

猛地听见孟桓启的声音,云镜纱一惊,忙收敛了表情,轻声道:“好了。”

帘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撩起,孟桓启站在床前,面上看不出情绪波动,手里拿着一只罐子,“再上次药。”

云镜纱轻抬睫毛觑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柔顺应,“好。”

她撩起白色绸裤,露出结实匀称的小腿与圆润双膝。

说实话,她今日并未跪多久,都算不上受伤,现在双膝行动自如,只因皮肤白,留下两道浅浅红痕,触碰上去时都没什么感觉。

不过当着孟桓启的面,云镜纱还是象征性地“嘶”了两声。

上完药,孟桓启收手,“明日应当就不疼了。”

云镜纱小弧度点头,“嗯。”

他把药膏放在床头红木雕漆圆桌上,净了手,熄灭沿途灯烛,只留下床头一盏,躺回云镜纱身侧。

云镜纱平躺着,与他手臂挨着手臂。片刻,她忽然侧身抱住孟桓启的腰,枕着他的肩膀。

孟桓启:“……怎么了。”

侧脸轻轻在他身上蹭了蹭,云镜纱怯声,“陛下,我有些害怕。贵妃娘娘她……”

尾音颤颤,可怜惶恐。

孟桓启顿了许久,缓缓伸手握住她肩,冷硬嗓音软下,在夜色中透出几分温柔,“别怕,往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

云镜纱怯弱问:“真的?”

“嗯。”

孟桓启承诺,“她不会再寻你麻烦。”

云镜纱就当听了个耳旁风。

自古后宫争斗便是你死我活,更别说舒贵妃瞧着不像个能容人的,孟桓启一句话就能让她熄了针对她的心思,她根本不信。

不过这种时候当然不能逆着他。

云镜纱面上露出感激之色,紧紧抱住孟桓启,嗓音绵软,“陛下,你真好。”

“我今晚想抱着你睡,可以吗?”

她抬起头,殷切注视孟桓启,朦胧灯火下,眼里亮得好似淬了光。

孟桓启动了动略显僵硬的身体,“……可以。”

云镜纱对他甜甜一笑,枕在他肩上阖了眼。

怀里的身体柔软又温暖,少女发间的香气无孔不入,她的呼吸打在颈侧,痒意从脖子蔓延至全身,带来轻微的酥麻感。

她睡着了。

孟桓启闭着眼,却毫无睡意。

新科进士中有不少可用之材,安西都护年事已高即将致仕,朝中选的那几个接替大臣,他一个都不满意。

杜空致那边该收网了,还有靖国公府……

他想着朝政,可怀中少女的存在感强烈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幸好,过了片刻,她似是嫌热,收回手,转过身背对着他。

孟桓启沉沉吐出一口浊气,终于闭上眼。

高德容的声音在门外轻声响起时,孟桓启托了托略显昏沉的头,轻手轻脚半坐起身。

云镜纱正处于睡梦中,两颊泛粉,睡得正酣。

孟桓启捏着眉心,无奈看她一眼,动作轻缓起身。

穿戴妥当,走出玉华宫后,孟桓启吩咐,“去泡壶参茶。”

高德容纳闷,怎么又要泡参茶?

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应声道:“诺。”

……

翌日晨起,云镜纱的膝盖已经彻底好了。

吃了早膳,她决定出去走走。

昨个儿逛御花园被舒裳晚打断,总不至于今日也这么倒霉吧。

把尹寻春留在宫里,云镜纱带着芳音和丰熙出了玉华宫。

今个儿日头正好,阳光灿烂,沿途绿荫碎光点点,光影斑驳。

御花园内怪石嶙峋,花团锦簇,芬芳远扬。

莲心湖上波光粼粼,两岸树荫浓密,湖面栽种着大片莲花,荷叶圆圆,一簇一簇的,绿叶间夹杂着点点粉色,含苞待放。

一尾红尾鲤鱼跃出水面,“哗啦”一声,水光四溅,水珠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出晶莹光芒,从空中坠落,溅在荷叶上,融入湖水中。

云镜纱一手放在额前,举目四望,唇畔含笑,“景色的确不错。”

她站在阳光里,仿佛全身都在发光。

丰熙:“日头大,当心晒晕了,娘娘快到亭子里坐着歇歇。”

“好。”

云镜纱走入六角凉亭。

这亭子建在湖中,四周皆是荷叶,偶尔有锦鲤跳动,水声咚咚。

芳音摆上瓜果点心,随后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赏景。

云镜纱随意往桌上一瞥,眼里映着黄澄澄的果子,疑声,“有枇杷?”

丰熙解释,“昨日陛下就命人送来了,只是当时奴婢与娘娘不在宫中。”

她又道:“陛下还送了一套珍珠头面,与一盒珍珠。虽没有贵妃拿走那一盒多,但个头大些,品相上乘,除了白珠,还有粉珠紫珠,打首饰还是做衣服做鞋都好看,娘娘可要用?”

云镜纱拿起一颗枇杷,动作细致地剥着,“不急,你收好就是。”

丰熙:“诺。”

这枇杷果肉饱满水润,吃着也甜,怪不得贵妃喜欢。

云镜纱吃了几颗就放下了。

她净了手,眺望某个方向,“丰熙,那边是何处?”

丰熙往那处看了眼,“是朝阳宫。朝阳宫附近有片桃林,春日桃花缤纷,极是养眼。娘娘若是有意,明年可去赏景。”

云镜纱笑,“我住在常远侯府时,隔壁也有一片桃林。”

丰熙语气平淡,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常远侯府的,岂能与皇宫相比。”

云镜纱看她,“你去过常远侯府?”

“不曾。”丰熙顿了顿,“不过奴婢猜想,宫中之物,自是远胜侯爵府。”

云镜纱禁不住笑。

可不是。

天子居所,侯府自不能比。

她略带感慨,“陛下怎么不让我住朝阳宫呢,我还挺喜欢桃花的。”

丰熙眉尖飞快一蹙,没让任何人察觉,“朝阳宫离陛下的明熙殿远,且不远处就是太后娘娘的慈宁宫,陛下应是考虑到慈宁宫时有药味,怕熏着娘娘。”

“不仅是娘娘,

就连贵妃娘娘的凤仪宫,也离慈宁宫较远。”

“原来如此。”

云镜纱眸中光亮一闪而逝。

掩在衣袖下的食指在腿上敲了敲,她道:“去桃林走走吧。”

站起身,她笑了笑,“虽桃花已谢,但见它四时之景,也算雅致。”

芳音丰熙自然无异议。

云镜纱在宫人的簇拥下转去桃林。

御花园离桃林有些远,但好在她身体不错,一路走走停停赏赏景,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

大片桃树挺立,绿荫上金光闪闪,明亮璀璨。

芳音嘟囔,“娘娘,这有什么好看的。”

云镜纱隐蔽地往某座宫殿看了眼,轻声而笑,“都是桃,花开之时,桃子成熟之际不见你嫌弃,如今花落无果,你倒是嫌上了,若是桃树有灵,不知该有多委屈。”

芳音嘿嘿笑,“奴婢哪有嫌,只是怕这林中有虫,再说了,这世上哪儿有灵?”

云镜纱无奈摇头,往前迈了一步,“走吧,进去看看。”

丰熙和芳音急忙跟上。

踩着枝叶,云镜纱在桃林中漫步。

繁茂桃叶挡去了大半阳光,倒是不觉得热。

热风钻进桃林,吹得枝叶“飒飒”作响。

芳音忽然打了个冷颤,眉头皱起,“娘娘,丰熙姐姐,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云镜纱:“什么声音?”

丰熙停步,侧耳凝听片刻,“貌似是哭声。”

“哭声?”

芳音皱眉认真听。

呼呼风声中夹杂着细微的啜泣。

她脸色骤变,“真的有哭声!”

芳音抖着嘴唇说:“该不会这桃树真的有灵,听见我嫌它,特地来捉弄我吧?”

“不可胡说。”

丰熙沉了脸,“光天白日的,哪儿来的灵,莫要吓着娘娘。”

她静心听了两息,忽地往某个方向走去,手上用力一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