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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抵达京城 抵达京城

“死了?”

狂徒惨死的消息快马加鞭, 当天夜里就送到了裴玄跟前。

“是,夏柳密信,那人胸口被洞穿, 杀他之人武艺高强, 在他反应之前便一击致命。”

裴玄眉头一皱,他与那狂徒交过手, 知道此人武功不差, 尤其是气功过人。

到底是什么人能一击致命。

“大人, 可还要继续搜查?”下属问道。

那一日从贡院逃走的太平教徒,其余人都已经伏诛,只剩下这一个无影无踪, 他们搜地皮似得找了几天也不见踪影。

没想到此人早已经死了。

裴玄摇头:“让他们回来吧, 口风紧点, 别泄露消息。”

“属下遵命。”

等下属离开, 裴玄紧锁的眉头却并未舒展。

虽然狂徒已死, 没有人会泄露当晚的情形,更不会有人知道顾清衍身上的诡异之处,可裴玄还是担心。

那个杀死狂徒的是谁, 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对顾清衍有没有恶意?

裴玄从不对人性报以希望。

幸好,顾清衍已经离开了梁溪。

奚家的商船一路疾行, 到底还是赶不及,遇上了京城的第一场雪。

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码头都染成了白色,只有来来往往的工人们呼出热气,才让这地方热闹起来。

“少爷,待会儿就能上岸了。”

船长招呼着船员们忙活, 又叮嘱:“刚开始下雪,这会儿路还没完全冻上,咱们赶紧进京还来得及,等雪下大积厚了,路上就更艰难。”

奚同贵点头:“你素来妥帖,都按你的来。”

下雪天冷,顾清衍穿上了最厚的衣裳,章念还觉得不够,将压箱底的兔毛大氅取出来。

这是刘妈妈担心北方太冷,特意带着俩姐妹亲手做的。

虽然用的是普通兔毛,但柔软轻盈,保暖效果十分好。

顾清衍披上后手脚都暖和起来:“真暖和,阿念,你也穿上。”

刘妈妈没厚此薄彼,给章念也做了一件,成色只稍差一些。

结果章念忙上忙下搬行李,头也不抬的说:“我不冷。”

“下着雪呢,怎么会不冷。”顾清衍不赞同。

“我真的不冷。”章念伸出手,握住顾清衍的手,“您看,我手热乎着呢。”

顾清衍不说话了,他穿的胖乎乎的,皮草都穿上了,结果手还没章念暖和。

再看旁边的夏柳,这位是北方人,早就习惯了下雪的天气,甚至连皮袄都没穿,说不舒服太拘束。

顾清衍不禁感慨:“到底是习武之人,火力壮,牛。”

夏柳哈哈一笑:“这算什么,裴大人内功深厚,大冬天都穿单衫。”

“等裴大哥回来,我可得仔细看看他到底穿多少。”顾清衍回忆了一下,上次冬天见到裴玄还是过年那一晚,裴玄确实穿的不多。

收拾好行李走出船舱,顾清衍看到奚家兄弟,这一看倒是乐呵起来。

奚同贵奚同舟都是南方人,也都是头一次来京城。

他们哪儿吹过北方的寒风,这会儿里头厚袄子皮衣,外头还包裹着大氅,活像是两颗圆滚滚的球。

见他笑,奚同贵无奈道:“实在是太冷了,风吹的我头疼。”

“宁愿丑一些也得多穿,否则若是病了耽误科考那就坏事儿了。”奚同舟也感慨。

顾清衍十分赞同:“听说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也不知道明年二月份会是什么天气。”

“我就盼着别太冷,会试咱只能穿单衫,就算套上五层也不保暖。”奚同贵一个劲吸鼻子。

奚同舟也冻坏了:“可不是,单衫哪儿能保暖,风一吹都凉透了。”

三人初步感受到北风刺骨,想到明年二月份的会试,不禁都有几分担心。

“阿嚏,阿嚏,阿嚏!”

关毅是个死要风度的,穿得比他们都少。

奚同贵忍不住劝:“表哥,冷的话多穿一件,要是病了可不好。”

“你别咒我,我身体好的很,阿嚏——”关毅扯着嗓子道。

奚同贵自讨没趣,顿时懒得再管他。

结果等船只靠岸能下船时,关毅抢着就往前走,争抢着要第一个下船。

“啊!”

他走的太快,一心下船去酒楼里暖和,结果脚下一滑直接整个人扑下去。

“小心!”奚同贵喊道。

再往下一看,关毅已经摔了个四脚朝天,正挣扎着想起来:“狗东西,还不扶我起来。”

他那两个书童连忙伸手,一边一个将他架起来走。

奚同贵一脸无语。忍不住跟顾清衍吐槽了一句:“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自己找罪受。”

顾清衍自然不会掺和他们表兄弟之间的官司。

夏柳先跳下船,朝上头喊道:“这块被人踩结实了,有些滑脚,最好拿稻草垫垫。”

说着朝顾清衍伸出手。

顾清衍还以为他要搀扶自己下船,结果刚伸手,夏柳一用力,直接把他抱下去了。

“夏柳大哥。”顾清衍一脸无语。

夏柳哈哈一笑:“保险起见,我可是答应了裴大人,要把小公子毫发无损的送到京城。”

顾清衍无可奈何,因为刚开始下雪,雪尚未积起来,半冻不冻的确实很滑。

他们下船前都换成了皮靴,这会儿走路依旧得小心。

奚家安排的十分妥当,他们到了码头就能上车,直接往京城走,不出意外今天就能进京。

不同的是,前头几辆车都是马车,顾清衍的却是牛车。

倒不是奚家故意冷落顾清衍,而是他出发前自己带着大黑牛,一路走下来,大黑牛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毛发都养得油光发亮。

绑车的时候,车夫都忍不住夸道:“这头黑牛长得可真好,瞧着就是能干活的。”

大黑牛见到主人也很高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心。

顾清衍喂它吃了两颗糖,好好摸了摸牛头这才上车。

前头车里头,关毅嗤笑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出远门居然还带着一头牛,穷的把牛当宝贝。”

范丘也说:“咱们坐马车挺好,他愿意坐牛车就让他坐,牛走得慢跟不上,到时候没赶上进城在城外受冻,那就是他自己倒霉。”

两人对视,都盼着牛头跟不上速度,到时候看顾清衍笑话。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

大黑牛千里迢迢的过来,吃饱喝足干活儿更卖力,不但速度飞快,几匹马都不敢靠近它,生怕被它欺负。

这家伙可没少在船上称王称霸。

顾清衍还是头一次来京城,哪儿哪儿都好奇。

他不禁撩开车帘子往外看,结果刚打开,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章念直接将车帘子压住:“顾大哥,小心吹了风。”

“您要是想看的话,等春暖花开咱们慢慢开,现在身体最要紧。”

顾清衍无奈放下:“行行行,都听你的。”

夏柳见他孩子气,笑着开口:“冬天的京城灰扑扑的,没什么好看,倒是春天很有几处赏花的好风景,等到秋天,城外的红枫也很有名。”

“寿国公府在城外就有一个温泉庄子,冬天能泡温泉,等到春天花开得也分外早,等裴世子回来,定乐意带小公子去玩。”

顾清衍更无奈:“瞧你们说的,我是那么贪玩的人吗?”

结果章念满脸纠结,毕竟自家少爷最喜欢到处溜达看热闹。

“咳咳,我这是进京赶考,哪有闲工夫到处玩,等我闭门苦读,考完再说。”

夏柳忍笑。

顾清衍故意瞪他:“夏柳大哥不同意?”

“小公子说的极对,科考自然是比赏景重要。”

夏柳岔开话题:“小公子,您入京后可想好了住处?”

“裴世子的意思是,您若是愿意,大可以直接住进寿国公府,若是觉得不自在,他在城中也有别的房产。”

“奚家虽然富贵,一路瞧着奚家兄弟也还好,但借住总归会不自在,尤其是还有两个不识趣的在,没得让小公子生气。”

住进寿国公府是不可能的,他贸贸然住进去,到时候多尴尬?

借住奚家自然也不是好主意,顾清衍轻咳一声:“其实我在京城有房产。”

夏柳惊讶起来。

京城房产买卖不易,顾小公子又一直生活在青州府,怎么会有京城的房产?

顾清衍不解释,只说:“有些缘故,不过能落脚就好。”

他已经做了决定,夏柳自然不会反对,只是暗地里觉得愧对裴大人,他叮嘱的事情没能做到。

不能看风景,顾清衍索性往章念身上一靠,假寐养神。

实际上却打开了系统地图。

这一看,顾清衍差点没乐呵出来,不愧是一国之都,地图上密密麻麻全是签到点,看得人眼花缭乱。

顾清衍目光落到最明显的一处。

那是大周的皇宫,皇帝办公居住的地方。

若是在皇宫签到,不知道系统能给什么样的奖励,以系统的规则而言,皇宫给的东西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蓦的,顾清衍想起裴玄来。

这一次见面匆匆忙忙,生死关头,他甚至没在裴玄身上刷签到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裴玄后,顾清衍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已经不再是刷这个移动签到点了。

马车冒着风雪,一路不停,果然在入夜之前就赶到了京城。

他们一行人都是举人,身上带着举人文书,一看就是来进京赶考的。

城门侍卫自然不会为难,粗略搜查一遍确定没问题就放行。

顾清衍从牛车里头出来,仰头看向高耸的城墙,京城繁华的场景如同画卷,在他们的面前慢慢展开。

【您在大周京城城门签到成功,获得京城小宅一栋。】

顾清衍挑眉,心想果然没错,城门签到必出房产,他走遍五湖四海都不怕没地方住。

京城大门只是开始。

顾清衍摸着下巴,心想要是将地图上这密密麻麻的点都打卡签到,他立马变身富可敌国。

可惜了,许多点都在人家里,去不得。

“夏柳大哥,这是我的房契,你知道该怎么走吗?”顾清衍从系统拿出房契。

夏柳接过去一看,面露惊讶。

顾清衍抬头问:“怎么了?你不知道也没事,我们路上问问就能找到。”

夏柳连忙开口:“我知道,只是觉得奇怪,这宅子看着小,其实位置极好,竟在东西城相邻处。”

顾清衍听了反应过来。

大周京城的布局遵照一条中轴线,左右相对称,符合古代人天圆地方,法天象地的概念。

除皇宫之外,西城乃是皇亲国戚居住的地方,东城则以达官显贵居多,这两处的宅子多是御赐,产权都不在普通人手中,基本不通买卖。

外来人想在京城定居,除了得到皇帝青眼,便是当官租赁朝廷设置的“官宅”。

除此之外,想要购买房产的,只能在南北两城,其中北城多是平头百姓,南城则以富商居多,两处相对来说鱼龙混杂。

顾清衍这一处宅子的面积不大,却在城东,且就在寿国公府附近。

所以夏柳看了便心生惊讶,冒出个念头来。

小公子能在京城有宅子,莫不是裴世子提前准备,故意托人送到小公子手中的。

这样一想,他自以为明白了。

“不用问路人,我认得这地方,能带路。”夏柳开口道。

顾清衍正发愁如何解释,结果夏柳一句话没多问,直接抢过了车夫的活儿。

这时候奚家兄弟过来,再次邀请:“清衍,京城落脚多不易,不如你还是跟我们走,到时候也能相互照顾。”

奚同舟也补充道:“是啊,你才华好,我还想着能趁机多学一些。”

顾清衍只得将宅子的事情告知,并且表示:“等安顿好了,我请两位吃饭,到时候我们好好聊聊。”

奚同贵一听,果然没有再坚持。

只是等两行人分开,他忍不住说:“裴世子对清衍真是用心。”

奚同舟疑惑道:“明面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到底是哪儿来的交情。”

“谁知道呢,左右不是你我能掺和的。”奚同贵笑道。

奚同舟一想也是,他们只是同窗,管太多惹人厌。

而且如今到了京城,他们自己都要借住到京城奚家,虽说是亲戚,可两边关系疏远,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

顾清衍没跟着来,说不定是好事情。

另一头,有夏柳带路,顾清衍两人很快找到了地方。

虽说小宅子在城东,距离寿国公府不远,但这个不远是相对距离,骑马也得一炷香。

这块都是小巷子,他们刚进来就能察觉周围的视线。

顾清衍与章念都有些不自在。

夏柳解释:“别怕,城东这块住的多是勋贵人家,高门大户的远亲,相互之间多是熟识,所以一旦有生面孔过来便探头探脑。”

听了这话,两人都安心下来。

很快,牛车就到了一栋小宅子跟前。

“你们是何人,打哪儿来的?”

还未开门,隔壁邻居便出来问。

“我家少爷进京赶考,最近都会在此居住。”章念开口解释道。

对方一听是上京赶考的读书人,倒是立刻放心下来。

这年头有功名的,那都是身家清白,朝廷查过的,绝对不会是为非作歹的坏人。

“原来是举人老爷,真是年轻有为。”

邻居热情的开口:“这宅子许多年没有人住了,里头肯定积了灰,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喊一声。”

顾清衍听着,心想这左邻右舍倒是不难相处。

章念打开门进去,夏柳低声问:“若是需要洒扫,不如先去客栈休息一晚。”

结果三个人走进院子,两个人都愣住了。

顾清衍摸了摸鼻子,系统出品的宅子,都是精装修包打扫,立刻拎包入住的类型。

“咳咳,看来不用了。”顾清衍打了个哈哈,伸手开始搬东西。

章念立刻帮忙,夏柳倒是拍了下额头,觉得自己傻了。

裴大人特意安排的地方,肯定会让人提前打扫的干干净净,怎么会让小公子亲自来。

顾清衍转了一圈,宅子是真的小,统共才三间屋子,后头加盖了厨房和茅厕。

甚至还配了个小小的牛栏,大黑牛很自觉的走了进去。

院子巴掌大一点,不过有一口水井,能供平时吃喝。

相比起陵川县,青州府的宅子,京城的宅子小了不止一星半点。

顾清衍逛完后心想,京城不愧是京城,物价噶噶上涨,系统给的奖励都缩水了。

屋子里的装潢倒是不错,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房,柜子都是现成的。

将带来的东西添置进去后,小宅子就多了几分烟火气。

“顾小公子,您先安顿,我得回寿国公府一趟。”夏柳忙完便开口告辞。

顾清衍知道他有公务在身:“辛苦了。”

“这是属下该做的。”

夏柳转身离开。

人一走,章念就把门关上,将外面的视线拦截在外头。

“顾大哥,别的都好,屋里头没吃的,我得出去买点菜回来。”

顾清衍拉住他:“别忙了,吃点干粮洗洗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可是……”

“别可是了,天都快黑了,这时候你去哪儿买菜。”

这才说服了章念。

夏柳一路回到寿国公府,立刻被带到了寿国公跟前。

在外人跟前,寿国公一贯很有威严。

“那臭小子可好?”

夏柳行礼禀告:“大人一切都好,梁溪府瘟疫已经控制住,最早本月,最迟年前,大人应该就能回来。”

寿国公点了点头:“那就好。”

顿了顿又问:“你护送那书生进京了?人呢?”

“小公子在京城置办有宅子,就在距离寿国公府不远处的人丁街。”

寿国公听见这话,忽然冷哼了一声。

夏柳头更低,不敢去看寿国公的神色。

“带回来就藏起来,怎么,我这个寿国公会吃人不成?”寿国公显然跟夏柳一样误会了。

他想的更多,无非是裴玄自己不在,生怕他给顾清衍排头吃,所以才把人藏在了外头。

夏柳不敢吱声。

寿国公趁着他看不见翻白眼撇嘴,又恢复严肃的表情:“既然是世子的好友,人都到了京城,住在外头岂不是显得寿国公府不近人情?”

“这……”

夏柳脑子飞转,讪讪说道:“顾小公子进京赶考,想必只想闭门苦读,他年纪小,又没有长辈教导,偶尔差了些规矩也是情有可原。”

寿国公听的眉头微挑。

心想虽然没见到人,但顾清衍肯定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否则夏柳怎么会绞尽脑汁帮他说话。

只是这样一来,寿国公心底更感兴趣了。

他得趁着臭小子不在的时候,好好见一见这位顾清衍小公子。

看看到底是什么妖精人物,居然能让他那铁石心肠的外孙子铁树开花。

寿国公恨不得现在就杀过去,可他不行。

作为一位国公爷,他还是有身份包袱,出门在外都有身份,不能随着性子来。

“难道老夫还会跟一个孩子计较不成。”

寿国公话锋一转:“不过世子难得有交心的朋友,如今他不在京城,老夫自当替他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样吧,你帮老夫传句话,让顾清衍好好休息几天,等休息好了再来拜访。”

夏柳只得答应。

不过心底也觉得寿国公虽然严肃冷硬了一些,却从来不是苛刻的脾性,应该不至于为难小公子。

寿国公并不知道他的想法,难得体贴道:“那孩子年纪尚小,身边还只带了个年岁更小的书童,你平时多看顾一些。”

“府里头多的是东西,待会儿让管家收拾收拾送过去,免得他不称手。”

寿国公开口,管家自当尽力。

管家也是个人精,之前他家世子打开府库,恨不得将府库搬空的架势还在眼前。

甭管顾清衍身份如何,那都是裴世子的眼中宝。

管家兢兢业业,从吃穿用度到衣食住行,恨不得全部安排妥当。

于是第二天早晨,章念早早的起来,打算趁着顾清衍还在休息,先出门打听打听菜市场的位置,买些新鲜瓜果蔬菜回来。

结果倒好,打开门,屋外头摆满了东西,一直排到了巷子口。

章念傻眼了:“夏师傅?这些都是你带来的?”

这也太夸张了,他甚至看到里头有恭桶?

哪有人上门探望带恭桶作为伴手礼的,难道这就是京城人的习俗,跟他们青州府可真不一样。

夏柳的笑容也是僵硬的。

他带着命令而来,实在想不通管家到底在想什么,你送礼就送礼,为什么送这么多。

方才带着人上门的时候,隔壁邻居出来一看,还以为他们要上门提亲!

夏柳忙道:“先进去吧,待会儿跟你解释。”

章念连忙让开门,后头笑盈盈的小厮们纷纷干活。

小小的院子差点塞不下,章念抓了抓后脑勺,恍惚间回到了梅岭村,那时候裴世子送礼也是这样多,每次都要把屋子都塞满。

夏柳轻咳一声:“这些都是寿国公特意吩咐送来的,都是平时能用上的,你们只管先用着。”

“可这也太多了吧……”章念犹豫道。

话音未落,管家就连声道:“等世子回来,若是知道我们亏待了小公子可不好。”

顾清衍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外头有动静。

爬起来一看,哈,哪儿来那么多东西。

第102章 国公他有点颠 国公他有点颠

“夏柳?”

顾清衍披上衣裳走出来。

从昨天开始雪就没听过, 从小雪变成了大雪,院子里已经积起来厚厚一层。

但这会儿寿国公府送来的东西摆满了院子,几乎都要看不清白色。

“这是做什么?”顾清衍惊呆了。

管家是个机灵人, 看见他就满口称赞:“想必这位就是顾清衍顾举人吧, 果然是一表人才,让人见之忘俗。”

“您是?”顾清衍打量着他的穿着, 有了个猜测。

管家笑盈盈道:“在下乃寿国公府管事, 奉国公之命特来送礼。”

寿国公?

顾清衍眉头微动, 目光落到那些东西上,这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国公爷知道顾举人进京赶考,虽有房产, 却无人照料, 怕您有不方便之处, 特意叮嘱过。”管家笑道。

“晚辈初来乍到, 理应登门拜访, 怎能让国公操心。”顾清衍开口道。

“长者赐不敢辞,顾举人只管收着,国公爷心底才高兴。”

管家想着裴世子的态度, 特意补充了一句:“可惜世子出公差了, 否则定是要自己过来,等世子回来知道我们没照顾好顾举人, 还不得拿我是问。”

说完就殷勤的让人收拾起来,颇有几分入主为宾的架势。

顾清衍拉过夏柳:“怎么回事儿?”

“不是贵重物品, 都是能用上的。”夏柳解释。

顾清衍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送了这么多,连马桶都有。”

不止马桶,银丝炭都抬来了两大箱, 够他一个人用到明年春暖花开了。

夏柳只得解释:“国公爷的命令,也许是裴世子素来冷淡,从未有过好友,如今一听你进京,国公爷心底高兴才会如此。”

顾清衍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若是朋友,他收下也就收下了。

可前一会在青州府,裴玄离开前拉住他告白,说进京之后就要禀告寿国公,为两人求来赐婚,风光大办。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寿国公是不是也太热情了一些,不像是对孙子的好友,倒像是对未来孙女婿?孙媳妇?

说话的功夫,管家已经带人将东西收拾整齐。

难为他们手巧,这么小的院子,愣是将东西塞得整整齐齐。

屋子里更是点起了银丝炭,一下子暖和起来,这种炭是特供品,老百姓买都买不到。

烧起来一点味道和烟火都没有,比平常百姓家用的黑炭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管家还特意拉着章念问:“厨房里新鲜蔬果鱼肉也都备齐了,劳烦小哥看看还缺什么。”

“没缺了,比我自己买的还齐全。”章念忙道。

管家笑道:“从这儿出发采买麻烦,寿国公府有专门采买的下人,往后每天都会送新鲜的过来,顾举人若有什么想吃的,提前说一声,第二天就能送来。”

这般殷勤,连章念都觉得奇怪了。

管家整理完也没多留,施施然带着人离开。

院子里一下子空落下来,夏柳却没走:“寿国公想见你。”

顾清衍心底咯噔一下。

“我是晚辈,理应登门拜访。”

夏柳见他脸上有几分不安,安抚道:“顾小公子别担心,寿国公虽不苟言笑,实则待人和气,并不苛刻。”

“您是裴大人好友,国公爷想见一见你,定然不会为难。”

顾清衍幽幽看了他一眼,心底叹气,他哪儿是担心这个。

怕的是裴玄到底有没有告诉寿国公,要是说了,作为寿国公,知道唯一的继承人想娶男妻,必然是要大力反对的。

回到屋中,因为炭火暖洋洋的,不用大氅厚棉袄都觉得暖和。

顾清衍喝了口茶:“阿念,你过来。”

还在整理的章念连忙过来:“顾大哥,国公府给的东西可真周全,连棉被都有,一看就是全新的,厚实暖和的很。”

看着那两床大红被子,顾清衍更觉得怪异。

“院试结束后,我曾派你将一封信送到裴大哥手中,当时他什么表情?”

顾清衍补充了一句:“当时他眼睛红了吗?”

梁溪府时那家伙古怪的态度,裴玄后续的表现,还有寿国公府异样的热情,都让顾清衍产生一个不妙的想法。

章念抓了抓后脑勺:“这,我当时没注意。”

“你好好想想,当时的裴大哥跟平时有没有不同?”顾清衍追问道。

若是他写的断情信落到那家伙手中,事情可大大的不妙。

章念努力思考,只能说道:“好像没有吧,裴大人不一直是那副样子。”

除了在自家顾大哥跟前,裴玄总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那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顾大哥,是有什么不妥吗?”章念不明所以的问。

顾清衍那叫一个发愁,更发愁的是他还没法确定。

“哎,没事。”

挥了挥手,顾清衍回到屋中,越想越不得劲。

如果他猜测成真,当初那封信落到那家伙手中,以那家伙对裴玄的恶意,肯定会毁尸灭迹。

裴玄没看到信的内容,便还以为他们心意相通,甚至是两情相悦。

“我真该死啊!”

顾清衍狠狠给自己来了一下子。

“怪不得裴大哥送了那么贵重的两大箱子,那肯定不是年礼,而是聘礼啊!”

看向系统中的两个大箱子,顾清衍整个人都不好了。

箱子里任何一样东西取出来都是价值连城,当时他怎么就收下了,还想着入京之后当面还,现在可好,误会大了。

此次在梁溪再聚,偏偏又遇上了那种事情,两人话都没能多说几句。

“这次真的完了。”

顾清衍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封信没送到,以裴玄当时的心情,回京之后肯定将两人的事情禀告给寿国公。

怪不得裴玄后续送来的信中几次道歉,说要缓缓。

原来缓一缓的不是他们俩之间的交情,而是求上赐婚。

他怎么会这么迟钝,理所当然的以为误会解除,两人重回好友关系,结果是他一厢情愿。

顾清衍心中亮起红灯,终于将两人之间的怪异之处照得明明白白。

“你可把我害惨了。”

更糟糕的是,寿国公要见他。

堂堂寿国公为什么要见他一个小书生,八成就是想看看哪家狐狸精把孙子迷得五迷三道,竟然开口要娶男妻。

他要是寿国公的话,肯定要把外头小妖精撕成碎片,让走上歪路的孙子重归正路。

顾清衍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小命危矣。

没有人知道顾清衍心底的慌张,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无法纾解。

第二天,夏柳过来接人。

看到顾清衍时还吓了一跳,连声问:“顾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眼皮子底下都黑青黑青的,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没事。”顾清衍有气无力的回答,“我就是认床,不习惯京城气候,所以没睡好。”

“那要不缓一缓,改日再去拜见国公?”夏柳提议。

顾清衍摇头拒绝:“都约好了时间,怎么能让长辈多等。”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顾清衍一副壮士断腕的决心,一头踏进寿国公府。

夏柳跟在后头,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寿国公又不是老虎,顾小公子怎么一副踏进去,就会被吃掉的表情。

【发现寿国公府签到点,是否消耗1积分签到?】

【签到。】

也不知道寿国公府能出什么,也许会是宝物,这样等寿国公拿着银票,甩在他脸上,让他离开裴玄的时候,他能用来安慰一下受伤的小心肝。

【您在寿国公府签到成功,获得超级花肥一袋。】

啥玩意?

你一个堂堂超品级国公府,签到不出金银珠宝,出花肥?

顾清衍嘴角抽搐,心想寿国公府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顾举人,请往这边走,国公爷知道您今日要来拜访,早就在屋里头等着了。”

顾清衍脑皮发紧,这话听在他耳中,仿佛是国公爷知道你这个小妖精上门,早就等着给你下马威。

夏柳越发迷惑,顾小公子这神情,怎么跟要上战场似得。

“顾举人,国公爷就在里头,快请进。”

管家示意,却将夏柳拦在了外头。

顾清衍回头看向夏柳,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视死如归的踏了进去。

夏柳摸不着头脑,不禁看向管家:“国公爷应该不会为难小公子吧?”

“不该啊,昨日知道小公子要来拜访,国公爷就高兴的很,大清早就催着我去门口接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古怪。

顾清衍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想好了,若是寿国公真的扔给他银票,让他离开裴玄,他就要义正言辞的拒绝。

告诉这位老国公,他跟裴玄就是误会,离开可以,银票不能拿,不能侮辱了他们之间纯洁的友情。

但等踏进院子,顾清衍猛地浑身一震。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桃树,一颗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中,依旧郁郁葱葱的桃树。

那桃树足足有两人合抱粗细,桃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仿佛因见到他而新生喜悦,正发出欢呼声。

顾清衍却整个人都僵住。

大冬天的京城,怎么会有桃树,就算有桃树,也不该是翠绿翠绿的。

他恍惚想到大门口签到给的东西,超级花肥,难道就是给这棵桃树准备的?

顾清衍双眼发蒙,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忍不住伸出手贴在了桃树厚重粗糙的树干上。

手掌心能感受到桃树细密的纹理,凸起凹陷的部分形成图案。

顾清衍抬头,看向郁郁葱葱的树叶,大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可桃树上却并没有什么积雪痕迹。

绿色,原本该是生机勃勃的。

顾清衍却不禁皱眉,在手掌心贴上去的那一刻,一股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凝重感传来。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顾清衍开口问道。

桃树微微摇晃,如同一位年老却慈祥万分的老人,树叶轻柔的拂过顾清衍的脸颊。

顾清衍一顿,有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家中那棵调皮捣蛋的生命智慧树。

“你……”

“咳咳。”

一阵轻咳从身后传来,惊醒了沉浸在树下的人。

顾清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却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正站在廊下,面色严肃,正以一种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

玩了!原本就是外面的狐狸精,前来拜访还在院子里乱走。

这次留给寿国公的印象就更差了。

顾清衍连忙上前行礼:“晚辈顾清衍,参见寿国公。”

寿国公拧着眉头,趁着他低头用一种惊奇的眼神打量着顾清衍。

等顾清衍再抬头,他又是庄重的寿国公:“既然来了,为何不进门?”

顾清衍脸颊一红:“晚辈刚进院子就被那棵桃树吸引了注意力,有失规矩,请国公爷责罚。”

寿国公眉头微动:“这棵树怎么样?”

“自然是好极了,能在冬日养出桃树,定是废了不少功夫。”顾清衍说道。

毕竟京城这么冷,大冬天的桃树没冻死已经难得,更别提长出绿叶子了。

寿国公哦了一声,忽然道:“没眼光,这棵树快死了。”

“啊——”顾清衍愣住。

他回头去看那棵郁郁葱葱的桃树,怎么看都不像是立刻要死的模样。

寿国公却不再解释什么:“你跟我进来。”

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顾清衍跟随进去,屋内竟然没点炭火,冰冷的跟外头一样,寿国公穿着不算厚实,似乎对这样的冰冷习以为常。

偌大的宫殿,显得分外空旷,只有冷冰冰的摆设,连个仆从都没有。

“坐。”

寿国公说道。

顾清衍小心翼翼的坐下来,浑身都带着拘谨的气息,如果尴尬有段位,他现在已经是传奇。

寿国公也不说话,只是若有似无的打量他。

顾清衍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一回事,开口道:“晚辈迟来拜访,还请国公爷恕罪。”

寿国公挑眉,忽然问:“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有有何罪过?”

顾清衍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话题不好接。

寿国公却不放过他,继续说:“怎么,说不出来?”

顾清衍心想夏柳的传递有误,寿国公一开口就咄咄逼人,显然对他不满已久。

不过想想裴玄,顾清衍倒是也能理解,甚至放平了心态。

“让国公爷新生不喜,就是晚辈的过错。”顾清衍这句话说的诚心诚意。

寿国公看了他一眼:“油嘴滑舌,真没想到裴玄竟喜欢这样的。”

顾清衍脸色一怔,开始了,摊牌了,要拿银票砸他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露出复杂来。

但是下一刻,寿国公忽然起身走到他身边,竟是一秒切换慈爱脸,搂住他就是一阵抱。

“眼光真好,老头子我也喜欢。”

变化太大,以至于顾清衍都怀疑,这位寿国公是不是跟裴玄一样,有祖传精神分裂的毛病。

只见他满脸笑盈盈,宛如弥勒佛,哪里还有方才的严肃端庄。

寿国公拉着顾清衍的小手,一手拍着他的后背,满口子说:“清衍啊,老头子第一眼见你就觉得喜欢,亲近,仿佛上辈子就是亲人,合该就是一家人。”

“小玄玄不愧是我亲孙子,跟我的眼光一模一样,知道看人。”

“你是怎么跟他好上的,他那个人别的都还好,就是一张死人脸,从小到大就不爱笑,也不爱哭,就跟木头人似得无趣得很。”

“不过小玄玄心底是好的,卖相也还行,清衍你可别嫌弃他,若是瞧他不顺眼了就打几下,反正他皮糙肉厚很耐操,他要敢反抗你来告诉老头子,我帮你出气。”

顾清衍被这触不及防的变化喷了一脸,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拉着到了内室。

寿国公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的美食,张罗着:“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聊,你是不知道,那臭小子吃饭睡觉都板着脸,忒是无趣。”

“想我人到老年,吃顿饭都没个声响,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好了,孩子你来了,你就是我的救星,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不是迂腐之人,来,吃个熊掌。”

顾清衍咽了咽口水:“国公爷,其实我……”

“哎,叫什么国公爷,多见外,不嫌弃的话你叫喊我一声爷爷。”寿国公笑盈盈道。

顾清衍脑子都发蒙了,古怪,这不对。

寿国公不该严词厉色,让他滚出寿国公府,离开裴玄,将银票扔在地上让他捡起来赶紧滚吗?

怎么会这样?

他脑中忽然想起裴玄的话。

裴玄当时曾经说过:寿国公不是迂腐之人,与众不同,不会反对他娶男妻。

甚至还说寿国公见到自己一定会喜欢。

当时顾清衍还以为裴玄说的是安慰自己的话,谁承想都是真的?

完了,这误会更大了。

寿国公和颜悦色是对孙媳妇,可他跟裴玄压根没成事啊!

顾清衍头皮发麻,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恨不得挖个地道立刻消失,免得被寿国公的热情淹没。

寿国公似乎对他的心情一无所知,还笑呵呵的问:“怎么不吃,是不喜欢熊掌吗,那先喝点雪燕漱漱口。”

顾清衍连忙低头咬了一口。

只一口,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好吃。”顾清衍两辈子头一次吃到这种高端货,“肥厚甜美,不愧是传世珍馐。”

寿国公一听更来劲了:“好吃吧,老夫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道烤炙熊掌,又软又糯,浑厚滋补,来,再尝尝这道。”

顾清衍这一吃就停不下来。

寿国公府厨子手艺简直太好,完全不是他那三脚猫功夫可比,他一口气吃了个肚儿圆。

吃到最后,寿国公还在给他夹菜。

顾清衍往后一靠,端着的礼仪也没了,摆了摆手:“国公爷你慢慢吃,我真的吃不下了。”

“小小年纪,胃口不行啊,瞧你这孩子瘦的,多吃点才能身体好。”

寿国公说着,到底是没坚持,自己胡吃海喝起来。

作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他的胃口好的出奇,饭量是顾清衍的两倍有余。

顾清衍咋舌,心想裴玄那好胃口看来也是遗传的。

想到裴玄,顾清衍更纠结了。

他来这一趟误会没解开,反倒是狠狠吃了一顿,如今可好,寿国公见他吃好喝好,误会更深。

这让他还怎么开口解释?

死嘴,怎么就那么贪吃,非得吃这一口熊掌是不是。

滋溜,话说回来熊掌是真好吃,这不愧赫赫威名,是他两辈子都没尝过的美味,要是下次……

呸呸呸,没有下次。

寿国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欣赏着旁边小孩儿变脸玩儿。

他脸上笑嘻嘻,心中盘算着等裴玄回来了,可得好好为自己表功,要不是他出神入化的本事,人小孩儿能安安心心坐下来吃饭吗?

啧,为了裴玄的终身大事,他付出可太多了。

哎,看着还是个孩子呢,嫩生生的,小白菜似得,就这样被他家的野猪拱了。

可谁让野猪是自家养的,寿国公无声叹息,然后选择助纣为虐。

“清衍,要不要再喝一碗龙凤汤溜溜边儿?”

寿国公说着,亲自帮他打了满满当当的一碗汤。

顾清衍是想拒绝的,可美妙的味道沁入心脾,他没忍住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寿国公太热情,甚至邀请他住下来,隔天带他去泡温泉。

顾清衍好不容易才推辞,打着回家苦读的名头离开。

人前脚刚走,寿国公后脚就大大赏赐了厨子,并且点名下次顾清衍上门,还要这厨子做饭。

吩咐完,寿国公精神抖擞,面色红润的来到桃树下。

“老伙计,你也很喜欢他是不是,他一来,我就知道了。”

顾清衍承受不住过度的热情,逃也似得离开了寿国公府。

夏柳章念都在门口候着,见他出来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章念,他见国公府门槛儿高,国公爷又是了不得的人物,生怕自家顾大哥吃亏。

“顾大哥,你没事儿吧?”见人出来,章念立刻迎上去。

顾清衍张嘴想说话,结果一张嘴就打嗝,全是美食味道。

他顿时尴尬,掩饰道:“一不小心吃撑了。”

章念愣住,吃撑了?

可平日里顾大哥吃饭七分饱,很少吃太撑。

脑子一转立刻放心下来,心想寿国公必然很和气,所以顾大哥全身心放松下来,才会吃撑。

顾清衍无力的挥了挥手,不敢再说话,怕一开口说话就饱的吐出来。

心思忐忑的来,一脸茫然的走,顾清衍心底纠结,脸上却面色红润有光泽,都是这顿饭硬生生补的!

远处,一道人影看清楚后急匆匆离开。

一路穿行回到南城,人影进入了奚家。

奚同贵说的没错,京城奚家端是富贵,远不是普通的商户可比,整一个金碧辉煌,很有几分富贵在。

第103章 富贵荣华 富贵荣华

“可打听清楚了。”

雍容华贵的奚夫人正在看账本, 见下人着急忙慌的回来开口问道。

小厮上气不接下气:“打听清楚了。”

“同贵少爷口中那位顾举人就住在东城人丁街。”

奚夫人皱眉:“竟住在了东城。”

“小的早早在那边等着,瞧见顾举人去了寿国公府拜访,直接就进去了, 待了老半天才出来, 应该是被留了饭。”

听到这里,奚夫人已经连连叹气了。

“他长得如何, 可看清了?”旁边的老嬷嬷开口问。

小厮忙道:“长得确实是俊雅不凡, 在京城公子哥中都是出挑的, 比那两位强上许多。”

老嬷嬷还要再问,奚夫人轻咳一声:“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等小厮离开, 奚夫人叹气道:“嬷嬷, 多问无异。”

老嬷嬷看了她一眼, 低声道:“可一年多拖下来, 也只有这么一个出挑的, 更难得长相出众,小姐见了指不定就肯了。”

奚夫人却摇头:“正是因为太好了,他是青州府解元郎, 怎么可能入赘奚家。”

“乡试三年一次, 大周这么多州府,解元郎三年能出几十个, 有什么稀奇,多少恃才傲物的读书人进京赶考, 那是兴匆匆来,灰溜溜走。”

老嬷嬷忍不住劝道:“若是状元,奚家确实不敢想,可只是解元, 为何不能想一想?”

“不止如此。”奚夫人看得明白,“这位举子才貌双全,还与寿国公府交好,万万不可能再入赘的。”

提到寿国公府,老嬷嬷也不吱声了。

“哎,若非如此多合适。”

奚夫人心底也惋惜,顾清衍出身贫困,只是青州府一个小县城乡村的农家子,且父母双亡,下头还有两个妹妹。

虽然会读书,是解元,可解元考不上进士也很常见。

奚夫人原本想着自己可以让一步,不说入赘,只要一个孩子姓奚就成,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以奚家的富贵,若是顾清衍一直考不上,奚家能出钱出力为他疏通关系买官当,就跟她那位死去的丈夫一样。

若是顾清衍考中了进士,奚家更能锦上添花。

可仔细一打听,顾清衍与寿国公府如此亲近,既如此,她心底的谋算就成不了。

见奚夫人露出几分苦闷神色,老嬷嬷连忙宽慰道:“这个不成还有下个,左右小姐年纪不算大,咱们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奚夫人口中发苦。

她自认为是女中诸葛,在父母离世后能镇住底下人,硬生生推着奚家更上一层楼。

可偏偏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一点儿也不像自己。

“不怕别的,我只怕她自小任性,又闹出别的事情来,最后无法收场。”

老嬷嬷忙道:“小姐就是年轻,等长大就能懂事,到时候自然知道夫人您的苦心,知道您现在做的这些都是真心实意为了她好。”

奚夫人苦笑道:“那我只能盼着那一日早些来。”

“夫人,顾举人不行,那位范举人却很乐意,虽说长得差了些,可到底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不如先让小姐看看?”嬷嬷提议道。

奚夫人也有这个念头,但一想到范丘那双眼睛,又心生不喜。

“再说吧。范丘那等长相,君怡只怕不会喜欢。”

奚家母女纠葛,顾清衍一无所知。

抵达京城后,大雪不停,很快路面墙上都是厚厚的积雪。

第二天顾清衍还能出门,等到第三天推开门一看,门外都被堵住了。

他忍不住皱眉:“雪还没停。”

章念正在扫雪,头也不抬的说:“是啊,下了一整夜,晚上一直沙沙沙的。”

“顾大哥,外面冷,您还是进屋暖和暖和,这儿我来就成了。”

顾清衍没进去,也拿着扫帚帮忙,不只是院子门口需要扫雪,墙头瓦片上也需要,不然怕把屋子压塌了。

“这么多雪往哪儿扫?”顾清衍问。

章念便说:“我看左邻右舍都推到巷子口,会有人过来运走。”

顾清衍心想还挺人性化,不过也可能是他们的屋子在东城,总不能让贵人老爷们出门就被雪堵住。

“顾大哥,屋顶上我来。”

不等顾清衍上去,章念先抢过活儿,坚持不肯让他做这么危险的。

顾清衍只能站在院子里,帮忙扶着梯子。

章念手脚利落,刷刷刷两下就给扫得干干净净。

“屋子小也有小的好处,咱俩一会儿就收拾干净了。”顾清衍评价道,又说,“雪也别扔了,咱在院子里堆雪人吧。”

顾清衍提议,章念当然不会反对,两人在院子里堆起来好高好壮的雪人,几乎都要高过围墙屋顶。

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玩够了,手指头都变得红彤彤的,顾清衍被章念塞回屋子。

这次不许他继续出来玩:“您明年就得参加会试,可不能冻坏了手指头,快进屋暖暖。”

并且端过来一大碗的姜汤,闻着就辣乎乎。

顾清衍拧着眉头喝下去,整个人都热的发汗,连忙往嘴里头塞了一颗杏子。

只是再往外看,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地上又开始积雪。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裴大哥他们还能不能回来。”

章念也担心:“路上难走的话,应该会在梁溪多待一些时候吧。”

顾清衍不禁有些担心。

雪太大,以至于出行困难,顾清衍也只能留在家中看书,连出门签到都不方便。

看着系统中的花肥,顾清衍又想到寿国公府的那棵桃树。

也许他该找个时间上门拜访,到时候趁机将花肥撒下去。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大雪才慢慢停歇。

京城的年味一下子浓郁起来,左邻右舍都开始挂出红灯笼,贴上春联,到处都洋溢着马上要过年的喜庆味道。

顾清衍也随大流,让章念买了灯笼挂上,又自己写了对联贴起来。

这一日,奚同贵送来拜帖,邀请顾清衍赴宴。

“清衍,你可算来了。”奚同贵的宴席并未放在奚家,反倒是放到城内酒楼。

他亲自下来接,拉着他的手就说:“除了我跟堂哥,今日还有几位举人在,都是我入京后结识的志同道合的好友。”

正因为他说了范丘关毅都不来,此次参加宴席的都是脾气好的读书人,顾清衍才会参加。

“他们听闻顾兄是解元郎,很是仰慕,待会儿可要多喝一杯。”

顾清衍脸上也带着笑:“你如此抬举,是不是想趁机灌醉我。”

“我说的都是真话。”奚同贵笑起来。

顾清衍入京后也是孤单,因为大雪都没怎么出门,这会儿难得热闹也很高兴。

刚进门,他就习惯性签到。

【您在京城鸿丰酒楼签到成功,获得千杯不醉药丸一瓶。】

顾清衍挑眉,等进了雅间,果然看到五六个书生。

瞧见他进来,靠窗的书生立刻道:“想必这位就是顾解元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

“顾解元,我先敬你一杯。”

顾清衍也不怂,笑着举起就被一饮而尽:“喝了这杯,还得请同贵做个介绍,否则岂不是显得我不知礼数。”

都是同年要参加会试的举人,一会儿功夫就热络起来。

顾清衍这才弄清楚,这些人居然都来自青州府,只是出生地各有不同,当然,来自陵川县的只有他一个。

这边天南地北的聊着,说起明年会试,几个人都有些担心。

“真没想到京城这么冷,我头一次来,着实被冻着了。”

“只能盼着明年早些暖和,我这都第三次了,也还是没习惯,西北风忒冻骨头了。”

“要是咱们青州府,二月份都春暖花开了,但我听说京城别说二月份,有时候三月份还下雪呢。”

抱怨起来,几个人很有共同语言。

奚同贵邀请而来的举人很有分寸,虽有喝酒,但喝的不多,顾清衍准备的千杯不醉药都没用上。

这时候有人看向顾清衍:“顾举人,你看着年轻,家中可有婚配?”

顾清衍一顿。

旁边立刻有人哈哈笑起来:“老张你想做媒吗,莫不是家里有适龄的女儿?”

这个老张看着快五十岁了,就是他说自己已经考过了三次会试,每一次都落第。

“我倒是想,可惜家中女儿早就出嫁了,没福气当顾举人老丈人喽。”

老张顿了顿,压低声音说:“你们没听说吗,当今圣人膝下有一女,如今正值适嫁年龄,听说圣人有心在此次会试中挑选新科进士为驸马。”

这下周围人都纷纷吃惊。

“还有这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

老张笑着说:“我也是来的多了,有些门路,所以才打听到的。”

“我们几个就算了,年纪大早已成亲,孩子都好几个了,乘龙快婿这样的好事儿轮不到我们。”

“不过顾举人,奚举人都尚未成亲,大可以一试。”

本朝与前朝不同,驸马可以入朝,并非闲职虚名。

而且当今皇帝十分宠爱这位小公主,若是能把公主娶回家,那就立刻获得皇帝青眼,踏上了青云路。

顾清衍忙道:“虽然还未定亲,但已经有了心上人。”

提起心上人,他不禁想起裴玄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端起桌上的酒杯,顾清衍又喝了一杯。

倒是奚同贵一听很是上心:“这消息真的假的,公主真的要从新科进士中选驸马?”

“保真。”老张笑道。

见他有兴趣,老张继续说:“这事儿并不算隐秘,你若有心打听打听,定能得到消息。”

奚同贵果然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酒过三巡,宴席才终于散了。

顾清衍婉拒了奚同贵送他回去的好意,坐在了牛车上。

喝了酒脸颊发热,顾清衍也不肯进车厢,索性坐在了章念身边。

“顾大哥,你要是累的话靠在我身上。”章念转头说。

顾清衍摇了摇头,牛车压过路上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热闹过后,顾清衍有些想家了。

章念笑道:“等您明年高中进士,到时候将她们都接过来。”

“接过来好,能一家团聚。”顾清衍笑起来,又怕,“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习惯。”

“肯定能,只要能陪在顾大哥身边,她们定会高兴。”章念笑道。

顾清衍笑了一声,又想到家中那棵生命智慧树,到时候都不知道长到多高了,千里挪动多不容易。

牛车哒哒哒往前走着。

忽然,牛车一顿。

顾清衍迷迷糊糊的抬头,蓦的爆发出惊喜来:“裴大哥。”

他下意识的跳下车,朝着门口的人跑过去。

裴玄等候多时,肩上已经累着厚厚积雪,在看见顾清衍的那一刻抖落下来。

飞快接住跑过来的人,裴玄正要说话却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喝酒了?”

“朋友邀约,只喝了小小的几杯。”顾清衍笑道,手指头捏了捏,“就这么一丢丢。”

裴玄却搂住他软绵绵的身体,哭笑不得:“先进屋吧。”

他看出来顾清衍是醉了,否则平日里活泼开朗,但也不会如此外放亲密,大庭广众之下都忍不住投怀送抱。

定是心底思念至极,无法抑制。

裴玄嘴角微微勾起,心底暖洋洋的,说不出的高兴。

章念傻乎乎的过来看门,看到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有醒酒汤吗?”裴玄问道。

章念忙道:“没有,不过有梅子,我去煮一碗梅子汤来。”

裴玄点头,伸手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来,转身进了屋。

顾清衍自然而然的搂住他脖子,等被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忽然眯起眼睛盯着裴玄看。

“你别晃,晃得我眼晕。”

裴玄看着脸颊红扑扑,显然已经成醉鬼的家伙,眼底满是无奈:“我没晃。”

“我说你晃就是你晃,都是你的错。”

顾清衍啪叽一声,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颊。

两人顿时成了个别扭的姿势,一个坐在床边,个头更高的裴玄只能半跪下来,省得顾清衍摸不着他的脸。

这么近的距离,裴玄能清晰的感受到眼前人的呼吸,脸颊腾的一下也红了。

他轻咳一声,正要说些什么。

“嘘!”

顾清衍抵住他的唇瓣:“不许说话,你先听我说完。”

裴玄轻笑,眼底满是暖意纵容:“好,你先说,我听着。”

“裴大哥我告诉你,你摊上事儿了,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天真无邪,这么单纯好骗呢?”顾清衍念叨起来。

裴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天真无邪,单纯好骗,天底下头一回有人用这两个词形容他。

听多了冷面杀神,冷血无情,还挺新鲜——挺让人高兴。

顾清衍酒气上头,继续说:“就是你,你得承认错误,积极改正,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会受伤的。”

裴玄挑眉:“怎么,你不喜欢?”

顾清衍歪着头看他,点了点头,却又在裴玄说话之前摇了摇头。

“我喜欢。”

裴玄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的眼角:“我也喜欢。”

炙热的气息在两人中间回旋,交织出暧昧的情丝来。

顾清衍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孔,尤其是那双眼睛,这么近,眼底只有他一个人。

深不见底的幽暗,让人看了一眼就舍不得挪开眼,恨不得溺死在里头。

他原本想说:你这样是不对的,咱俩就是个错误,错误就得改正,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反正不能将错就错。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出不去。

顾清衍湿润温暖的唇瓣有自己的主意。

“我能不能亲你一下。”他听见自己开了口。

“呵——”

下一刻,顾清衍的声音淹没在水乳交融中,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喘息证明着眼前的时光。

许久,裴玄才松开怀中的人:“乐意之至。”

热烈的交缠让他还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等他低头去看顿时哑然失笑。

点火的家伙真的只亲了一下,然后就撒手睡着了,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裴玄轻柔的将他塞了回去,唯有目光落到那殷红的唇瓣上,忍不住一次次停留。

“啵。”

一声轻响,裴玄最后还是起身:“这次放过你,等你清醒了再来。”

外头传来章念的脚步声,这才是裴玄最后克制起身的理由。

“梅子汤来了。”章念进屋一看,顾清衍都睡熟了。

“顾大哥睡着了吗,这可怎么办。不喝明早起来头疼。”

刚才离开酒楼的时候,顾大哥只是脸颊发红,章念还以为他没醉,结果半路上就迷糊了。

“给我。”

裴玄接过去,二话不说直接一饮而尽,然后低头吻住顾清衍,轻轻捏住他鼻子。

“咕咚咕咚。”

伴随吞咽的声音,章念整个人都愣住了:“裴世子,这,你这样不合适。”

裴玄喂完抬头,笑着说了一声:“我们迟早都会成亲,没什么不合适。”

“成成成成成亲!”章念失声惊叫。

裴玄郑重点头,并且说:“在青州府的时候我们已经约好了,此事你早晚都会知道,不过清衍暂时不想公开,还需保密。”

他转身离开,扔下一个震惊惶恐担忧交加的章念。

章念甚至焦虑的开始咬指甲,自家顾大哥啥时候要跟裴世子成亲了?

不过回想起来,顾大哥对裴世子是很特别,对别人,顾大哥总有几分疏离。就像是奚同贵,只能说普通朋友。

可对裴世子却不同,顾大哥屡次为裴世子出身入死,时时惦记。

章念欲哭无泪的想,难道这都是真的,怪不得裴世子当时送了那么贵重的厚礼,顾大哥还是收了下来。

还有那一次,裴世子前脚刚走,顾大哥后脚就让他送信,送完信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以前章念很喜欢裴玄,觉得他虽然看着冰冷些,可身份贵重,武功高强。

可等知道两人的事情,章念顿时不满起来。

裴世子也太不着调了,怎么能一次次让顾大哥冒险呢?

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从来没个定性,现在见自家顾大哥才情美貌就喜欢,万一将来变心了怎么办?

裴世子是个男人,也没办法给顾大哥传宗接代。

章念纠结不已的拧紧眉头,担忧无比。

另一头,裴玄飞快回到了寿国公府。

寿国公果然还未休息,正等着他回来,一见到人就骂:“臭小子有没有良心,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么久才回来,结果回来不回家,合着我这张老脸不如清衍好看是不是?”

“是。”裴玄毫不犹豫的捅刀子。

寿国公捶胸顿足:“你这个臭小子,早知如此我就不帮你了,要不是我帮你说好话,帮你拉拢关系,人小孩儿能瞧得上你,指不定刚进门就打退堂鼓了。”

裴玄轻咳一声:“别装了。”

寿国公一骨碌起来,嘿嘿笑道:“不过别说,你这臭小子别的不行,还挺有眼光,那孩子一进来我就喜欢,不止我喜欢,我那老伙计也喜欢。”

“你是不知道,那孩子身上有旺盛的生机,宛如一颗新生的小树苗,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欢喜。”

这话却让裴玄皱眉:“你被打他主意。”

“什么叫打主意,若是你俩成亲,那以后就是自家人了。”寿国公冷哼。

裴玄看他:“不是你说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嘛?”

“那是我不知道他竟如此出色。”

寿国公笑道:“这不是怕一个没看出,你媳妇就跑了,到时候咱俩只能抱头痛哭。”

裴玄见他胡言乱语,忍不住皱眉。

“行了行了,上次你不是说要请旨赐婚,外公也不反对,不如咱们明天早晨去,你看如何?”寿国公又说道。

这般热切,反倒是让裴玄察觉不对劲。

“你到底想做什么?”

怀疑的眼神让寿国公暴跳如雷:“都说了合眼缘,死小子,我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你咋那么多事儿。”

裴玄却已经改了主意:“此事再等等,不急。”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尤其是发生了梁溪府的事情后,裴玄心中总有不妙的预感,并不想在这时候让顾清衍牵涉太深。

寿国公府并不算安稳。

“什么不急,你就不怕他跑了。”寿国公叨叨不停。

“小玄玄,做人不能太骄傲,媳妇这东西你要是不看好,那是会跑的,会飞,翅膀煽动飞飞飞,直接就会消失不见了,咱还是赶紧娶回家保险。”

裴玄却自信笑起来:“他不会,我说过,我们心意相通,两情相悦。”

喝久了就想亲自己,说喜欢他的顾清衍,怎么可能会跑。

清衍可是爱惨了他,裴玄莫名自信。

顾清衍一觉醒来,天塌了。

第104章 天塌了 天塌了

顾清衍只是喝醉, 并没有失忆。

那个酒后乱性,心死了身体没死还会强吻裴玄的人是谁?就是他顾清衍。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怎么就说着说着就亲上去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 难道这才是他的真心?

“啊……”

顾清衍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哀嚎一声,完了, 这下误会更大了。

“顾大哥, 你醒了吗?”外头传来章念的声音。

顾清衍叹了口气:“醒了, 这就起来。”

等他穿戴整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事情走出门,就瞧见章念欲言又止的模样。

章念担心的一晚上没睡着, 这会儿眼皮子底下都是青黑。

他藏着一肚子的话, 可真等见到了顾清衍又说不出口。

顾清衍心不在焉的吃早餐, 差点将粥吃到了鼻子里, 连平时最喜欢的煎饼都没那么爱了。

“顾大哥, 小心烫。”章念开口提醒。

顾清衍这才反应过来,嘶了一声。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总觉得比平时更肿一点, 大概是被烫到了。

哪知道看到他的动作, 章念不知道想起什么,满脸通红, 低下头吭哧吭哧大口吃饭。

顾清衍察觉不对:“阿念,你怎么都不看我?”

“我…我…顾大哥, 你……”

“支支吾吾做什么,咱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顾清衍皱眉。

章念低着头,终于还是开口问:“顾大哥,你跟裴世子是那种关系吗?”

“哈?”顾清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章念却误会了什么, 愤愤道:“难道是裴世子强迫你的,若是如此,即使他贵为寿国公世子,我也要跟他拼命。”

“等等,你让我捋捋。”

顾清衍整个人都不好了,听完章念的话,他恍然见意识到一件事。

昨晚上他喝醉了,跟裴玄这样那样的时候,章念可能也在场!

天哪,喝酒误事,他都做了什么。

头疼不已,顾清衍捏了捏眉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章念像是臌胀的气球,被顾清衍直接扎了一针,立刻泄气坐下来不吱声了。

顾清衍不知如何解释,他不能说是被强迫的,因为当时他纯主动,自愿,强吻别人可怕的很。

可他也不能说两人真的心意相通,打算手拉手成亲永远在一起。

犹豫半晌,顾清衍轻咳一声:“大人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不过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你不必担心。”

“可是——”章念讷讷道,“我怕顾大哥会吃亏。”

“顾大哥原本是年轻才俊,等他日高中定能平步青云,娶妻生子才是正道。”

顾清衍眉头一皱。

章念难得没看他的神色,继续说:“若是跟裴世子在一起,顾大哥会被人非议的,那些人说话多难听,万一影响到顾大哥的前程怎么办?”

顾清衍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他忍不住说了句:“若是真心相爱,那些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

章念顿时不吱声了,心想原来顾大哥早已对裴世子情根深种,可男人跟男人,将来也没个孩子,顾大哥康庄大道不走,偏要走这条坎坷小路。

这般一想,章念顿时心底发愁的不得了。

“咳咳,我还小,别想的那么长远,世事多变,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顾清衍解释完,再看章念的表情更是头疼,他这不是越抹越黑了。

“也是。”章念幽幽应下,默默开始收拾东西。

另一头,裴玄一大清早便要出门,怀中还穿着醒酒药。

顾清衍昨日喝醉了,裴玄有些担心,想着趁早送过去,正好能派上用场。

结果人还没出门,宫里头先来人了。

“裴世子,陛下有请。”

裴玄眉头拧了起来。

刚踏入宫廷,裴玄便遇上了个意外之人。

太子站在觐见的必经之路上,盈盈笑着看向他:“四弟。”

传旨太监识趣的走出去几步,留这两个兄弟说话。

裴玄眉头一皱:“微臣参见太子殿下,请殿下慎言。”

太子微微叹了口气:“你我同胞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裴玄并不回答,更不享受这样的兄弟情深,冷声反问:“殿下特意等我,总不会为了叙旧,还请殿下明言。”

太子眯起眼睛来。

兄弟俩虽然一母同胞,但看模样并无多少相似之处,唯有一双眼睛都有先皇后的影子。

太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弟弟,许久才说:“此次梁溪瘟疫,辛苦你了。”

“为大周效力是微臣本分。”

“你啊……”

太子幽幽叹了口气,忽然又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退一步便能独善其身,你乃皇后所出嫡子,孤之幼弟,早已身在局中。”

裴玄眉头拧得更紧,抬头看向太子。

宫廷之内,太子脸色明灭不定。

他似乎有许多话想对这位亲弟弟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人无声较劲。

许久,裴玄首先开口:“若太子想问梁溪一事,微臣早已将案卷呈上。”

太子眼神一闪,脸色冷淡下来:“罢了,倒是孤多事了。”

“裴玄,你要记住自己的姓名,更要睁大眼睛看清楚,有些事情并非你看到听见的那样。”

扔下这话,太子转身离开。

裴玄沉默不语。

“裴世子,陛下还在等着,您看?”太监靠近催促。

“走吧。”

一直到踏进大殿,弯腰行礼,裴玄还是拿不准太子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这个宫廷中最厌恶他的就是太子,只因为他出生便害得皇后难产而死,导致太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当年皇帝会将他送到寿国公府,甚至给他冠以裴姓,让他以寿国公世子的身份长大,就是这位太子提出的主意。

从小到大,太子对他向来冷言冷语,分外疏离。

成年之后,皇帝因为年老,思念幼子,对裴玄反倒是多有纵容,可太子依旧如此。

甚至屡次将危险的任务派给他,裴玄曾有三四年时间都在外头出生入死。

如此一来,兄弟俩的关系很是僵硬。

裴玄恍然想起寿国公的话,随着皇帝年老体衰,对日益强盛的太子心生芥蒂,父子俩的关系早已不如当年融洽。

甚至传言皇帝有废立太子之心。

“裴玄来了,快平身。”

皇帝一见到人便露出笑容,招手让他上前来。

“瘦了,也黑了,可见是在梁溪吃了苦头,朕让太医过来瞧瞧,给你调理一番,年纪轻轻可不能糟践身体,否则老了受罪。”

他殷殷叮嘱,倒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

裴玄对他却也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谢陛下隆恩。”

皇帝哈哈一笑:“梁溪的案卷朕已经看完,多亏你当机立断,否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随着话锋一转,冷喝道:“可恨这些前朝余孽贼心不死,屡屡在我朝作乱,竟然还敢传播瘟疫,朕恨不得将他们一网打尽。”

裴玄并不插嘴。

旁边总管太监王长德眼看气氛僵凝,忙道:“太平教惯会蛊惑人心,妖言惑众,幸有明君圣主在此,邪魔歪道注定会走向灭亡,如今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些多亏了陛下英明神武。”

皇帝叹息:“可惜太平教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时不时便要冒出来作乱。”

“那也成不了大气候。”

两人一来一往,裴玄只觉得腻味。

百姓们说太平教是邪教,可朝中人谁不知道,太祖皇帝当初能建立大周,还有太平教的一份力气在。

只是大周皇帝卸磨杀驴罢了。

裴玄微微垂眸,他厌恶太平教恶徒,却也不喜欢虚假冷漠的皇权。

皇帝注意到裴玄脸色淡淡,或有厌倦,眉头微皱。

王长德识趣的立刻闭嘴,为两人填上一杯茶。

见两人都不开口,王长德硬着头皮道:“陛下英明神武,又有裴世子这等猛将,太平教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皇帝笑了笑:“幸好这次去的是你,若是其他文臣怕是难以阻挡,哼,梁溪知府孟川不就被蒙在鼓里。”

“梁溪瘟疫能这么快祛除,也多亏了孟大人一番布置。”裴玄开口道。

皇帝脸色淡淡:“你也不必为他开脱,管辖范围内有太平教作乱,便是他最大的失职。”

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太平教总归不能大张旗鼓的说,这次算他走运,朕先记下了,若有再犯一并处置。”

裴玄听了,便知道皇帝其实没打算处置孟川。

“至于那件东西,朕也看过了。”皇帝忽然提起,“太子为人,朕还是知道的,他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定是有人陷害,此事朕会派人细查。”

“是。”裴玄并无意义。

即使皇帝对太子可能涉案一事轻飘飘带过,他也毫无反应,似乎并不在意皇帝的偏心。

皇帝看向裴玄,开口问道:“此次你立下大功,可想要什么奖赏?”

裴玄眸色一动。

若是能赐婚就太好了,他心底冒出这念头来。

却又在下一刻硬生生忍住,还不是时候,若是现在赐婚,恐怕会影响顾清衍的名声和仕途。

倒不如再等一等,等到顾清衍高中,到时候再请赐婚岂不是双喜临门。

皇帝只是随口一问,做好了裴玄摇头拒绝的准备。

可却见裴玄居然沉思起来,皇帝眉头微动,若有所思的打量起这个儿子来。

相比起肖似皇后,相貌俊雅的太子,裴玄其实长得更像皇帝,只是远比他更加年轻,强壮,富有生机,而非他这般垂垂老矣。

皇帝眼眸发沉,笑着开口问道:“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父皇总是愿意答应你的。”

裴玄拱手道:“陛下,微臣暂时没想好,等哪日想好了再奏请陛下封赏可好?”

皇帝更加诧异,却并不多问,反倒是哈哈大笑:“那是自然,朕的允诺一直有效。”

“多谢陛下。”裴玄再次道谢,这次倒是真心许多。

他心想,虽说大周不禁男妻,男妻也可入朝,但总归是会引来流言蜚语。

裴玄自己是不在意旁人眼光的,可他怕顾清衍会在意,会因此受到伤害。

若是有皇帝赐婚,顾清衍便能少遭受许多。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裴玄离开的时候背影都轻盈许多,带着难以言喻的雀跃高兴。

在他身后,皇帝却忽然沉下脸来。

“去查查发生了什么。”

即使没道明,王长德也立刻明白,连忙应声。

皇帝敲了敲桌面,将奏折丢开:“毁了吧。”

“是。”王长德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做完这一切,皇帝才终于起身,沉着脸走到殿门口,站在此处他依稀能看到裴玄的背影。

“一晃眼,他都这么大了。”

王长德打量着皇帝的神色,低声道:“是啊,一晃眼裴世子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他摸不准皇帝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后悔了,要把裴玄改姓重回宗室。

皇帝沉吟许久,到底摇了摇头:“这孩子可惜了。”

下一刻话锋一转:“太子的手伸得太长了,得给他吃个教训,省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王长德连忙低头不敢有任何反应,被话语中的腥风血雨吓得浑身颤抖。

裴玄得到了大好消息,第一时间会急吼吼赶到了小宅子。

顾清衍正纠结着呢,结果这家伙一进门就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圣人答应给我们赐婚了。”

“什么!”顾清衍惊叫出声。

裴玄一顿,怕他误会了又解释起来。

解释了一通顾清衍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下旨赐婚,只是答应给封赏。

裴玄笑道:“圣人既然说什么都可以,赐婚又不是大事,不会让他为难。”

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得喜笑颜开,身上的冷气都退却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顾清衍看。

顾清衍被盯的脸颊发烫,仿佛眼前不是裴玄,而是一只热爱主人的小狗。

实在是让人狠不下心拒绝。

犹豫了一下,顾清衍索性拉住他进了屋。

章念呆愣愣的站在院子里,吸了吸鼻子,低着脑袋去厨房了。

那头一进屋,顾清衍正要说话就被堵住嘴。

“唔……”

好一会儿,顾清衍都要窒息了才被放开,心脏如擂鼓一般跳动不停。

“你,你为什么亲我?”

裴玄拂过他的脸颊:“你拉我进来,我以为……你害羞,怕章念看到。”

顾清衍板起脸,狠心将他推开:“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住,方才是我孟浪了。”裴玄知错就改,拉住他手背亲了一口,“下次我一定会提前问。”

顾清衍抿了抿嘴角,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更可怕的是他并不反感,甚至——有些喜欢。

时至今日,顾清衍不得不承认他对裴玄的感情也没那么纯洁,至少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正直。

若不然的话,当初裴玄误会,他不会犹豫纠结一心想着不能断了这个朋友。

如今阴差阳错,也许这是上天给他们的第二次机会。

顾清衍不禁抬头去看裴玄。

殊不知这一幕落到裴玄眼中,就是顾清衍含羞带怯,湿漉漉的眼睛,微微红肿的唇瓣,都在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恨不得再孟浪一次,这次即使顾清衍喊停,他也不会停下来。

顾清衍感受到危险,一个激灵,猛地按住他胸膛:“等等,我有话要说。”

“你说。”裴玄笑着握住他的手亲了一口。

顾清衍脸颊涨得通红,他怎么不知道裴玄孟浪起来这么那啥。

“咳咳,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顾清衍狠狠瞪了他一眼,意图警告。

裴玄笑意却更深,连带着眸色微转,带着炙热的渴望。

顾清衍赶紧走开去几步:“我真的有事情要说,坐下喝杯茶。”

裴玄这才收起其他心思来,装模作样的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裴大哥,你还记得在梁溪府的时候那位太平教教徒吗?”顾清衍问道。

裴玄一顿:“自然记得。”

“此人已死,应是被杀人灭口。”

顾清衍却说:“那天晚上他把我错认为太平教左护法,曾对我提起过身世。”

“他说自己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儿子,父亲曾是朝廷有官职的武将,在南边当个小小的守卫,却因为得罪了当地官员被迫害,父亲下狱后,曾将一块木牌作为信物交给他们母子,让他们进京告状。”

听到这里,裴玄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说,父亲让他们母子进京寻找的人正是当今寿国公。”顾清衍继续说道。

裴玄眉头紧皱,目光看向顾清衍:“他为何会告诉你这些?”

顾清衍一愣,这是重点吗?

“他把我认错成左护法,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清衍转开话题:“而且我还打听出他的名字,王平安,他叫王平安,二十多年前与母亲入京告状,哪知道进京之后他母亲忽然失踪,至今都没找到下落。”

“裴大哥,你是寿国公世子,可知道二十年前,有没有一位妇人拿着信物拦轿子告状?”

裴玄摇头:“二十年前,我还是无知孩童。”

他对五岁之前都没有记忆,似乎从出生到五岁之间的日子都过得混混沌沌。

顾清衍叹气,想也是,那时候裴玄才刚刚出生,能有什么记忆。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寿国公老人家不知还记不记得。”

哪知道裴玄眉头微挑:“若是有寿国公府名帖,且姓王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个。”

“是谁?可还活着?”顾清衍连声问道。

裴玄眸色沉沉:“太平教前一任左护法,王树。”

顾清衍心头一跳,这跟他猜测的完全不一样啊。

在王平安的记忆中,他父亲是一地武官,虽然官职不高,家境贫寒,但一家人过得和和乐乐。

直到王父被抓,王平安执拗的认为他父亲是被冤枉,陷害的。

裴玄继续说道:“二十年前,正是朝廷大肆围剿太平教的时候,当时还不像今日,太平教势力更大更广,甚至渗透到朝廷之中。”

“围剿过程中死伤无数,其中以太平教左护法王树最为顽固,一度逃脱到边陲小镇躲匿多年,最后还是暴露被抓。”

“我看过当时的案卷,王树被抓的时候已经娶妻生子,膝下有个不足十岁的小儿。”

“因他们母子也被蒙蔽,所以并未收监。”

顾清衍听得眉头打结。

王平安认定父母惨死被害,乃是当地官员违法乱纪被父亲发现,所以才杀人灭口。

可如今听了裴玄的话,王父才是那个坏人。

怪不得他看完记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王父若是被陷害,为什么王家母子还能离开边陲,又为何能入狱探监,还能拿着名帖上京?

顾清衍心底咯噔一下:“那名帖呢,听他描述,那名帖与你给我的那块很相似。”

裴玄也不知道。

“寿国公府的名帖为何落到他手中,我也不知,等我回去问过外公再回答你。”

顾清衍点了点头,又问:“寿国公会不会生气?”

“他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

裴玄说着,又提起:“不过他们母子既然到了京城,还拦轿子告状,或许会留下一些痕迹,我会派人查看当年案卷,寻找知情人。”

顾清衍连连点头。

即使王树是罪有应得,但王家母子确实命运多舛,若是能找到王母,即使人死了,能把他们合葬也算是一份功德。

裴玄见他如此,不禁皱了眉头:“你似乎对他分外上心。”

顾清衍叹气道:“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人,后一刻就死了,还死的那么惨,他看着还很年轻。”

“能加入太平教,害死无辜百姓,他罪有应得。”裴玄冷声道。

顾清衍自然也知道,但还是说:“虽说如此,总有几分感慨。”

怕裴玄误会,他解释道:“若是他活着,我也觉得应该抓拿归案,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过既然人都死了,那些事情便也都烟消云散了。”

听着这番话,裴玄也知道顾清衍定是心软了。

他吐出一口气,伸手轻轻搂住他安抚:“你已经做了很多,不要为难自己。”

顾清衍扑哧一笑:“我可没为难自己,只是举手之劳顺手为之。”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两人亲密的姿势,尴尬的想要起身。

裴玄却不肯放手:“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顾清衍脸颊红扑扑的,拒绝也不是,反抗也不是,最后还是没动。

章念看着紧锁的屋子,苦大仇深,幽幽长叹。

裴玄并未多留,很快就起身离开回到了寿国公府。

他将顾清衍的事情放在心上,当下就找到寿国公询问起当年的事情来。

寿国公原本还高兴,听他说完却沉下脸来。

“王树已经死去多年,你从哪儿知道他的消息?”

第105章 秘闻 秘闻

裴玄拧起眉头:“您真的认识?”

寿国公看了他一眼:“你跟我来。”

两人一路穿过院子, 进了书房,寿国公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盒子。

因为常年未动,木盒子上积累了厚厚的灰尘, 这是寿国公故意为之。

可现在他吹飞灰尘, 打开铜锁:“二十年前的事情,早该尘封, 老夫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只是这几年来, 太平教不但没消声灭迹, 反倒是屡屡犯乱,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安。”

裴玄上前,尘封的木盒子中是一本薄册子。

“你看看吧。”

裴玄接过, 翻开一看浑身大震。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记录在纸上, 泛黄的纸张无比凝重。

寿国公长叹一声:“这就是当年清缴太平教的名单, 名册由老夫亲自撰写, 以此作为清扫的根本。”

“一共一百三十二人, 一个不留,全部下了黄泉。”

裴玄抬头,声音沙哑:“可是我看过当年清缴太平教的案卷, 上头并未提过您的名字。”

案卷上只说太平教仗着从龙之功, 越发张狂,一度嚣张跋扈到妄想操控王朝更迭。

因此, 太祖皇帝一死,太宗皇帝就开始大肆打压太平教, 太平教地位一落千丈。

一直到先帝时期,太平教已经从护国神教变成人人喊打的邪教。

当今圣人登基为帝后,也对太平教深恶痛绝,以至于太平教一度销声匿迹。

寿国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眼神里满是黯然:“一晃年,都已经二十年了,我都已经忘记你母亲的模样。”

裴玄拧眉:“此事与她有何关联?”

“并无关联。”寿国公沉吟道。

许久,却又说:“但与我,与寿国公府,与大周神树有关。”

神树?

裴玄蓦的盯向寿国公。

寿国公并未避开:“阿玄,你可知道陛下当年为何将你送入寿国公府?”

裴玄皱眉,很快回答:“母后难产而死,太子厌恶至极,后宫不稳,陛下便将我送到了寿国公府,以求能安稳长大,远离朝廷。”

这番话落到耳中,寿国公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错了。”

寿国公微微叹气:“他让你来,是让你盯着我,看着我何时才能断气?”

“天家之人,素来无情,寿国公府当年扶持陛下登基为帝,可如今在陛下眼中,也不过是与当年太平教无异,是会对大周江山社稷产生威胁的存在。”

“他原本可以直接杀了我,可他不敢。”

裴玄垂眸。

作为皇后的娘家,太子的舅族,寿国公府与皇帝的关系,他还是心中有数。

目光落到院子中的那棵桃树上,也许是京城的冬天太冷,它没有前几日那么精神。

“是因为它吗?”

寿国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阿玄,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吗?”

裴玄一顿,立刻摇头:“我不信。”

“若有神明,怎么会允许如此不公,众生苦难。”

寿国公没有对这话发表评论,而是说:“二十多年前,太平教试图造神,各地诡异之事不断,对朝堂稳定造成了威胁。”

“后来,陛下有令,老夫以神树占卜,将太平教一网打尽,罪魁祸首全部伏诛。”

寿国公话音一顿,补充道:“与此同时,太平教手中的神树种子都消失了,不知是被销毁,还是藏在了何处,只是从那时候起,太平教老实本分了二十年。”

裴玄眉头紧拧。

寿国公最后扔下一句:“当时的太平教潜伏极深,其中左护法王树乃是老夫门下弟子,曾任禁卫军统领,他手中有寿国公府的名帖并不奇怪。”

“被发现身份之前,一度是陛下亲信,逃走那日惊动了身怀六甲的皇后,这才导致皇后难产。”

“此案,是老夫亲自了断的。”

“不对。”

裴玄立刻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王树之子王平安跟我差不多大,看着比我还略大两岁。”

寿国公淡淡道:“你怎么知道他是逃出去之后才生的儿子,又怎么知道那就是他亲儿子。”

裴玄拧眉:“二十年前,王平安与母亲拿着寿国公名帖进京,可曾出现。”

寿国公的回答是摇了摇头:“并未见过。”

“若有人拿着名帖登门,下人定不敢隐瞒。”

裴玄还是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脑中闪过几个突兀,却又抓不住线索。

“外公,王树被抓后,怎么会让妻儿进京求您?他难道不知道清缴名单是您亲自给的?”

“是啊,为什么……”

寿国公沉默许久,自嘲一笑:“也许他觉得我会看在师徒情分上,帮他照顾妻儿,留下一条血脉,可惜了。”

他话音一转:“不过这都过去二十年了,你怎么会旧事重提?”

裴玄回答:“梁溪府时,我遇上了王树之子,他早已投身太平教。”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在最为信任的外公跟前,他还是将顾清衍的存在隐瞒下来。

寿国公眉头一皱,唏嘘感叹:“他父亲因太平教而死,如今他也如此,也是可悲可叹可惜。”

“不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要继续深究。”寿国公叮嘱。

裴玄点了点头。

“圣人也这么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寿国公没说什么,转而问道:“大清早进宫,好不容易出来就去见你的小朋友,怎么不把人直接带回来?”

“外公说的对,还是等一等,等清衍考完再说。”裴玄笑道。

寿国公冷哼:“迟则生变,老夫可听说五公主要选驸马,她与顾清衍年岁相当,以那孩子的模样,指不定就被选中了,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裴玄脸色一肃:“圣人今日亲口答应,会应我一件事。”

“罢了,是老夫多事了。”寿国公冷哼。

裴玄看着他,开口道:“外公,无论陛下怎么想,在我心底是盼着你长命百岁的。”

寿国公脸色缓和下来,最后却只是说:“活的够久了,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

裴玄眉头一皱,正要多说几句,寿国公已经不耐烦的赶人。

“滚滚滚,看见你就心烦,陪你的小朋友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裴玄对这位喜怒无常的老顽童没办法,只得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寿国公又怅然若失。

方才告诉裴玄的事情,寿国公只有一半真话,可真真假假,利弊得失,在时间的洪流中终将不算什么。

怀王在世的时候何等荣耀,如今不也成为河中砂砾,只有野史才会出现的神话故事。

顾清衍得到回答,心底遗憾找不到王母的下落,但也只是遗憾了一阵子。

京城的日子飞快,裴玄时不时上门陪伴,倒是让时间跑得更加利落。

很快就翻年来到了会试之期。

京城的二月份依旧很冷,会试的规矩却远比乡试更加严苛。

提前一日,裴玄连寿国公府也不回了,只在小宅子陪着。

章念看他很不顺眼,屡屡提醒:“裴世子,顾大哥有我照顾就好,您是贵人,如今正是最忙的时候,怎么能在这儿耽误时间。”

裴玄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淡淡道:“我只是世子,如今身上并无官职,想在哪儿带着都可以,而且能陪着清衍,我并不觉得耽误时间。”

章念顿时鼓起脸颊来。

裴玄还说道:“你到底年幼,思虑不周,我不看着不放心。”

顾清衍看着不好,拉偏架:“阿念,我想吃热乎乎的饼子,你去帮我买几个。”

等把人使唤走,又开始教训裴玄:“阿念只是担心我,你老教训他做什么?”

结果章念刚走,裴玄越发不像话了,直接把他搂在怀中:“谁让他总是碍事儿。”

“咳咳。”顾清衍差点呛住。

裴玄轻柔的帮他拍背,又担心起来:“这几日分外冷,贡院里头冰天雪地的,进去就是受罪。”

顾清衍倒是坦然:“十年寒窗都是要过这一朝的,总不能因为怕冷就不去参加会试。”

即使如此,裴玄还是使劲想办法。

会试收检的分外严格,考生只能穿单衣,但凡有夹层的都不可以,否则会让你当场脱掉。

若是不脱,那就以作弊论处。

裴玄之前也不知道,他毕竟是寿国公世子,又是那样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走科举仕途。

只是因为顾清衍才打听起来,知道这规矩后就大大的皱眉头,觉得很不人道。

考前这一日,裴玄终于捣鼓出好东西。

“试试看。”他拎着一件单衣。

顾清衍上手一摸,也是惊讶:“毛衣?”

裴玄点头:“这件是用细羊毛编织而成,虽是单衣,却很保暖,唯一的缺点是没什么弹性,穿上后没那么舒服。”

“进场之前,最里层穿棉衣,再套上毛衣,加上一件皮衣后就很暖和,以防万一外头再套上两层更保暖。”

顾清衍情不自禁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裴玄何等人物,平日里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这会儿却在跟他分析衣服的材料。

这样的婆婆妈妈,让他心底泛起一阵阵暖意,脸颊忍不住有了红晕。

“裴大哥。”

迎着裴玄的视线,顾清衍笑起来:“谢谢。”

裴玄挑眉,收到他释放的信号,忍不住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乐意之至。”

他恨不得为顾清衍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让他受到一点凄风苦雨。

裴玄拧着眉担心,顾清衍吃嘛嘛香,穿着羊毛衣暖和的很,喝了口热粥都要出汗,不过为了方便,他也不敢吃那么多流失。

推开门,虽然冷,但天公作美,外头风和日丽,完全没有一点风雨。

到了贡院门口,顾清衍直接拽住人,将裴玄塞了回去。

利落的翻身下车,顾清衍挥了挥手:“我自己进去就成,送了你也进不去。”

说完挥一挥衣袖,离开温暖的车厢一头扎进考生堆里。

裴玄有些幽怨,忍不住问了句:“他是不是有点嫌弃我?”

章念眉头打结,上下打量着这位裴世子,最后扭过头问了句:“裴世子,您怎么跟变了个人似得,太腻歪了。”

“你个小孩儿懂什么。”裴玄冷哼。

顾清衍不在,他又是那个冰霜在线的裴世子了,收起儿女情长来。

另一头,顾清衍迎着冷风站了一会儿,身上的热气就散的差不多了,感受到了京城冬天的刺骨寒意。

他这还算好的,至少穿的厚实,衣服都是定制的足够保暖。

左右环顾,顾清衍能看到有考生家境普通,单衫那是真单衫。

排队的时候他们还能披一件厚棉袄,但等进了贡院大门,这衣裳肯定是带不进去的。

春寒料峭,只穿单衣吹西北风,身体但凡差一点都撑不住。

这算不算入场前的一次身体考察,先把身体太差的刷下去,顾清衍站在队伍中胡思乱想。

大周的会试分外严格,考生除了考引之外什么都不能带,甚至不能跟乡试时一样带上考篮。

不过贡院会提供炭火棉被和一日三餐,当然不是免费的,在报名的时候,每个考生都要缴纳考试费,这些都会包括在里头。

顾清衍站着无聊,就在脑中计算起进京赶考的费用来。

若是自己坐船上京,路上就得花费十两,那还是在距离不算远,一路省吃俭用的情况下。

进京之后租赁住宿花销更大,上次赴宴听同桌的举人们抱怨,京城最普通的客栈,住一晚的价格也是青州府的三倍。

吃食更是昂贵,鸡蛋都要贵许多。

零零总总加起来,光是一次来回就得消耗几十两,这要是多来几次,举人的家底也吃不消。

读书难,考试更难,若是考不中难上加难。

【发现京城贡院签到点,是否消耗10积分签到?】

顾清衍眉头微动,他若是没有签到系统,别说读书考科举,吃饱饭也是问题。

【签到。】

【您在京城贡院签到成功,获得幸运符一张。】

顾清衍惊讶,十个积分这么多,他还以为又是考题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幸运符。

他顿时惊喜万分,幸运符可是好东西,在系统商城购买的话得上万个积分。

顾清衍没急着用,等搜身结束进入考场后,他才默默从系统中取出,塞进了腰带。

【幸运符保佑,别让我再分到臭号了。】

乡试中那样充满臭气的情景,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青州府临川县考生顾清衍,丁子号房第九十九号。】

顾清衍接着自己的号牌,心底就咯噔一下。

九十九,那岂不是排在最后,不会又在茅厕旁边吧。

这会儿也没法多想,顾清衍只能跟着衙役往前走,穿过一排排的号房后,他心底越来越沉。

终于,号房到了。

“就是这里,进去吧。”衙役露出几分同情。

顾清衍脸色麻木的走进门,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你是什么幸运符,这算什么幸运符,还我十个积分,狗屎的幸运符,隔壁就是臭号,还有比这个更倒霉的位置吗?】

他在心底无能狂怒,可惜幸运符显然没有任何智能,安静的藏在他腰带中。

顾清衍捏了捏眉心,已经想到之后几天自己会过得水深火热。

【系统,你给我出来,你们系统出东西都没有售后保障的吗?】

【幸运符能提升宿主运气,并无具体定向作用,请宿主多多反思自己,少少抱怨系统。】

顾清衍脸黑了。

牛头马面给的系统不会是残次品吧?

“不气不气我不气,气坏自己无人替。”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决定等考试开始就启用五感屏蔽器,无论如何他都要一举高中,从此之后告别臭号。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这样的苦头,他顾清衍只会吃这最后一次!

【发现京城贡院号房签到点,是否消耗1积分签到?】

听见提示音,顾清衍有些惊讶。

在此之前,在号房、考座上签到消耗的积分才多,通常是贡院的好几倍。

无一例外,爆出来的都是考卷,顾清衍一次都没用过。

可是这一次反过来,贡院门口签到消耗了10积分,出了个并不点亮幸运的幸运符。

等到了号房,签到点却只要一个积分。

顾清衍毫不犹豫的签到,一个积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么异常,不签到他都不安心。

【您在贡院号房签到成功,获得号房空气环境机。】

顾清衍瞪大眼睛。

啥玩意。

他飞快的在系统内打开说明书,前后看了一遍才弄明白。

【空气环境机,集成温控、空气杀毒、空气进化等众多功能,满足你对室内空气的一切需求。】

“好东西啊!”顾清衍一下子高兴起来。

原来幸运符不是没用,这是太有用了,这东西在手,岂不是等于拥有了最新款的移动空调。

很快,顾清衍的兴奋消失了。

【仅限会试期间一次性使用,使用后系统回收,以免对当前位面造成不可控影响。】

顾清衍嘴角一抽,就知道好东西不好拿。

“牛头马面把我扔过来,倒是不怕对位面造成影响,把你这个系统丢进来不也怕,一个空调怕东怕西。”

虽说如此,这也是极大的好东西。

顾清衍没急着打开,他怕空调效果太好引来怀疑。

号房依旧是四处漏风,顾清衍穿得暖和也挡不住,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两头了,手脚都开始冻僵。

他想在号房里蹦跶两下,可惜最近又长高了一些。

京城的号房跟青州府的号房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有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

别说蹦跶,想要站直了都难。

顾清衍趁着考试之前检查了一下东西,贡院发的大棉被潮乎乎的,闻着就有一股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三年通用,平时就压在库房里。

拎着分外厚重,棉花倒是没少用。

炭火也给足了,旁边还摆着米面和炉子,能自己做热乎饭吃,当然,贡院会定时提供一日三餐,怎么吃随你自己。

顾清衍打开炭炉子看了眼就叹气,里头是最劣质的黑炭,烧起来肯定满是烟火。

他心底不禁想,这还不如去年乡试,至少乡试时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带的,想买好点还有余地。

会试倒好,直接给你一刀切,爱用不用。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顾清衍赶紧呸呸呸,他宁愿煤炭差一些,也不想再经历乡试时那恐怖的场景了,永远不想。

锣鼓声敲响,第一场会试正式开始。

一份份卷子递进号房,顾清衍接过后,第一件事不是打开卷子,而是打开空气环境机。

轰的一下,环境机的效果太好,小小的号房里一下子暖和起来。

不只是暖和,若有似无的味道都消失了,莫名清新。

顾清衍差点发出一声呻吟,这可太舒服了,简直是一种享受。

一会儿功夫,他都能把外衣脱了的暖和,想了想,顾清衍还是将温度调低了一点,免得真热的冒汗,到时候露出破绽来。

虽说贡院考试,除了考生自己之外没有人会进入号房,但顾清衍还是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温度适宜,空气清新,顾清衍精神头十足。

会试考试内容与乡试类似,已经围绕着四书五经韵律诗和策论,不过与乡试不同的是,策论的比例会越来越高。

等进入殿试,皇帝出题,那就是一篇策论定胜负。

顾清衍文思泉涌,一口气将考题答了大半,这时候天色已黑。

贡院也提供了蜡烛,但只有三根,用完就没,顾清衍想了想,还是停下笔,将写好的草稿卷起来放好。

蜡烛太少,一口气用了后头就麻烦,还不如休息休息,等明天精神好天气亮堂的时候再写。

顾清衍盘算好,再看旁边已经凉透的水和饼子就摇头。

不是他不想趁热吃,实在是贡院提供的热水和饼子,在穿过一道道门槛,抵达考生号房的时候都已经凉透了。

顾清衍不敢直接吃冷的,当时又怕点火太熏人,索性没动。

这会儿停下来肚子饿的咕咕叫,他便开始起炉子。

炉子一起来,烟火顿时满号房乱窜,就跟顾清衍猜测的那样,这炭的品质太差了。

顾清衍触不及防的呛了两口,这才在空气环境机的帮助下缓过劲儿来。

好歹炉火是起来了,等火烧旺一些,顾清衍往上架了口小锅子。

冷冰冰硬邦邦的饼子也给直接掰碎了放进去,一会儿热水咕嘟嘟,就成了一锅子面饼汤。

顾清衍喝了一口,没盐没糖的,味道实在是很一般,但至少胜在热乎。

他一口气吃了个精光,这才抹嘴躺下来。

说是躺,倒不如说蜷缩着,当初乡试的时候顾清衍收一收还能半躺,现在长高的坏处凸显出来,半躺也艰难。

怎么睡都不舒服,顾清衍无奈望屋顶,结果发现号房的屋顶还长了个小蘑菇,正颤颤巍巍的摇晃着。

夜半时分,顾清衍累极了才缓缓睡去。

谁知黎明时分,人最困的时候,一声猫叫在贡院中响起。

第106章 巫蛊 巫蛊

号房内, 顾清衍睡得很熟,系统给的空气环境机作用杠杠的,温度适宜, 湿度适中, 甚至空气都带着一股子好闻的味道。

再加上一个五感屏蔽,隔壁臭号完全没有影响到顾清衍。

而这座特殊的号房之外, 因到了深夜, 又是会试的头一天, 大部分考生都吹灭蜡烛休息。

还带着蜡烛奋战的考生稀少,除了贡院小吏巡逻的脚步声,深夜显得静悄悄的。

尖锐的猫叫分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