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2 / 2)

正在誊写的考生抬头, 心底奇怪怎么会有猫叫。

为了避免作弊, 会试期间别说是猫, 就连飞鸟都不能进来, 周围会有小吏看守, 一旦发现飞鸟就直接击落,只因前朝末年曾有考生训练家中鸽子作弊。

也许小吏立马会过来驱赶,考生心想。

他放下毛笔, 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正想起身活动一下。

倏然,考生惊恐的朝着号房外看去, 只见一眨眼的功夫,贡院内居然升起了浓郁的雾气。

考生惊恐的揉了揉眼睛, 再次看去又是一惊,周围的雾气消失了。

他不禁松了口气,心想肯定是写了一日答卷,眼睛都花了, 看来还是先把东西收好睡一觉才是正经。

搓了搓发冷的四肢,考生正要躺下来。

“啊!”

一声惊叫掀翻了贡院,考生惊叫着,竟是不顾考场规矩跑出来,口中大喊:“老虎,有老虎,老虎要吃人了!”

看守小吏立刻过来:“禁止喧哗,快回去。否则以作弊论处。”

考生却已经吓得癫狂,大声喊道:“有老虎要吃我,快救我啊。”

小吏莫名其妙:“贡院里头怎么可能有老虎,闭嘴回去。”

谁知那考生竟像是失去了神智,撒丫子乱跑,小吏怒喝一声:“冥顽不灵,你们把人带走。”

他只以为又疯了一个。

话音未落,不等小吏将那发狂的考生带走,接二连三的考生连爬带滚的跑出来。

“干什么,快回去,堂堂贡院哪来的老虎,我看你们是都疯了。”

小吏怒吼着,生怕这边骚乱吵醒了大人们,到时候他也要跟着吃挂落。

哪知道下一刻,小吏惊恐的瞪大眼睛,下意识举起手中长棍。

一间号房中,漆黑的深夜中,斑斓壮硕的老虎一跃而出,月光下黄色的斑纹仿佛燃烧着火焰,猩红的眼睛嗜血无情。

“吼——”老虎怒吼一声,朝着小吏扑过去。

公堂内,熬了一天的几位考官刚刚歇下,只有轮值的副考官还在喝茶。

他很快听到外头的骚乱,起身怒喝:“闹腾怎么,贡院之内岂能喧哗,来人,将作乱之人拿下,以舞弊论处。”

“是。”

几个小吏连忙出去。

可好一会儿过去,外头不但没安静下来,反倒是越来越乱,哀嚎声音此起彼伏。

副考官拧眉走出去,正要喝令,小吏惊慌失措的跑回来:“大大大大人,贡院内有老虎。”

“放屁,胡言乱语,贡院之内怎么可能有老虎。”

副考官不信,别说贡院,京城如此繁华之地,怎么可能出现老虎,这里又不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随本官去看看。”

这一看,副考官只觉得心惊肉跳,那雄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如入无人之境。

“快,拦住它!”副考官惊恐喊道。

小吏们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哪里是猛虎对手。

充满野性和杀意的猩红虎眸忽然盯住了副考官。

“啊啊啊啊啊——”

主考官猛然惊醒:“外头在闹什么,成何体统。”

“李大人呢,今日是他当值,为何不管?”

可等他走出房门,就看到乱作一团的贡院,到处都是奔逃嘶吼的考生,小吏们也都惊慌失色。

“刘大人,李大人被那老虎吃了。”

“什么?”

刘考官吓了一跳,先是不信:“都停下,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惊慌失措?”

“尔等快回去,贡院之内即使走水也万不可随意走动,否则便要以作弊论处。”

看清楚考生们的状态,刘考官心底咯噔一下,心想此次会试怕是要出岔子。

这么多人,都以舞弊论处可不好收尾。

“刘大人,就是那只老虎,它把李大人一口吞了。”小吏哆嗦着回答。

刘考官眉头成川,怒喝道:“哪儿来的老虎,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

小吏吓得屁滚尿流:“就在那儿啊,它要过来了,刘大人快逃。”

刘考官意识到不对劲,在场之人全部惊慌失措,仿佛恶虎就在眼前,可他放眼看去哪儿有老虎的踪影。

他心底咯噔一声:“所有人退进公堂。”

其余考官纷纷惊醒,还未出来就迎上逃进来的考生和小吏,顿时大惊。

“刘大人,为何有考生在此,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纷纷问道。

有考生哭喊道:“老虎,好大的老虎,它吃人了。”

“贡院里怎么可能有老虎?”考官们都不信。

刘考官冷声喝道:“将哭闹的人全部打晕。”

“你们过来,往外看。”他抓住两个还算镇定的考生。

考生迫不得已过去,透过门缝往外看,这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老虎来了。”

刘考官拧眉,又招呼其余考官过来:“你们再看。”

几个考官只觉得莫名其妙,看了之后更是大惊:“怎么乱成这个样子,李大人呢,这到时候谁来负责。”

“没有看到老虎?”刘考官问。

几个考官面面相觑:“大人,这里是贡院,怎么可能有老虎,您别被这些考生骗了。”

“真的有,是恶虎吃了李大人,一口就吞下肚子了。”

几句话的功夫,外头骚乱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断有考生跑出号房哀嚎惨叫。

那声音吓得屋内的人连连打哆嗦。

“不对啊,到底有几只老虎,你们几个说老虎冲着公堂来了,外头却又有惨叫声。”有考官察觉不对。

刘考官沉吟道:“若是想引发这么大骚乱,至少也有七八只猛虎同时闯入了贡院。”

这话一说,屋内的人都意识到不对劲。

甚至没被打晕的考生也意识到,哆嗦着开口:“这,这不可能啊,哪儿来这么多的老虎。”

“确实不可能,而且本官与几位考官没有离开公堂,从门缝往外看时只有奔逃的考生,并未看到真虎。”刘考官道。

考生吓得脸色惨白:“可是学生真的看到了,那吊睛白虎张着血盆大口,学生甚至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怎么是吊睛白虎,明明是斑斓恶虎。”

“你们说的都不对,分明是王字上有一道疤的凶悍恶虎。”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刘考官冷声喝道:“贡院之内根本没有老虎,而是有人用了邪术,使得考生与小吏产生幻觉,以为有猛虎进入贡院吃人。”

“这邪乎好厉害,竟然同时让这么多人产生幻觉。”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可即使知道没有老虎,他们也不敢从公堂出去,生怕再次中招。

刘考官沉吟半晌,开口道:“我们在公堂内暂时无视,可见邪术定然布置在贡院其他地方,当务之急是找到邪术的跟脚破坏,否则时间长了,贡院内那些考生会有性命之忧。”

“这可是会试,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贡院内作祟。”

考生们只是愤愤不平,几位考官却都心底打鼓,想到朝中波荡起伏,心中都有不好的预感。

邪术爆发,贡院内乱,即使没死人到时候也不好交代。

作为此次的监考官,他们只怕都要背负罪名,几个人口中发苦。

“刘大人,您说这邪术到底是什么,我们该如何破坏?”

刘考官沉吟道:“但凡邪术,容易侵袭心志不坚之人,我等先选出心志坚定的,蒙上口鼻进入贡院,寻找布置邪术的东西。”

“只要找到那些东西,挖出来烧毁,邪术就能破解。”

可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选谁去,那些书生是靠不住的,方才吓得屁滚尿流的,可见早就中了邪术。

最后还是从小吏中选了四个还算镇定的,以东南西北为方向探索。

出发之前,刘考官保证:“只要完成任务,本官会为你们表功。”

四人这才鼓起勇气走出去。

“大人,他们能找到吗?”有人担心的问。

刘考官也是心中没底,带着几位副考官到了另一头,这才低声道:“此事怕是不妙,还需尽快派人禀告圣人。”

“可若是圣人责怪下来……”

刘考官骂道:“糊涂,隐瞒不报才是重罪,而且邪术横生,只怕有人用了巫蛊之术。”

巫蛊两字,吓得在场官员心惊肉跳。

“你们难道忘了二十年前那桩事情,先皇后因巫蛊而逝,如今巫蛊再现,圣人定会彻查到底,我们只有尽快上报才是保命之法。”

“可现在贡院骚乱,就算想上报也难啊。”

刘考官等人一筹莫展。

更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是,那四个小吏离开后一直没回来。

外头贡院的骚乱越来越大,惨叫声不断,听的人心惊肉跳,几个人心底越发凝重。

“或许再等一等,天亮了就好,等到天亮邪术就会退去。”考官期待道。

刘考官却没这么乐观,有人竟敢在贡院作乱,不惜动用巫蛊之术,肯定图谋不浅。

若是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候,屋内躲避的考生忽然发出一声呻吟,惊吓过度的人竟是直接瘫软下来。

周围考生都吓了一跳,刘考官过去一伸手:“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这像是打开了开关,陆陆续续有考生晕厥过去。

刚开始几个,刘考官只以为是他们经不住大事被吓晕了,后头却发现不对劲。

“他们不像是晕厥,倒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

这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忽然,一位怕死从未离开过公堂的考官忽然变了脸色,指着紧闭的大门喊道:“老虎来了,它冲进来了。”

“快把他打晕。”刘考官大叫不好。

公堂内顿时也乱了起来,刘考官大声高喊:“都把口鼻捂住,别看,别想,贡院内没有老虎,我们不能中了邪术。”

可是很快,刘考官眼底也浮现惊恐,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考生口中那只吃人的恶虎。

号房里,顾清衍翻了个身,睡得脸颊红扑扑。

系统出品的空气环境机效果太好,五感一屏蔽,谁也不打扰。

外头纷纷扰扰,顾清衍依旧睡得安安稳稳。

直到一位考生惊慌失措,慌不择路的摔进了顾清衍的号房,双手扒拉着木板上的人:“救我,救救我。”

顾清衍整个人是懵逼的。

翻身起来第一件事先收起系统出品以免被发现。

这大半夜的,会试考场内,居然有考生胆大包天闯进了他的号房。

难道这是什么新型陷害方式,试图用这办法陷害他科举舞弊,毁坏他的前程。

谁这么恨他,用举人来诬陷舞弊,古代人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考生凄厉的样子惊醒了顾清衍。

不对,就算考生豁出去牺牲自己陷害,考场内怎么会没有人管。

顾清衍揉了揉耳朵,将五感屏蔽器取下来,他差点忘了。

下一刻,他被外头骚乱嘶吼惨叫声音镇住。

知道的在贡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战场,怎么都闹成这样了也没有人管。

“发生了什么?”顾清衍一把将闯进来的考生提起来。

那人颤颤巍巍,满脸鼻涕眼泪:“有老虎,老虎吃人了,吃了好多人。”

“爹,娘,孩儿还不想死,求求你让我躲一会儿。”

顾清衍都无语了:“神经病啊你,是不是疯了,贡院里怎么可能有老虎。”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啊,那老虎有山高,张嘴一口一个人,直接就活吞了。”考生脸色惨白,一副奄奄一息立刻要吓晕过去的样子。

顾清衍眉头一皱,直接撩开帘子出去。

考场内已经乱的不成样子,顾清衍拧眉,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取消资格了,一把拉住疯跑的两人:“你们跑什么,大人们呢?”

“老虎,老虎追来了。”

“撒手快跑啊,老虎要吃人了。”

顾清衍抬头,可哪里有什么老虎,只有考生们一阵瞎跑,他还看到一个考生从这头跑到那头,竟是一脑袋撞在了号房上晕了。

甚至还有考生好好的,哀叫一声倒下来,周围其他考生纷纷喊道:“老虎吃人了,吃人了。”

顾清衍意识到不对劲,就算因为会试压力太大有人疯了,总不可能这么多考生一起疯了。

自从来到这世界,顾清衍也见识过灵异鬼怪的事情,无一例外都是用了幻术。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胸口的螭虎印。

这可是贡院,会试乃国之重事,居然有人敢在贡院内捣鬼。

难道又是太平教那些狂徒,顾清衍忍不住猜测起来。

“得赶紧想办法。”顾清衍拧眉,因为他发现倒地不起的那些考生一下子不好了。

虽然知道是幻术,考生们好好的压根没被老虎吞吃入腹,可他们倒下后脸色惨白,气息奄奄,仿佛只吊着一口气,下一刻就要断气。

这明显不对劲。

顾清衍立刻拿出口罩带上,怕空气中有什么致幻物质,也许还不是普通的致幻物质,会带着强烈的副作用。

他打开地图,看清楚后蓦的瞪大眼睛。

来贡院之前,顾清衍就打开地图查看过,贡院内只有两个签到点,一个在门后,另一个是他拿到号房牌子后才随机出现的。

可是现在,号房内赫然新增了四个签到点。

更可怕的是,这四个签到点随机移动,是活的!

这一定是贡院骚乱的原因。

顾清衍脸色一沉,迈开脚步就朝着其中一个移动签到点追过去,可那签到点变化的速度极快,贡院内一片混乱,竟是一时抓不住。

“赫赫……”

顾清衍拧眉,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吏正往前爬行,他脸上手上青筋绷起,显然在极度恐惧中,却依旧克制着奔逃,朝着一个方向爬。

“你没事吧,大人们可好,可有下令如何处置。”顾清衍伸手把人拉起来。

小吏满头大汗,两股战战,理智却还是清醒的,眼前看到的和脑中所想的撕裂成两半。

“我,我也看到了老虎,假的,刘大人说这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刘大人他们呢,现在怎么办?”顾清衍问道。

小吏咬牙道:“刘大人让我们找到邪术跟脚销毁,只要销毁邪术就被解除了。”

可他们四个人离开公堂后,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明明是熟悉无比的贡院,他们镜像是迷路了一般到处乱转,直到产生了幻觉。

小吏惊恐无比,却还记得刘大人的话,如果找不到邪术的根源,他们都会死在贡院之中。

蓦的,他看向眼前的人。

顾清衍用衣角蒙着脸,可双眼清明,眼底只有担心没有任何恐惧。

“你,你看不到吗?”

顾清衍没回答这个问题,追问道:“邪术跟脚在哪里,要怎么破坏,我们一起去。”

哪知道小吏使劲摇头:“找不到,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他反手握住顾清衍的手:“找到后就烧掉,刘大人说火能破除邪祟。”

说着将手中火折子塞给顾清衍,整个人终于坚持不住瘫软下来。

顾清衍只能将人搬到旁边放好:“别害怕,朗朗乾坤,任何邪法都不成气候。”

安慰完毕,顾清衍转身加快脚步,试图追上移动签到点。

可移动签到点的变化却越来越快,总是在顾清衍赶上的前一刻消失。

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东西跑得这么快?

顾清衍拽住身旁的考生:“方才有没有什么东西跑过去?”

可那考生都吓坏了:“老虎,好大的老虎。”

此时号房里探出一颗人头,颤颤巍巍的说:“我,我看到了,好大一只猫,唰的一下就跑过去了。”

“兄台,你要不要进来多多,大家伙儿都疯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顾清衍有些惊讶,号房里居然还有没中标的。

他多看了男子一眼,却没停下:“我要找到根源,解除邪术。”

号房里的考生很想跟上去,可跑出来两步却已经看不到顾清衍的踪影,他吓得又退了回去。

猫?

怎么会是猫?

顾清衍来不及多想,这次不再只看地面,而是抬头看向屋顶。

果然,他看到了野猫略过的痕迹,不只一只。

四个方向有四只野猫在不停的乱窜,全是黑猫,与夜色融为一体很难发现。

顾清衍皱眉,纵身一跃上了号房屋顶,结果差点直接掉下去,屋顶瓦片太脆,压根承受不了他的体重。

【怀王请上身——王平安。】

下一刻,顾清衍身体一轻,感受到身轻如燕,速度竟是超越了裴玄。

此时才深刻体验到王平安轻功之高,却已经顾不得惋惜,他得立刻追上玄猫,否则贡院里的骚乱只会愈演愈烈。

快一些,就能救下更多人。

玄猫非常警觉,在顾清衍越来越接近后当机立断,朝着他挥舞出锋利的尖爪。

顾清衍猛地避开,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身姿扭转,手掌朝着玄猫探去。

下一刻,他抓住了玄猫的后颈。

要害被抓,玄猫不但不害怕,反倒是朝着他嘶吼,剧烈挣扎起来,甚至伸长脖子要咬顾清衍的胳膊。

“嘶——”

顾清衍轻呼一声,猫爪子划破了他的手臂。

他只觉得手臂一凉,低头去看,猫爪子居然直接刺穿几层衣裳,手臂上出现了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渗出的血色染红了衣裳,顾清衍拧起眉头来。

他并未发现血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一道道邪气涌入,却又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是你?”顾清衍不可思议的提起玄猫,确实是好大的一只,特别肥硕。

“邪术是你在捣鬼,快解除,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顾清衍皱眉,玄猫大概是听不懂人话,怎么办,难道真把猫烧了?

烧猫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顾清衍眯起眼睛来,威胁的等着玄猫,谁知下一刻原本凶悍无比到狰狞的玄猫,居然蜷缩起四肢,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来。

“喵~”它甚至乖乖蹭手心,哪里还有方才的凶悍。

顾清衍拧眉:“别装了,到底怎么破阵?”

“喵~”猫叫声更加妖娆。

顾清衍嘴角一抽,迅速打开系统。

【签到签到,赶紧签到。】

【您在巫蛊灵猫上签到成功,获得巫蛊之术传承。】

顾清衍脸黑了,他要巫蛊之术传承有什么用,现学现用也来不及啊!

贡院内的惨叫声不停,再这样下去是真的要死人了。

顾清衍拎起玄猫晃了晃:“解除阵法,或者死,你选一个。”

第107章 灵猫认主 灵猫认主

“喵~”玄猫歪着脑袋, 可着劲卖萌,仿佛一只没有智慧,智慧撒娇的小猫猫。

顾清衍眯起眼睛来, 他可不信引发骚乱的玄猫会笨的万全听不懂人话。

对着小猫咪一阵上下其手, 玄猫看着好大一只,结果上手后却发现瘦骨嶙峋的, 只有一层皮毛是胖乎的。

唯一鼓起来的是肚皮, 也不像是吃饱了的自然, 而带着诡异。

捏了捏,肚子里的东西居然还会动。

顾清衍心里头冒出一个猜测来,毛骨悚然, 小猫被他这样抚摸着, 居然一动不动小乖乖, 甚至还将自己的四肢蜷缩起来。

眼一闭, 心一狠。

顾清衍抓住玄猫的四只脚, 直接提小猪一样提起来,倒挂着就是一阵乱晃。

“快解除阵法。”

不止摇晃,顾清衍还飞快挠玄猫的咯吱窝, 一会儿, 玄猫受不了,哇的一声吐出来。

“吃了什么这么臭——呕——”顾清衍猝不及防, 差点跟着一起吐出来。

顾清衍被熏的反胃,一只手提着玄猫, 一只手捏住鼻子,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等他低头去看地上的东西,却是神色一凛。

只见玄猫吐出来的那一堆东西里,竟然有长虫在蠕动。

顾清衍大脑反应过来之前, 身体的动作更快,提起来就是一脚踩下去。

啪嗒一声。

顾清衍整个僵住了,他干了什么,一脚踩住了玄猫的呕吐物,这下子不只是臭味,连脚底的触感都让人毛骨悚然。

“喵呜~”手臂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是玄猫伸出爪子抱住了他的胳膊。

顾清衍屏住呼吸飞快跑出去几步:“阵法破了吗?”

他回头去看贡院中的场景。

原本一团混乱的贡院中,此刻陆陆续续有考生清醒过来。

被幻境老虎追杀奔逃的考生,此刻茫然的四下环顾:“老虎呢,老虎怎么不见了?”

“我怎么从号房里跑出来了?”

“天,这里有人晕倒了,他还有气,快来救人啊。”

“刘兄,刘兄你没事吧?”

更有人恢复理智就害怕担心起来:“我们离开了号房,那此次会试还作数吗?”

“这么多人都离开了号房,法不责众。””

“一个人发病倒也罢了,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幻觉,肯定有人捣鬼。”

甚至还有机灵的偷偷的溜回自己号房,打算假装没离开过。

也有考生察觉到不对劲,开始寻找主考官,甚至有胆大的想着趁此机会立功,好弥补离开号房的罪责。

顾清衍怕被发现异常,迅速翻身下来。

他松手将那只玄猫放到地上:“看在你也是受害者的份上,放你一马,快走吧。”

“喵?”玄猫歪了歪脑袋。

顾清衍没忍住摸了一把:“赶紧走,不然待会儿可就跑不了了。”

说完这话,顾清衍随大流回到号房。

虽然他打心底觉得贡院如此骚乱,第一场的成绩肯定作废,不然对受害的考生不公平,且牙根没办法排除作弊。

回到号房,顾清衍才想起移动签到点有四个。

他迅速打开地图,眉头一皱。

其余三个移动签到点同时消失不见了,这是不是证明四个签到点,只需要破坏一个其他的都会失去作用?

顾清衍微微松了口气。

公堂之内,刘考官不停告诉自己那都是幻觉,贡院之内不可能存在恶虎。

可随着恶虎一步步靠近,他甚至能闻到恶虎口中人血的腥臭味道,身体克制不住的发抖。

不能退,一旦转身奔逃,就会彻底的陷入幻境。

就如那些考生和副考官一样,被幻境彻底控制,最后被吸□□气而亡。

刘考官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死死的盯着那恶虎。

恶虎森白牙齿逼近,下一刻就要将他的脑袋一口吞下。

吾命休矣,刘考官哀嚎道。

蓦的,渗人的恶虎消食了。

刘考官大口大口喘着气,惊喜叫道:“他们成功了。”

他狼狈的翻身起来,一把抓起身边的同僚:“快醒醒,一定是他们找到了针脚,阵法已经被破,我们得救了。”

“太好了!”

公堂内众人欢呼起来,喜极而泣。

有人小心翼翼的靠近门缝往外看,看完就惊喜喊道:“真的消失了,外面也没有恶虎。”

“考生们似乎都恢复了神智。”

“刘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考官心底也很是为难,出了这么大的漏子实在是没法隐瞒。

他沉吟道:“还能行动的考官和小吏都动起来,让考生们都回到各自号房中,若有晕过去人事不知的,抬到门口处等待救治。”

“本官亲自出去一趟,将此事禀告陛下。”

“刘大人!”其余考官惊叫,都生怕为此事担责。

刘大人沉声道:“无论结果如何,本官是此次主考官,由本官一力担责。”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低头,露出自残形愧来。

有刘大人主持大局,很快贡院内就变的有条不紊。

心中惊慌,考官和小吏都拿出最大的本事来,力图让贡院尽快安静。

还能动的考生都回到了号房,可倒在地上的依旧不少。

小吏将他们一个个抬到了空地上,竟是一排排放了近百人,足足有此次会试考生的十分之一。

这么多人脸色惨白,气若悬丝的躺着,看得人心中发憷。

“大人,晕过去的考生都在这儿了,现在怎么办?”小吏开口问。

被留下来主持大局的副考官看了也头皮发麻,手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谁懂医术,先给他们治一治,否则闹出人命可不好收场。”

尤其是近百人,这可都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

若都死了,他们这一批考官都得背责,指不定头顶乌纱帽也保不住,甚至还要丢掉性命,祸害家人。

小吏们面面相觑:“小的们哪儿会医术。”

副考官眉头紧拧:“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这个考生看着快不行了。”小吏惊叫道。

原来考生中有一位五十出头,看着已经年近六十的老举人,被抬过来时已经不大好,这会儿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副考官连忙过去,一看暗道不好:“去问问,考生中可有人擅长医术,先来救命要紧。”

至于第一场考试的资格成绩,只能以后再说。

小吏们生怕人死,敲打着锣鼓就去了:“大人有令,擅长医术者出列。”

一声声喊声下,号房毫无动静。

考生中擅长医术的本身就少,而且当下这样的情况,考生也怕出来后救不了人,亦或者即使能救人,也会影响此次科考。

另一头,晕倒的考生情况越发不好。

“学生会些医术。”

顾清衍走出号房,不是他爱出风头,实在是此次诡异,他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者,之前骚乱中考生到处乱跑,会试第一场不可能还作数。

“快跟我来。”小吏如蒙大赦,拉住他就跑。

副考官等得心焦,见他们回来就喊道:“快,先给他看看。”

怕顾清衍担心,又叮嘱:“治不好也不怪你,此次会试事从权宜,本官会替你作保。”

顾清衍点头,蹲下一伸手把脉,就眉头大皱。

“怎么样,可还能救?”

顾清衍仔细思索:“此人倒像是久病不愈,情志失调,所以导致元气大伤。”

“可会死?”副考官最关心这个。

顾清衍犹豫道:“不大好,需即可用药,或者施针保住剩下的元气,否则拖得越久,越是危险。”

“那就跟他施针用药。”副考官说完就反应过来,贡院里面哪有银针可用。

他略作沉吟,便问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快则一个时辰,慢则两个时辰。”

顾清衍上手后也暗暗吃惊,原以为中了幻术的人只是被吓到,可现在的症状却跟梁溪府瘟疫异曲同工。

仿佛被什么吞噬了体内精血,变的亏空,伤害寿元。

难道这一次贡院骚乱也跟太平教有关?

可大周国力昌盛,太平教被打为邪教后,只能躲躲藏藏在暗地里活动,怎么会猖獗到破坏会试。

前有梁溪府,后有会试贡院,顾清衍敏锐差距这其中不对劲。

副考官沉着脸,最后只能说:“刘大人已经上禀,圣人仁慈,定会派来太医,能不能撑到那时候就看他的命了。”

顾清衍看向那老举人,垂垂老矣的年纪再来拼搏,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心生不忍:“大人,我可以用手刺激他的穴道,也许会有一些用处。”

“那你就试试看。”副考官不抱希望的说道。

顾清衍点头,动手操作起来。

只是一伸手,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避开身后人的视线,桃木手串落入掌中。

顾清衍握住桃木珠子,以桃木珠作为银针,不停刺激地上老举人的穴道。

有效!

顾清衍心头一喜,桃木珠游走,老举人的脸色缓和许多,不再是惨白如纸,面带青色。

“真的有用。”副考官看了也是大喜。

他还以为老举人注定要死,如今一看,竟是缓过来了。

“快,再给这几个也看看,若能保住他们的性命最好。”副考官连忙道。

这时候,小吏又带着两个考生过来。

“大人,这两位考生也会医术。”

两人连忙行礼,副考官手一抬:“不必多礼,先救人。”

新来的两人对视一眼,暗道还是迟了一步,他们冒着风险出来,就是想跟考官拉近关系,若能在考官跟前留下好印象,对以后仕途总有用处。

谁知道只是犹豫片刻,再出来就迟了。

顾不上再套近乎,两人连忙蹲下来检查。

一伸手,两人都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这——”

“怎么了?”副考官紧张的问。

两人面露难色,胆大些的开口:“大人,此人脉微欲绝,行将就木,只怕立刻就要死了。”

“什么!”副考官吓得魂飞魄散。

偏偏此刻另一位也颤颤巍巍的开口:“这位也是一样,他怕是熬不过一炷香时间。”

副考官捂住心口,差点想跟着一块儿晕过去。

“怎么就忽然要死了,这俩考生看着还没那老头儿伤的重。”

说完又骂道:“顾清衍,你过来给这两人看看。”

顾清衍也被那两考生的话吓了一跳,还以为除了老举人外,还有人伤的更重。

他三两步走过去,蹲在其中一位考生旁。

与老举人不同,这位考生惨白的脸上居然浮现着两块红晕,就仿佛马上要焚烧,用来祭奠的纸扎人。

顾清衍低头一看,也是吓了一跳。

定了定心,顾清衍伸手把脉,眉头也是一皱。

两位考生被怀疑,心底不满,却不敢对考官发作,这会儿冷哼:“这人快死了,你能治好?”

“我试试。”顾清衍头也不抬回答。

副考官听完松了口气,心想老举人都快死了,这考生都能保住性命,这俩年轻的肯定也行。

他不悦的扫了眼那俩考生,咋咋呼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要死人了。

顾清衍依样画葫芦开始用桃木珠刺激穴道,蓦的,顾清衍手掌落到考生肚子上。

考生明明奄奄一息的样子,进入会试考场第一天,几乎所有考生都没吃什么,他的肚皮却鼓鼓囊囊的。

顾清衍伸手一按。

“呕——”

昏迷中的考生开始无法克制的呕吐,酸味和血腥味一起蔓延开来。

那俩考生惊叫道:“完了完了,他把人给治死了。”

“住口。”副考官喝道,“治病之前本官就说了,生死有命。”

两人连忙闭嘴,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心底不服的很,认定顾清衍没能救人,反倒是把人弄死了。

这都吐血了。

哪知道两级反转。

下一刻,吐完的考生竟然醒了:“我怎么了?”

“你在考场上晕过去了。”副考官说完,微微弯腰。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坚持坚持。”

考生清醒过来,猛地翻身:“有老鼠,好大的老鼠,它会吃人,我被老鼠咬了。”

在场其他人面面相觑:“哪儿来的老鼠,不是恶虎吗?”

“大人,其实小的也瞧见了老鼠,老大的一只。”一个小吏开口道。

副考官皱眉:“刚才你怎么不说?”

“大家伙都说看到了恶虎,只有我看到老鼠,小的怕说出来丢人。”小吏哭丧着脸。

副考官急得跳脚:“这是怕丢人的时候吗,简直胡闹。”

他敏锐的察觉不对劲,猛虎消失了,那老鼠呢?

就在这时候,贡院内又传来一声惊叫。

“老鼠,好大的老鼠。”

副考官惊叫:“快,派人打死那老鼠。”

“这儿也有。”

“还有这儿。”

“怎么这么多老鼠!”

贡院长年累月空置,有老鼠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这老鼠居然不怕人,甚至还张口撕咬考生,但凡被咬的考生都跟地上的人一样症状。

顾清衍眉头紧拧,刚赶走一只玄猫,又来了几只老鼠。

他猛然想起另外三个消失不见的移动签到点。

也许老鼠的出现与它们有关。

不等顾清衍想通,小吏竟然靠着两根木棍,敲死了一只老鼠,将它提了过来。

“大人,您看,这就是作乱的老鼠。”

众人抬头去看,顾清衍看清之后也大吃一惊:“这么大只。”

不像是老鼠,倒像是大猫。

顾清衍心头乱跳,玄猫,硕鼠,所以玄猫才是核心,它被抓后阵法就被迫了。

剩下的老鼠到处乱窜,虽然会咬人看似危害大,但小吏靠着木棍就能对付。

很快,又有小吏提着老鼠尾巴回来。

一共三只硕鼠,无一例外都有猫大小,獠牙森白,看着十分可怖。

副考官脸色沉凝:“大周盛世,朗朗乾坤,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凡鬼魅皆是虚妄,将老鼠尸体吊起来,继续找。”

“是!”

小吏们见老鼠能杀,精神气都回来了,势要一雪前耻。

很快,又有小吏找到老鼠,但这一次拎回来的老鼠尸体只有普通大小。

陆陆续续有小吏打死老鼠拎回来,但无一例外都是普通大小。

顾清衍治病救人之余抬头,见状松了口气。

那三只异常大小的硕鼠,就是另外三个移动签到点无疑。

副考官也大大松口气,这么大的老鼠实在是骇人听闻,抓捕过程中还有小吏被咬伤。

被咬伤之人的病症与其他人又不同,惨白中带着两块红晕,更是骇人。

幸好,都有救。

副考官看了眼顾清衍,若有所思。

贡院里的普通老鼠倒了血霉,一旦被发现尸骨无存,小吏们,考生们,将他们当做毕生之敌,甚至连老鼠洞都被挖了个一干二净。

在贡院中繁衍多年的老鼠,在这一天迎来灭门之灾。

大大小小的老鼠尸体悬挂在廊下,随风飘荡,带着一股诡异的喜感。

当然,只有顾清衍这么想,其他考生只觉得惊悚。

这么大这么多老鼠,实在是惊悚无比。

惨的只有老鼠,玄猫刚从屋檐上冒头,瞧见这恐怖的场景滋溜一下就消失了。

只有顾清衍扫到了那条猫尾巴。

希望那小家伙机灵点,要是被抓住,那贡院的屋檐下除了这一堆老鼠外,还得再多一只猫。

心思一转,顾清衍觉得自己挺双标,猫猫可爱还撒娇,他就松松手放走了。

鼠鼠倒霉,所以都被挂在了屋檐下。

“大人,没有再发现老鼠。”

副考官吐出一口气:“可找遍了?”

“连耗子洞都挖完了。”

小吏回答后,靠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副考官脸色微变:“先让人看守起来,等刘大人回来再说。”

顾清衍神情微动,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现了什么,但看那小吏的神情很是慌张,似乎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不等他多想,副考官朝着他走过来:“顾举人,你辛苦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顾清衍奇怪,方才副考官还担心伤着会死,这会儿又改变了主意。

他没反驳,听话回到号房之中。

打开系统地图,地图上的签到点都已经消失,不知道小吏到底发现了什么。

“嘘嘘嘘。”

顾清衍听见招呼声音,很快一颗脑袋探出头来,脖子老长往他这边神。

“是我。”

顾清衍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不是之前骚乱中,难得能保持清醒的考生吗。

当时还是他说看到了老大一只猫,顾清衍才找到玄猫抓住。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

“你是不是进错号房了?”

“没进错。”

那人挤眉弄眼:“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这次会试九成九都要拉倒,去哪个号房不重要。”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兄台,方才你不是出去了一趟,干啥去了?大人有没有告诉你此次究竟是谁在捣乱?”

顾清衍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人继续说:“可怜我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今朝会试,这么大冷的天我熬九天容易吗,让我知道谁在捣乱,看我不弄死他。”

骂骂咧咧的模样倒是很有生气。

顾清衍笑了笑:“我倒是很想回答你,可惜了,我也不知道。”

那人一听,倒是也没追问,反倒是安抚道:“左右现在没事了,咱们好好休息就是。”

脑袋缩回去之前,他还特意叮嘱:“会试乃是国之大事,虽说这次出了大乱子,但该考试还得考试,不可能改期。”

“兄台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复习,他日高中在下再来贺喜。”

说完这话,他滋溜一下就消失了。

顾清衍挑眉,心想这个人倒是也有意思,骚乱之中能维持清醒,可见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方才过来,打听消息是假,叮嘱他好好复习才像是真的。

顾清衍心思一转,索性又躺回去休息。

不过这次他可没敢打开屏蔽器,不然再发生点什么,他在屋子里太被动。

贡院里总算是安静下来,没有恶虎,也没有老鼠,考生们总算是能歇一口气。

贡院之外,此刻却闹得沸沸扬扬。

刘大人一路狂奔,上大天听,迫于无奈在会试途中打开贡院大门,这位大人是做好了请罪的准备。

哪知道他前脚出来,后脚却得到消息。

就在会试开考当天的朝会上,竟有人弹劾太子狂妄无德,不敬尊长,不爱兄弟,德不配位,恐引来天谴。

刘大人闻讯之后,双腿顿时一软。

前脚刚有人弹劾太子,后脚贡院就发生此等恶事,其中必定有联系。

如此一来,他这个主考官想要推脱责任,则可以死咬太子无德,认定是天罚导致,总比自己失职更好。

可刘大人乃是太子的经义讲师,两人交往甚密。

刘大人沉下心,知道这一招恐怕是冲着太子和他来,要么是太子无德,要么是自己失职,至少都能断掉太子的一条臂膀。

朝堂上早已吵成一片,圣人却一反平时对太子百般维护的姿态,竟是显得态度不明。

人群中,裴玄眉头紧拧。

他不关心太子与二皇子三皇子的纷争,只担心此刻身处贡院之内的顾清衍。

第108章 太子纷争 太子纷争

太子乃中宫元后嫡出, 且是嫡长子,落地刚满周岁就被加封为太子。

往前二十多年,太子一直是当今圣人最为宠爱的儿子, 更是他大力培养的继承人。

同样身为皇子, 二皇子与三皇子晚出生几年,际遇却天差地别, 不但失去了储君之位, 也得不到皇帝的宠爱和关注。

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从小到大死死盯着这位兄长,想要抓住他的破绽,好把他从太子宝座上拽下来。

可惜的是, 他们一直未能如愿。

元后还活着的时候, 将太子保护的严严实实, 元后死后, 皇帝也将太子视作掌上宝, 甚至一度将太子迁入寝宫,同吃同住。

但凡太子与两位弟弟发生冲突,皇帝素来都是拉偏架, 只骂两个皇子不敬兄长, 从来不会责骂太子半句。

曾有一度,二皇子与三皇子几乎放弃, 认定太子之位固若金汤,心灰意冷放弃了争夺。

直到太子年近而立之年, 皇帝垂垂老矣,两人再不如当年亲密无间,反倒是经常因为政务发生龃龉。

元后死去多年,早已不能为这位父子开解调和。

一次早朝上, 皇帝因一件小事斥责了太子,二皇子三皇子意识到他们的机会来了。

只要能拽下太子,储君之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二皇子三皇子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生怕被皇帝发现斥责,可他们很快发现,皇帝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想以前那般严厉。

慢慢的,二皇子三皇子的胆子大了起来。

太子有破绽,他们便要穷追猛打,将一分错扩大成三分、七分、十分。

太子没有破绽,他们便要创造出破绽来,好让圣人,让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德不配位,压根不适合成为一国储君。

在两位皇子的不懈努力下,太子这些年的名声一路下滑,早已大不如前。

而这一次,两位皇子早有准备。

前脚贡院大门一关,后脚朝堂上便有人弹劾太子纵容门人横征暴敛。

种种罪名叠加在一起,竟是罗列出十三条来,恨不得将太子钉死在大殿上。

“父皇,太子狂暴多年,都是仗着父皇宠爱,如今愈发不把父皇您放在眼里。”二皇子连声喊道。

三皇子立刻跟上:“他仗着自己是太子,排场竟是比父皇还大,定是早就有不臣之心。”

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

朝堂上,大臣们也是议论纷纷,尤其是站在二皇子三皇子一脉的人眼神波动。

二皇子大声喊道:“父皇,前些时候钦天监占卜,说有阴云遮蔽天日,贪狼吞噬紫微,儿臣觉得此卦不详,意有所指,定会应在太子身上。”

三皇子也喊:“大周上下,除了父皇之外,只有太子德不配位才会引来天罚。”

攻击声音中,太子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面无表情,对两个弟弟的指责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好了。”皇帝终于开口。

二皇子心底畏惧,却不肯放过这次机会:“父皇,为了大周社稷,您不能再纵容太子了。”

皇帝脸色一沉,目光却落到太子身上:“太子,你可有分辨?”

太子出列:“儿臣无话可说。”

“父皇,太子自己都认了。”二皇子忙道。

太子轻笑一声:“儿臣只是奇怪,孤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二弟三弟,才让他们如此攻讦。”

“十三条罪名,儿臣一条都没法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必二弟三弟为了今日,也是做了诸多准备。”

二皇子惊声道:“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纵容门人也是我指使的吗?”

太子却不跟他说话,直接行礼:“正是。”

朝堂哗然。

皇帝眉头微皱。

太子继续说道:“前些时候,孤发现太子府中有下人横行霸道,竟敢欺压百姓,当下大怒要捉拿归案,谁知道仔细一查,却发现此人背后还有人。”

“孤怕打草惊蛇,便按兵不动,原以为还要等一等才能查明真相,谁知道……”

二皇子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太子。

他一定在虚张声势,二皇子安慰自己。

那是他早早布下的暗线,太子怎么可能发现,就算发现了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在背后指使。

想明白这一天,二皇子镇定下来,冷哼道:“太子颠倒黑白的本事,弟弟倒是见识了。”

“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还请父皇彻查。”

太子拱手道:“孤早已将人拿住,犯错仆人以及家中内眷都被控制,请父皇下旨三堂会审,查明真相。”

三皇子眉头一皱,见老二脸色惊慌,暗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被太子拿住了把柄反将一军。

他冷笑一声开口:“纵容门人暂且略过,钦天监占卜事关国运,还请父皇慎重。”

太子淡淡道:“不如请钦天监过来,当朝占卜,孤也很好奇钦天监为何不直接上奏折,反倒是将占卜内容偷偷告诉了二弟三弟。”

“你——”

三皇子叫嚣道:“自然是事关重大,钦天监怕太子势大,危及性命,这才故意隐瞒。”

“三弟的意思是,孤这个太子的势力比父皇还大,让钦天监退避一舍,竟是连公务都不敢上报了?”

太子冷喝一声:“钦天监监正何在?”

“微臣,微臣对此事一无所知啊。”监正都要哭了。

好好的,怎么就轮到他钦天监犯事儿了。

太子冷笑道:“如此大事你说不知,孤如何能信,既然不是监正占卜,那又是何人,出了什么卦象,解出什么卦言,到底是吉是凶?”

监正哭丧着脸:“陛下,殿下,三皇子所言微臣真的一无所知,钦天监严禁私下占卜,绝无此事啊。”

就在此时,一人出列,却是钦天监监副。

只见他道义凌然,朗声喊道:“三日之前,微臣私下占卜,算出荧惑犯太微星象,分解后发现,其中荧惑乃是陛下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此人将会犯上作乱,搅乱大周,使得大周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住口。”监正人都吓傻了。

“微臣以性命起誓,荧惑犯太微绝不作假。”监副一脸坦然。

并且大声喊道:“三日之内,帝君东方将生祸乱,此祸乃是大周祸乱之始,若不能拔除祸根,大周休矣。”

二皇子三皇子对视一眼,纷纷跪下来。

“儿臣奏请父皇彻查到底,决不能让任何人动摇江山社稷。”

太子却轻笑一声,看了眼这两个弟弟,眼中带着嘲弄。

皇帝眉头皱成川字,冷冷的看着这两个儿子:“星象占卜,此乃异术,不可尽信。”

一听这话,两位皇子心底咯噔一下。

都以为皇帝这番话又要庇护太子,故意偏帮。

两人纷纷喊道:“父皇为何不等一等,三日之内,东方必乱。”

“若东方有意向,便是上天降下警示,是他德不配位,不堪为一国储君。”

太子眼底的嘲弄越来越浓。

在皇帝开口之前,太子上前一步:“父皇,儿臣也奏请彻查。”

“二弟三弟这番说辞,想必是早知道东方必乱,不如派出御林军搜查,找出根源,必能早一些消除祸害。”

这番话听来,倒像是但凡出现祸乱,都是二皇子三皇子故意为之。

三皇子心底一慌,立刻反驳:“事实真相胜于雄辩,静等便能真相大白。”

皇帝微微闭上眼睛:“那就派人彻查吧。”

两位皇子心底一喜。

谁知道下一刻,皇帝便道:“裴玄,你去。”

人群后的裴玄正在打瞌睡,压根不想掺和这场骚乱,却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二皇子却比他更着急:“不行。”

注意到皇帝冰冷的脸色,二皇子连忙低头:“父皇,谁不知道寿国公府乃是太子舅族,理当避嫌。”

“哦,那你觉得谁最合适?”皇帝笑着问。

二皇子正要回答,看到了三皇子的颜色,忙称不敢:“还请父皇定论。”

皇帝扫了眼朝堂众人,目光在太子身上多停顿了片刻,在发现太子神色镇定,甚至嘴角带着嘲讽笑意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

心底微微一叹,皇帝有了主意。

谁知道变故横生。

“报——刘大人求见。”

皇帝眼眸一沉。

太子却笑了起来:“二弟三弟,你们等的骚乱来了,两位皇弟可真是料事如神。”

二皇子三皇子也意识到不对劲。

太子这反应,不像是中计,倒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今日攻讦,顺水推舟。

心底吓了一跳,两人暗道不妙的同时,又觉得此次计划天衣无缝,太子也不可能料事如神。

刘考官满头大汗,不是因为一路疾行,而是离开贡院后,他就听说了考场之外发生的事情。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此次贡院骚乱,竟是与几位皇子有关。

更糟糕的是,他还未踏进宫廷,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都在说太子德不配位,所以上天降下天罚,使得位在东方的贡院祸乱横行。

刘考官恨不得自己死在了考场了。

看到刘考官出现,文武百官脸色莫名,裴玄一直淡淡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会试主考官出现在这里,定是贡院里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那顾清衍现在可好?

裴玄方才还不想管,此刻却恨不得将二皇子三皇子,连带着太子一起狠狠揍一顿,好让他们知道争权夺利,也不该拿科举会试开玩笑。

“会试当头,期间无论发生何事,贡院都不能打开,刘大人为何在此?”二皇子疾言厉色问道。

刘考官眼前又是一黑。

皇帝开口:“刘爱卿,你只管从实说来。”

刘考官弯腰:“陛下,贡院中有硕鼠作乱,引发幻阵,幻阵中有恶虎吃人,考场内骚乱不停。”

“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奏请天听。”

太子挑眉,开口问道:“哦,硕鼠?那定是人为了?”

刘考官头更低了:“尚未查明真相,但看那阵仗,绝非天灾,而是人祸。”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向两个弟弟,不再言语。

二皇子三皇子脸色都变了。

二皇子最是沉不住气:“怎么就是人为,刘大人你是文官,对占卜星象一知半解,定是你看错了。”

“父皇,不如先派人彻查,一查便知。”三皇子意识到什么,收敛许多。

皇帝冷声道:“不管是谁,不管什么,竟敢在会试中生乱,罪无可赦,其罪当诛。”

“陛下,微臣愿意前往贡院彻查此案。”裴玄出列。

寿国公眉头一皱,叹息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方才还在点名裴玄查案的皇帝,此刻却神情莫辨,不置可否。

二皇子从皇帝的态度中得到鼓励,朗声喝道:“裴世子如此急切,莫不是要替某些人遮掩事实,伪造痕迹。”

裴玄冷笑一声:“莫非在二皇子眼里,会试大事,也不如攻讦太子重要?”

“你!”二皇子脸色大变。

他素来不把这个养在宫外头的弟弟放在眼里,连祖宗姓氏都改了,注定裴玄与皇位无缘。

可偏偏寿国公府在大周地位特殊,让人不得不防。

以往裴玄是一颗蒸不烂煮不熟,谁的面子都不卖,甚至与太子关系僵硬,两位皇子尚且放心。

可谁想到今日朝堂上,裴玄竟是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两人看不透他的意思,不免心生警惕。

裴玄自然看到了两位皇子眼底的戒备,但他依旧不退:“请陛下应允。”

皇帝轻叹一声:“老二老三说的也有道理,寿国公府乃是太子舅族,若让你去,难免让人心生不服。”

太子垂眸,眼底嘲讽无比。

皇帝目光落下:“罗实,你去。”

“谨遵圣令。”监察所罗实应声道。

朝堂上又是一静。

皇城司乃是皇帝亲信,其中监察所更如前朝锦衣卫,乃是亲信中的亲信,是皇帝手中的鹰犬,除皇帝圣令之外,连太子都差使不动。

此刻皇帝派出监察使罗实,其中又是什么意味。

是要为太子彰显名声,洗刷冤屈,还是要为两位皇子落下的马脚遮掩,好让这两位在太子的反击下有喘息的空间。

“罗实,你多带一些人彻查,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让贡院恢复正常。”

“刘爱卿,此次贡院虽有骚乱,但你应对还算得当,功过相抵。”

“你随罗实一道儿回去,继续会试。”

刘大人一听,心底稍安。

皇帝这话的意思,已经是对他网开一面,不会深究了。

“陛下,那会试第一场的成绩?”

皇帝淡淡道:“考生惊慌失措之下有所失仪,也是人之常情,不必追究,不过国之大事不可儿戏,需搜检抽号,从头开始。”

“是,微臣遵命。”刘大人总算安心,会试重开,这已经比他来之前预计的其他结果更好。

“圣上英明,仁慈才让此次考生多了一次机会。”朝堂上一片称颂。

太子并不反对,二皇子与三皇子对视一眼,也知道罗实就是最佳人选。

裴玄拧紧眉头,正要开口,却被寿国公制止。

等这场大朝会不欢而散,到了宫廷之外,寿国公才拽住急吼吼的人:“你想干什么?”

“清衍还在里头,我很担心。”裴玄皱眉道。

寿国公无奈,瞪了他一眼:“担心有个屁用,你想让他成为那三位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他们斗法,伤及无辜,难道还有理了。”

裴玄冷哼:“陛下如此偏袒,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快闭嘴吧你,陛下……”寿国公心中有所顾忌,硬生生转开话题,“百年之前巫蛊之乱,直接导致前朝覆灭,圣人最为芥蒂。”

“瞧着吧,此次就算明面上能抹平,暗地里陛下定会有所责罚。”

裴玄意识到什么,看向寿国公:“你早就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提醒清衍?”

寿国公没好气道:“我知道个屁,老夫如今不过是个闲人,当着的都是闲差,我打哪儿知道。”

又说:“早些时候让你努力上进,你听过吗,如今出了事反应慢半拍,那也是你自己作的,你若是大权在握,何愁庇护不了一个小小举人。”

裴玄若有所思。

寿国公拍了拍他的肩头:“别担心,别的考生或许有事,但顾清衍必定无事,你且安心等着吧。”

裴玄看向他。

寿国公却不肯再说,只道:“小玄玄,陛下已经老了,皇权帝位之争素来如此,你想避开,可身在此处避无可避。”

“你啊,要做好心理准备。”

裴玄沉默下来。

梁溪府的事情再次浮现眼前,裴玄不禁皱眉。

前一次他回到京城,将一切禀告上去后,梁溪府依旧按照天灾瘟疫作为结尾。

虽然得到了赏赐嘉奖,可裴玄却如鲠在噎。

“裴世子,请留步。”

裴玄眉头一皱,太子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寿国公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下兄弟两人。

“真没想到今日你会站出来,多谢。”太子笑着开口。

作为一国储君,他总有办法让人心生好感,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

裴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无论什么原因,你能站出来,最后都是我得利。”

太子笑了笑:“人生在世,万事万物不可分的太清。”

裴玄不赞同的看向他。

太子看着他的眼神,甚至带着一点慈爱,不像是关系生疏僵硬的兄弟,倒像是一位温和慈爱的长辈。

裴玄有些弄不清太子走过来的原因。

总不会是为了拉拢寿国公府,亦或者是要跟他培养兄弟感情。

“殿下有话不如直说,弯弯绕绕,我听不懂。”

听见这话,太子猛地扑哧一笑。

方才朝堂上的攻讦,似乎没对这位太子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那么游刃有余。

眼底含着笑意,太子微微摇头:“你啊,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这副直肠子。”

声音中竟然带着一点羡慕。

但很快,太子就收敛了神色,看着这位弟弟淡淡道:“我若是你,会立刻离开京城,远离这里的纷纷扰扰,虽得不到权利富贵,却能留下一条性命。”

裴玄拧眉。

在此之前,他心底也觉得能远离朝廷才好,可现在他的心思却变了。

顾清衍即将入朝为官,他若是走了,远离朝廷中心,又如何能庇护自己心爱之人。

太子见他面露不悦,淡淡道:“孤善意提醒,你若是不停便也罢了。”

“不过孤还是想告诉你,这世上无可信之人,切勿被一叶障目,成了别人的利刃。”

裴玄眉头皱得更紧,不明白太子大费周章的过来,说的居然都是废话。

“孤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扔下这句话,太子便转身离开了。

裴玄若有所思,他原以为太子过来,会提起梁溪。

吐出一口气,裴玄不禁捏了捏眉心,只觉得上朝一日,比他干了一趟公差更累更苦。

贡院之内,考生们都在焦急等待。

幻觉消失贡院恢复平静后,考生们的理智都回来了,此刻纷纷开始担心自己的前程。

有的更是捶胸顿足:“我怎么就跑出去了,现在如何是好,万一被取缔资格,我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顾清衍眉头也未能舒展,实在是贡院之事太过离奇,结束的却又太过草率。

这次会试若是废止,下一刻得等到什么时候,顾清衍不免担心。

就在这时候,朝廷来人了。

罗实带着一排人闯入贡院,一挥手严加搜查,不只是贡院需要搜查,连其中的考生也不得不面临再次搜检。

“诸位大人,圣人有令,还请不要介意。”甚至连考官也不例外。

刘大人随后而来,微微点头,考官们虽然心生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谁人不知道罗实就是皇帝的那双手。

刘大人听见考生们惊呼声音,朗声喊道:“搜查过后,会试继续进行,之前的卷子全部作废,本官会办法全新考题继续考试。”

一听这话,考生们果然顾不得埋怨了。

只要人没死,就得继续考试,三年一次的会试远比其他事情重要。

顾清衍听见这话也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再来贡院了。

也许他这辈子跟贡院相克,每次进来不是自己倒霉,就是别人倒霉。

搜查速度很快进行到顾清衍号房,进来搜查的侍卫一看就是专业的,片刻功夫就去确认无误。

检查过后,考生们需要再次站到公堂之前的空地上,重新抽号才能考试。

等再一次拿到号子,顾清衍一看就乐了。

这一次他运气极好,位置靠近公堂,远离臭号,是个能晒到阳光的好地方。

锣鼓声响起,会试继续进行。

第109章 会试结束 会试结束

【今有魑魅, 扰乱正行,当何为?】

看到策论题目的时候,顾清衍眉头微挑, 眼底带上了讥讽。

那一日闯入贡院内进行搜捕的侍卫都已经离开, 甚至连悬挂在屋檐下的硕鼠也被带走,唯有空气中弥留的血腥气彰显着已经发生的一切。

而考生们却没有那么幸运, 像是那位老举人已经病得起不来, 却依旧不能走出贡院。

皇帝派来太医, 送来医药,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顾清衍忍不住想起梁溪府瘟疫,那么多百姓死于非命, 最后也只是一场天灾。

他微微垂眸, 心底升起一股子不平。

无论是谁, 既然造成骚乱, 伤人性命, 就该付出代价,万万没有封住受害者的嘴,就能粉饰太平。

顾清衍提起笔, 刷刷刷一阵狂写, 竟是一气呵成,将魑魅魍魉大批特批, 甚至指出朝中若有人与邪魅勾结,理应重罚, 以儆效尤。

写完之后,顾清衍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就立刻誊写。

吹干墨迹,他将答卷收起来, 生怕自己再看就会后悔。

寒窗苦读数十年,很可能因为这一时意气而落地,顾清衍却不后悔,若是连这点少年意气都没了,他岂不是空负金手指。

也许签到系统的本意,就是让他空降于世,用科学打倒魑魅魍魉,让那些邪魅手段再也无法害人。

一时间,顾清衍心底升起雄心壮志,甚至思索好了数十个普法科学的好办法。

贡院之外,考生家属们心急如焚。

即使贡院对外没有声张,可朝堂上的事情瞒不住人,如今该知道的全知道了。

市井更是传言纷纷,一开始是太子德不配位,引来上天降祸。

没到半日谣言又变了,变成了是二皇子三皇子嫉妒太子,故意设计陷害,甚至不惜以贡院内这么多举人做局。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章念这般远离朝廷的小人物,竟然也在第二天买菜时候就听说,为此这几日都心惊肉跳,吃不下睡不着。

会试结束这一日,章念早早的赶车到了门口,恨不得闯进去看看。

“这次会试可真遭罪了,不知道我儿子在里头怎么样?”

“陛下仁慈,派来太医驻守,想必不会有事。”说着这话的人脸上也是掩不住的担心。

“不怕别的,就怕第一天就受了伤。”

“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哎,早知道今年就不考了,再等三年也不迟。”

周围议论纷纷,却都不敢直接提会试第一天发生的骚乱。

只因为贡院大门紧闭的这几日内,监察所在京城到处搜查,带走了不少人。

这些人一旦被关进天牢生死不知,京城人人自危,生怕跟邪教扯上关系。

章念在旁边听着更加心急。

“顾大哥一向运气好,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事。”章念一遍遍安慰自己。

哪知道略等了一会儿,顾清衍还没出来,倒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章念抿了抿嘴,压低声音问:“顾大哥不会有事吧?”

裴玄看了他一眼,看在顾清衍的面子上不计较他那点不敬:“他不会有事。”

章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很想问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有门路偷偷进去看过了。

可周围那么多人,他又不敢问,整个人坐立难安,比方才更难受了。

裴玄轻咳一声,他总不好说自己担心的不得了,所以仗着身手好去看了一眼。

利用职权和武功高强做这般事情,裴玄自然不会告诉旁人。

两人一左一右,间隔着好几个人站着。

“开了!开了!”

前头传来声音,裴玄嗖的一下就没了踪影。

章念迟了一步就被间隔在人群之外,顿时懊恼,看来他还得勤奋苦练,才能有裴世子这般的好身手。

顾清衍排在队伍中,依稀能闻到前后左右身上古怪的味道,他们在贡院里头待了九天不说,还经历了那么一场事情,身上的味道能好闻才怪。

他默默低头闻了闻,觉得自己身上肯定也一股怪味。

能站着走出贡院已经是幸运,第一场中受了伤的考生,这会儿大多都是被拖出去,抬出去,扛出去的。

“老爷,你怎么了老爷!”

“儿子你没事吧,快醒醒。”

“爹,爹你怎么了,爹你别死啊。”

贡院门口已经乱成一团。

“让开,都让开。”

小吏厉声喝道,甚至直接抡起棍子扫开眼前人:“有家人接应者,接了人迅速离开,无人接应病患先送往医馆。”

顾清衍站在人群后,举步维艰。

“清衍。”

一双手握住他的手,拥着他三两步离开人群。

“顾大哥,您没事儿吧。”章念看到他的模样,眼泪都要出来了。

顾清衍还有力气安慰:“我没事儿,瞧,这不是好好的,手脚都在,头发丝也没少。”

“我听说里头……”章念提起来就心惊肉跳。

裴玄打断他的话:“先上车回家,让清衍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章念顿时懊恼,觉得自己还不如裴世子会体谅人,连忙转身打开车厢。

顾清衍上车坐下,整个人也松了口气。

“总算是出来了。”

车厢里有热茶,顾清衍端起来喝了一口,还是加了姜汤红糖的姜茶。

“嘶!”辣的他吐舌头。

章念叮嘱道:“贡院里湿气寒气都重,大夫说出来后喝点姜汤能驱寒,顾大哥别嫌难喝,为了身体也要多喝几口。”

顾清衍捏着鼻子灌了两口,眉头都皱起来了。

可惜裴玄也很同意:“再喝两口吧,贡院里头太冷了。”

他盯着,顾清衍只能再喝了两口:“够了,辣的我汗都出来了。”

裴玄也没再逼他,伸手拉过人放到腿上:“先睡一会人吧,等到家我叫你。”

顾清衍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整个人倒在他腿上。

他满脸不自在想要爬起来,结果一动,裴玄的脸色就不对劲了。

“咳咳。”

都是男人,顾清衍意识到什么,红着脸不动弹了:“我身上一股味儿。”

“我不嫌弃。”裴玄眼底露出笑意。

顾清衍吸了吸鼻子:“我自己嫌弃。”

裴玄见他满脸不好意思,笑着说道:“这算什么,我们出门办差的时候有时候没条件洗漱,十天半月不洗澡都是常有的事情。”

“这能一样吗?”顾清衍哼哼唧唧,到底是没再动。

裴玄伸出手盖住他的眼睛,轻柔着他的穴道:“休息一会儿吧。”

顾清衍想说我不累,刚才精神高度兴奋,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睡不着,倒不如回到家洗个澡再安安稳稳的休息。

结果眼皮上是温暖的手心,后脑勺枕着劲道的臂膀,靠着靠着,顾清衍竟然真的睡着了。

章念听见里头的动静,赶车的动作更小心了,生怕将顾清衍吵醒。

等到了小院,裴玄伸手想把人抱下去。

结果他一动顾清衍就醒了,揉着眼睛爬起来:“别,我自己走,不然别人瞧了像什么话。”

结果下车差点没踩空,还是裴玄一把拽住才没摔下。

顾清衍迷迷糊糊的开口:“贡院里头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得先跟你说。”

裴玄见他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低声道:“等你睡醒再说也不迟。”

顾清衍却摇头:“不行,得先说。”

他忍着困意将贡院里头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那只玄猫的存在很古怪,我见它也并非自愿,就把它放走了,倒是那些老鼠一只不差全被抓住了。”

玄猫?

裴玄想到什么,眼神微黯。

“清衍,你做得很对,此时不宜冒头,否则会成为储君之争的牺牲品。”

裴玄揉了揉发困的人:“这件事交给我,你安心休息吧,今日之后不要再提。”

顾清衍点了点头,草草洗漱就一脑袋扎进了被窝里,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裴玄看得好笑,心想平时顾清衍看着稳重,这时候却跟孩子似得。

他并不急着离开,反倒是在床边坐下来,拿起干帕子给他擦拭头发,一根根,从发根到发尾,擦得干干净净。

轻柔的动作并未吵醒熟睡的人。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顾清衍顺势靠了靠,往他怀中钻。

裴玄露出笑意,轻柔拂过他的脸颊,又把被角掖好。

坐了好一会儿裴玄才舍得离开,走出房间,他的神色却沉凝起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清衍似乎总有遇难成祥的好本事,青州府如此,梁溪府亦然,如今又有贡院会试。

如此幸运,却让裴玄心底生气不安。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所谓祥瑞需要背负的命运。

捏了捏眉心,裴玄想到顾清衍口中那只玄猫,转头看向宫廷的方向。

顾清衍呼呼大睡,入睡之前唯一的想法是他在策论大骂特骂,应该也没多低调。

翻了个身,他睡得更熟了。

睡梦之中,顾清衍感受到毛茸茸,暖呼呼,呼噜呼噜的小声音。

伸手抱住毛茸茸,顾清衍睡得更香了。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顾清衍下意识的蹭了蹭枕头,却碰到一堆毛茸茸。

他蓦的睁大眼睛去看,只见怀中赫然躺着一只大玄猫。

人醒了,猫却还在睡,并且睡得鬼迷日眼。

顾清衍眯起眼睛来,伸手拎住那对忽闪忽闪的猫耳朵:“别装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猫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讨好的喵呜一声,然后骚包的用尾巴缠住他的胳膊撒娇。

顾清衍下意识撸了一把,回过神来暗道不好,他竟然被迷惑了。

玄猫见他摸了自己,一副已经赖上的架势,麻溜的跑到他身边,痛快躺下露出肚皮来。

“喵呜。”人类,喜欢吗,猫大人赏赐给你。

顾清衍扶额,深感这一刻宛如纣王遇妲己,赶出去是不可能赶出去的,从放走玄猫那一刻,他就已经被缠上了。

深吸一口气,顾清衍索性躺回去,□□了一顿过足瘾。

玄猫乖乖任摸。

“等等,你洗澡了吗?”顾清衍猛地想到什么,整个人蹦起来。

玄猫横行霸道的占据最佳位置舔毛,洗澡是不可能洗澡的,猫猫怎么可能需要洗澡。

顾清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猫是好猫,但肚皮里能藏着蛊虫的,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刺挠。

他猛地抓住玄猫揣进兜里头:“你说你,好好的吃什么老鼠,结果差点害死自己不说,还弄脏了我的床。”

“人类的床不允许小猫咪上,尤其是吃过老鼠的小猫咪,记住了吗?”

玄猫乖乖答应,眼珠子滴溜溜,看着就不是那么善良。

章念看到顾清衍拎着一只猫出来的时候傻眼了:“哪儿来的猫?”

他顿时懊恼:“肯定是我没注意,顾大哥,交给我吧,我放的远远的,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心底还以为有猫闯进屋里头去,打扰了顾清衍好眠。

顾清衍提起玄猫:“我跟这只猫看对眼了,打算聘回家看门。”

章念抓了抓后脑勺:“从来都是养狗看门,也没听说猫能看门啊,这东西野得很,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他不介意多养一只猫,却怕猫要是跑了,顾清衍会伤心。

顾清衍笑道:“它要走就走,愿意留下就留下。”

“不过当务之急是给它洗个澡,不然太脏了。”谁知道蛊虫身上有没有致命病菌。

章念一听,立刻道:“我来给它洗澡,保证洗得干干净净。”

结果刚要伸手去接,玄猫张牙舞爪,朝着他就呲牙咧嘴。

章念吓了一跳:“好凶,顾大哥,这只猫凶悍的很,您想养猫的话不如换一只吧,否则被咬了如何是好。”

顾清衍捏住小猫嘴巴:“不许咬人。”

玄猫很会看人脸色,对章念重拳出击,对顾清衍撒娇卖萌。

最后还是顾清衍给洗的澡,即使满脸不情愿,玄猫也没挣扎,只是可怜兮兮的喵呜喵呜,叫得活像是被虐待欺负了。

身上湿透后,玄猫就露出原本的身型来,顾清衍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家伙就毛长,所以看着好大一只,身上却没多少肉。

顾清衍至今也弄不清楚,到底是玄猫误打误撞吃了蛊虫,亦或者吃了老鼠,还是它原本就是阵法的一环。

玄猫也不会说话,只会撒娇求抱。

顾清衍拿着干帕子擦了老半天,怕玄猫着凉又找来炭火烤着,又让章念端来满满当当的一大碗鱼肉。

玄猫见了,顿时顾不上闹腾,一脑袋扎进碗里头。

看它大口大口吃起来,顾清衍眼底含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慢慢吃,都是你的。”

章念看着这一幕微微摇头,心想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猫,顾大哥偏偏这么喜欢,看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养了。

乌漆嘛黑的一团,只有眼珠子是金色的,哪有其他猫可人疼。

吃饱喝足了,玄猫就往顾清衍怀里头一跳,舒舒服服的打起小呼噜,还有专人给顺毛。

好不容易考完,顾清衍也没心思读书,索性搬了个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会试的时候分外冷,天气都是阴森森的。

如今考完了,日头高挂,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晒得人都暖洋洋的。

顾清衍考试的时候还得穿五层单衣,羊毛上身还觉得发冷,这会儿晒了一会儿就觉得热。

躺了好一会儿,顾清衍的脸颊就晒得红彤彤的。

“顾大哥,喝点水润润喉,要是太晒就往廊下搬一搬。”章念提议道。

顾清衍眯起眼睛:“晒得正舒服,不想动。”

茶水倒是不错,他连着喝了好几口:“这是什么茶,喝着很是清甜。”

“这是用甘蔗熬出来的水,不会太甜,但喝着润肺。”章念解释道。

顾清衍又喝了一口,玄猫支棱起来往他杯子口凑。

“小猫咪也能喝甜的吗?”顾清衍捏住它后颈肉。

玄猫无辜的瞪大眼睛,并且飞快的舔舐了两口,幸福的打起小呼噜。

顾清衍瞧着,觉得大概是可以吃,但肯定不能过量。

章念无奈的看着这一幕,不禁劝道:“顾大哥,你喜欢猫也成,但不能让它吃你的杯子,不然以后养成习惯可不好。”

“喵——”玄猫记仇的很,朝着章念呲牙咧嘴。

再次捏住小猫咪的耳朵,顾清衍轻咳一声:“知道啦,以后给它也准备一个杯子。”

章念叹气,心想自己可不是这意思。

但难得顾清衍有喜欢的东西,他心底觉得这猫不识好歹,但还是迅速又拿了个新杯子过来。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玄猫拥有了自己的小杯子小碗。

顾清衍摸了摸玄猫肚皮,这会儿吃饱了圆滚滚的,想必多养一段时间后肯定能变胖。

“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

虽然打着商量,但显然顾清衍已经有了主意:“小黑?瞧你浑身上下都是黑色,这名字多妥帖。”

家里已经有一头黑牛,再来一只黑猫,黑到一起去了。

“喵喵。”小猫猫只关心吃鱼喝甜水,至于名字,它不在乎。

顾清衍觉得这名字极好,言简意赅,生动形象,十分妥帖。

享受了一会儿阳光浴,脸颊都晒得红彤彤的,顾清衍将章念准备的甘蔗茶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顾清衍懒得起来:“阿念,去开门。”

章念心想,外头八成是裴世子,这家伙如今恨不得住在小院子里不走,忒大的人,粘人的很。

哪知道打开门一看,竟是两个官差,身穿公服。

章念心头一跳,昨天会试才刚刚结束,这肯定不是来报喜的,瞧着脸色也不像是啥好事儿。

顾清衍察觉不对,仰起头看过来:“是谁?”

“可是青州府顾举人住处,我们是监察所的人。”两人开口。

章念拧紧眉头:“顾大哥,是监察所的人。”

顾清衍脸色一肃,起身走出来。

“不知两位来此有何目的?”

侍卫笑了笑:“你这就顾清衍顾举人?别紧张,我们只是循例盘问贡院之事。”

进了门,一个拿出纸笔,一个摆出文案的姿态来。

顾清衍看了章念一眼,后者默默端来茶水点心。

两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顾清衍,心想外来的举人,也没听说是哪个权贵之后,除了长相实在出色,也看不出跟脚来。

可在他们出门之前,却有一位接着一位的大人开口叮嘱,让他们对顾举人客气一些。

尤其是裴世子竟然也开了口。

两人心底实在是好奇,开口声音都柔和许多,生怕惊扰了这位顾举人,回去还得吃排头。

顾清衍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删删减减,隐瞒了玄猫的事情,其余的一一说出来。

两人一五一十记录。

“顾举人可是擅长医术?”其中一位开口。

“考官说,那日是你站出来为考生们诊治,才让伤情严重的那几个保住了性命。”

顾清衍点了点头:“略懂医术罢了。”

“却也救了好几条性命,那几位考生屡屡问起,说是要登门道谢。”

顾清衍摇头:“那倒是不必了,飞来横祸,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他原以为两人会盘问仔细,哪知道略坐了坐,两人就起身离开了。

章念都忍不住问:“京城盘问如此简略吗?”

顾清衍想到裴玄,笑道:“也好,省得麻烦。”

章念一想也是,正打算去把门关上,外头又来人了。

“顾举人,我家少爷病得起不了身,能不能请您过去看看。”门外小厮喊道。

章念认得这小厮,是奚同贵的书童。

顾清衍一听奇怪:“你家少爷病了,为何不赶紧请大夫?”

“是啊,我家少爷过去有什么用。”章念也嘀咕。

小厮哭丧着脸:“请了,还不止请了一个,都说是邪气入体只能将养着,可养着养着身体越发不好了。”

“奚夫人还花了大力气,请了一位太医过来诊断,可太医也拿不出好办法来。”

“夫人听说在贡院的时候,许多举人差点死在里头,是顾举人您给治好的,便说想请你过去看看,若能治好最好,治不好也绝不会怪你的。”

顾清衍皱眉,那日病患中并无奚同贵,他还以为奚家兄弟都没事,谁知道。

既然如此,即使看在同窗的情分上顾清衍也不会不管,立刻起身打算出门。

章念连忙给他披上大氅:“现在太阳大暖和,待会儿就冷了。”

顾清衍上了车,才问:“你家少爷什么时候生病的?”

“是被抬着出来的。”小厮哭道。

“刚回家还能说话,说运气好,当时没受伤,结果考了几日有些发热,我们都以为只是受寒了。”

“谁知道今天早晨就起不来了,上吐下泻的,请了大夫也止不住。”

“那同舟兄呢?”顾清衍又问。

小厮忙道:“堂少爷倒是还好,太医也说他没事。”

顾清衍点头,他在贡院替人诊治的事情瞒不住,奚夫人知道也情有可原。

不过请了大夫和太医都治不好,奚夫人找到他头上来,实在是有些病急乱投医。

顾清衍心底觉得奇怪,奚同贵年轻力壮,当时都没受伤,怎么离开贡院反倒是病重了?

莫非此事还有隐情?

第110章 隐秘 隐秘

入京之后, 顾清衍是头一次进入奚家大宅。

就如奚同贵所言,京城奚家远比青州府奚家富贵,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足足五进的大院子仿佛一个小庄园。

顾清衍跟着小厮一路疾行, 穿过一道道门廊才到了奚家兄弟站住的院子。

“清衍。”

奚同舟正在门口张望,看到他喜形于色:“快进来。”

顾清衍见他脸色担心, 却并无多少慌张, 心底诧异。

走进门, 屋里头满是药味,床头站着一对容貌相似的母女,倒是没见关范两人。

“这位便是顾举人吧, 迫不得已打扰, 还请顾举人见谅。”雍容华贵的母亲开口, 正是奚夫人。

顾清衍抬手:“奚夫人不必客气, 还是先看看同贵的病情。”

“快请。”奚夫人让开。

站在她身后的少女一声不吭, 嘴角紧紧抿着,满脸不悦的样子。

相比起母亲来,她的容貌更胜一筹, 又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只是骄纵傲慢损了气度。

顾清衍看不到其他,已经坐到了奚同贵床前。

低头一看, 他心底也大吃一惊,奚同贵的脸色实在不算好。

奚同舟站在旁边解释:“贡院里乱起来的时候, 同贵都还好好的,可谁知道考完出来就生病了,当时我们俩一块儿出来,他只说忽冷忽热, 我便赶紧带着他回家,哪知道还是迟了。”

看了眼母女俩,奚同舟又说:“同贵昨晚上烧糊涂了说了胡话。”

顾清衍把着脉,拧眉问了句:“可说了什么?”

奚同舟咬牙,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哪知道话音未落,旁边的奚君怡便冷哼一声:“是什么见得不认的话,偏要偷偷说。”

“君怡。”奚夫人不赞同呵斥。

奚君怡却压根不听母亲管教,甩手道:“病了又不是死了,我在这儿守着有什么用,娘爱看只管看,我还有事儿呢。”

说完竟是不管不顾的离开了。

临走还瞪了顾清衍一眼,弄得他莫名其妙。

奚夫人脸色一沉,还要替女儿描补:“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其实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奚同舟笑容都有些勉强。

虽然都姓奚,但两家关系疏远,此次借住在奚家后兄弟俩过得并不痛快。

顾清衍轻咳一声:“几位大夫的诊断没有错,同贵确实只是邪气入体,偶染风寒。”

“可是他吃了药不但没好起来,反倒是病得愈发厉害了。”

奚同舟说不出的担心,他们是堂兄弟,自小感情深厚,又是一道儿结伴上京。

要是奚同贵出点什么事情,他回家没法交代,自己心底也过不去这道坎。

顾清衍拧起眉头来,伸手翻开奚同贵的眼皮子看。

方才奚同贵低声告诉他,离开考场时奚同贵还未昏迷,私底下曾提起自己在考场中见到了诡异,当时形容失色,却并未说到底是什么诡异。

顾清衍手掌一滑,桃木珠落下。

好一会儿,奚同贵狰狞的脸色缓和下来。

“似乎好一些了,清衍,还是你有办法。”

奚同舟大喜:“我就知道你医术高明,当初在梁溪府就是如此,要不是你,我们恐怕要死在半路上。”

奚夫人眼神闪烁,打量了顾清衍一眼,口中也说:“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多亏顾公子出手相救。”

顾清衍摇头:“可能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同贵是吉人自有天相。”

“同贵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奚夫人笑道。

奚同舟却忽然开口:“姑姑,您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在这儿守着堂弟就好。”

奚夫人犹豫起来,她作为奚家家主,自然是忙碌不已。

“姑姑放心,我会照顾好同贵的,要是因为我们耽误了姑姑的事情,反倒是让侄儿心中不安。”

奚夫人这才点头:“那好吧,若有事可一定要告诉姑姑,族兄千叮咛万嘱咐,我自是要照顾好你们兄弟的。”

又对顾清衍道:“顾公子不如多坐一会儿陪陪他们,同舟你好好招待,万不可怠慢了顾公子。”

等奚夫人离开,奚同舟忍不住松了口气。

见顾清衍看着自己,他苦笑道:“姑姑对我们十分妥帖,可她是当家做主惯了的人,在她跟前我总是不自在。”

顾清衍能理解。

奚夫人作为女子,却能掌控一整个奚家,可见是个厉害角色,绝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温和可亲的。

“同舟,方才那番话你可有告诉奚夫人?”顾清衍问。

奚同舟面露犹豫:“同贵不许我说。”

顾清衍更是诧异。

奚同舟索性过去关上门,又让小厮在门口守着,这才开口:“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也不知从何提起,还是等同贵醒来后你自己问他吧。”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奚同贵还没醒来,外头却闹闹哄哄起来。

“少爷,外头出事了。”

来禀告的是奚同舟小厮:“夫人说,外头忽然冒出许多考生来,说是本次会试不公,因皇子互相陷害,才使得他们受伤缺考,这会儿在宫门口静坐示威,要请圣人做主。”

“什么?”

两人都吓了一跳。

奚同舟拧眉:“他们怎么敢这么干。”

宫门口静坐示威,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顾清衍却想到别的:“皇子互相陷害,那告的是哪一位皇子?”

“听说是三位皇子都有。”小厮讷讷道,“乱哄哄的,奚家也不敢靠近打听,事情闹得很大。”

顾清衍沉吟道:“奚兄,早晨可有人上门查案?”

“有,不过同贵还在生病,我那日幸运早就晕过去了,对贡院内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他们略盘问就走了。”奚同舟道。

顾清衍察觉不对:“朝廷还在查案,事态不明,考生们哪里会这么快集合起来静坐?”

奚同舟也意识到不妙。

顾清衍继续说:“若是因伤病缺考的,回家后急着治病求药,不可能去宫门口。”

“若是能走能跑的,定然就能参加会试,会试成绩还未出来,他们为何在这时候就闹?”

历来会试不公,考生闹事都屡见不鲜,但每一次都以血腥告终,但凡有些理智的考生都不会拿自己的未来仕途开玩笑。

“此事只怕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顾清衍道。

奚同舟自然也能想到,顿时心惊肉跳:“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贡院内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宁愿再等三年,也不会参加这次会试。”

现在后悔也迟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顾清衍心想,现在即使皇帝想粉饰太平,恐怕也不容易。

“嗯——”

床上的奚同贵终于缓缓醒来。

“堂弟,你总算醒了。”奚同舟大喜,伸手搀扶他,“可好一些,还有哪里不舒服?”

奚同贵看清楚眼前的人,眼泪直接掉下来:“堂哥,清衍,吾命休矣。”

“你这都醒了,立刻就会好起来,别说这些丧气话。”奚同舟忙道。

奚同贵却一个劲摇头。

顾清衍拧眉:“同贵,难道那日在贡院中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奚同贵见大门紧锁,屋内只有他们三人,这才开了口。

“那日骚乱中我还算幸运,早早就躲进公堂并未受伤,后来骚乱消失,我们这些考生都回到了号房。”

“可谁知道,我那号房中多了一样东西。”

顾清衍两人都是一惊:“多了什么?”

“木偶,一个刻着生辰八字的木偶。”奚同舟沉声道。

顾清衍两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但凡木偶之类的东西,都会与巫蛊有所牵扯。

此次贡院诡异,明眼人都知道不对劲,顾清衍从裴玄处得知,监察所如今查案的方向,是怀疑太平教余孽死而不僵,趁着会试搅乱风云。

顾清衍当时听了,便觉得不对劲,太平教虽然邪恶,但这一次活像是背锅的。

如今看来……

“是谁的生辰八字?”奚同舟问道。

奚同贵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敢细看,终归都是要命的东西。”

“那木偶呢?”顾清衍问。

奚同贵苦笑一声:“当时我便知道不好,这东西要是被发现了,横竖都是一场是非。”

尤其是木偶出现的时间很巧妙,是在监察所搜查过后。

奚同贵当时怀疑,也许这东西就是监察所的人带进来的。

可监察所都是皇帝的人,谁会将木偶带进来。

“我把它吃了。”

奚同贵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当时啃得牙龈都出血了,幸好那木偶不过巴掌大,他硬是塞进了肚子。

奚同舟惊叫:“天,那是什么木头做的,竟然还能吃。”

顾清衍都对这位堂兄无语了,这是问题关键吗。

“堂兄,我那是吃吗,那是救命。”奚同贵苦笑道,“生啃了好几天才咽下去。”

顿了顿,却又回答:“不过木质确实不算坚硬,能塞下肚子。”

奚同舟摸了摸鼻子,又关心的问:“那你吃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次生病奇奇怪怪,莫非就是木偶人作祟?”

“我们要不要去寺庙拜一拜,求神仙保佑?”

顾清衍轻咳一声,提醒道:“若有人在贡院内投放木偶人,肯定不会只有这一个。”

奚同舟猛然想到:“宫门口静坐的那些考生。”

奚同贵才刚醒来,忙问发生了什么。

等知道宫门口的事情,他也沉默下来:“竟然真有人胆敢如此。”

“顾大哥。”

外头传来章念的声音:“夏师傅来了,有急事要见你。”

顾清衍看向兄弟俩:“同贵,既然你已经毁掉木偶,那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只是偶染风寒病了,在家好好养病比什么都强。”

“也只能这样了。”

奚同贵听见了夏柳的名字,眼神微动,低声道:“清衍,看在我们是同乡的份上,若有消息,还请告知一声。”

“好。”顾清衍答应下来。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

身后,奚同贵微微吐出一口气,脸色担忧。

奚同舟不解的问:“堂弟,东西都毁了你还担心什么,别人问起来我们只当没见过,他们总不能从茅坑里再挖出来。”

“不是这件事。”

奚同贵犹豫,但还是低声道:“表妹与武恩侯府世子交往甚密,武恩侯府乃是二皇子母族。”

“什么!”

奚同舟也意识到不对:“武恩侯府这么高的门第,能看上奚家?”

不是他自轻自贱,奚家再富贵,那也不过是商户,作为商户女奚君怡很难嫁入高门。

奚同贵摇头:“若是庶子尚有可为,可那是武恩侯世子,正妻绝无可能。”

武恩侯不会让继承人娶一个商户女,到时候被世人耻笑。

偏偏奚夫人膝下只有一女,自然也不想让她带着奚家全部财产却做妾。

母女俩因为此事几乎决裂,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心头一转,奚同舟拧眉:“所以姑姑才急着为表妹找夫婿?”

奚同贵苦笑:“堂兄,现在的问题不是表妹嫁给谁,奚家的财产会归谁,而是贡院牵扯到几位皇子,奚家若是与二皇子一脉相关,到时候说不准会牵连你我。”

如此一说,奚同舟果然也担心起来。

顾清衍并不知道奚家兄弟的纠结担心,夏柳这时候出现,肯定是裴玄有话要叮嘱。

果然,一离开奚家,夏柳便开了口:“顾公子,裴大人让您安心在家等着发榜,无论外头闹成什么样都不要参与其中。”

“考生静坐后,可有带着什么?”顾清衍问。

夏柳叹气:“瞒不住顾公子,有人呈上了巫蛊木偶,如今已经上大天听。”

顾清衍心头一跳。

下一句话,却让他更加心惊:“木偶之上镌刻的,乃是圣人与太子的生辰八字,此事很难善了。”

“可会牵连裴大哥与寿国公府?”顾清衍忙问。

夏柳淡淡道:“裴大人让您尽管放心,寿国公府经历风风雨雨,这点小事不足为惧。”

顾清衍这才安心不少。

牛车慢慢前行,靠近城东时就听见喧闹的声音,总带着不祥之兆。

顾清衍沉下脸色,微微吐出一口气。

“顾大哥,您别担心。”章念不知道从何安慰。

顾清衍看向天边,日落西山,这会儿只能看到血红的晚霞:“阿念,你说人生在世,为了一个位置害死那么多人,值得吗?”

章念吓了一跳:“顾大哥,可不敢说这些。”

顾清衍说完,自嘲一笑:“也是,我不过是个小小举人,朝中事情轮不到我担心。”

说完这话,他打开系统地图。

地图上,宫门口的位置赫然悬挂着大大的签到图标。

【您发现大周皇庭签到点,是否消耗10积分签到?】

顾清衍默默的关闭系统。

玄猫一蹦而起,直接跳到了顾清衍怀中,讨好的舔了舔他的下巴以示亲近。

顾清衍笑着摸了一把,将这些念头都抛之脑后。

另一头,裴玄不是不想亲自过来,而是实在是脱不开身。

监察所罗实求到了跟前:“裴世子,下官捉住了几个小吏,顺藤摸瓜果然找到了背后邪教徒,不过他们一个个嘴硬的很,不知道世子可有办法?”

裴玄冷声道:“陛下不许我多管,罗大人何必为难。”

“世子不必担心,下官禀告后,陛下已然知晓,还说既然是太平教作乱,定然是要倒反天罡,世子您与太平教打过交道,或许有办法让那几个开口。”

罗实看着一脸憨厚老实,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就是皇帝的刀子。

裴玄冷声拒绝:“我没有任何办法,罗大人另请高明。”

他显然也不想掺和其中。

罗实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听闻此次考生中,有一位名为顾清衍的考生,实属异常,竟然能救下被幻阵所伤的考生,世子若是没办法,本官只能派人将他请来,问问他有没有法子了。”

裴玄脸色一沉,目光锋利的刺向罗实。

罗实也不怕,脸上憨笑:“圣人有令,需在发榜之前定案。”

裴玄冷笑:“罗大人手眼通天。”

“世子谬赞,下官只是遵圣命,忠人事,尽本职罢了。”厚脸皮可见一斑。

裴玄对这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手段有所耳闻,罗实一旦找到顾清衍,那顾清衍就会彻底从暗处转到明处。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都会成为几位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到万不得已,裴玄自然不想顾清衍被卷入其中。

“既然有圣令,本世子就随你走一趟。”裴玄终于松口。

罗实忙道:“多谢世子体谅,谁不知道对付邪教徒,世子您最有办法。”

“哎,太平教被打击多年,竟然还如此张狂,上有梁溪府瘟疫,下有贡院幻阵,实在是可恶至极,定要严惩以儆效尤,让天下百姓知道他们的恶名。”

裴玄听懂他话中有话,顿时冷笑。

皇帝这番话的意思,自然是要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太平教身上,到此为止,将三个儿子的争端压在台面下。

哪知道两人还未动,下属脸色慌张来报。

“宫门口有考生闹事,手中竟有巫蛊木偶,上有圣人生辰八字。”

简简单单一句话,裴玄与罗实的脸色都变了。

裴玄暗道不妙,事已至此,太平教愿意,这黑锅也不能到此为止。

罗实脸色更是阴沉下来,心中暗道此事难办。

很快,他就调整了神色,看向裴世子:“世子,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等到真相大白,那群考生才能消停。”

裴玄点头,出发之前叫来夏柳叮嘱了几句。

罗实并未阻止,只是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真没想到这位裴世子还是个情种,跟早逝元后一般无二。

莫非正因如此,陛下才会网开一面,对亲儿子这番惊世骇俗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个时辰后,案卷就堆在了皇帝跟前。

皇帝脸色沉凝,翻完了案卷不置可否。

罗实摸不准这位君王的心思,低声道:“陛下,此案已经查清,果然是太平教买通小吏,利用会试作乱,人证物证齐全,真相大白天下。”

皇帝冷哼一声,直接将奏折扔下。

“整整十日,这就是你给朕的答卷?”

罗实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请罪。

皇帝却更加恼怒:“废物,朕让你带人搜查,结果那么多木偶人,你竟是一个没发现。”

“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罗实忙道。

皇帝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你确实有错,竟让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考生将木偶带走,甚至还闹到宫门口,大庭广众拿出木偶人来。”

“如今这案卷太平教认,天下百姓,文武百官可会认?”

罗实暗中叫苦:“微臣已经派人去查木偶人,但那都是常见的松木,暂时未能找到线索。”

皇帝冷笑:“能知道朕生辰八字的又有几个。”

罗实偷偷查看皇帝脸色:“陛下的意思是,要往宫里头查?”

他心中叫苦不迭,之前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要将这件事一床锦被盖过去,全推给太平教的。

明眼人都知道此事与三位皇子有关,可皇帝膝下统共就四位皇子,有一位还该做异姓,独有的三位尊贵无比。

这些年来太子与两位皇子小打小闹,闹出事情后无一例外都被按下去。

难道这一次是例外?

皇帝冷声道:“考生们尚在宫门口静坐,朝中又有文武百官等着,你若拿不出个答案来,此事不会消停,只会愈演愈烈。”

他已经知道这背后是谁的手笔。

该说不愧是他一手交出来的太子吗,从刚开始被两位弟弟攻讦陷害,到绝地反戈一击。

太子此次是要一击即中,即使不能让两个弟弟彻底消停,也要斩断他们一根臂膀。

罗实试探着问:“陛下,可要派人将宫门口闹事考生收监?”

皇帝冷笑:“你能封住那十几个人的嘴,难道还能封住天下百姓的口?”

罗实不敢再说。

皇帝沉吟许久:“老二老三的手伸得太长了,如今被斩一刀,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去吧。”

罗实心中大惊,却还是乖乖听令退下。

到了外头,罗实心底叫苦不迭,知道这趟苦差事注定是要得罪人了。

怪不得拿到太平教教徒口供时,裴世子会是那样的神情,原来早就猜到会这样。

殿内,皇帝颓然坐下,脸色越发苍老。

心力交瘁的模样,越发老态龙钟。

王太监连忙上前帮他按捏穴道,让皇帝能够舒坦一些。

许久,他听见皇帝发沉的声音:“太子真是好手段,那可是朕的生辰八字,他是不是觉得朕这个父亲活得太久,挡住了他登基为帝的路?”

“陛下春秋正盛,定能铸就千秋万业。”王太监忙道。

“呵——”

“朕倒是想看看大周的千秋万业,可惜,朕只是个凡人。”

皇帝撇开他的手,看向大殿之外:“凡人皆有一死,只要是人就会老,就会死,朕也不会例外。”

他老了,太子却还正年轻。

更可怕的是,早年盛宠,以至于太子门人无数。

幸好太子手中并无兵权,寿国公府也早已淡退,否则他这个皇帝可真是寝食难安。

冷冰冰的宫殿内,皇帝眼底满是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