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进京赶考 进京赶考
十日时间一晃而过, 顾清衍连写了三封信寄回家,让家里收了信能安心。
有章念在,行礼很快就收拾好了。
只有黑牛难处理, 顾清衍伸手摸了摸牛头, 大家伙亲昵的舔了舔他的手指,眼神孺慕。
这是系统给的签到奖励, 他一直觉得黑牛通人性, 平日里分外机灵, 能听得懂人话,曾经还带路救过他一命。
即使红豆连番保证,一定会帮他把黑牛照顾的壮壮实实, 顾清衍还是舍不得。
尤其是他们要出门当头, 黑牛哞哞的叫, 一直可怜巴巴的跟在身后头。
这一跟就跟到了青州码头上, 红豆不得不拉住缰绳, 提醒道:“少爷,您快出发吧,回来少一根牛毛你找我就是。”
顾清衍摸了摸牛脑袋, 心底不舍。
奚同贵过来接人, 一看就笑:“顾兄,你要是舍不得不如带上, 虽说路途遥远,但我们船大, 多带一头牛不算什么。”
顾清衍听了十分心动:“可以吗?”
“当然可以,船上本来就有马,草料都是备着的,多一头牛也不麻烦。”
奚同贵说着, 又有些好奇的围着黑牛打转:“这头牛长得可真结实,不过到底只是一头牛,顾兄要带的话,不如直接带马更好。”
顾清衍手一挥:“我就喜欢它,那就麻烦奚兄了。”
“叫我同贵就好,咱俩这就要朝夕相处了,别这么生疏。”奚同贵看向旁边的小厮。
小厮连忙上前去拉缰绳,黑牛似乎知道这是要带上它的意思,乖乖跟着上了船。
解决了这桩心事,顾清衍顿时变身痛快人:“诸位,那我就出发了,后会有期。”
“等少爷下次回来,一定已经金榜题名。”红豆喊道。
一起来送行的翠红拉着章念叮嘱:“阿念,你可得照顾好少爷,别让他挑食,每顿饭都多吃一些,保重好身体,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离别在即,几个人都红了眼眶。
唯一的例外是站在一步之外的牡丹,她不爱出门,今天提出一起来送行还让红豆惊讶了一下。
结果到了地方,牡丹也只是站在红豆身后,并不说话。
一直到顾清衍快上船了,牡丹才开口:“顾小公子,一路保重。”
她带着面纱,声音沙哑,像是很不爱说话的样子。
“多谢你做的糕点,我很喜欢。”顾清衍笑着道谢。
他挥了挥手,带着章念转身上船。
奚家的商船缓缓启动,离开了码头顺着江流而上。
码头上,红豆和翠红手拉着手,使劲朝着船头挥手,一直到再也看不到才落下来。
“少爷头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翠红满脸担心。
她嫁人生子后更加丰裕了一些。
红豆笑着说:“还有阿念在呢,他做事情可妥帖了,再说少爷也长大了,当初……”
她想说,当初身无分文的被赶出李家,带着重病的刘妈妈离开陵川县,少爷都能越过越好,以后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翠红还是担心,忍不住说了句:“别的不怕,就怕少爷吃不惯,听说北边可干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
走了几步,红豆才想起牡丹也在,连忙回头:“牡丹姐姐?”
“就来。”牡丹快步跟上去。
红豆奇怪的看向她:“姐姐,你怎么了,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牡丹只笑了笑,解释道:“码头风大,吹得我头疼。”
“那我们快些回去吧。”红豆忙道。
顾清衍上了船,才知道奚同贵哪儿来的底气。
奚家的商船非常大,船长粗略一看就超三十米,十米多宽,上有客房,下是船舱,能装载大量的货物。
仗着是少东家的同窗好友,又是举人,顾清衍分到了一个独立的房间。
宽敞不说,里头还有一大一小两张床,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青州风景,很是闲适。
“顾兄,可安置好了?”奚同贵笑盈盈的过来。
顾清衍头也不抬:“说让我别太生疏,自己却这般客气。”
奚同贵哈哈一笑,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清衍兄,都是奚某不是,小生这厢有礼了,还请原谅则个。”
顾清衍不禁跟着大笑,觉得这一路不会太寂寞。
“朋友送的糕点,新鲜出炉的,摸着还热乎,吃不吃?”他打开自己的食盒。
奚同贵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方才我就闻到香味了,这是小和家的点心吧,你是不知道小和家点心好吃,卖得极好,每日都要早早的去才能买到,晚一些都买不着。”
听说小和家生意好,顾清衍也为红豆她们高兴。
如今生意红火,她们都能挣钱养活自己,不必再为生计奔波。
奚同贵低头一看,惊讶起来:“定胜糕,小和家还卖这个?”
顾清衍笑着尝了一个,花生馅的,分外香甜,顺手推给对面的人:“尝尝看喜不喜欢。”
他心底知道,小和家不对外售卖定胜糕,这些是牡丹特意为他做的,博一个好彩头。
奚同贵也没再问,作为青州府的土著,还是大商人的儿子,该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并非看起来这般大大咧咧。
尝了一口,奚同贵就满口称赞:“好吃,这味道绝了。”
“奇了怪了,我们家也做花生馅的点心,却没有小和家的好吃,等回头我定要派人多买一些,让家里头都尝尝。”
顾清衍觉得这话太夸张,但牡丹的手艺确实极好。
他慢慢吃完了一整个,总觉得这次的花生馅比上一次更加合口味。
“阿念,你也歇一会儿,来吃点东西。”顾清衍招呼。
章念见奚同贵也在,不肯坐下,只说:“我再收拾收拾。”
奚同贵便提议:“清衍,我带你出去认识认识其他人。”
奚家的商船上,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还搭载了其余三个举人,一行一共有五个举人。
路上,奚同贵介绍:“那三位举人中,一位是我族兄奚同舟,略大我几岁,脾气极好。”
“还有一位算咱们同窗,也是此次乡试二十二名,范丘,他是青州府附近的农家子,读书很是刻苦,我爹还曾想把庶妹嫁给他,虽然最后没成,但关系一直不错。”
“最后一位算我表哥,叫关毅,他年纪小脾气却大,要是说话不好听尽管骂回去,我见了他也烦心的很。”
听他介绍完,顾清衍心中也有底了。
除了顾清衍之外,其余三个举人都跟奚家沾亲带故的。
三个人中,关毅的年纪最大,看起来年近四十,拧着眉头很有老爷的虚把式。
奚同舟看着顶多三十,看着温文尔雅大叔范,待人接物也很客气。
范丘眉宇之间有些傲气,相貌端正,只是个子稍微矮了点,比顾清衍矮了一个头。
他们显然也都知道顾清衍的大名,三双眼睛都落到他身上。
“同舟哥,范兄,关毅哥,这位就是顾清衍顾兄,此次乡试解元郎。”奚同贵介绍道。
奚同舟首先开口,果然是个好脾气的和气人:“早闻解元郎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无二,能得一路同行也是缘分。”
顾清衍也客气回礼。
范丘是见过顾清衍的,他们一起参加过鹿鸣宴。
只是那时候人多,距离远,看得不太清晰。
如今近看,越发觉得顾清衍容貌过分的出色,站在乱糟糟的船头上,也是龙章凤姿。
范丘见奚同贵分外热络,比早些时候对自己更甚,心底微微发酸。
口中却也客气:“原来是解元郎,船上寂寥,我等到时候上门请教,还请解元郎不吝赐教。”
顾清衍多看了他一眼,只说:“谈不上赐教,若能切磋自当尽力。”
等轮到关毅,他还未开口,先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指点江山道:“顾解元,你年少成名,虽是解元,却不可自傲自高,会试聚集大周英杰,吾等还需谦虚谨慎,以免……”
话音未落,奚同贵就受不了了,淡淡道:“这些事情等到了京城再说吧。”
“诸位,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今日由我做东,咱们坐下来喝一杯慢慢聊。”
在奚家的船上,自然不会有人驳了奚同贵的面子。
酒过三巡,几个人就热络许多。
顾清衍喝了两杯酒,脸颊泛起红晕,愈发唇红齿白,色如春花。
在场的人看了都是一怔,心底嘀咕这位解元郎样貌也太出挑了一些,到时候若能高中,怕是探花郎的好人选。
奚同舟感慨道:“人比人气死人,顾解元文采学识出众,长得还好,最最重要的是还这么年轻,实在是让我心中嫉妒。”
“来,我敬你一杯,好解解这份羡慕。”
顾清衍笑着接了,一饮而尽:“我倒是羡慕同舟兄家庭圆满,儿女双全,可见人都喜欢羡慕别人有,自己没有的。”
“瞧瞧,不愧是解元郎,说话就是动听,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奚同舟几杯酒下肚,比之前豪放了一些。
但看得出来他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对顾清衍态度极好。
范丘心底酸溜溜,脸面上倒也过得去。
唯有关毅说话不动听,动不动就摆出老学究的架势来,还喜欢教训人。
“同舟,不是哥哥说你,你比人家大十岁,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怎么一点志气都没有,还有你,同贵,哥哥也得说说你,别以为你一次就中举就了不起,读书不看运气,得看实力。”
说完这话,他目光落到范丘身上:“还有你,仗着有几分才气就想攀附奚家,奚家的富贵是那么好攀的,什么解元,值几个钱,还不够给京城奚家提鞋……”
话音未落,范丘的脸色极其难看,死死盯着对面的关毅。
奚同贵奚同舟兄弟俩同时伸手,直接将关毅压下去:“他喝醉了就喜欢胡说,来人,送他回去休息。”
范丘想笑一下,但脸色僵硬,还不如不笑。
奚同贵说了几句想让场面活络起来,心底满是抱歉。
顾清衍吃了颗花生米,笑着说道:“醉人醉语,不必当真,没人在旁边教训,花生米都变得更好吃了,来,再喝一杯。”
奚同贵一听,顿时放心下来。
见他满脸淡然,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奚同舟也诧异,笑容变得更加真切。
顾清衍喝完酒还能自己走回去,走得稳稳当当。
只是路上有些奇怪,以章念的性格,这会儿肯定在外头等着接他,怎么会没出现。
顾清衍加快脚步,还未进门就听见呕吐的声音。
章念整个人都趴在马桶上,酸水都吐出来了。
“快喝点水缓一缓。”
顾清衍快步上前倒水,让章念喝下去。
平日里铁打的章念,这会儿浑身都软绵绵的,小麦色的皮肤都没了血色。
顾清衍转身去翻晕船药:“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晕船了,先吃点药。”
“顾大哥,我刚吃过了,呕……”
章念没说两句话又开始吐,一边吐,一边还懊恼:“都怪我不争气,顾大哥,我……”
“别说话了。”
顾清衍无奈,伸手按住内穴、神阙和风池穴,轻轻按压。
过了一会儿,章念呕吐声小了一些。
顾清衍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你先躺一会儿,买的晕船药没什么用,现熬的效果更好。”
说着转身忙活起来,生炭火熬药。
章念眉头打结,想爬起来:“顾大哥,我好多了,这么晚了别折腾了,您也早些休息。”
“知道晚了就闭嘴,别打扰我干活。”顾清衍头也不抬的说。
想了想,又翻出一罐子蜜饯。
“含着一颗去去味,别吞下去,糖太多会淡了药性。”
章念被塞了一大颗梅子,吸溜了一口,呕吐的感觉消散许多。
他有些晕乎乎的躺下去,依稀看到顾清衍打开窗户散味道,又把马桶拿出去倾倒清洗,还得看着药炉子。
章念吸了吸鼻子,暗怪自己身体不给力,居然在这时候拖后腿。
上了船,他没帮到多少忙,反倒是让顾大哥应酬完回来还不能休息,还得反过来照顾他。
章念握紧拳头,暗暗发誓要快些好起来。
顾清衍正熬药呢,一抬头就瞧见章念坚定的小脸,一副要上战场的架势。
他哭笑不得,倒出刚刚熬好的药。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敲了下章念的脑门,顾清衍吹了吹药:“喝吧,喝了早些好起来。”
章念吸了吸鼻子,低头一饮而尽。
喝完了还傻呵呵的笑:“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有人给我熬药,还吹凉了。”
顾清衍笑起来:“你爹娘那么疼你,小时候你若是病了,肯定是抱在怀中哄着,拿着糖骗你喝药,别说吹凉,定是一口一口喂你喝。”
章念顿了顿,闷声道:“我都不记得了。”
顾清衍暗怪自己嘴快,章念父母早亡,还是死在山贼手中,对他而言是永远的痛。
偏偏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清衍轻咳一声,赶紧又给他塞了一颗梅子:“去去味。”
过了一会儿,又说:“以后都给你吹凉。”
章念咧开嘴笑起来,觉得晕船也没那么难受了。
忙了一晚上,第二天,顾清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抬头一看,章念已经不见踪影。
顾清衍连忙爬起来,刚要出去找,章念就提着东西回来了。
“顾大哥你醒了。”
顾清衍见他神色还好,这才放心:“不是晕船吗,怎么起来了,好些没,好吐不吐?”
“好多了。”章念笑道,“顾大哥熬的药效果真好,我喝了就好了,完全不吐了。”
又把手里头的东西放下:“我猜你快醒了,就去厨房做了点东西,是我亲手做的,保证干净。”
顾清衍一看,清粥小菜,看着都很新鲜。
他一边吃,一边叮嘱:“你也坐下吃点,身体不舒服就休息好,不然真的病了,最后还不是我照顾你。”
章念顺势坐下来。
看着他连着一口气吃了十个馒头,顾清衍到底放心了。
这是真的好了,不然吃不下这么多。
船上日子无聊,除了看书,也只能跟奚同贵几个聊聊天,下下棋。
顾清衍一开始还乐意参加,只是每次去都能遇上关毅。
这家伙生怕别人不讨厌自己,一张嘴就是老学究,喜好给人当爹。
范丘很快受不了,说要闭门苦读直接不出来。
顾清衍也觉得乏味,他可没兴趣给人当儿子,也寻了个借口回了船舱。
一会儿,奚同贵跟了过来,满脸歉意:“真对不住,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十分不讨喜,偏偏又是我舅家人,推脱不得。”
“没事,我不爱听,不去听就成了。”顾清衍笑道。
奚同贵叹气:“我也不耐烦跟他说话,比我爹还唠叨,真不知道……”
他一口气抱怨了好一会儿,最后还说:“下次再也不带他了。”
顾清衍只是听着,毕竟关毅再怎么不好,也是奚同贵的亲表哥,他只是一个外人,疏不间亲。
等奚同贵说累了,帮忙倒一杯水就够了。
奚同贵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抱歉,倒是让你听了我一肚子抱怨。”
“船上无聊,我巴不得有人能说说话。”
奚同贵笑起来。
他看了眼章念,后者意识到什么。
“顾大哥,我去厨房拿点果子来。”
等他离开,奚同贵才开口问:“清衍,其实出发之前,我便想问你可有婚配?”
顾清衍无奈:“尚未婚配,不过……”
奚同贵听出他有拒绝的意思,忙道:“你先听我说完,若是不同意,我们奚家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请说。”顾清衍只能听下去。
奚同贵压低声音:“青州府奚家不过是二等富贵,在青州府还有些名声,到了外头不算什么,可我们有一门贵亲。”
“京城奚家传承百年,富可敌国,且做着皇商生意,即使在京城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如今京城奚家的家主,乃是我堂姑姑,她虽是女子,却极有经商天赋,因是独女,当年招婿入门。”
“可惜姑姑统共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姑父过世后,母女俩相依为命,堂姑姑的意思是想让表妹继承家业,学她一样经商主事。”
“如今堂妹到了婚嫁的年纪,因要招婿,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姑姑送信到青州府,想请我爹找合适的书生,不拘是举人还是秀才,只要人品相貌端正即可。”
“虽是招婿,但堂妹贤良淑德,貌美如花,且还有万贯家财……”
顾清衍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同贵,你若是把我当朋友,再往后就不必说了。”
奚同贵皱眉:“你是不是介意要入赘,其实大周不禁赘婿入朝,不会影响仕途的……”
甚至暗示:“堂姑姑说了,若女婿有才学,定然鼎力相助。”
那就是肯花钱花力捧女婿了。
顾清衍摇头:“入赘不入赘,我倒是不在意。”
“那是为什么?”奚同贵问。
其实他心底也觉得,顾清衍有大好前程,入赘奚家的可能性不大。
但出门前,他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他问问,显然是看中了顾清衍的才学相貌。
奚同贵想了许久才开口,觉得除了名声不好听,娶了他这位堂妹,等同于娶了金山银山,往后子孙后代尽享富贵……
再富贵,顾清衍也不可能去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他开口解释:“我是家中独子,且已经有了心上人。”
“什么,你有心上人了?”奚同贵惊叫道。
顾清衍无奈:“这么大声做什么?”
奚同贵忙问:“是谁,快让我听听到底是何方佳人,惹得我们解元郎情根深种。”
“等以后你就知道了。”顾清衍哪儿有,只是说来糊弄他。
又说:“往后谁来提亲,我都会告诉他们这点,不单单是回绝你。”
免得奚家被拒绝,还以为他是看不起商人,更不想入赘。
奚同贵又笑着问:“真的不考虑一下?或者等到了京城,你见一见再决定也不迟。”
“不必不必,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愿,就不去凑热闹了。”
顾清衍这会儿反应过来,怪不得奚老爷原本要把女儿嫁给范丘,最后却没提婚事,也许是要把“合适人选”先送到京城,让京城先挑。
而他,也是人家的选择之一。
顾清衍并不觉得奚家小姐非得嫁给自己,但还是想避免一切误会。
奚同贵满脸可惜,他心底是很盼着两人从朋友变成亲戚。
只是事情不成,他叹息了一会儿也就罢了,还说:“也好,堂姑姑家虽然有天大的富贵,但赘婿毕竟不好听。”
奚同贵坐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章念就回来了,欲言又止的看着顾清衍。
顾清衍翻了个白眼:“有话直说。”
章念嘿嘿一笑,开口问道:“顾大哥,您有心上人了,我可认得?”
第92章 书信 书信
顾清衍关上船舱的门, 瞪了眼章念:“连你也来打趣我。”
“奚家想牵桥搭线,我要不拒绝的彻底一点怕他们以为有余地。”顾清衍解释道。
毕竟听奚同贵的意思,京城的奚家富贵无比, 虽说经商, 但富贵到了一定程度也不是普通人能攀上的。
章念抓了抓后脑勺:“出发前刘妈妈还叮嘱,说顾大哥若是遇上合适的, 大可以自己做主定下来。”
顾清衍不免想起裴玄了。
他摇了摇头:“我还小, 还有伟大抱负没有实现, 等过几年再说。”
章念点头,又好奇的问:“顾大哥,奚家既然如此富贵, 为什么要从青州府招婿?”
这点顾清衍也觉得奇怪。
虽说京城奚家与青州府奚家是同族, 但听奚同贵的意思就知道, 两边不算太亲近。
奚家小姐要招婿, 为什么不就近原则, 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反倒是大老远让奚老爷寻摸。
顾清衍随口说:“也许是怕男方家里负累多,离得远更好处理吧。”
毕竟奚小姐要的是赘婿, 不是一家子麻烦, 在人选上肯定分外小心。
他既然没打算去,就不放在心上, 转而问:“不是去拿果子了吗,有什么可吃的?”
“有桃子, 看着还很新鲜。”章念打开食盒,桃子已经切好了,旁边摆着叉子。
顾清衍尝了一口,满嘴都是桃子味, 在船上能吃上这一口很是享受。
章念见他喜欢,就说:“船家说一路会在码头修整,等到下一个码头我去买一些存着,咱们一路都能吃上最新鲜的。”
“可以买当地盛产的,这样一路都不重样。”顾清衍提议。
章念立刻记下来。
“顾举人。”
顾清衍正吃的高兴,船家急匆匆过来:“后头来了一艘船,喊话说是来找您的,麻烦您出去认认脸。”
“找我?”
顾清衍疑惑,连忙往外走。
心底想这时候谁会来找他,还是坐船追上来。
他一颗心都吊起来,生怕是梅岭村发生了什么坏事儿。
“夏柳?”
等看到船头的人,顾清衍愣住,连忙喊道:“是我朋友,可以让他上船吗?”
船家自然不会反对,让人放下梯子。
夏柳却没顺着梯子上来,得到允许后,脚下点着船板腾空而起,直接到了顾清衍跟前。
几个船员都被这好身手吓了一跳。
“顾小公子,我可算是赶上你了。”夏柳笑道,脸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憔悴。
顾清衍心底惊讶:“快进来说。”
等进了船舱,顾清衍才疑惑的问:“夏柳大哥,你怎么这当头来了,我们马上就入京了。”
夏柳笑道:“裴大人记挂着您,怕您路上危险,让我前来护送。”
又从怀中掏出那封信:“这是大人给您的信。”
顾清衍心底更加奇怪,他都要入京了,裴玄不在京城等着,还让夏柳大老远的跑一趟。
京城到青州府路途瑶瑶,夏柳快马加鞭都得十天,两人差点错过。
“夏柳大哥,你快坐下歇一歇,阿念,去取一些茶水点心。”
夏柳也是累惨了。
天知道他一路飞奔,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抵达青州府后人去空空。
幸好顾解元的名声人尽皆知,顾清衍坐着奚家的商船入京也不是秘密,夏柳这才请了船家,一路追赶,好不容易才在今日赶上。
顾清衍不急着打开信,等夏柳坐下来喝茶吃点心,喘过气还有心思跟章念说话,这才走到一旁。
撕开信封,顾清衍目光一凝。
蓦的,他合上信纸。
“夏柳大哥,出发之前,裴大哥可说了什么?”
夏柳摇头:“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尽快将这封信送达。”
顾清衍拧起眉头:“那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神色不对,或者跟平时有哪儿不一样?”
夏柳想了想,犹豫道:“要说不对劲的地方确实有一个,裴大人是半夜出现的,忽然将信给我,还说要立刻出发。”
他顺势问道:“顾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处理?”
“大人吩咐属下送您入京,但有吩咐莫敢不从,小公子只管差使。”
顾清衍却摇了摇头:“没什么。”
顿了顿又忍不住问:“裴大哥一切还好吗?”
“挺好的,最近没有紧急公务,反倒是比往年都闲适不少,只是不能离京,大人瞧着有些憋闷。”夏柳回答。
顾清衍点了点头。
夏柳看出他心中有事,可问了又不说,吃完东西一抹嘴,索性拎着章念去外头考校。
屋里头,顾清衍的脸色阴沉下来。
再次摊开信纸,他皱了皱眉,从包裹中翻出裴玄前几次的信件。
两相对比,字迹一模一样,根本分辨不出任何不同。
可信的内容却——
【你是我的,谁都别想把你抢走。】
【待你入京便成亲,我要八抬大轿娶你入门,从今往后再也不许你离开寿国公府半步。】
【你敢离开,我便要打断你的腿,将你一辈子关在家中,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你的心,你的身体,你的血肉,都将属于我。】
【做好准备了吗,我的清衍,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字字句句,癫狂如魔。
顾清衍觉得,但凡正常人看到这封信,都会对裴玄心生恐惧,甚至连进京都不敢。
毕竟裴玄贵为寿国公世子,想对付一个小小的举人轻而易举。
没有人会想一辈子被囚禁。
但打开信第一眼,顾清衍就觉得不对劲。
这不可能是裴玄写的信。
从他认识裴玄的那一天开始,裴玄外表冷漠,实则热诚,误以为两情相悦的时候,也是克制守礼,甚至想着禀告父母,再娶他入门。
当时裴玄还保证,绝不会耽误顾清衍的前程。
那样的裴玄,怎么可能写出这番恐怖至极的话语来。
夏柳不会撒谎,派他出发的一定是裴玄,那这封信——
顾清衍眼神发冷,想到裴玄体内的另一个存在,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这番话倒是很好解释。
杀人如麻,嗜血无情的家伙,一旦占据裴玄的身体,定会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顾清衍吐出一口气。
找到了原因,他反倒是没那么担心了。
这信纸叠起来,重新塞回去信封,顾清衍心想,这应该是那家伙占据裴玄身体后,故意做的恶作剧。
如果他没发现,跟裴玄起了隔阂,反倒是让那家伙得意。
“我才不会这么轻易上当。”顾清衍冷哼。
裴玄虽有误会,对他情根深种,但却克己复礼,怎么可能说这么过分的话,做那么过分的事情。
思念至极的时候,裴玄也不过是举起鸳鸯印,轻轻印上一吻。
无论如何,他都会相信裴大哥。
顾清衍忍不住想起梦中的画面,耳朵尖不受控制的隐隐发烫。
这时候,外头传来惊呼声。
顾清衍起身走出去,原来是夏柳正跟章念过招。
两人都没用武器,只靠赤手空拳,却打得有来有往,拳头激烈密集。
船员围了一圈,连带着奚同贵几个也都出来看热闹,此刻正鼓掌叫好。
“清衍,真没想到你这书童如此厉害,竟是个高手。”奚同贵夸道。
顾清衍笑起来:“阿念是有习武的天赋。”
奚同舟也夸:“那位好汉也是厉害,咱们船上的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他们对手。”
船员们纷纷点头,都觉得自己上去挨不了三记就得趴下。
范丘没吱声,关毅却见不得别人好,冷哼道:“舞刀弄枪算什么本事,不过是小技末流。”
顾清衍也不惯着他,笑着问:“关兄看不上,莫非本事更强,要不要上去试试。”
关毅被说的脸都黑了:“我是文人,有功名在身,可不会跟某些人一样自甘堕落。”
“砰!”
话音未落,一块牌子冲着关毅砸过来。
奚同舟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关毅才勉强避开,却吓得大惊失色。
铜牌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手指颤抖着,指着夏柳章念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殴打举人,来人,把他们给我……”
奚同贵暗道不好,生怕闹大,开口就要劝。
夏柳三两步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铜牌,似笑非笑的看着关毅。
“对不住,腰牌掉了。”
简单一句话,让关毅的咒骂噎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咽不下去。
在场的举人都读过书,知道大周品级,能随身携带腰牌的必然是有品级的武将,且这还不是最低等的木牌,而是铜牌。
夏柳抛了抛手中腰牌,光明正大的挂在了腰带上:“寿国公府护卫夏柳,见过诸位举人。”
“这位举人,有何指教?”
关毅看出来了,对方不是个善茬。
他又气又懊恼,最重要是丢人,涨红了脸像一只虾子。
奚同舟忙道:“都是误会,我们方才站得太近了一些,幸好没砸到。”
奚同贵看了看夏柳,又看了看笑盈盈的顾清衍,也开了口:“也没有人受伤,大家有缘同行,冤家宜解不宜结。”
范丘瞥了眼夏柳,若有所思。
关毅有了台阶下,对夏柳的身份很是忌惮,最后一甩袖子离开了。
顾清衍不搭理他:“还练吗?”
夏柳笑起来:“船上施展不开,总怕撞到东西。”
又开始夸章念:“几个月不见,阿念长进不少,可见勤学苦练,一天都没偷懒。”
顾清衍点头,跟着一起夸起来:“论勤奋,阿念排第二,就没有人敢排第一,寒冬腊月天不亮就起来了,一天都没耽误过。”
“昨天晕船,还愣是爬起来说要练呢。”
章念脸颊红彤彤:“我只有这点长处,要是还不努力,岂不辜负了顾大哥和夏柳师傅的教导。”
“好小子,这就对了。”
夏柳对此很满意,用力拍了拍章念的肩膀:“个儿也窜高了,要是再练几年,到时候不比我们差。”
顾清衍想着夏柳得护送他进京,特意跟奚同贵解释了几句。
“是京城的友人怕我路上危险,派了人护送,给你添麻烦了。”
奚同贵眼神一闪,连声说道:“那位好汉身手极好,有他跟着,我们商船更加安全,是我们占便宜,你可千万别说什么添麻烦,多生分。”
心底却想,早就听说顾清衍跟京城寿国公世子有些交情,没想到交情深厚至此。
寿国公世子知道他进京赶考,居然特意派了侍卫,还是有品级的侍卫来送。
如此看来,怪不得顾清衍听说奚家招婿,却完全不心动。
他若是已经攀上了寿国公府的大腿,谁还会为了金银,牺牲名声去入赘呢。
奚同贵心底遗憾,至此彻底放弃了说服顾清衍的想法,对他却更加热情。
夏柳一来,顾清衍行船的日子顿时丰富许多。
每日除了读书,还能看夏柳教章念练武,兴趣来了自己也能下场试试。
不过每次看他练武,夏柳总是连连摇头。
私底下表示:“顾小公子骨头太硬,现在练武已经太晚了,还不如好好读书。”
练武跟读书一样,也讲究天赋,顾清衍不算太差,但如果想拿到成绩,就得花费成倍的时间,对于一个文人而言,夏柳觉得不值当。
章念立刻说:“我会好好练武,保护好顾大哥。”
顾清衍不同意,觉得自己虽然没有章念的天赋,但比起一般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对于这个问题,夏柳深思后表示:“那确实,练一练,像是那位关举人一般的,小公子也能一个打三个。”
得,这句话打消了顾清衍继续努力的想法,默默翻出了自己的书。
另一头,奚同贵特意找到关毅,苦口婆心的劝道:“表哥,看在咱俩亲戚的份上,我再劝你一次,出门在外待人和气点,别一开口就得罪人。”
“奚家在青州府还有几分脸面,可等到了京城就什么都不是,京城那是什么地方,一块砖头砸下来都得有好几个当官的。”
“你要是再不收着点着脾气,到时候得罪了人,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关毅只是不耐烦:“我说的都是实话,什么时候得罪人了,是不是那个顾清衍说我坏话了?”
“顾兄一个字都没提,人家压根不想跟你一般计较。”
奚同贵也是服了,觉得舅舅能把儿子养成这样,八成是祖坟出问题了。
等这次回去,他可得跟爹娘好好说说,要是管不住,以后奚家就别蹚浑水。
“你也已经成家立业,年纪不小,好歹说话前多想想家里人。”
奚同贵言尽于此。
关毅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是哥哥你是哥哥,整日里唠叨个没完没了。”
奚同贵也是生气,转身要走。
关毅却拽住他,低声问:“先别走,我问你,那个顾清衍是不是要当京城奚家的女婿?”
“没有这回事。”奚同贵一口否认。
可他走后,关毅却冷笑:“还想瞒着我,要不是打算送给奚家当女婿,你犯得着这么上心吗,哼,嘴上说的好听,不还是想抢奚家家产。”
京城奚家与青州府奚家的关系复杂,尤其是京城奚家如今只剩女流,要说青州府奚家没想法,关毅是万万不信的。
不过是京城那位太厉害,以至于青州府奚家只能蛰伏罢了。
关毅内心诋毁了一遍,到底是把奚同贵的话记住,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挑衅。
不敢到顾清衍跟前狂吠,关毅只能找范丘吐槽,话里话外不免提起奚家的事情。
范丘却比他有成算多了,顾清衍明摆着有靠山,他们是同窗,何必上赶着得罪。
面子上应付几句,范丘都是看在奚家的面子上。
顾清衍乐得清净。
奚家的船确实是很宽敞,也干净,每次补给后饮食都新鲜,比自己搭船要便利许多。
虽有关毅这样讨厌的人,但也有奚同贵奚同舟这般和气生财的。
船上的日子并不难过。
只是从青州府出发京城,商船走的又慢,路上一切顺利也得花二十天左右。
二十天时间,只能留在船上,再宽敞舒服也会觉得无聊。
所以但凡商船在码头停靠,顾清衍就会带着章念夏柳下去溜达。
奚同贵几次叮嘱:“一定不能走远,到时间了就回来,不然咱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万一走丢就糟了。”
顾清衍自然一一答应。
通常是带着章念两个上酒楼,吃点当地的特色菜,如果停靠补给的时间长,那就附近转一转,绝不会错过时间。
自打夏柳出现,关毅范丘就抱了团,每次都走的远远的,绝不会跟顾清衍去同一个地方。
双方泾渭分明,奚同舟跟着关毅两个走,倒不是跟他们交情更好,而是关毅太不着调,奚同贵兄弟俩怕他丢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偏偏关毅还特别爱瞎走,每次下船都要找地方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才肯抬回来。
顾清衍在旁边看着,都替兄弟俩糟心。
糟心是奚家兄弟的,快乐是顾清衍的。
一下船,顾清衍就挑了一家茶楼坐下,让小二上了一桌的特色菜。
结果饭菜上来后,顾清衍尝了一口就皱眉,这边的菜色太甜了,有点腻。
章念立刻发现这点,知道饭菜不合胃口:“不如我去买些菜,待会儿上船自己做。”
顾清衍摇头,继续吃:“甜是甜了点,但味道不差。”
船上做饭也麻烦,不能起灶头大火,所以多是炖菜,吃多了口中淡的很。
章念却怕他吃的不合胃口,到时候饿了瘦了,三俩口扒完饭就往楼下市集走,打算多买一些备着。
顾清衍也没拦着,吃了点就靠在窗口处看风景。
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只是不如青州府的码头宽敞大,但也别有一番意思。
“咦?”
顾清衍转头看向夏柳:“怎么了?”
夏柳指了指下头:“我好像看到了熟人。”
顾清衍没认出来是谁:“要下去打个招呼吗?”
夏柳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算了,他们出现在这里,指不定是在办事,我过去反倒是打扰。”
顾清衍一想也是。
很快,他就从人群中认出夏柳口中的人,对方还穿着制服呢。
正想着会是什么事情,是不是与裴玄有关,那人猛地抬头。
在看到夏柳时,对方差点落下眼泪来,飞快的往楼上冲。
夏柳愣住:“瞧着怎么好像是来找我的?”
不至于吧?
他是带着裴大人的命令出门办公,这当头来找他做什么,什么急事儿得他出面,他也没这么重要啊。
正摸不着头脑,那人上楼来了。
看到夏柳就激动万分,搂住他狠狠拍了几下:“他娘的,我可算找到你了。”
“你小子咋就跑得那么快,我一路找到了青州府,又从青州府出发一路追,结果愣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最后只能从水路转旱路,快马加鞭连睡觉都不敢眯眼,总算是找到了。”
夏柳被拍得想吐血,不明所以:“不是,你找我作甚,京城出啥事儿了?”
来人脸色一僵,看向顾清衍。
他拉住夏柳,低声问:“那封信呢?”
“什么信?”
“世子爷的那封信。”
夏柳奇怪反问:“自然是送到顾小公子手中了。”
来人一拍脑门:“完了,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
“到底怎么了?”夏柳一头雾水。
顾清衍看在眼中,轻咳一声:“是找这封信吗?”
他从怀中取出那封信。
夏柳惊讶抬头,那封信封的好好的,就像是从未打开过。
来人见了,顿时大喜:“正是这封。”
“小公子,这封信才是世子爷写给您的,那封信送错了,世子爷让我赶紧取回去。”
他接过去看了看,发现没破封口,顿时安心不少。
夏柳欲言又止。
顾清衍点头道:“那就麻烦你带回去,告诉裴大哥,一切都好。”
“是是是,小公子放心,我这就先送回去。”
说完转身就跑。
夏柳赶紧跟上去:“到底怎么了,信送错了?”
“不是,你这就回去,不跟着我们一起走?”
那人忙道:“世子爷心焦的很,叮嘱我拿到信第一时间就回去,万不可耽误。”
见他脸色凝重,夏柳心想,莫非世子爷将公务要件装错了,错递给顾小公子。
可那封信明明开过了。
怪不得顾小公子当时的脸色奇怪,还几次三番问他世子爷的情况,原来如此。
夏柳先把这个疑惑咽下去,怕这事儿万一被外人知道,到时候会对顾小公子不利,当下决定谁也不说。
结果等他送走同僚,刚回到酒楼上,顾清衍便笑了。
“不是什么要命的信,只是方才不方便解释,等入京之后,你告诉裴大哥我已看过也无妨的。”
夏柳笑了笑没吱声。
顾清衍也没再说什么,心想裴玄本人看到那封信,估计也是社死,从此之后都不想再提的程度。
第93章 瘟疫 瘟疫
梁溪府的码头不算大, 却胜在热闹,因为地理优势来来往往的商船不少。
顾清衍坐在二楼,依稀能看到商船不停的上下补给, 不过卸载货物的倒是少, 大部分货物应该都要运往更北的大城市。
趁着有空,顾清衍索性开始签到。
【您在梁溪码头签到成功, 获得独木舟一艘。】
顾清衍撇嘴, 那么小的独木舟, 都不够一个人坐的,梁溪府可真小气。
【您在梁溪码头茶楼签到成功,获得梁溪特色小笼包一打。】
得, 这更加亏本。
随意签到了两三次, 顾清衍就停下签到的脚步。
实在是系统给的东西太差, 还不如攒着积分备用。
“顾大哥, 我买了好多菜, 等上了船就做给你吃。”章念拎着一个菜篮子回来,装的满满当当。
顾清衍低头一看,夸道:“真新鲜, 时间差不多了, 我们回去吧。”
三人刚下楼,就瞧见行色匆匆的奚同贵。
“清衍, 你们快回船上,我们马上就得出发。”奚同贵脸上带着急色。
顾清衍没多问, 迅速上船,好一会儿才瞧见奚同贵带着另外三位举人回来。
关毅正满口抱怨:“不是说好了停留半日,我还想着好好吃一顿,结果饭刚到嘴边就得出发, 现在还饿着肚子。”
范丘虽然没抱怨,但脸上也带着不赞同。
奚同贵额头都带着汗:“快走,别耽误时间。”
竟是疾言厉色的呵斥,一点面子都没给表兄留。
关毅脸色一沉,正要反驳却被奚同舟拽住,直接把人拉了上去。
顾清衍皱眉,发现船员们的神色都不对劲,几个人刚上来,船长就下令开船,连补给的东西都还没运上来。
等商船远离码头,奚同贵才松了口气。
关毅满脸不忿:“到底怎么了?”
“同贵做事情向来妥帖,他催着我们出发,肯定有他的缘由。”范丘开口道,眼睛却也看向奚同贵,希望他解释。
奚同贵低声道:“我也是方才知道,梁溪城内有许多人都生病了。”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神色大变。
古代人最怕的就是瘟疫,一旦传播开来死伤无数,并且没有有效的防疫治疗手段。
顾清衍也被这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夏柳。
两人都想到了方才的同僚。
“严重吗,可传开了?”顾清衍开口问,“为何码头上依旧热闹?看起来不像是有疫病传播。”
奚同贵低声道:“梁溪知府怕疫病传播,将患病的人圈了起来,不许人随意离开,暂时应该还未传开来。”
关毅范丘明显放松下来。
前者还说:“梁溪知府真是英明,没传开来就好,咱们快些走,走得越远越好。”
顾清衍却没那么轻松。
明面上没传开来,可奚同贵这样路过的商人都知道了,可见消息没瞒住。
为什么会瞒不住,是有患病的人藏了起来,还是实际上已经蔓延?
奚同贵见他们没闹,安抚道:“咱们没进城,应该是安全的,船上还有常备的药,待会儿我让书童多熬一些,大家都喝一点。”
闹了这事儿,大家都没心思玩耍,只盼着早些离开梁溪府。
回到屋中,顾清衍便担心的问:“那位大哥不会有事吧?”
“习武之人身强体壮,他带着任务,肯定没进梁溪城,应该比我们更安全。”夏柳分析道。
顾清衍点了点头,这才安心一些。
一会儿,奚同贵果然派书童送来熬好的药,苦得让人皱眉头,有没有效果另说。
商船原本计划在梁溪码头补给,现在急匆匆的离开,补给也没上船。
船上的粮食足够,但新鲜的瓜果蔬菜却不够了,第二天早晨就只剩下咸菜和鱼干。
章念昨天买的蔬果都派上了用场,顾清衍眼前的饭桌上还有一道菜。
多出来的那些都分给了厨房,但显然,一篮子菜不够一船人吃。
关毅忍不住又抱怨起来:“这让人怎么吃,看着就倒胃口。”
奚同贵没搭理他,跟小命比起来,不能吃新鲜蔬果算得了什么。
关毅多说了几句,奚同贵直接问:“你要这般不满不如现在就下去,要不要下,你做个决定,要下我这就让人靠岸。”
被当面怼回去,关毅黑了脸,却也不敢真的下去,只能重重甩上门。
顾清衍向来不参与他们兄弟的争端,站在码头瞭望梁溪方向。
若瘟疫是真的,还不知道梁溪要如何度过。
他忽然想,如果他能进城,在梁溪药店医馆签到的话,系统会不会爆出治疗瘟疫的药物?
但此刻也只是想想,毕竟他不可能为了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以身试险。
“停下。”
号角声传来,船家脸色大变。
等走上船头远眺后,神情更是慌张:“是临时关卡,糟了,肯定是梁溪府的事情传开了。”
这次连奚同贵也慌张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能不能送一些银子,请他们行一个方便?”
船长只能说:“我去试试。”
带回来的却是坏消息:“关卡不肯放行,说但凡在梁溪府码头停留过的商船,都需要再次等待三日,三日后船上无人生病才能离开。”
“你傻啊,干什么说我们在梁溪下船了,直接说我们没停留不就好了。”关毅怒道。
范丘也慌张道:“是啊,我们也没停多久,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船长何尝不想,皱眉道:“两位举人老爷,不是我不愿意变通,而是他们手中有梁溪码头的册子,咱们的商船也登记在册,走不得了。”
船上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万分。
顾清衍提醒道:“既然只需要等待三天就能离开,那就等三天,当务之急是先把船只挺好,最好是寻个人少的地方,否则人多了,被感染的可能性更大。”
船家觉得很有道理,见奚同贵也不反对,就照着顾清衍的话做。
夏柳伸手扯了扯顾清衍衣袖。
回到船舱,夏柳低声道:“顾小公子,不如拿出寿国公府的名帖来,请关卡放行。”
顾清衍摇头:“不行。”
“我们暂时是安全的,如果这时候打着寿国公府的名头离开,万一瘟疫扩散,到时候国公府就要承担这份罪名。”
顾清衍一口回绝了。
夏柳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你干什么!”
顾清衍猛地打开门,是关毅和范丘,两人正趴在门口偷听,被章念逮了个正着。
被当场抓住,关毅不但不懊悔,反倒是叫嚣道:“顾举人,你是不是有办法离开这儿,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可不能丢下我们自己跑了。”
顾清衍被气笑了:“关举人与其关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那日在梁溪码头上,就属你走的最远,吃的最多。”
说完碰的一声把门关上,差点撞到关毅门面。
他骂骂咧咧的离开,却又不敢太大声,怕顾清衍真有办法走,到时候不带他。
夏柳皱眉:“顾小公子若是不耐烦,咱们可以单独雇一艘船。”
“不必麻烦了,虽然关毅讨人厌了一些,奚家兄弟做事却妥帖,奚家的船也不错。”
顾清衍摸了摸章念脑袋:“干得好。”
章念低声道:“他们俩还举人呢,跟小人似得。”
很快,奚同贵听到了消息,还特意来为表哥道歉。
顾清衍自然不会迁怒,甚至很是同情,奚同贵有这么一个表哥,等抵达京城后烂摊子多的是。
等他一走,夏柳却奇怪的问:“顾小公子,你与奚家人关系很好吗?”
“有什么问题吗?”顾清衍反问。
夏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起来。
“京城也有一个奚家,做着皇商的生意,很有几分富贵,而且是少有的女子当家做主的人家。”
顾清衍点头:“我知道,奚同贵也曾提起过。”
“但顾小公子肯定不知道,奚夫人膝下只有一女,早就放话出来要招婿,让女儿来继承家业。”
顾清衍不太明白夏柳的意思:“这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夏柳压低声音:“但传闻这位奚小姐与侯府公子有私,可侯府的公子,即使是庶出也不可能入赘,所以奚夫人强压着女儿另外选婿。”
“很是闹了几场不愉快,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奚小姐的事情,原本就是入赘,闹成这样哪儿还有好男儿愿意。”
“所以奚夫人不得已而为之,只能从别的地方选女婿。”
顾清衍挑眉,夏柳虽然避重就轻,但一位未婚的姑娘,传出与侯府公子不清不楚,还因此与奚夫人闹得不可开交,想必名声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夏柳对他说这个,这是在担心什么。
“放心,我没有入赘的心思。”顾清衍笑道。
夏柳也跟着笑起来:“小公子文采非凡,自然不会给人当赘婿,是我多虑了。”
顾清衍看了他一眼,心想夏柳到底是真迟钝,还是假迟钝。
裴玄表现的那么明显,夏柳作为信使,居然还不知道?
原以为只要等上三天,确定船上的人没有生病,他们就能顺利离开。
哪知道第二天早上,外头就闹哄哄的。
章念出去一打听,回来时脸色惨白:“顾大哥,夏师傅,他们说有一位船员发病了。”
“什么?”顾清衍一惊。
“我出去看看。”夏柳开口道。
顾清衍拉住他:“等等,带上这个。”
他拿出自制口罩来,这还是当时参加乡试觉得有用,后续缝制好备用的。
口罩夹层里能放药物,顾清衍想了想,将系统给的药丸子塞进去。
虽说不对症,但总比没有好。
全副武装后,顾清衍才跟着一起出门。
章念跟夏柳都不赞同:“我们出门打听就好,你在屋里头待着更加安全。”
顾清衍摇头:“一起去,都在一艘船上,现在也没什么安全不安全。”
等弄清楚生病的人是谁,顾清衍脸色更加凝重。
生病的船员负责厨房,如果他生病了,很可能船上其他人也都已经感染。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关毅更是声嘶力竭的嘶吼:“赶紧把他丢下船,让他乱跑感染了疫病,这下可要害死我了。”
范丘也帮腔:“赶紧动手啊。”
奚同贵兄弟俩脸色阴沉,抿嘴不语。
船长却不同意:“这是我本家兄弟,是我带出来干活儿的,人还没死,怎么能丢下去。”
“他不死就是大家一起死,你们想跟他一起死吗?”关毅怒吼道。
船长只看想真正做主的奚同贵。
奚同贵为难的皱眉,心底也是没底,留一个生病的人在船上,显然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但他毕竟是个热闹仗义的脾气,要让他直接把人丢下运河淹死,也是做不到。
“不如找个单独的房间,让他在里头养病,若是能好起来皆大欢喜,若是……”奚同舟提议。
顾清衍上前:“我略懂一些医术,不如先让我看看?”
奚同贵犹豫道:“此人可能得了疫病,不怕别的,就怕传染给别人。”
“通常疫病都是以口鼻相传,我带着口罩,不会感染。”顾清衍坚持道。
他总得弄清楚这次的疫病是什么,才能对症下药,否则等传播开来就迟了。
奚同贵想了想,还是让开身,露出后头的船舱。
顾清衍说着,走进门给那人把脉。
与他们住的宽敞又通风的船舱不同,船员们通常是七八人一间房,睡的是大通铺,空气也很污浊。
因为发现船员生病,其他人都跑了出去,只剩下病人一个。
顾清衍一上手就皱眉,等拉开病人衣襟,果然看到大片大片的红色小丘疹,有些已经变成水泡破裂。
乍一看,宛如一颗颗杨梅。
“就是杨梅疮,我看到了。”门口一人喊道。
奚同贵着急起来:“清衍,你快出来吧,万一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
顾清衍放下手指。
“外表看起来像是烂喉痧,也就是你们说的杨梅疮,但他的脉象却不太像。”
奚同贵捂着口鼻:“什么意思,难道不是疫病?”
顾清衍又是摇头。
关毅急吼吼骂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是听我的赶紧把人丢下去,不然大家都要遭殃。”
船长狠狠瞪了他一眼,生病的是他亲侄子。
顾清衍分析道:“如果是烂喉痧,只要通过飞沫传播,也就是口水,唾沫,大家像我一样带上口罩,把口鼻捂住,被传染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纷纷拎起衣角,捂住鼻子。
不管有没有用,心理作用是有了,好歹安心些。
“顾举人,他还有救吗?”船长关心道。
顾清衍也拿不准,他总觉得这疫病很奇怪,不像是真正的烂喉痧。
烂喉痧是一种呼吸道传染病,传播速度快,传染性强,如果真的是烂喉痧——
顾清衍开口:“跟他同一个船舱的人呢,我需要检查一下。”
“我没生病。”人群中有人喊道。
不需要顾清衍特意去找,周围的船员纷纷避开,将跟病人同一个船舱的人露出来。
“别害怕,我只是检查一下,若是没生病最好,生病了还未发病,现在治疗的效果也会比发病后更好一些。”
在顾清衍柔声安抚下,船员们这才镇定下来,排队上前伸出手把脉。
把脉的当头,关毅不停在奚同贵耳边说:“表弟,咱们的命比那些卖力气的贵重多了,还是赶紧把人丢下去吧。”
“万一咱们染上了疫病,错过此次会试事小,丢了性命事大。”
“有什么比犯病的人丢下船更安全,昨天我就瞧见了,不单单我们船有人染病,别的也有,都是直接扔到水里头。”
奚同贵被他念叨的心烦,低吼道:“闭嘴,我们奚家从来不做谋财害命的事情。”
“你要是良心不安,回头多赔他家里头一些银钱不就成了。”
关毅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继续催促:“得了疫病是他自己倒霉,可他倒霉,不能害得咱们一起倒霉。”
奚同舟提醒:“表兄,别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船上只有他得了病,若其他人也已经得病呢?若是你我也得病呢,难道也都扔下船?”
“那怎么一样。”
关毅不以为然,还说:“我是举人,我的命比他值钱多了。”
奚家兄弟将他往后推,根本不想搭理。
关毅忿忿不平,又对范丘抱怨:“按我的办法做才最好,他们偏偏不听,还有那个顾清衍,一个文人蹭什么能,到时候被感染了瘟疫有他后悔。”
范丘低声道:“关兄,我也觉得你的办法妥当,可他们不听有什么办法。”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蠢蠢欲动。
另一头,顾清衍检查完最后一个人。
奚同贵忙开口问:“怎么样?”
他们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被感染,所以问话的声音都是扯着嗓门。
顾清衍眉头紧拧:“不太好,先找个屋子让他们单独待着,将他们跟其他人隔离。”
“船上还有哪些药材,我先开药方,若是少了还得想办法采买。”
一听这话,被检查的船员们都摇摇欲坠,心知自己八成也得病了。
船长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不剩多少了,原本也是要在梁溪补给,谁知道……”
补给没上,却有人染上了疫病。
顾清衍起身,先清洗了双手,换了衣裳和口罩才开始写药方,他在治疗烂喉痧药方的基础上,多加了一味驱虫药。
“这是给发病后的人喝,这是给没生病的人喝。”顾清衍叮嘱。
船家连忙去了。
奚家兄弟跟了过来,见状惴惴不安:“这病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清衍,可能治好?”
顾清衍摇了摇头:“没什么把握,脉象跟普通的烂喉痧不同。”
急性传染病已经很可怕,更可怕的是,这次传染病非典型。
奚家兄弟顿时失望,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人一走,顾清衍就看向夏柳:“夏柳,你可能给裴大哥传信?”
夏柳皱眉:“若是在岸上,倒是有办法,可现在咱们在船上,想要将信送出去难上加难。”
又问:“顾小公子若是担心,我们先用名帖上岸,先不往京城去就是,不会牵扯到寿国公府。”
顾清衍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他示意章念关门。
等确定四下无人,顾清衍才说道:“方才我给那几人把脉,发现他们的症状似曾相识。”
“当初在陵川县深山里头,太平教邪教徒控制了很多人,当时那些人的脉象,与方才患病者的脉象有几分相似。”
夏柳神色一变。
“太平教蛰伏不出,偶有踪迹也都在深山老林,而且裴大人亲自带人清扫了青州府,按理来说他们不该如此放肆。”
“顾小公子,你可有把握?”
顾清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完全一样,但确实是有相似之处。”
“那时候在深山中,许多少年少女暴毙而亡,我曾给他们看过病,他们的脉象很古怪。”
“方才那病人明面上看,确实是烂喉痧之症,身上的杨梅疮很典型,可脉象却也有古怪。”
夏柳拧紧眉头:“难道是太平教在梁溪府下毒,所以才害了这么多人?”
“不对,毒药不可能人传人。”顾清衍反对。
夏柳想不通,但也知道事关太平教的话,那就不仅仅是疫病问题。
很快,他还是选择相信顾清衍。
裴大人曾说过,顾清衍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且运气极好,他觉得不对劲,那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无论如何,我会先想办法通知大人。”夏柳道。
顾清衍点了点头,但也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他们船上有了病人,越发被动。
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当船上有病人的消息传出去,官府直接要求他们将船只退回去,往梁溪码头停靠,若是不遵,直接派船来拖。
关毅更是骂声连连:“我就说得把人丢下船,现在可好,大家都要倒霉。”
一时间船上其他人的心思也动摇起来。
奚同贵一次次来问:“清衍,那几人真的还有救吗,除了第一天发病的,其余人也开始发病,身上都长出杨梅疮来,很是可怕。”
“你们把口罩戴好,不要靠近,饭菜都放在门口。”顾清衍叮嘱。
即使如此,奚同贵也不安心。
同时还很担心顾清衍的安危,一次次催他:“要不还是算了吧,生死有命,若是为了他们几个害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顾清衍充耳不闻。
他不停的调整药方,同时开始施针,那几个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住。
一天下来,顾清衍发现了异常。
第94章 暗线 暗线
手腕上的桃木手串微微发烫。
一开始, 顾清衍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太过于忙碌,精神高度紧张产生了幻觉。
但很快, 他就意识到桃木手串真的在发烫。
越是靠近病人, 手串发烫的感觉越是明显。
顾清衍压下心底诧异,继续给病人用针。
“啊——”病人发出痛呼, 比起之前多了几分生气。
他知道自己若不能快些好起来, 最后逃不过一死, 挣扎着问:“顾举人,我还能好起来吗,我一定会好起来的是吗?”
顾清衍落下银针, 口中安抚:“只要你好好服药, 一定能活下来。”
“多谢顾举人……”他挣扎着想下地磕头。
顾清衍按住病人:“别动, 待会儿银针歪了。”
在他背后, 顾清衍取下手串, 顺着银针往下按压。
“啊——”病人痛呼出声,与方才的呻吟不同,这次痛得撕心裂肺, 若不是顾清衍眼疾手快按住, 他整个人都会跳起来。
“怎么了?”
病人死死抓住枕头,咬牙喊道:“没, 没事,就是忽然好痛。”
“顾举人, 我能熬得住,继续。”活命的欲望超过了所有。
顾清衍目光落到桃木手串上,游走了一圈,手串的色泽似乎变得更加莹润。
他蓦的想到一样东西。
千年桃木笛, 太平教在青州府围攻裴玄那次,曾用桃木笛驱使蛊虫围攻。
若此事与太平教有关,或许并不单单是疫病,其中有别的东西在作祟。
“顾举人?”身后没了动静,病人低声问道。
顾清衍回过神来:“要停针半个时辰,若有不舒服就说出来。”
“是,多谢举人。”
病人千恩万谢:“若是这次能活下来,再造之恩,小的定当肝脑涂地。”
顾清衍只说:“用针吃药重要,你活下来的渴望更重要,多想点好的。”
病人顿时红了眼眶,想到家中爹娘,兄弟姐妹,自己甚至还未成亲生子,实在是不想死。
眼泪浸湿枕头,病人发出啜泣的声音。
顾清衍并没有马上离开,看着床上的病人犹豫起来。
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可船上少药,药也不对症,病人虽醒了过来,但情况却不大好。
身上的高热还未褪去,他自己看不到,背上此时满是杨梅疮,布满了整一个后背。
在衣服遮挡的地方,杨梅疮还在继续生长,水泡破裂并未痊愈。
“我给你吹一首曲子,听了心情好,能更快些好起来。”顾清衍开口道。
病人擦了把眼泪鼻涕:“不敢劳烦顾举人,我一个干苦力的,哪能有这个福气。”
“你有。”
顾清衍探入怀中,从系统中取出千年桃木笛。
这根笛子他只试过一次,可那次的后果太严重,差点让身边的人暴毙而亡。
顾清衍那次被吓到,怀疑自己用错了,后续就一直存在系统中不敢再动。
但现在——
目光落到男人一片狼藉的后背上,再不试试,这个人熬不住了。
门外,章念满脸焦急的等待着。
他一次次往门内看,但门关着,伸长脖子也看不到什么。
“顾大哥怎么还不出来,比上次迟了好一会儿了。”
夏柳靠在旁边,因为这个船舱被征用,里面是患病的人,其余船员都离得远远的,关毅几个更是恨不得将人丢下去。
夏柳跟章念倒是不怕,甚至想跟着进屋,但被顾清衍拒绝。
“别担心,有事儿顾小公子会喊我们。”夏柳安慰。
这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一道笛声。
夏柳眉头一皱:“怎么会有笛声?”
“顾小公子,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大声问道。
笛声顿住:“没事。”
夏柳这才放心,虽然不理解顾清衍进屋治病,为什么好好的开始吹笛子。
以前也没发现顾小公子有吹笛子的喜好。
“夏师傅,我肚子疼。”章念脸色惨白的开口。
夏柳一看忙道:“那你快去,要我陪你吗?”
“不用,你看着门,我上个茅房一会儿就回来。”章念捂着肚子,急色匆匆的往另一头跑。
夏柳看着他的背影,不免有些担心。
顾清安吹完了一首安神曲,吹奏过程中他一直紧盯着病人的反应,打算一有不对就立刻停下来。
幸好,病人的情况比他预计的更好。
随着曲子悠扬,一直受疫病之苦的病人脸色舒缓下来,竟然慢慢的睡着了。
一首曲子结束,病人发出均匀的小呼噜声。
顾清衍挑眉,若有所思的看向手中桃木笛和桃木手串。
桃木辟邪,难道此次梁溪府瘟疫,真的跟邪教有关?
他拧起眉头,却又理不清思绪。
太平教再癫狂变态,散播瘟疫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邪教徒不该传播洗脑,以此来获得财富和权利?
“去看看另外几个病人。”顾清衍走出房门。
一看,只有夏柳在:“阿念呢?”
“忽然肚子痛,去茅房了。”夏柳解释。
顾清衍眉头一皱,有些担心,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前头一阵骚乱。
“过去看看。”顾清衍三两步过去。
瞧见他过来,那边的船员飞快退开,避如蛇蝎。
船长胆大一些,捂着口鼻哆嗦着说:“顾举人,你这位书童也发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
顾清衍心底咯噔一下。
章念整个人趴在地上,脸上赫然出现了一片丘疹,密密麻麻的疹子看得人心底发毛,跟船舱里那病人很相似。
“怎么会这样。”
顾清衍拧紧眉头,昨天他刚给章念夏柳把过脉,当时脉象平稳,不像是感染者。
当时还特意熬了药喝下去防范,章念早晨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发病。
难道是他吹了笛子?
“先把人抱回去。”夏柳上前一步,抢在顾清衍之前将人抱住。
哪知道三人还未往上走,就被人拦住。
关毅躲在远处,朝着他们叫骂:“他都发病了,不能上来,万一传给我们怎么办?”
奚同贵黑了脸:“清衍懂医术,要不是他船上早就死人了,快让开。”
“我看他就懂个皮毛,赤脚大夫压根没法子治病,你们可想好了,万一把人放上来瘟疫传开,大家都得死。”
“那是姓顾的书童,书童病了,姓顾的指不定也被感染,既然他说自己能治病,就让他在下头给人看病,好了再上来也不迟。”
关毅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们都想死吗?”
范丘也不再沉默,开口道:“奚兄,我们也不是要赶他下船,可染了病的人就应该隔离,万一传开来谁来负责?”
夏柳脸色一沉,一脚踹翻拦路小厮:“我看谁拦得住。”
一时剑拔弩张。
顾清衍皱眉,眼睛扫过在场的人,发现大部分船员脸上也是害怕畏惧,远远的不敢靠近。
谁都怕感染上疫病。
“夏柳,我们下去。”
“下面还有空的船舱,先把阿念放下,等我检查完再说。”
夏柳冰冷的眼神剐过关范两人,转身就走。
“还愣着做什么,把楼梯口堵住,不能让他们上来。”关毅喊道。
范丘也劝道:“你们也看到了,顾清衍那书童都犯病了,可见瘟疫已经传开了。肯定是他们跟病人接触的多,所以才被传染。”
“奚兄,我知道你心善,不肯将未死之人丢下船,可其他人的性命也命,先把楼梯口堵住不让他们上来才是上上之策。”
奚同贵脸色冰冷:“接二连三有人发病,谁能确定我们之中无人生病?”
因为没发病的都逃到了甲板上,船舱下头空空荡荡,房间多的是。
夏柳把人放下,脸上也是担心:“顾小公子,不如我们还是尽快下船。”
“先等等。”
顾清衍按住章念的脉象,这一看又是皱眉。
他检查着章念的身体,确实是忽然之间长出许多小丘疹,可与之前那几个病人又有不同。
“不太对。”顾清衍拧眉。
夏柳疑惑的问:“哪儿不对?”
“阿念不像是得了疫病。”顾清衍想了想,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
一根银针落下去,微微晃动,失去意识的章念缓缓醒了过来。
“我怎么了?”章念声音低哑的问。
夏柳见他醒来,松了口气:“你忽然晕过去了,身上还长了疹子。”
章念脸色大变,连声喊道:“我也得了疫病,顾大哥,夏师傅,你们快出去,别管我了,夏师傅你快带顾大哥离开这里。”
“慌什么!”顾清衍一声厉喝。
他难得这般疾言厉色,以至于章念不敢再说。
顾清衍收起银针:“下床走几步。”
章念乖乖听话走了几步,走完才惊觉:“哎,我怎么不觉得难受?”
夏柳也察觉到不对劲:“那几个人犯病后,都是高热畏寒,难以吞咽,身上有杨梅疮,可阿念除了长出疹子,并无其他症状。”
顾清衍点头:“烂喉痧通常是因为时令不正,寒暖失调,趁着人体脆弱之际,从口鼻入,侵犯肺胃,使得人体内正邪相争,导致高热犯病。”
“我们三人身体一直很好,且都带着口罩,按理来说是最不容易感染的人。”
章念有些懊恼:“肯定是我太不小心,自己得病倒也罢了,还拖累了顾大哥。”
顾清衍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章念顿时不敢吱声。
顾清衍又说道:“病了就治好,说什么丧气话,再敢胡说八道扇你嘴巴子。”
章念捂住嘴,眼底却满是暖意。
他知道,顾大哥这番话的意思是,即使他真的染上了疫病,也绝不会放弃他。
“我再检查一下。”
顾清衍示意章念躺下,脱下外裳。
果然,除了脸颊脖子那一片疹子外,章念身上已经冒出疹子来,但与那几人不同,他身上的疹子虽然密集,但并未破烂。
夏柳疑惑:“是不是因为刚发病?”
“不对,阿念也没有发热。”
顾清衍想到什么:“张嘴。”
章念立刻张大嘴。
检查过后,顾清衍悬着的人放下一些:“喉咙也没有红肿,更没有糜烂白腐的征兆。”
“那是什么意思,阿念没染上疫病?可他身上确实长了好多疹子。”夏柳说道。
顾清衍也百思不得其解,再看章念,他自己都是迷迷糊糊的,压根不知道为什么。
章念抿了抿嘴角,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顾大哥,我是男人,长疹子不怕什么,现在也没发热没昏迷,能自己照顾自己,你们还是赶紧上去吧。”
顾清衍拍了他一下,示意继续闭嘴。
夏柳笑了一声:“我们倒是想上去,可惜路都被堵死,上头那几个胆小鬼怕的要死。”
“什么,他们竟敢如此,奚家不管吗?”章念脸黑了。
夏柳淡淡道:“奚家兄弟心底肯定也担心,只是碍于面子罢了。”
顾清衍没纠结这个,忽然褪下手腕上的珠串,套在了章念手腕上。
“顾大哥?”章念不明所以。
顾清衍没解释,只是说:“桃木辟邪,你带着正好。”
“可是……”章念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顾清衍打断他的话:“没有可是,带着。”
“夏柳,麻烦你看着他一些,我有个想法要试试。”
顾清衍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夏柳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章念忙道:“夏师傅,你不怕被传染吗,还是离我远一些。”
“咱们这几日同吃同住的,要传染早就传染了,怕什么。”夏柳笑道,“再说了,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好,当初在广州办差,那边毒瘴横生,我不也没事。”
章念还是担心,怪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他下意识的握紧那串桃木珠子,心底这才安心不少。
夏柳拍了拍被子,笑着说:“别怕,我已经将信送出去,要不了多久就有救兵,到时候咱们踩着那些家伙的脸面上岸。”
顾清衍已经到了隔壁病房,床上,方才的病人脸色红润不少。
拉开被子,露出来的身体上,杨梅疮果然也好了些许。
“真的有用。”
顾清衍松了口气,心底又紧张起来,如果真的有人动手脚,不惜在梁溪投放瘟疫,那背后肯定所图不小。
捏了捏眉心,他意识到,自己又遇上了一桩难事儿。
摩挲着千年桃木笛,顾清衍眼神莫测,再一次举起笛子凑在唇边。
夜半时分,顾清衍处理完那几个病人,回到屋中。
“阿念怎么样?”他开口问。
夏柳指了指床上的人:“方才有些不舒服,但没发热,也没呕吐,身上的疹子还退下去了些。”
“你说得对,阿念应该没被传染,看着更像是风疹,要不了几天就能痊愈。”
顾清衍点了点头,检查了一番果然如此。
他目光落到章念的手腕上,带着桃木手串的这一只手背上,红疹子几乎已经消失了。
果然没错。
顾清衍抬头看向夏柳:“夏柳大哥,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夏柳忙道:“顾小公子尽管吩咐。”
顾清衍拉过他低语起来。
官府设置关卡,直接将人拦在梁溪之内,反应之迅速倒像是早有准备。
被困在梁溪的百姓人心惶惶,城中患病无数,每天都有人死去。
梁溪知府满头官司,却又无可奈何,大夫派出去,那么多医药用下去,效果微乎其微。
京城也正因为梁溪的事情吵得天翻地覆,好好的出现瘟疫,而且还是在梁溪这样水运重地,很容易扩散开来。
朝堂上相互攻讦,推卸责任,谁都知道突发瘟疫,十死九伤,是个要命的差事。
“臣裴玄愿意前往梁溪,平定瘟疫。”
裴玄忽然出列,使得闹闹哄哄的朝堂为之一静。
朝臣们的目光都落到这位世子爷身上,但凡有些门路的,都知道世子爷的身份,以他如今的地位,完全可以不必冒险。
因此,不少人也露出佩服。
皇帝眉头微拧:“太子,你可有异议?”
太子殿下出列,先看了眼裴玄,见他目光坚定,便说道:“裴大人愿意前往梁溪,是梁溪百姓的福气,以他之能,定能让瘟疫退散,拯救无数百姓性命。”
这话让朝臣们脸色更加古怪。
心想太子这般说法,倒像是迫不及待要把亲弟弟推入火坑,死在瘟疫中就不能产生威胁。
皇帝神色平静,听了这话微微点头,又问了一句:“裴玄,你可有把握?”
“没有。”裴玄坦然道。
不等皇帝皱眉,他紧接着说:“但微臣一定会竭尽所能,让梁溪瘟疫早日退散。”
“寿国公,你可同意?”皇帝又问。
几次三番,甚至让有些朝臣会错意,认定皇帝舍不得亲儿子冒险。
寿国公在朝堂上,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严肃模样。
即使被点名询问,他也依旧是慢慢悠悠开口:“既然他自己想去,老臣没有意见。”
皇帝眉头一蹙。
这时候有人跳出来:“梁溪瘟疫尚且不知道真假,也许并不是很严重,何须让裴世子特意走一遭,裴世子是寿国公府唯一的子嗣,若有万一……”
哪知裴玄看他,冷声反问:“那你去。”
官员脸色讪讪:“裴世子鸿运齐天,以往再苦再难的差事都能圆满完成,是下官唐突了。”
皇帝有了决定:“既如此,裴玄,朕令你即刻出发,尽快解决梁溪一事。”
“微臣遵命。”
下了朝,裴玄脚步飞快往外走。
寿国公三两步追上来,连声喊道:“臭小子,跑那么快做什么,停下。”
“陛下让我即刻出发。”裴玄回答。
寿国公没好气的说:“让你即刻出发,不是让你现在就走,太医得带,药材也得带,要不然你光着身子去有什么用,是你的血你的肉能治病吗?”
裴玄抿着嘴角,下巴都绷紧了。
寿国公拧起眉头,拽着他上了车:“说吧,为什么掺和这件事,以往这样的事情你都不愿意参与。”
“清衍很可能滞留在梁溪。”
裴玄开口:“以乡试发榜的时间推断,他若是坐船,很可能在这段时间路过梁溪,万一滞留在内,我怕他担惊受怕。”
“我就知道。”
寿国公受不了的捂住额头,捏了捏眉心,又说:“梁溪瘟疫,只怕有些问题。”
裴玄抬头看他。
寿国公脸色沉凝:“家中的桃木快枯萎了。”
裴玄拧起眉头,不知道这话的意思。
寿国公淡淡道:“咱家那颗桃木,当年就是从梁溪迁移而来,一晃眼,这都百年了。”
“梁溪?”裴玄面露诧异,“不该是青州吗?”
“您这话有何用意,梁溪瘟疫,莫非跟桃树有关,这其中能有什么关联?”
寿国公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小玄玄,外公知道你不信神魔,可这世间总有凡人无法匹敌的存在。”
“凡人的妄念,有时候比真正的魔鬼还要可怕。”
“我是不赞同你在这时候离开京城的,但既然你非得去,那就好好保重。”
裴玄拧起眉头来。
一直到整装待发,离开京城时,他紧拧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开。
寿国公意有所指的话,总让裴玄有不妙的预感。
但他更加担心顾清衍的下落处境,带着人一路快马加鞭。
原以为等到了梁溪府,他才能确定顾清衍在不在,有没有被滞留,谁知刚离开京城三日,便遇上了派出去追夏柳的人。
“世子爷。”下属也惊讶的很。
裴玄拧眉:“可追上了?他们在哪里?”
下属忙禀告:“属下紧赶慢赶,最后只在梁溪码头追上顾小公子与夏柳,夏柳已经把信送到小公子手中。”
他取出那封信:“但小公子说他并未打开,还让属下告诉世子他一切都好。”
裴玄脸色愈发沉凝:“梁溪码头,那是几日前?他们可顺利离开了?”
下属摇头:“属下不知。”
“属下走的是旱路,差点在驿站被拦下,因有国公府的牌子才被放行。”
“不过属下听说,当日梁溪府就封城了,连水路都被拦截,顾小公子只怕也被滞留梁溪。”
裴玄越发担心。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按照时间推测,顾清衍滞留的可能性极大。
顾不得停留,裴玄下令继续出发,日夜兼程赶往梁溪。
路上,他抽出那封信。
仔细一看便皱眉,信封重新黏贴起来,但依旧看得出拆封过。
裴玄打开信封,等看到信中内容后,脸色变得漆黑。
“混蛋。”咬牙切齿的声音,如果那家伙在跟前,裴玄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偏偏他居然奈何不了那家伙。
一想到顾清衍看到了这封信,看完后会有什么反应,会如何想他,裴玄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得尽快赶到梁溪,找到顾清衍,跟他解释清楚。
这信中的污言秽语,绝不是他的本意,他从未想过将人囚禁起来日日……
裴玄深吸一口气,将心底复杂压下。
另一头,梁溪府早已戒严,许进不许出,城内的瘟疫却并未转好,反而愈发严重。
城外,夏柳犹豫万分:“顾小公子,您真的要进城吗?”
回答他的是顾清衍坚定的眼神。
第95章 桃树 桃树
曾经热闹的梁溪码头, 现在只有稀稀拉拉的行人,都是愁眉苦脸,店家大门紧闭, 显得分外的孤寂冰冷。
夏柳十分为难, 他受命前来,为的是保护顾清衍安慰。
如今梁溪城内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早知顾清衍下船不是为了逃命, 而是为了进城, 夏柳怎么都不会答应。
“顾小公子,瘟疫不认人,我知道你会一些医术, 可事有万一, 若您有个三长两短, 属下不好跟裴大人交代。”
夏柳拦住去路:“小公子, 还请不要为难我。”
顾清衍知道他的担心, 但还是坚持:“我有必须要进入梁溪府的理由。”
夏柳眉头打结。
“若一定要进,还请小公子允许我随行保护。”他开口道。
顾清衍还是摇头:“你回去照顾阿念,我去去就回, 不会有任何危险。”
怕夏柳不相信, 他又强调:“我身上有许多护身的良药,你放心。”
夏柳怎么可能放心:“阿念在船上, 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可梁溪府……”
“夏柳——”
夏柳抬头, 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瘫软下来。
顾清衍将人拖到小船上,用力一推,他用的药量少, 一会儿夏柳就能醒来。
做完这些,顾清衍头也不回的朝着梁溪府去。
“站住。”梁溪府城门紧闭。
“府内有疫病传播,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顾清衍抬头,见看守城门的侍卫都带着厚重面罩,梁溪知府看来并未闲着,早已开始防治。
“两位大哥,我有亲人在城内,实在是担心他们安危,还请通融通融。”
说着塞过去一小块银子。
侍卫收下银子,对视一眼,直接放他通行。
等人走了却聊起来:“这当头人人都想跑,居然还有人自投罗网,真是个不怕死的。”
“瞧着还那么年轻,这要是染上瘟疫死了多可惜。”
“哎,要不是身上背着公差,我也想跑。”
“反正上头只说不许出,没说不许进,他自己要找死咱们也管不着。”
顾清衍踏上梁溪府的那一刻,系统地图属于梁溪的那一块区域亮了起来。
果然如此。
在此之前,商船每次在码头停靠时,顾清衍都尝试下船,试图点亮一路的城市地图。
但可惜的是,踏上码头后只能点亮码头区域。
真正进入府城后,他才能点亮府城的地图,这应该是系统故意设置的门槛。
【您在梁溪府城门签到成功,获得梁溪小宅院一套。】
城门签到爆的已经是房产。
顾清衍没细看,打开地图查看起来。
他心底怀疑梁溪府的瘟疫是因为太平教而生,自然要找到太平教的窝点,最好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先找到人,然后用寿国公府的名帖拜访当地知府,通过官府的力量将太平教一网打尽。
免得他们继续祸害老百姓。
“他们会藏在哪里?”
顾清衍拧起眉头,他只能不停点击地图上的签到点,以他们签到需要花费的积分,来判断这个点的特殊性。
【您在梁溪府衙门签到成功,获得梁溪府志一本。】
不是官府。
顾清衍松了口气,这至少证明梁溪知府并未与太平教勾结。
他立刻转身继续寻找。
【您在梁溪府老匠坊签到成功,获得竹刻技能。】
也不是,但能获得新技能也不错,顾清衍看了看,这应该是木匠基础上,细化分支的一种技能,是刷积分的好技能。
【您在梁溪府江南韵签到成功,获得溪绣技能。】
【您在梁溪府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元宝一箱。】
【您在梁溪府神农坊签到成功,获得时疫药材一箱。】
时疫药材?
这倒是能立刻派上用场,顾清衍打开系统一看,箱子里出现的药材都是他熟悉的,凑出来的药方跟他开给病人的差不离。
看来他开的药方也对症,只是……
【您在梁溪府药店签到成功,获得时疫药材一箱。】
【您在梁溪府四宝斋签到成功,获得避疫金玉香囊一个。】
【您在梁溪府莫斋堂签到成功,获得药墨一块。】
顾清衍拧起眉头来,因为梁溪府现状的特殊性,大部分签到出的东西都跟治病救人有关。
他将金玉香囊挂在腰上,拨弄了一下,却又连连叹气。
药材装了一系统,可太平教下落一无所知。
蓦的,顾清衍的目光看向系统地图另一块。
那是进入城门后,顾清衍就被警告不要靠近的区域,梁溪府瘟疫发源地,如今已经被封控起来,据说里面都是重病的人,每天都有人死去。
顾清衍替换了一个口罩,决定冒险一试。
夏柳在船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是崩溃的。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直接放倒,再次醒来顾清衍已经没了踪影。
夏柳一下子就慌了,要是顾清衍出点什么事情,别说没法跟裴世子交代,就是他心底也过不去。
“早知如此,就算牵连到寿国公府,我也该早早带着顾小公子下船。”
夏柳心底懊恼,等他飞快来到城门口,果然从守城侍卫口中得到消息。
半个时辰前,顾清衍就已经进城了。
侍卫奇怪的打量他:“怎么,你也要进城找死?”
夏柳拧眉,正打算进去找找,忽然听见远处的马蹄声。
他眉头微动,转身便瞧见熟悉的身影。
“大人。”夏柳连忙上前,低头行礼。
看到他的身影,裴玄心底一沉:“你为何在此,他人呢?”
夏柳难以启齿,低头禀告:“我们在梁溪府码头停靠,出发后被拦截,不得不退回梁溪,船上有人得了疫病,小公子会医术,便出手诊治。”
“后来阿念也发病了,小公子检查后,说此次瘟疫很是古怪,他……”
裴玄眉头越皱越紧:“他怎么了?”
“他进城查看去了。”夏柳不敢抬头。
裴玄脸色阴沉。
原以为顾清衍被拦下,隔离在船上已经是最坏的情况,哪知道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梁溪府内瘟疫蔓延,他也敢进!
夏柳连声道:“是属下没看好顾小公子,请大人惩罚。”
他并未提到自己被迷晕的事情。
“起来。”
裴玄冷声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多说无益。”
“进城。”他下令道。
跟随而来的下属面面相觑,更有太医进言:“裴世子,不如先由我等进城查看,等弄清楚情况,找出防治办法后,您再随后进城。”
毕竟这一位身份特殊,瘟疫可不会看人身份,若是裴玄进城染上病,因此死去,他们就算活下来,那也是无功有过。
裴玄冷声道:“我亲自进城,才能安抚梁溪百姓,不必多说,立刻进城。”
众人不敢再劝。
城门侍卫已经察觉来人身份,等裴玄亮出令牌,立刻哆哆嗦嗦的打开大门。
裴玄带着太医和大量药材,快速进入城中。
夏柳跟随在旁,嘴角紧抿,脸上带着懊丧。
“他何时进的城?”裴玄开口问。
“半个多时辰之前。”夏柳回答。
又懊悔认错:“都怪属下大意,没能拦住小公子,再不济属下也该陪在小公子身边。”
裴玄淡淡道:“清衍平日性情温和,待人接物都和和气气,实则外柔内刚,脾气倔的很。”
“他要做的事情,你拦不住,这件事不怪你。”
听了这话,夏柳微微安心之余,心底却更懊悔了。
他早该想到的。
等进了城,裴玄并未立刻派人寻找,反倒是率人进入府衙。
“大人,不如我先行一步,若能找到小公子最好。”夏柳提议。
裴玄点了点头,却并未再抽调人手。
他心中自然也是万分担心顾清衍安危,可大事当前,解决梁溪的瘟疫才是第一等大事。
“梁溪知府孟川参见裴世子,世子奉命前来支援,救梁溪百姓于水火之中,下官心中感激不尽。”
梁溪知府看到来人,心中也是大喜。
裴玄也不废话:“太医在此,客套话不必多说,先行诊治病着,找到病因,对症下药才是正题。”
“是是是,此次瘟疫来势汹汹,却又十分诡异,下官得到消息后将人封锁在城西,可到底还是没能拦住,不得已才封城自守。”
孟川连声道:“城内大夫也都被遣往城西治病,却都束手无策,太医们医术高超,定能找到办法。”
他已经看到裴玄带来的大夫和药材,心中大喜,眼眶都湿润了,大喊梁溪百姓有救了。
幸好他冒着杀头的风险,第一时间将瘟疫上报,即使最后吃了挂落,至少能救回无数百姓性命。
裴玄下令,又查看孟川这些时候的动作。
朝堂上,不少朝臣都在攻讦孟川不作为,才让瘟疫蔓延,使得梁溪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中。
但细看他布置后,不难发现这位孟知府反应极快,该做的都做了,可惜却没能拦住。
蓦的,裴玄眼神顿住:“第一个发病的,是书生?”
“正是,还是参加此次乡试的书生。”
孟川想起此事也叹气:“此次乡试天热,那考生从贡院出来后就病了,家里只以为是过了暑气,请大夫吃了药就没放在心上,哪知道愈演愈烈,最后一家人都送了性命。”
裴玄敏锐的察觉:“不对,若在贡院中感染,其余考生为何无事?”
孟川也想不通:“下官已经将他附近的考生都找到,数十人中,只有三人得病,其余人确实安然无恙。”
裴玄看不出问题在哪里。
“这个暂且放开,我们先去城西。”
“裴世子,您亲自去?”孟川担忧道。
太医们更是劝道:“世子,您不知医药,何必冒险,由我等前往就足够了。”
裴玄只看了眼孟川:“梁溪封城至今已有七八日,疫病横行,百姓们定然是惊恐万分,由我亲自出面,他们便知道朝廷并未放弃他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孟川立刻懂了。
他后退两步,弯腰深深作揖:“下官替梁溪府百姓,再谢裴世子大恩大德。”
顾清衍进入城西后,见到的便是人间地狱。
梁溪府其他地方,因为患病的人少,大部分百姓闭门不出,但至少看起来还算安宁。
可城西是最先发病的地方,拥挤着无数感染瘟疫的病人,又被完全封锁。
一道道栅栏将城西为了起来,看守的侍卫脸色严峻,手持长矛,远比城门口的看守更加严格,不许任何人进出。
顾清衍不得不想办法翻进去,城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隐约只有病人的呻吟声和哭泣声。
他下意识捂住口鼻,因为空气中有一股让人作呕的臭味。
孟知府怕瘟疫蔓延,要求一旦有人得瘟疫死去,就要旧地焚烧,城西那燃起的黑烟这些日子都没有过停歇。
【您在梁溪府城西大药房签到成功,获得时疫药材一箱。】
顾清衍皱眉。
透过药房大门,他依稀能看到里面躺满了病人,气息奄奄。
偶有一二大夫蒙着口鼻,游走期间,似乎是在给他们救治,但他分明看到其中一位大夫的脸颊上也爬满了红疹子。
“到底藏在哪里。”顾清衍拧紧眉头。
这么多人患病,晚上一刻都会有无数人死去。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继续踩点,但凡是签到消耗积分比较多的地方都不放过。
但无一例外,与在梁溪府其他地方签到出的东西一样,基本都是药材。
甚至连城西的钱庄出的都是药材,可见城西这一块疫病严重性。
顾清衍游走的时候,偶尔看到瘫软在街道上的行人,身上脸上都是破裂的杨梅疮。
情况远比他预料的更加严重。
顾清衍蹲下来把脉。
那人的脉象与船员一模一样,比章念严重许多,相比起来,章念只有烂喉痧的表症,却无实际病症。
“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那人一把拽住顾清衍的手腕祈求。
顾清衍能感受到他活下去的渴望,却只能狠心撇开他的手。
“大家都会好起来。”他这般说。
转身继续踩点,通过系统地图寻找可能的位置。
在他背后,那人眼底的火光慢慢熄灭,再也坚持不住,气息变得越发清淡,靠在门口宛如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见到的病人越多,顾清衍心底越是着急。
黑夜降临,头顶全是乌鸦的叫声,顾清衍走了一日,脚底下都是水泡,这会儿走路都生疼生疼。
他擦了把汗,紧锁的眉头无法展开。
梁溪府不算小,即使是城西这一小块,想要把每个签到点都踩一遍也都需要两三日。
顾清衍已经想办法筛选,可问题是看哪儿都觉得有问题。
捏了捏眉心,顾清衍很是心累。
蓦的,他眼神一动。
没时间一个个踩点,他手中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千年桃木笛出现在手中,顾清衍眯起眼睛来。
如果真的有太平教作祟,把他们那些该死的虫子弄到梁溪城内,才引发这场害人无数的大瘟疫,这根桃木笛才是关键。
“居然把你忘了。”顾清衍拍了拍脑门。
太平教属耗子,他压根找不到,可桃木笛在手中,有的是办法和手段对付蛊虫。
顾清衍当机立断,立刻有了抉择。
他迅速找到一处高楼,在瘟疫前应该是酒楼,此刻却大门敞开,人去楼空。
顾清衍爬到楼顶,将窗户全部打开。
下一刻,他将桃木笛架在唇边。
“呜——”悠扬而沉重的声音从桃木笛中传开。
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梁溪府黑暗的夜,突兀的出现在这座死城之中。
“什么声音?”
医馆内,唯一还未感染疫病的大夫猛然抬头。
这些日子看病治人,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
“好像是笛声,又不像是普通的笛声。”
大夫拧起眉头来,瘟疫当头,怎么还会有人吹笛子玩。
下一刻,他又惊又喜,医馆内气息奄奄的病人们分明好了些许。
尤其是他那位宅厚仁心,冲在瘟疫第一线的师傅,方才他都担心师傅熬不住要去了,这会儿气息变得平稳不少。
大夫立刻将笛声抛之脑后,迅速的关心起病人来。
封锁的栅栏处,此刻已经往内推开一片区域,搭建起临时的帐篷来。
朝廷派遣的太医都带着面纱口罩,开始给病人把脉治病。
裴玄拧紧眉头,神色明灭不定,一双眼睛都注视着城西黑不见底的深处。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夏柳还没回来,那就是没找到顾清衍。
那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裴玄想不通生死关头,即使顾清衍会一些医术,为何一定要进梁溪府冒险。
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他,将他完完整整的带走。
孟川见他脸色沉凝,只以为他担心梁溪百姓,满口称赞,又请裴玄回去休息。
“百姓们都知道陛下派人来救,定会感恩在心,裴大人一路快马加鞭,也该累了,还是快去休息一会儿吧,若您累到了,岂不是下官的不是。”
裴玄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累,正事要紧。”
孟川还要再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笛声。
他顿时笑起来,大声道:“定是百姓们知道朝廷派人来了,知道马上就能得救,所以才有心思吹笛子。”
孟川并未看到,站在他身前的裴玄脸色大变。
随着笛声,裴玄身体微微一晃。
“裴世子。”孟川一把搀扶住,连声道,“您受累了,这儿交给下官就好,您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心想,以前只听说裴世子冷血无情,是陛下的一把好刀,是不近人情的冷面神。
可如今见了真人,孟川只觉得裴玄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人强上太多。
能在梁溪百姓危机关头,不惜性命来救,甚至站在瘟疫门口的,这世上能有几个。
瞧瞧,裴玄武功高强,却都累得左摇右晃,战都站不稳了。
没等孟川感慨,忽然被一把推开。
“裴世子?”孟川疑惑的抬头看去。
下一刻,他大惊失色:“裴世子,你要去哪儿,那儿是疫区,万万不可进啊。”
裴玄却头也不回,迅速消失在小巷中。
孟川脸色惨白,拍着大腿懊恼:“这可如何是好。”
他想不通裴玄为什么忽然进了疫区,还不是在门口看看,而是直接消失了。
这可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万一死在了梁溪府,他的罪过可就太大了。
“大人!”
跟随裴玄而来的下属也大吃一惊,可裴玄走的太快,太突兀,以至于他们都没能跟上。
追上去几步,裴玄已经不见了踪影。
“现在怎么办?”下属们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事情不妙。
裴玄顶着一双猩红的眼睛,脚步飞快,略过地面,径直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片刻,他就到了酒楼之下。
猛地抬头,笛声已经消失了,裴玄闯入屋内,只看到打开的窗户证明曾有人来过。
裴玄浑身戾气,眼神冰冷:“阴沟里的老鼠,我会抓住你,然后将你一寸一寸打碎。”
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裴玄目光如刀锋锋利,扫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仿佛要将暗中的敌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缓步往下,每一步都十足压迫,仿佛踩在对方的心脏上。
蓦的,他的目光盯住一处:“找到你了。”
若裴玄早一些抵达,就能看到他口中的恶臭老鼠,实际上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片刻之前,顾清衍正吹着笛子,企图召唤周围的蛊虫,以此来找到太平教的窝点,将他们一举捣毁。
吹着笛子,顾清衍保持着最高的警惕。
一道声音传来,顾清衍一顿。
嗖的一下,黑影出现在楼中。
顾清衍握紧桃木笛,正要启动技能,却见那人上前一步,直接单膝点地跪了下来。
“属下参见左护法,请护法大人安好。”
顾清衍眉头一跳。
左护法,他看向桃木笛,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对方显然压根不认左护法,只以为他手中的桃木笛误认了。
顾清衍微微一笑:“你来得正好,教主派我前来查看,此次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桃木即将发芽,太平教春日就在眼前。”
顾清衍压根听不懂。
他镇定如常,点头夸道:“做得好,带本座前去看看。”
“是。”下属毫不犹豫的答应。
哪知道下一刻直接翻身下楼,轻功非常,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顾清衍看得目瞪口呆,他还没跟上啊,这可怎么办,是不是要立刻使用技能?
可怀王请上身的技能限制太多,顾清衍怕现在用了,待会儿没得用,到时候玩笑可就大了。
嗖的一声,那人又回来了。
“护法?”
顾清衍忽然捂住嘴,轻咳两声:“本尊前次在青州府受了伤,还未痊愈,不好擅动内力。”
他朝着下属伸出手:“来,你背着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