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再来晚点,我就成教主了 再来晚点,我……
下属整个人都僵住了, 呆愣愣的站在那儿。
顾清衍手指微僵。
难道他露出了破绽,也对,左护法一脸变态样, 指不定对下属苛刻残忍, 绝不会如此和颜悦色。
顾清衍正要收回手指,做出最冷酷的架势, 忽然手头一暖。
下属整个人弯着腰, 虔诚狂热的握住他的手:“这是属下的荣幸。”
说完迅速转身, 将自己的后背呈现给顾清衍,要害脖颈展露无疑,顾清衍只需一伸手, 就能收割这个狂热信徒的性命。
顾清衍轻咳一声, 跳到了下属后背上。
“请护法抓好, 属下这就出发了。”下属小心翼翼的叮嘱。
顾清衍矜持点头, 就近看到他耳根子脖子都红彤彤的, 整个人都在兴奋的颤抖。
心底啧了一声,顾清衍心想,也许他还不太了解太平教, 这教会中的人怎么都有点神经兮兮。
不就是被左护法使唤背人, 居然这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荣耀, 背着的不是人,是神仙。
太平教狂徒身手了得, 即使背上背着一个男人,嗖的一下照旧能飞。
梁溪府的屋顶,在他脚下如同平底,飞的比顾清衍跑的还快。
顾清衍忍不住想, 若是自己有这样的好轻功,脚步飞快,那签到该有多得劲。
指不定一天时间就能走遍梁溪府。
回过神来,顾清衍四顾,他对梁溪府不熟悉,但有系统地图在,能通过定位变化快速判断自己的位置。
很快,顾清衍就意识到不对劲。
“这个方向,是梁溪府府衙?你们把据点设在府衙内了?”
他心底震惊。
因为断路阎罗那一回的事情,顾清衍怕官匪勾结,入城后第一个签到点就是梁溪府衙。
可府衙签到出的奖励,完全跟太平教和瘟疫无关,因此他才认定官府并未参与其中。
当时他判断据点在瘟疫最严重的城西,哪知道太平教狂徒背着他,一路往东走。
狂徒回答:“护法放心,兄弟们谨遵命令,并未潜入府衙。”
顾清衍眯起眼睛,顺着地图往前搜索。
不是府衙,难道是——贡院?
下一刻,怀疑成真。
太平教狂徒轻而易举的越过围墙,直接潜入贡院之内。
与青州府一样,梁溪府贡院占地面积不算小,位置略显偏僻,但因为贡院的特殊性,平日里除了看守的人员,一直人迹罕至。
进入贡院,狂徒弯下腰:“请护法下轿。”
顾清衍嘴角一抽,心想大兄弟你倒是会代入,我说让你背着走,你直接把自己当轿子。
这奴性,真不知道太平教有什么魔力。
跳下后背,顾清衍见他额头有汗,心想轻松虽好,背着一个人走也不容易。
“辛苦了。”
得了这句话,狂徒更加激动,连声道:“不辛苦,能为护法效劳是属下莫大荣幸。”
顾清衍轻咳一声,怕自己忍不住露出破绽。
“带路吧。”
“护法请这边走。”
下属毫不怀疑,领着顾清衍继续往里头走。
顾清衍眯了眯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起来,试图从贡院中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饶过一排排号房,年久失修的号房前不久才被使用过,这会儿看起来还算干净,但每一个都是空着的,没有病人,也没有异样。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公堂。
顾清衍敏锐的察觉有其他气息,公堂内才是太平教老巢,里头怕有不少人。
他眼神微凝,思索着怎么样才能不露出破绽。
“左护法驾到,还不快行礼。”狂徒进门,瞧见兄弟们喝酒吃肉,顿时怒喝。
正在喝酒的其余信徒纷纷起身,二话不说就是跪。
“属下参见左护法。”
顾清衍挑眉,得,不用担心了,狂徒帮他解决了身份问题。
他轻咳一声:“兄弟们辛苦了,此次若能成就大业,你们都当居首功。”
此话一落,在场的信徒都激动万分,纷纷开口:“多谢左护法,为太平教效力是我等本分。”
狂徒冷哼一声,转身却又十分恭顺:“护法,请往这边走。”
顾清衍矜持点头。
继续往里头走,他心中疑惑越来越大,梁溪府内都是瘟疫,这群人却还有心思喝酒吃肉,看起来一个个健康的很,完全不怕瘟疫。
贡院里头到底藏着什么大秘密。
蓦的,他脚步一顿。
窸窣窸窣声音不断,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地下周围爬行,让人头皮发麻。
“护法,怎么了?”狂徒见他停下,忙问道。
顾清衍继续往前走:“没事。”
“护法重伤在身,是属下思虑不周。”狂徒说完,伸手摆出太监的姿势,抬手让顾清衍能够搀扶着走。
顾清衍瞥了他一眼:“本座还没伤到这种程度,继续走。”
狂徒连连应是,继续前行,虫子爬行飞行的声音越发严重。
顾清衍只觉得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瞥了眼身边的人:“你看着很年轻,今年几岁?”
“属下年二十二。”下属回答。
二十二,放到现代还是大学生。
顾清衍不禁问道:“你武艺高强,当初是为何进入太平教的?”
狂徒不禁抬头看他,却见顾清衍眸色淡淡,因带着口罩看不清神情。
只是浑身气度,并不像是传言中那般冷漠残酷。
狂徒低声道:“属下父亲曾是武将,却死在贪官污吏手中,皇帝不仁,朝廷不义,唯有太平可主持公正,。”
顾清衍眉头微皱,竟是这样的身世。
他心底吃惊,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太平教属于邪教,在民间用江湖百姓欺骗愚民,可现在看来,太平教潜伏的比他预计的更深。
不敢问的太细怕露出破绽,顾清衍转而道:“你们都在外面,里头可有人看管?”
“有右护法给的蛊王在,谁敢靠近。”狂徒笑道。
“护法且放心,若有朝廷爪牙发现,便让他们有来无回,死无全尸,正好喂给神树做花肥。”
神树?那又是什么鬼东西?
右护法?
顾清衍皱眉,这些信徒不认识左护法,因为千年桃木笛认错人,可若是这位右护法在,恐怕一眼就知道他是假货。
“他人呢?”顾清衍问。
狂徒忙道:“右护法布置完毕,便让属下看管神树,已经离开梁溪府,说是还有要事要办。”
顾清衍松了口气,不在就好,他这假身份一时半会儿不会暴露。
狂徒又说道:“属下等早就听闻左护法威名,尤其是焚音之能,天下无敌,若能有幸得见,就算立刻赴死也是值了。”
顾清衍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先带路。”
“是。”狂徒见他神色冷淡,不敢继续说。
殊不知顾清衍心底想的事,焚音又是什么鬼,吹笛子吗。
他脑中闪过什么,左护法在山洞中吹笛子,使得少年少女暴毙而亡,在青州府外吹笛子,差点让裴玄暴走。
吹笛就吹笛,还给自己起艺名。
“就在这里。”狂徒停下脚步。
顾清衍抬头,目光僵住。
只见公堂最深处有一座小屋子,此刻已经成了黑色,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乍一看,顾清衍想起洪山书院中,花家长子曾经撞见过的画面。
真恶心,太平教的人怎么就这么喜欢玩虫子。
“蛊王就在屋内,能源源不断催化花肥,供给神树,只需再等半个月,神树便能生根发芽,成为太平教镇教至宝。”
顾清衍满脑袋疑惑,蛊虫可以理解,催生花肥是什么?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果然,狂徒指了指地上的痕迹:“右护法的计划是,用烂喉痧掩盖蛊虫痕迹,以梁溪百姓作为母体,血肉养出来的花肥最好,最能催生神树。”
“外面每死一个人,花肥就会自己回来,成为神树的养料,比起半个月前,神树已经开有发芽的征兆,这次一定能成功。”
顾清衍抿紧嘴角,眼神发冷。
就因为太平教一个玄玄乎乎的神树,就用梁溪府那么多百姓作为饵料,实在是可恨至极。
其他人的性命在他们眼里算得了什么,难道就一文不值!
顾清衍忽然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进去?”
信徒吓了一跳,忙道:“护法,右护法特意叮嘱过,蛊王最忌打扰,虽然我等有教义庇护,但若在此刻闯入,很可能也会被当做花肥。”
顾清衍心底冷笑,这些人压根不把百姓性命放在眼里,自己倒是惜命。
他握紧千年桃木笛,又从系统中取出螭虎印挂在脖子上,以防万一还吞了好几颗放毒防虫防瘟疫的丹药。
当务之急,是直接杀了那蛊王,破坏这场大屠杀。
“护法!”
见他继续往前,狂徒阻拦。
顾清衍撇了他一眼:“让开。”
“可是里头很危险,右护法也有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信徒道。
顾清衍淡淡道:“本座不是任何人,教主特意派我过来,便是知道朝廷已派来钦差,生怕有变,让本座尽快催生离开。”
一听是教主的命令,狂徒果然让开。
“是属下多虑了,但蛊王性情凶悍暴躁,还请左护法小心。”
顾清衍点了点头。
他身上有这么多法宝,许多都是专克蛊虫,不信对付不了一只虫子。
迈出一步,在进入之前,他停下。
“你父母冤死,应用正义公道为他们身后正名,而不是投身恶徒,草菅人命。”
狂徒神色一变,第一次抬头看向顾清衍。
此刻却只看到顾清衍决绝的背影,他拧起眉头来,察觉似乎有哪儿不对劲。
可千年桃木笛在手,此人必定是左护法无疑。
太平教的左护法,居然说什么正义公道?
狂徒神色复杂,一时沉默不语,并未直接转身离开。
顾清衍进入黑色的小屋,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失语,恶心到想转身逃离。
密密麻麻的虫子中,一点荧光闪烁。
那是一只足足有拳头大小的虫子,通体雪白,若不看它那尖锐的口器,居然还有几分可爱。
白虫没有翅膀,却有锋利的前肢,尖锐口器,彰显着它食肉的身份。
不停有虫子从外面钻入,自动飞落到白虫跟前。
在坠落那一刻,黑色的飞虫就会褪去翅膀,宛如从飞虫变成一颗黑豆。
白虫口器刺入,此时的黑虫不会有任何反抗,任由它将自己吸食殆尽,化作红色的粉末。
粉末洒落下来,已经堆积成一层。
而白虫之下,粉末丛中,是一颗莹润到发黑,已经产生裂痕,即将生根发芽的桃核。
顾清衍脸色冰冷,一手握紧千年桃木笛,一手握紧匕首慢慢靠近。
那颗还未发芽的桃核,必然就是狂徒口中太平教的神树。
这些该死的疯子,居然用人来养蛊虫,只为得到让桃核发芽的“花肥”,简直是丧心病狂。
杀了蛊虫,毁了桃核,就能结束这场瘟疫。
蓦的,正在进食的白虫停下,猛然抬头,猩红的眼睛盯住顾清衍。
“铮——”
在顾清衍反应过来之前,数只虫子朝着顾清衍攻击而来,都被匕首击落。
蛊王的敏锐远超过顾清衍预料,在他动手之前,蛊王率先动手,试图将他也变成花肥。
顾清衍意识到不妙,小屋内全是虫子,若是蜂拥而上,他就算三头六臂也不是对手。
手腕一转,顾清衍将千年桃木笛抵在唇边。
一道笛声响起,带着极度的压迫感。
蜂拥而至的蛊虫一顿,僵在了空中!
有用!顾清衍吹得更加使劲,他并没有驱使蛊虫的法子,只靠桃木笛的声音控制。
毫无技巧的声音却裹挟着狂风暴雨的力量,朝着周围的虫子劈头盖脸的砸下去。
门外的狂徒听见动静,不免担心:“护法,您还好吗?”
他并不担心蛊王,反倒是怕左护法太过轻敌,被蛊王伤害。
毕竟在太平教中,他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左右护法不和,经常互相拆台的传闻。
右护法留下的蛊王,不一定会给左护法面子。
顾清衍头也不回的喊道:“没事,离远点。”
“是。”狂徒满脸佩服。
不愧是能做到护法的人,都是如此厉害,连蛊王都能随手拿下。
屋内,顾清衍却有些捉襟见肘。
桃木笛是蛊虫克星石锤,周围的虫子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动弹不得,无法靠近,却也不离开。
顾清衍立刻找到了原因,有翅膀的黑色蛊虫都已经被控制,但那只没翅膀的白色蛊王却并没有。
它正趴在桃核上瞭望,仰着头,很有几分虎视眈眈。
顾清衍脸色一冷,猛地掷出手中匕首。
没有周围蛊虫打扰,匕首冲着蛊王锋利而去,眼看就要将它劈成两半。
“咔嚓——”
顾清衍脸色僵住,匕首没歪,也没有半路脱离落下,正中蛊王。
想象中匕首破开蛊王身体,血液四溅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这把出自系统奖励,伴随着他闯过无数地方的匕首,竟然被空手接白刃,最让顾清衍不敢置信的画面出现了。
蛊王拎着匕首,竟是咔嚓咔嚓急声,将匕首直接咬碎成渣渣,又嫌弃口味不好呸呸呸吐出来。
“这还是虫子吗!”顾清衍忍不住骂了脏话。
驱虫药、迷药、毒药——系统出产的精品都在此刻失去了效果,掉落在蛊王周围。
蛊王甚至这颗尝一尝,那边舔一舔,都嫌弃味道不好踢开。
顾清衍开始怀疑人生,这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口器比硫酸还厉害,难道是什么变异品种?
灵异恐怖的画面,让顾清衍心头发沉,内心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太平教喜欢玩虫子,是用变戏法欺骗信徒的疯子,如今看来他们真有杀手锏。
这样的虫子多培养几只,恐怕连官府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还有那颗古怪的桃核,神树?难道这颗桃核发芽后真的能长出神树?
顾清衍脑中嗡嗡作响:“假的,都是假的,一定是什么障眼法,我不能被洗脑。”
他心定了定,想从白虫身上找到破绽。
蓦的,顾清衍的目光落到桃核上。
无论他丢什么东西过去,蛊王都没有离开桃核,那颗桃核就是蛊王的任务。
顾清衍眼神一动,下一刻便朝着桃核攻击,别的没有,签到系统给的匕首不少。
“嗡——”
一道愤怒的咆哮,顾清衍眼前也是一黑。
蛊王被彻底激怒,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清衍,不停的传递着攻击的信息。
恍惚之间,顾清衍觉得自己能听懂它的声音,它在愤怒,在咆哮,在朝着自己的属臣下令攻击。
但可惜的是,周围的蛊虫都被控制,迟钝毫无反应。
不能离开桃核,下属都不听话,愤怒让蛊王呲牙咧嘴,顾清衍怀疑自己一旦靠近,就会被它锋利的口器撕碎。
“你过来啊,你打我啊。”
顾清衍不停挑衅,试探着靠近,心里警惕到极致。
“嗡——”
“不好——”
顾清衍暗叫一声,正要动作,却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超前扑去。
在跌倒之前,他看到蛊王红眼中那人性化的恶意和残忍。
“嗡——”
撕碎你,吃了你,嘻嘻嘻。
顾清衍感受到让人不寒而栗的残忍。
“吱——”蛊王的口器飞射而出,这一次距离远超过顾清衍方才观察到的。
它是故意的,故意引诱顾清衍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内。
顾清衍咬牙,拼着受这一下往前冲过去,等他毁了桃核再来对付蛊王。
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顾清衍握住桃核那一瞬,寒光比他的速度更快,直接穿透蛊王的身体。
蛊王随着剑刃飞起,直接被钉在了墙壁上,怒吼着挣扎。
“走。”
顾清衍惊讶,是裴玄,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他说话,裴玄持剑挡在他身前,三两下挥退蛊虫,冷声斥:“真是不怕死,快走。”
顾清衍一顿,侧身看了他一眼:“我已经拿到东西了,我们一起走。”
“别废话。”裴玄的回答却是飞起一脚,要将他直接踹出去。
顾清衍险险避开,在黑暗中看到他的眼睛,猩红一片,这不是裴玄。
“怎么是你,你又出来了。”顾清衍皱眉。
裴玄气笑了:“生死关头还有时间废话,他就是这么教你的。”
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
顾清衍脸色一沉:“不好,蛊王不怕刀剑,它能咬断利刃。”
“一起走。”他拽住裴玄往外跑。
虽然这家伙癫狂入魔,但这具身体是裴玄的,他怎么可能将裴玄丢在这里。
万一发生意外,导致裴玄受伤死亡,那他会后悔一辈子。
两人重逢,来不及感慨,更没法互诉衷肠,周围全是因为蛊王受伤而陷入癫狂的虫子。
顾清衍举起桃木笛,刚吹了一下就被迫停下。
裴玄呕出一口血,骂道:“是不是想连我一起搞死。”
“你怎么这么没用。”顾清衍还是将桃木笛收起。
裴玄曾说过,他体内没有蛊虫,可每次一吹桃木笛反应这般强烈,实在是让顾清衍十分担心。
“看守呢?”到了外头,却不见狂徒。
裴玄冷笑:“宰了。”
说完一把提留住顾清衍领子,跃上围墙。
外头的信徒都发现不对劲,刚进来查看就遇上漫天遍地的蛊虫,顿时惊叫一片。
失去控制的蛊虫并未放过他们,朝他们张开利器。
顾清衍喊道:“不能走,梁溪府内不只是瘟疫,蛊王不除,瘟疫不会消失。”
“关我屁事。”裴玄冷哼。
顾清衍反手拍开他:“快想办法解决那东西。”
手背发疼,裴玄脸色愈发狰狞,宛如恶鬼,将把眼前的人吞噬殆尽。
顾清衍却不怕他,反倒是说:“好歹用了裴玄的身体,他知道的东西,你不会都不知道吧,怎么,你真不知道如何对付蛊王?”
“低劣的激将法。”裴玄嗤笑。
顾清衍拧起眉头,继续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就让裴大哥回来。”
“他,废物。”
裴玄轻哼,忽然神色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清衍:“倒是你有趣的很。”
“那封信收到了吗,期不期待,高不高兴,择日不如撞日,我就趁着今日重逢,将你抓起来,绑回去,藏起来,让你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顾清衍脸色一垮。
就知道是这家伙在捣鬼,天知道等裴玄看到那封信,两人再次重逢会多尴尬。
不等他反呛回去,裴玄忽然伸手,将他整个人拽到身后。
在他们身后,蛊王已经追了出来。
此刻它趴在狂徒背后,正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把神树还给我!”
狂徒口中发出嘶吼的声音,顾清衍一时分不清那是他原本的声音,还是蛊王利用他发出的声音。
但显然,狂徒已经意识到他身份不对,眼中再无仰慕信赖,只有憎恨。
“现在不杀了它,想走也走不了。”
裴玄挥剑。
第97章 神树 神树
数十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围攻逼近, 将两人团团围住。
裴玄手中利剑化作闪电,瞬间斩断紧逼的刀光,剑尖直指敌人要害。
几声闷哼, 围攻上来的教徒心生恐惧:“你是裴玄。”
“既然知道是我, 还不速速退下。”裴玄冷笑。
手中利剑却并未停歇,剑光如网, 将身后的人护的水泄不通。
教徒面面相觑, 心中都升起惧意, 太平教人人皆知裴玄大名,死在他手中的教徒不计其数,就连护法对上也屡屡败退。
他们真的能拦得住?
“神树种子在他们手中, 绝不能放他们离开。”狂徒怒吼。
他死死的盯着顾清衍, 眼底敌意恶意超过了裴玄, 恨不得扑上去把人生吞活剥。
顾清衍探出脑袋, 被他猩红嗜血的眼神吓了一跳。
随即却大声喊道:“大兄弟,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跟着太平教玩虫子是没前途的。”
“竟愚弄我,我要杀了你!”狂徒怒吼一声, 竟是不顾受伤冲上来。
顾清衍迅速将脑袋缩回去:“你撑住。”
裴玄冷哼一声, 寒光闪烁的刀剑,是威胁教徒们的死亡之光, 每一次都能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逼得教徒们不敢靠的太近。
只有被护在身后,挡在刀剑之外的顾清衍察觉不好。
裴玄看似应对的轻松, 却背脊紧绷,肌肉隆起,不敢有任何松懈。
顾清衍意识到,自己成了拖后腿的存在, 以裴玄的身手,原本对付这些教徒变成问题。
可他要保护自己,分心而战,反倒是束手束脚。
教徒们立刻也发现了这一点,攻击愈发刁钻,集中在顾清衍身上,逼得裴玄不得不反身来救,反倒是露出破绽。
血腥味——
顾清衍拧紧眉头,看到裴玄右臂上多了一道血痕,那是为了保护他而受的伤。
“松开,我能保护自己。”顾清衍喊道。
即使眼前的家伙不是裴玄本魂,他也不想看到裴玄受伤。
哪知裴玄不但不松手,反倒是抓得更紧,两人紧密贴合在一起,顾清衍压根无法动弹。
“呱噪。”
裴玄冰冷的声音就在耳边,顾清衍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
“他是你大兄弟,那我算什么?”
顾清衍猛地抬头,惊讶的张大嘴。
“你对谁都这样吗,裴大哥,夏柳大哥,大兄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还有多少好兄弟?”裴玄压住他后脑勺,避开一道攻击。
刀光剑影中,顾清衍整个人都麻了:“大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现在不是,那何时才是?”
裴玄反问:“还是说,你不屑于跟我解释,非得等那废物出现才愿意解释?”
顾清衍恨不得直接给他哐哐磕两头,求他正常点。
围攻的教徒也被激怒了,尤其是狂徒,嘶吼骂道:“你们这对狗男男,竟还有心思打情骂俏,我要剁了你们喂狗。”
“嗡——”
“不好。”
顾清衍惊叫,裴玄胸口震动,再次呕出一口鲜血。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老是吐血。”顾清衍惊声问道。
裴玄擦去嘴角血迹:“你别管,就算死,我也能护你周全。”
“老子要你保护。”
顾清衍脸一冷,也不再跟他废话。
【怀王请上身,技能启动——左护法。】
下一刻,顾清衍只觉得浑身一凉,技能居然启动成功了!
顾清衍双手反转,一个翻身到了裴玄身前,横笛挡在教徒跟前。
“都说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们的左护法我都已经弃暗投明,我劝你们放下屠刀。”
这一幕震惊了教徒们,吓得他们纷纷后退。
狂徒怒吼道:“他不是左护法。”
顾清衍微微一笑:“你不认得我,难道也不认得千年桃木笛?”
“此乃太平角神物,若我不是左护法,又从何得来?”
一番话顿时让周围的教徒震惊惶恐。
“真的是千年桃木笛。”
“难道他就是左护法?”
“左护法大人乃是教主之下第一人,怎么可能投奔朝廷。”
“可是他手中的笛子做不得假。”
狂徒见手下被鼓动,冷喝道:“他定是朝廷细作,手中笛子是假的。”
“兄弟们一起上,杀了他们,夺回神树,为太平角千秋万业立功,享万年长生盛世。”
他头一个举起利刃,攻向顾清衍。
裴玄正要动作,却被顾清衍拦住,不禁拧眉:“你——”
下一刻,顾清衍抵住他的胸口,用力往后一推。
裴玄整个人倒飞出去,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清衍,方才顾清衍还是个普通人,可这一刻却有深厚功力。
不等他回来,顾清衍吹响了桃木笛。
“啊——”
一声惨叫,是狂徒中断攻击,整个人跪倒下来。
屋子内的蛊虫不知何时飞卷而出,围绕着对战双方盘旋,它们原本应该是太平教的有力手段,此刻却失去了控制。
蛊王愤怒的咆哮起来,周围的蛊虫受到召唤,却分不清敌我,依旧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顾清衍加重了笛声。
“是焚音!”
“他真的是左护法。”
“老大,我们怎么办?”
教徒们惊慌失措,就连蛊虫都失去控制,眼前不是朝廷对手。
这时候,教徒中有人忽然跪下来:“左护法,属下愿意随您一起归顺朝廷。”
有了这第一个,很快便有了第二个。
“只要左护法帮属下解去体内子母蛊,我等愿意归顺。”
顾清衍眼神微闪。
子母蛊,那又是什么?
听名字他猜测,大概是太平教用来控制下属的办法,估计也是蛊虫。
顾清衍露出温和的笑容:“只要你们愿意归顺,我自然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
两个率先跪下来的教徒面色狂喜,显然也对太平教不满已久。
“啊!”
不等其他人犹豫,狂徒一剑杀了第一个归顺的教徒。
反手一刀,鲜血喷溅,另一个也没有逃过。
“背叛太平教者,死不足惜。”
狂徒冷笑,直接断了其他人低头的心。
顾清衍脸色一沉,没想到此人心狠手辣,连朝夕相处的同事都不放过,毫不手软。
他再次架起桃木笛。
狂徒癫狂大笑起来:“你以为只凭这个,便能抢走神树,做梦。”
“右护法离开之前,早有布置,一起死吧!”
顾清衍暗道不好,正要退开,忽然浑身一震。
以蛊虫那件屋子作为中心,猛烈的爆炸席卷而来,更可怕的是蛊王控制力回归,周围的蛊虫像是一瞬间彻底清醒。
它们突破了顾清衍笛声的控制,愤怒的咆哮着,露出满是尖锐牙齿的口器,朝着顾清衍蜂拥而至。
只需要一瞬,顾清衍就会被彻底淹没,啃噬成骨。
顾清衍神色大变,加强了笛声控制,可这一次笛声居然变得磕磕绊绊,无法成曲。
“嘘。”
一双手从身后探出,将顾清衍整个搂进怀中护住,以血肉之躯将他围在了中间。
蜂拥而至的蛊虫停在了男人后背上,森白口器张开——
啪嗒——
无往不利的蛊虫跌落下来,还未咬透裴玄的血肉,便不受控制的爆体而亡。
越来越多的蛊虫死去,蛊王发出尖锐的咆哮,血红色眼睛死死钉在裴玄身上。
仅有的智慧让它意识到危险,但更多的却是贪婪。
吃了他,就能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脱离任何人的控制,成为世界之王。
蛊王不再犹豫,从狂徒身上弹射而出。
天昏地暗,密密麻麻的蛊虫将两人团团包围,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详气息蔓延,让人心惊胆战。
太平教徒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怕:“糟了,蛊王失控了。”
“现在怎么办?”众人看向狂徒。
狂徒眉头也是一皱,好不容易神树已经快发芽,成功就在一步之遥,他怎么舍得放弃。
即使知道失控的蛊王危险万分,狂徒依旧忍着恐惧慢慢靠近。
走近之后,狂徒才发现蛊虫死伤无数,地面上都蒙上了一层又一层,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像是新鲜死去的蛊虫,倒像是死亡多年,已经被风干的躯壳。
而裴玄顾清衍两人更是被一层层蛊虫覆盖,大部分虫子已经死去,少部分奄奄一息,宛如被什么吸收了能量动弹不得。
蛊王不见踪影。
他一颗心吊起来。
也许蛊王赢了,已经把那两人的心脏吃得一干二净,正在享受其他的内脏,狂徒阴狠恶毒的想着。
狂徒鼓起勇气,朝着那一团黑影探出手,试图从蛊虫之中挖出神树种子。
“铮——”
寒光闪过,狂徒飞快避开,剑光却比他预计的更快,将他整条右臂斩落下来。
“老大!”
其余教徒惊声喊道,狂徒飞快点住穴道止血,忌惮看向那一团黑影。
站起身的是顾清衍,他手持长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就为了这个,你们害死了那么多人。”
他张开手掌,露出里面的桃树种子。
“神树!”狂徒忍痛喊道。
“把它给我,饶你们不死。”
顾清衍冷笑一声,忽然手掌反转,桃核落到地上,他抬起右脚狠狠一踩。
桃核被彻底碾碎。
狂徒不敢置信的怒吼:“你竟敢——”
朝廷难道不想要神树,此人居然直接踩碎了无价之宝。
顾清衍抬起脚就是一踢:“想要,给你!”
桃核化作碎片,朝着几个人飞射出去。
狂徒避之不及,脸颊刺痛,伸手一摸扒拉下碎片,心底更是愤恨欲狂。
“教主不会放过你的。”
神树被毁,狂徒不再多留,扔下一句话便带人离开:“走。”
顾清衍下意识想追,却又生生忍住。
“裴玄,你怎么样?”
裴玄趴在虫子堆中,仿佛被染成了漆黑。
方才蛊王失控瞬间,是裴玄用身体将他牢牢护住。
那么多的蛊虫,一只都没靠近顾清衍。
对裴玄的担心占了上风,顾清衍没有追击太平教恶徒,转身想将他抱起来。
可蹲下仔细观察后,顾清衍心底一惊。
裴玄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甚至脸色红润,不像是被蛊虫围攻,倒像是吃了什么大补品。
他心头一跳,脑中闪过复杂的念头,却又理不清心绪。
蓦的,顾清衍目光落到掉落的蛊虫上,惊呼出声。
黑色小屋中的情景再一次发生,一只只蛊虫飞快的沙尘化,明明生前是黑色的,却变成红色的砂砾。
一层层红色砂砾堆积起来,犹如猩红色的河流。
顾清衍下意识裴玄抱起来,以免他被红色沾染。
但很快,他就发现砂砾流动有方向,宛如磁石一般涌向固定的位置。
顾清衍眼睛微微睁大,是那颗桃核。
被他一脚踩碎得稀巴烂,甚至将碎片踢飞出去的桃核,剩下的部分被不停涌入的红色砂砾覆盖。
一抹嫩绿突破了红色砂砾,探出头来。
明明身下就是不详的暗红,是夺走无数人性命的蛊虫化成砂砾。
可这一抹嫩芽却带着纯净和活力,甚至调皮的左右摇晃,炫耀着新生的喜悦。
顾清衍咽了咽口水。
桃核,真的能发芽?
这样养出来的桃树,难道就是太平教的神树?
用人类性命作为肥料养出来的神树能有什么用,这般小的一颗嫩芽想要长大,又需要消耗多人性命?
顾清衍沉下脸来。
他将裴玄放到一边,这才慢慢走向桃树苗。
感受着他的靠近,嫩芽对危险一无所知,甚至亲昵的摇摆着,生机勃勃,在血红色的砂砾中又是那么的刺眼。
顾清衍伸出手。
嫩芽亲昵的贴了贴他的指腹,一瞬间,顾清衍觉得这不像是树苗,倒像是一直小狗。
将他当做母亲亲昵的小狗。
顾清衍拧起眉头来,又想到被他种在梅岭村屋后的那颗智慧树,心头猛跳。
幸好,系统没有任何提示音,也许眼前的桃树苗无甚特别,只是一颗被太平教寄予厚望,利用蛊虫恶毒办法催生的普通树苗。
顾清衍不再犹豫,五指狠狠一抓,将树苗连根拔起,粗鲁的揉成一团。
“嘤嘤嘤——”
顾清衍手指一顿,他好像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但声音很快就消失了,顾清衍摊开手,刚刚发芽的稚嫩树苗已经四分五裂,残破的躺在他的手掌心。
淡绿色的汁液顺着他的手指,从手腕蜿蜒而下,像一道纹身一般,肆意在顾清衍的身体上进行刻画。
“唔……”
声音传来呻吟声。
顾清衍回过神来,顺手将四分五裂的嫩芽塞进怀中,转身跑向裴玄。
“你怎么样?”顾清衍关切的问道。
裴玄慢慢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顾清衍不满关心的双眼。
他不禁伸出手将他揽入怀中:“清衍,我又梦见你了。”
贴着裴玄的胸膛,耳边就是擂鼓般的心跳声,顾清衍脸色泛红,一时有些尴尬。
半晌,他轻咳一声:“那个,裴大哥,你看看周围。”
裴玄左右环顾,整个人都僵住了。
前一刻,他才刚刚赶到梁溪府,因为找不到顾清衍的下落而心急。
下一刻,却在明显经历过搏斗的屋顶,伸手搂着顾清衍亲昵。
裴玄好冷的脸,此刻也绯红一片,以光速飞快爬起来:“我……”
再一看,顾清衍衣裳凌乱,整个人都乱糟糟的,仿佛被蹂躏了一番。
这下可好,裴玄连脚指头都蜷缩起来,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百口莫辩的无力感,最让他愤恨的是,那家伙没有任何预兆就出现了。
“你……”裴玄伸出手,想帮顾清衍清理衣襟。
顾清衍自认为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并且解释:“裴大哥你别担心,那个人不是你,我都理解的。”
裴玄手指一顿:“不,你不理解。”
顾清衍忙道:“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与你无关,你们虽然双魂一体,却是两个人,我分得很清。”
明明是体贴入微的话,可裴玄听了,却不知道如何反应。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越描越黑。
尤其是那封信,任何一句话都让他想撞头捶地,想毁尸灭迹,想让时间重回。
沉默了一瞬,裴玄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生硬的转开话题:“这是哪儿?”
顾清衍心底也松了口气,毕竟囚、禁、p、lay之类的词语,实在是让人脸红耳赤,真提起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裴玄相处。
两人眼神一碰,默契的转开话题。
顾清衍连忙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指了指嫩芽还未完全吸收的红色砂砾。
“就是那边,也不知道太平教的神树是什么品种,看着是个桃核,在这样怪异的幻境下居然真的发芽了。”
顾清衍解释:“我觉得那东西不详,直接拔了碾碎了。”
裴玄听完,眉头紧皱。
“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他首先关心。
顾清衍摇头:“裴大哥来的很及时,我没受伤。”
裴玄听完这话,眼神一黯。
当时出现的根本不是他,此刻他却只能感激,至少那家伙保护了顾清衍,没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裴玄压下心底的嫉妒,走向红色砂砾。
“裴大哥,小心,也许那蛊王未死,正躲在暗处。”顾清衍提醒。
当时漫天遍地密密麻麻的蛊虫蜂拥而来,他只看到蛊王朝着两人张开森白的口器。
可再往后却被裴玄死死按在怀中,视线黑暗一片,只记得裴玄身上淡淡的香味。
再然后,蛊王凭空消失。
蛊王的攻击力,与蛊虫不可同日而语,顾清衍摸不准那东西是不是还活着。
他并未看到,背对着他的裴玄眼底满是复杂,脸色有一瞬间的挣扎。
但很快,他便将砂砾推开,确定没有一样存在后便起身道:“应该也死了,化成了花肥。”
顾清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蛊王古怪的很。”
上前两步,他又问:“裴大哥,这些蛊虫到底是什么,神树又是什么,花肥又是什么,太平教究竟想做什么?”
裴玄望向北方,眼神发冷。
转身看向顾清衍,裴玄的脸色缓和下来,抬起手抚摸他的发髻。
顾清衍有些不自在,却没避开。
裴玄帮他整理好凌乱的发丝,才说道:“太平教图谋不轨,蛰伏多年,就会为祸乱超纲,倒翻天伦。”
不等顾清衍说话,他继续说:“这是朝廷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平教的人太危险,你不该牵涉太深。”
裴玄不怕别的,只怕顾清衍进入太平教的视线,成为他们的攻击对象。
他宁愿自己成为靶子,也不想顾清衍牵涉其中。
顾清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心想他手持桃木笛,假装左护法,还一脚把太平教神树踩得稀巴烂。
此刻只怕已经上了太平教的必杀名单,不想牵涉也不行了。
怕裴玄担心,顾清衍避重就轻:“幸好有裴大哥保护我,太平教也太坏了,传教就传教,还喜欢捣鼓虫子,居然还敢传播疫病,害死了梁溪府那么多人。”
“怪不得朝廷把他们定位邪教,大肆追捕,就应该把他们全抓起来,让他们为这些无辜死去的百姓偿命。”
裴玄眼神更暖,向他保证:“你放心,我迟早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让他们付出代价。”
顾清衍顿时放心了,裴玄保证的事情,他相信一定能做到。
“方才那桃核呢?”裴玄又问。
顾清衍指了指散落的桃核碎片:“被我踹飞了。”
“不过踹飞之后,那桃核发芽了,就在我手里。”他想从怀中掏出碾碎的嫩芽。
可找来找去,嫩芽凭空消失了,就连他手掌心的嫩芽汁液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顾清衍一愣,几乎怀疑自己方才产生了幻觉。
“怎么不见了?”
裴玄走过去捡起碎片,将剩余的碎片放到一起,心底却松了口气。
“桃核破损,不可能会发芽。”他开口道。
“我会将桃核碎片上报,就说桃核在战斗中被破坏,只剩下这些残骸。”
顾清衍一顿,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明白过来裴玄的意思。
果然,裴玄继续说:“清衍,此次你有大功,但还是得委屈你暂时瞒下,此时不便伸张。”
顾清衍连连点头:“好,我也不在意什么大功劳。”
“可是患病的那些百姓怎么办,他们不只是感染了瘟疫,身体内很可能还有蛊虫,太平教用蛊虫养桃核。”顾清衍皱眉。
裴玄只说:“太医院已经赶到,没有蛊王,蛊虫都会死去,简单的瘟疫不足为惧。”
顾清衍这才安心。
“夏柳,你先带清衍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等我。”裴玄命令道。
顾清衍这才发现,夏柳不知何时找过来,正苦大仇深,满脸谴责的看着他。
摸了摸鼻子,顾清衍一句怨言都没有,乖乖跟着离开了。
顾清衍一离开,裴玄整张脸沉下,浑身散发着阴冷和狠厉。
“去,将那几个逃走的抓回来杀了,一个不留。”
“是!”
如果顾清衍在这里,一定会发现,在夏柳出现后,随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十几暗卫。
血腥气再一次燃起。
孟川知府姗姗来迟,等他率领官兵赶来,只看到一个破坏的贡院和几具太平教徒尸体。
第98章 解决 解决
夜色如墨, 月光被云层遮住。
狂徒断了一条手臂,满身狼狈,脸上全是尘土和汗水。
身后传来兵器碰撞声, 那是被追上的同伴与追兵交缠, 追杀者训练有素,步步逼近。
狂徒甚至不敢回头, 因为他知道, 但凡慢一步就会丧命。
他只需要跑得比同伴更快, 就能逃脱追捕。
偶尔错落斑驳的光线,将狂徒狰狞狠绝的面容照的更加可怖。
快,要更快, 比所有人都快。
终于, 如骨附蛆的脚步声慢慢淡去。
狂徒微微喘气, 知道自己再一次靠着绝顶轻功逃出升天。
会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朝廷细作欺骗, 将他当做左护法, 甚至亲自将他带到了神树旁边,狂徒咬牙切齿。
“别让我再见到你。”
只要他能活下去,定要找到那个骗子, 将他碎尸万段, 扔出去喂狗。
咽下喉咙中的血腥气,狂徒不敢多停留, 想继续奔逃。
蓦的,一道黑影挡住他的去路。
狂徒动作极快, 即使只剩下一条手臂,却招招狠辣,试图一击毙命。
“连本尊都不认得了。”对面的人冷哼。
狂徒动作一顿,眼底却分外警惕。
站在他跟前的男子脸色惨白, 面无血色,是一张阴鸷无比的脸孔,让人见了便没由来心生畏惧。
对面的人拿出令牌,冷冷的看着他:“尔等不是在梁溪府办事,怎么如此狼狈?”
狂徒看清令牌,终于放下戒心,连声喊道:“属下参见左护法。”
“护法有所不知,在梁溪府中出现了一人,手中竟然有千年桃木笛,属下……认错了人,误将他带到了神树旁。”
狂徒脸色惨白,却不敢有任何隐瞒:“他能控制蛊虫,趁机毁了神树种子,这次计划失败了。”
左护法微微挑眉:“哦,千年桃木笛,你可看仔细了?”
“属下绝没有认错,那就是神教法宝千年桃木笛,而且那人能驱使蛊虫,若非如此,属下也不会认错人。”
狂徒连声说道:“而且属下怀疑,他甚至能与蛊王沟通,不然也不能从蛊王爪下抢走神树。”
“神树在他手中?”左护法问。
狂徒脸色抽搐:“他不识货,竟然一脚毁了神树。”
“护法,那人与裴玄同时出现,定然是朝廷鹰犬,此人不除,我神教大业恐有阻碍。”
左护法眉头微动:“你可看清了他的模样?”
狂徒回忆起来:“一开始他带着面罩,属下只以为城中瘟疫横行并且怀疑,不过后来打斗中,他的面罩掉了,露出真容来。”
“看着十七八岁,模样极为俊秀,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他的模样,就算化成灰属下也能认出来,定要为神教,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左护法微微叹气:“记得这么清楚,看来长相出色也不全是好处。”
狂徒意识到不对,猛地抬头。
他忽然想到,既然千年桃木笛是神教秘宝,为何会到了朝廷手中,难道左护法真的投靠了朝廷。
心头大跳,他飞快转身想逃离。
一只手却已经按住狂徒肩头,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笑。
笑声中满是恶意和嘲讽,带着不可名状的寒意,狂徒想要反击,心口剧痛,彻底失去了意识。
左护法随手将人丢进梁溪,用帕子擦了擦指尖。
“若你上报,那孩子的事情就瞒不住,本尊只能杀了你成全计划。”
一阵脚步声靠近,左护法又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暗卫追击而开,其余太平教教徒都被击杀,却少了一人。
“人就是从这儿消失的。”
暗卫四处搜查,却找不到任何痕迹:“此人轻功了得,只怕已经跑了。”
“这里靠近梁溪,若他潜入水中逃离,更难追捕。”
他们连水里都检查了一遍,依旧不见人。
几人商量一番,只能先派人回去报信,剩下的人继续搜查。
顾清衍揣着双手,一副乖巧懂事小书生的模样,可惜再乖巧也骗不过夏柳。
夏柳面无表情,死死的盯着他,生怕他一个没看到又跑了。
顾清衍尴尬一笑:“那啥,夏柳大哥,之前是我不好,不该私自冒险,更不该把你放倒,我在这里跟你道歉。”
夏柳只幽幽的看着他。
顾清衍竖起手指:“我发誓,下次一定会提前说。”
夏柳看着他:“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我这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为了咱们的性命,不得已而为之,怎么能算犯罪呢?”
顾清衍继续说:“咱们这叫兵行险着,你看,最后结果不挺好的,瘟疫很快就能解决,一切顺利,皆大欢喜。”
说完又讨好的笑:“当然,让夏柳大哥担心肯定是我的不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夏柳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心底承认这顾小公子真放得下身段,对他一个侍卫也能如此道歉。
但他还记得就是眼前看似无害,一脸乖巧的小公子,直接把他迷晕了,差点酿成大祸。
夏柳眼珠子一转,反正他只是侍卫,肯定是管不了小公子的,不过他管不了,有的是人能管。
“小公子既然知错,我自然不会揪着不放,我们快回去吧。”
顾清衍松了口气。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这口气松的太早。
两人离开之前,只告诉章念上岸办事,寻医访药。
即使如此,章念已经等得着急万分,恨不得拖着生病的身体下去找人。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回来,章念喜极而泣。
“顾大哥,夏师傅,你们可算回来了。”
他脸上的疹子都快消失了,三两步上前:“您没事儿吧,我已经好起来了,顾大哥别再为我冒险,梁溪府太危险,不能靠近。”
顾清衍安慰道:“别担心,朝廷派了太医院过来,梁溪瘟疫很快就能解决。”
没等章念松了口气,旁边的夏柳开口了。
他用阴阳怪气的声音,故意告状的语气,落井下石的态度,将顾清衍从头至尾卖了个底朝天。
“朝廷确实派了人过来,梁溪瘟疫不足为虑,不过在他们来之前,小公子就冒险闯入梁溪府,勇闯被封锁隔离的疫区。”
“甚至还找到了……”
顾清衍扑过去要捂住他的嘴。
夏柳避开,继续说:“找到太平教老巢,与他们大战八百来回,能全首全尾的回来可真不容易,小公子还故意迷晕啊,不肯带我一起去,孤身犯险,勇气可嘉。”
顾清衍脸都黑了。
他尴尬的看向章念,比了个手势:“夏柳夸张了那么一丢丢。”
夏柳凑过来,将他的手指头合并在一起:“只差这么一点,方才忘记说了,小公子还闯进了蛊虫巢穴。”
顾清衍扶额。
章念傻了,反应过来后也不说话,只是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往下掉,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就是不啃声。
顾清衍向来把他当亲弟弟看待,这会儿连忙安慰:“我这不是没事儿吗,阿念,没有他说的那么惊险,我都是有把握才去的。”
“小公子好生厉害,面对太平教,连裴大人都不敢说有十全把握。”
这下可好,章念哭得更大声了。
顾清衍回头瞪了眼夏柳,后者左视右顾,就是不看他。
无奈,他只得继续说:“之前我给你和船上患病的几个人把脉,怀疑不只是烂喉痧,还有其他的古怪,这才进城打听,谁知道阴差阳错。”
章念吸溜着鼻子:“都怪我身体不争气,别人都没生病,单单我病了,才害得顾大哥进城冒险。”
“这怎么能怪你,即使你没生病,我察觉不对劲也会进城查看。”顾清衍忙道。
章念眼泪停不下来:“说好我给顾大哥当书童,可这些年来,我吃顾家的,穿顾家的,光享着顾家的好处,没能为顾大哥做什么,还总是拖你后腿。”
顾清衍无奈,狠狠瞪了眼夏柳,用口型说:看你干得好事儿。
夏柳耸了耸肩,只负责点火,转身离开船舱,将这个烂摊子丢给顾清衍。
顾清衍叹气,轻咳一声:“好了,别哭了。”
章念顿住,猛地打了个嗝。
顾清衍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帮他擦干眼泪:“阿念,你说这样的话将我们的情分置于何地?”
“你并不只是我的书童,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弟弟,而且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我读书的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你都有在操持,从来不让我操心,若没有你,我怎么能安心读书?”
“出门在外,你也把我照顾的很好,甚至比别人家的亲爹娘都想的周全,这难道不算?”
“离开我,凭着一身武艺你也能从军,甚至赢一个武状元回来,可离开你,我就真的无所适从了。”
章念忘记了哭,不好意思起来:“我有这么好吗?”
顾清衍毫不犹豫的竖起大拇指:“超级棒。”
这下轮到章念害臊,脸颊都红扑扑的,低下头不啃声了。
顾清衍笑起来,心想章念长得高,平时总是老成持重,可实际上却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比他还小了两岁。
孩子吗,生病的时候分外脆弱,哭一哭也正常。
帮他擦干眼泪,顾清衍伸出手把脉。
“确实是好多了,疹子差不多都消失了,再喝两天药稳一稳就好。”
章念立刻道:“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听我的。”顾清衍说道。
又起身去看隔壁屋中的病人。
刚出门,就瞧见夏柳正靠在墙边,见他出来就挤眉弄眼。
顾清衍走过去拍了一下:“你学坏了。”
“本性如此。”夏柳也不躲开,笑嘻嘻的回答。
顾清衍重新带上口罩,这才进入隔壁病房,检查了一遍也松了口气。
果然,蛊虫消失后,医药对症,船舱内的病人恢复的速度都快了一些,高热都已经消退,剩下的还需要时间。
其中一个病情最轻的,这会儿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不过与章念不同,他们身上的疹子还未开始消退。
“再养几天,你们都能好起来。”顾清衍安抚道。
几个病人欢欣鼓舞,听完这话精神气都好了许多,纷纷开口道歉。
能走的那个甚至要下床磕头,顾清衍拉都拉不住。
“先别急着道谢,虽然能好起来,但生了这病亏空较多,后续还得好好补补身体,不然会影响寿元。”
顾清衍心底怀疑,这并不是烂喉痧的影响,而是蛊虫吸食了他们的精气。
病人都笑起来:“能活下来就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倒是十分豁达。
顾清衍正想要将消息告诉奚同贵,让他们能安心,奚家兄弟倒是先下来了。
“清衍,快,我们马上就靠岸了。”
奚同贵满脸喜色:“朝廷派了太医过来,他们擅长医术,一定能治好瘟疫。”
奚同舟也连声道:“顾兄你快上来,等靠了岸我们就下船。”
顾清衍诧异,心想消息这么快就传过来了?
他开口道:“阿念的疹子已经消退,其余人也在好转,只要继续吃药,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一听这话,奚同贵连声念佛,甚至说:“上天保佑,大家都没事就太好了。”
但还是坚持:“清衍,你先上来。”
又低声道:“前两天多有得罪,范丘关毅也只是胆小怕事,并不是要针对你。”
顾清衍笑了笑:“我知道的,瘟疫爆发的时候,将患病的人隔离是好办法,不会因此心生芥蒂。”
奚同贵心底松了口气,又觉得经此一事,两人的交情难免有些波折。
他忍不住有些懊悔,想着早知道朝廷的太医来的这么快,就不该同意关毅的做法,如今反倒是里外不是人,两边不讨好。
奚同贵再三坚持,顾清衍也没拒绝,跟着走上甲板。
看到他们上来,关毅大呼小叫起来:“他们怎么这就上来了,就不能等船靠了岸,等我们下了船他们再出来吗?”
奚同贵脸一黑,暗道这表哥实在太没眼色。
“胡说什么,我们同船共舟,自当齐心协力。”
关毅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范丘拉住,两人去旁边嘀嘀咕咕起来。
奚同贵气红了脸,只能又替表哥道歉,心底烦死了这个祸秧子。
殊不知那头,范丘正说着:“关兄,你还看不出来吗,你表弟那是上赶着抱人大腿,恨不得跪下认爹。”
关毅眉头一皱:“瞎说什么,他好歹是青州府奚家嫡长子,前程无量,富贵非凡,怎么可能瞧得上一个穷书生。”
范丘嗤笑:“顾清衍可不是穷书生。”
“他虽然姓顾,却是在李家长大,养父是京城户部左侍郎,李大人官运亨通,妻子更是勋贵出生。”
关毅撇嘴:“你这消息太落后,他早就被赶出李家,且在公堂上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李侍郎怎么可能管一个弃子。”
范丘又说:“李侍郎也许不会管,可那大名鼎鼎的寿国公呢?”
他凑在关毅耳边低语起来。
关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向顾清衍的眼神带着打量。
“真的假的,寿国公世子能瞧上他?”
范丘低声笑道:“别的不说,顾清衍这一身卖相十分不错,惹人怜惜。”
关毅回头看了眼,酸溜溜道:“男人靠的是真本事,长得好算个屁。我还是不信国公府能瞧上他这也的穷小子。”
范丘却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若不是他偷听到船家报信,也不会知道寿国公世子前来救灾,居然特意派人上船报信,让他们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他脸上笑而不语,心底却嫉妒不已,凭什么都是穷小子出身,顾清衍的运气这么好。
前十五年养在李家,金尊玉贵的长大,即使后来被赶出门,却又一步步考取功名,考一次中一次,实在让人羡慕嫉妒。
更可恨的是,顾清衍不知从哪儿攀上了寿国公府,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范丘眼神发沉,明明已经有这么多好处,顾清衍还惦记着奚家富贵,偏要跟他抢着去当奚家赘婿,实在可恨。
别人的嫉恨,顾清衍无知无觉,即使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奚同贵这么快知道消息。
码头上,裴玄虽然没有亲自来,却派来亲信,早就在码头等候。
“顾小公子,裴大人吩咐属下前来,先带你们去太医处诊治,下榻休息的地方也已经安排好了,请小公子随我来。”
顾清衍点了点头,招呼奚同贵几人跟上。
奚家兄弟微微笑着,让船员们将病人抬着,纷纷跟上去。
此时大部分被截停的船只还未能靠岸,奚家是第一批,而且有官差带路,迅速就见到了太医。
其中便利,连奚同贵都在心底感叹,这可不是富贵就能办到的。
太医一一把脉:“都未曾染病,随后注意一些就是。”
等轮到章念,太医顿了顿,奇怪道:“这位小哥像是刚得过病,但看着又不像是此次瘟疫。”
“阿念发了疹子,但很快就消除了。”顾清衍解释。
太医点了点头:“很可能只是风疹,如今已经好了。”
听了这话,后头的奚同贵心底叹气,更加后悔当时太冲动。
看到那几个船员的时候,太医的神色才严谨起来,把脉后略有惊讶:“这几个可用了药,是什么药?”
“药方在这里。”顾清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方。
太医看完,抬头惊讶:“你会医术?”
“略懂皮毛。”
太医笑着说:“这药就很对症,你很有学医的天赋,可愿意拜我为师?”
结果话音未落,章念忙道:“顾大哥是要考进士的。”
顾清衍笑着说道:“多谢大人好意,但我主业学文,学医只是兴趣。”
太医很是遗憾的样子,倒也没有多说。
落了地,患病的人要集中管理,其余人倒是可以先行下榻,得到几天休息的时间。
不过相比起之前兵荒马乱,此刻码头上已经有行人来往,虽然行色匆匆,却已经不见惊慌。
顾清衍不禁感慨裴玄的手段,前后才一天半,人心就稳住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再见到裴玄。
第99章 污名 污名
“清衍, 裴世子竟专程派人等着,这次多亏有你,否则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船。”
安顿下来, 奚同贵就找到顾清衍, 满口感谢。
他感叹道:“不瞒你说,自打船上有人生病, 我这心里头也慌得很, 谁不怕死, 我年纪轻轻还是举人,若是死在上京赶考的路上多冤枉。”
“幸好你会医术,替那几人稳住了病情, 这才能等到朝廷派来的太医。”
说完深深作揖:“我替船上所有人向你致谢。”
顾清衍见他如此郑重, 连忙道:“大家同坐一艘船, 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无需如此客气。”
奚同贵笑了笑, 感叹道:“虽说如此,那可是瘟疫,谁能不害怕。”
他说的心有余悸, 态度真诚, 反倒是让人心生好感。
聊了好一会儿,奚同贵才告辞离开。
人一走, 顾清衍捏了捏眉心,晕乎乎往床上倒。
“奚举人也真是的, 看不到顾大哥已经很累了吗,还聊个没完没了。”
章念口中抱怨,伸手替顾清衍脱下鞋袜,又帮他盖好被子:“顾大哥, 外头有我,你先睡一会儿吧。”
“好。”
顾清衍这段时间都没好好休息,熬了一天一夜都没休息,这会儿应了一声就沉沉睡去。
章念心疼的摸了摸他额头,确定没有发热才放心。
蹑手蹑脚的走出去,章念也不走,搬了个凳子在门口坐下,免得有人不识趣打搅顾清衍休息。
范丘看到了这一幕。
他心底冷哼,转头到了关毅屋中,关上门就说:“顾清衍如今有了靠山,可傲气了,休息还派人在门口守着。”
关毅拧着眉头,又是懊恼,又是害怕:“他果真跟寿国公世子有苟且?”
“嘘,关兄,如今形势比人强,顾清衍背靠寿国公府,你我还得谨言慎行,小心被他抓住了把柄。”范丘一脸劝告。
关毅心底也怕,听见这话却冷笑:“不过是裙带关系,我会怕他。”
范丘没拆穿他的色厉内荏。
另一头,顾清衍睡得不太安稳。
章念只以为他太累了,所以到头就睡,可房中的顾清衍失去了意识。
若章念此时进来,便会看到顾清衍满脸通红,整个人都是滚烫滚烫的,额头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故意的烙印从他手掌心开始蔓延,循着血管而上,朝着心脏的方向攀延。
踩碎桃核后,顾清衍正是用这只手捡起嫩芽,将它碾碎。
嫩芽和汁液消失不见,却又在此刻浮现出来,贪婪的游走在顾清衍体内,试图吸食他的血肉。
绿色的嫩芽,此刻赫然变变得黑红,如同诡异蛊虫一般蛰伏在顾清衍体内,伺机而动,要将他吞噬殆尽。
就如同梁溪府内,桃核曾经将无数百姓的性命当做花肥,这才能萌发成功。
贪婪、暴戾、不详,这才是神树原本的样子。
顾清衍轻声呻吟,却又被完全控制,无力挣扎。
梦中,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棵树,却倒霉的长了虫子,现在虫子在他身上到处啃咬,钻进了树干,连树叶树皮都不放过。
我会被吃得一干二净。
顾清衍在睡梦中拧紧眉头,升起愤怒,该死的虫子,他最讨厌虫子。
梅岭村中,正在给菜园子浇水的小姑娘看到让人惊恐的一幕,发出惊呼。
“啊!”
顾舒颜手中水瓢掉下,惊声喊道:“干娘,姐,你们快来,大哥种的那棵树长虫子了。”
一人多高的智慧树上,不知何时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它们正奋力的啃噬着树干。
顾舒颜第一时间是害怕,被黑虫吓得一身鸡皮疙瘩。
随后却愤怒起来,这可是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帮忙照顾的树。
“坏虫子,不许咬我家的树。”
她三两步上前,伸手想抓虫子碾死。
下一刻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黑色虫子,落到了树干上。
顾舒颜满脸惊恐,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
她一声短促疾呼,那棵树无火自燃,就在她眼前燃烧起来。
树干上的虫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顾舒颜甚至闻到了焦糊的味道,无数的虫子受不住火焰纷纷掉落。
原本黑色的虫子,在掉落瞬间变成了红色。
智慧树舒展筋骨,树根畅快的吸收着这些红色,飞快转化成养料。
来势汹汹,自以为找到食物的虫子,此刻完全不是智慧树的对手,吞噬不成反倒是成了对方的肥料。
等听见声响的顾望晴急急忙忙跑过来,只看到窜高了一大截的智慧树。
“怎么了怎么了?”顾望晴看向妹妹,“不是说树上长虫子了吗,虫子呢?”
院子里,智慧树迎风摇摆,浑身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是一株快乐小树。
顾舒颜使劲揉了揉眼睛,惊讶的张大嘴。
她小心翼翼的上前,伸手抚摸着树干,树干的质感温润,甚至变得白皙,哪里还有虫子存在。
“我,难道是我看花眼了?”顾舒颜纠结的拧起眉头。
顾望晴笑着摸了摸妹妹头发:“我看是你思念大哥,总惦记着他的嘱托,心底怕这棵树被虫子咬坏了,所以才看错眼了。”
“可是……”刚才她明明看到了,好多好多虫子在撕咬树干。
顾舒颜抿紧嘴角,忽然,树叶在她手背上拂过。
微凉的触感,让顾舒颜微微一怔。
下一刻,她松了口气似得点头:“也是,咱们每日精心照料,哪儿来那么多虫子,肯定是眼花了。”
眼花了的想法根植于心,顾舒颜方才的记忆蒙上了一层纱,很快将那份恐惧担心抛之脑后。
顾舒颜看向远处:“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到了哪儿,路上可还顺利。”
“大哥如今可是举人,出门在外就算见了官老爷,人家也会礼让三分,肯定不会有事的。”顾望晴心底也担心,口中却还这么说。
“也是,哥哥可真厉害,一次就考中了举人。”
“是啊,爹爹若是泉下有知,定会高兴的不得了,可惜……”
顾舒颜拉住姐姐的手:“爹娘不在了,我们就连他们的那份一起高兴。”
“可惜哥哥直接去京城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等大哥下次回来,必定已经考中了进士,咱们村可就有进士老爷啦。”
姐妹俩一块儿给菜园子浇了水,这才手拉着手回家去了。
顾清衍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才醒,睡饱后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脸颊红扑扑,靠在床头不想说话。
他只觉得十分舒服,宛如在梦里头吃了十全大补丸,亦或者回到母亲的怀抱安全无比。
顾清衍忘记梦见了什么,但应该是美梦。
章念听见动静,端着洗脸盆进来:“顾大哥醒了,洗把脸吃点东西吧。”
“是有点饿了。”
顾清衍舒展着身体,饥饿的感觉随之而来,竟是将章念带进来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章念惊讶,平时顾大哥的胃口可没这么大。
“还有吗,我还没吃饱。”顾清衍开口道。
章念忙道:“有有有。”
说完转身出去,回来又带了一份餐食,比方才还更多一些。
顾清衍甩开筷子就往嘴里头塞,看得章念忍不住担心:“顾大哥,吃慢些,仔细吃撑伤了脾胃。”
可顾清衍还是一口气吃了大半,这才舒服的往后一靠:“饱了。”
章念见他吃饱喝足,没啥不舒服,这才笑着说:“顾大哥今天吃的可真多。”
“肯定是这两天没好好吃饭,饿坏了。”顾清衍打趣道。
说完就起身溜溜达达消消食,也是奇怪,吃了那么多,他现在也不觉得撑得慌,反倒是浑身舒坦。
站起身走了一圈,顾清衍察觉不对劲。
他的目光落到正在收拾碗筷的章念身上:“阿念,你过来。”
章念不明所以的走过去。
顾清衍比了比两个人身高,更是惊讶:“你变矮了?”
章念抓了抓后脑勺:“难道是我前两天生病,所以变矮了?”
夏柳从外头进来,听见这话无语了:“你只是生病,又不是老了,怎么可能变矮。”
“真的变矮了,我记得之前阿念都跟我一般高了,可现在又比我矮了那么一丢丢。”
顾清衍反驳道,忧心忡忡的拉住章念的手腕开始把脉。
“不会是此次生病留下了后遗症吧,这可不成,我得开几服药给你补回来。”
章念自己倒是不在意,还说:“反正太医都说我病好了,矮一点高一点都无所谓。”
“不行,可不能留下病根。”顾清衍坚持道。
可把着脉,顾清衍拧起眉头来,章念身体还有些虚弱,那是大病后的体虚,可为什么人会变矮他压根找不到原因。
顾清衍收回手指:“我学艺不精,不如请太医看看,找找原因。”
章念忙道:“顾大哥,我真的没事,就不用去麻烦太医了。”
两人正说着,旁边的夏柳一脸无奈,轻咳一声。
“顾小公子,你回头看,觉没觉得我也变矮了。”他提醒道。
两人回头看去,夏柳侍卫出生,是个武将,又是北方人,身材很是健硕高挑。
顾清衍仔细看了看,拿不准道:“似乎是矮了一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儿?一会儿不见,你们都变矮了?”顾清衍惊声道。
难道太平教有后手,蛊虫还有让人变矮的功能?这是什么可怕的效果。
夏柳耸了耸肩:“我们没变矮,是顾小公子您长高了。”
他忍俊不禁:“小公子还小,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
顾清衍瞪大眼睛,他飞快的走到柱子旁边比了比身高,画下一道痕迹,这一比更加明显。
“我真的长高了。”
不只是长高了,还是一夜之间长高了快三厘米,好大一截。
顾清衍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认定自己还小,确实是长身体的好时候。
“怪不得早上我那么饿,原来是是窜高了。”
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身高,顾清衍很有几分沾沾自喜,并且看向夏柳表示:“夏柳大哥,指不定将来我会超过你。”
对这挑衅的话,夏柳的回答是笑个不停。
顾清衍不乐意了:“你不信?”
夏柳连连点头:“我信,我信,不过顾小公子是南方人,又是读书人,不像我等粗人这般越壮硕越好。”
顾清衍眯起眼睛来。
夏柳立刻正经神色,轻咳一声:“顾小公子,裴大人派人送了信过来。”
说完递出怀中的信。
看到信,顾清衍脸颊没由来红了一下。
实在是那家伙上次的一封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以至于往后每次收到信,顾清衍都不敢当着人面打开。
生怕打开后,里面又是一堆虎狼之词。
他知道真相,可别人不知道,若让人看了去会如何想裴玄。
顾清衍点了点头,拿着信回到屋中这才打开。
夏柳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
屋里头,顾清衍打开信一看,顿时松了口气,信的内容很正常,别说虎狼之词了,连亲热的话都没几句。
不过迅速看完,顾清衍还是皱了眉头。
“顾大哥?”章念见他神色不对,担心的问。
顾清衍叹了口气:“裴大哥说,虽然梁溪府的瘟疫已经控制住,可病人太多,还需要长时间治疗,他暂时无法脱身。”
“再有半个月运河就会结冰,裴大哥怕我们耽搁在路上,说会疏通关系,让我们先行出发。”
章念反问:“这不是好事儿吗?”
顾清衍一顿。
能顺利出发进京赶考,自然是好事,可他心底担心裴玄。
瘟疫的不可控制性太强了,尤其这背后还有太平教添乱,万一发生什么裴玄也很危险。
他甚至想留下来,陪着裴玄一起,等瘟疫结束再离开。
但想了想,顾清衍还是没提出来,毕竟以他的身份留下来不尴不尬,反倒是会给裴玄添乱。
城内,裴玄拧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太平教蛊王消失,梁溪府的瘟疫立刻得到了控制,一切朝着好的方向走。
来之前,跟随裴玄的人都在担心瘟疫不可控,生怕不但没法立功,反倒是丢了性命。
哪知道等他们进了城,瘟疫居然在短短几天内控制住了。
虽然病人还未痊愈,但新感染的人却越来越少,眼看就好转了。
孟川更是连声感激,认定是太医们医术高超,这一来就拿出了解决办法,更是将裴玄捧到了满城百姓救命恩人的地位。
见裴玄拧眉不展,孟川连声劝道:“裴世子,如今瘟疫得到控制,百姓们有了活路,如今都在感谢朝廷恩德。”
“那些死去的百姓,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自己不小心,所以才葬送了性命,怪不得你我,世子您无需介怀。”
裴玄瞥了他一眼,却问:“贡院那边可查清楚了?”
孟川脸色一顿。
他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世子,瘟疫乃是天灾,无人可左右,太平教徒趁梁溪瘟疫时期作乱,在贡院为祸百姓,实在是可恨至极。”
“可现在他们都已经伏诛,那么此事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
裴玄眉头拧得更紧,不赞同的看向他。
孟川额头冒出冷汗来,却还是劝道:“太平教是邪教,其中教徒更是心狠手辣,人人得而诛之,下官上任以来令行禁止,一旦发现就大力追捕,从无疏忽。”
“孟知府,你这话是何用意?”
裴玄脸色愈发冰寒:“莫不是怕圣人责怪,要将此事按下不报?”
孟川连声认错:“下官不敢,太平教作恶,下官深恶痛绝,怎么可能帮他们掩盖。”
“可是……”
他打量着裴玄,欲言又止。
裴玄冷声喝道:“可是什么,莫不是其中有所隐情,是你孟知府与太平教勾结。”
“裴世子,这话可不敢乱说啊,下官一生清明,爱民如子,从未有过不法之举。”
孟川下定了决心,低声道:“还请裴世子随我来。”
裴玄心底浮现不妙的预感,但还是跨步跟上去。
很快,孟川将人带到了贡院内,因为太平教以此作为据点,甚至放火炸药,所以贡院毁坏极大。
不过蛊虫踪影都消失了,孟川已经派人清扫过。
两人一路到了那黑色小屋内。
“裴世子,请您上前查看。”
裴玄上前,曾被蛊王盘踞,放置桃核的地方并未被破坏,坍塌清理后显露出来。
低头一看,裴玄心底的不妙预感成真。
他脸色沉凝无比,一瞬间眼底涌现愤怒和悲凉。
“世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咱们只负责梁溪瘟疫,既然瘟疫已经被控制,百姓们都能好起来,何必再深究。”
孟川连声劝道,他也怕自己牵扯太深,到时候神仙打架把他这个小小知府被碾碎了。
所以在发现东西后,孟川认出后便封锁了消息:“负责清理这里的衙役穷苦出生,认不出这些贵重东西,下官已经把人打发了,不许他们多说。”
“世子,下官言尽于此,至于您私底下要不要上报,下官也是管不得。”
屋内,裴玄脸色明灭不定。
许久,他暗哑的声音传来:“你做的很好,孟知府,此事本官自会上报,你无需再管。”
“是,多谢世子。”孟川一颗心落地。
裴玄愿意管,他就无需插手,更不会再牵扯其中。
没有人知道这里头发生什么,裴玄离开后,这屋子也被彻底拆除,他日重建贡院,又是书生们科考的圣地。
离开贡院,裴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送信,让顾清衍尽快离开梁溪。
他怕顾清衍在此停留太久,到时候露出破绽,被人发现他曾到过贡院。
裴玄虽有自信能护得住顾清衍,可却不想让他牵扯到麻烦之中。
私心里,裴玄也不尽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可却又无法解释太子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贡院之内。
脑中一个个念头飞旋,裴玄忍不住抬头。
那个位置难道真有魔力,能让宽厚仁慈的人,变得冷漠无情,能让一个人违背良心,变得面无全非。
裴玄不禁想起难产而亡的母后,又想到寿国公那些意味深长的话,无可排解,心底积郁到难以呼吸。
“大人,这是小公子的回信。”
一道声音打断裴玄的沉思。
接过回信,裴玄快速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
看完后,裴玄不禁露出几分笑容来:“倒是让他担心了。”
“小公子说,他心底是很想留下陪着大人,一直到梁溪府瘟疫消失殆尽,可也知道大人您让他离开,必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还是听话上船了。”
裴玄点了点头,想起信中的内容。
清衍说,他先走一步,会在京城等他回去,到时候再见定要跟他好好喝一杯。
这番话不就等于接受了求亲,约好了再会有期。
裴玄一颗心暖呼呼的,仿佛被泡在了温水中。
心底想到那个混账送的信,顾清衍第一眼便认出来,反过来劝他不要介意。
他何其有幸,能遇到这般体贴的爱人。
裴玄忍不住又想,等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顾清衍拜见外公,让他知道清衍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合适他的人。
他们注定天生一对,将是相互扶持,走过一生的爱人。
清衍如此讨人喜欢,外公但凡见过定也会喜欢,不再阻拦他们成亲。
另一头,顾清衍已经上了船。
天可怜见,他只是担心裴玄的安危,写信安抚,约定了再会有期,真没有再见就见家长,然后就成亲,成亲后就相伴走过一生的意思。
他哪儿知道一封信,裴玄就会把一百年后他们俩合葬在哪里都想好了。
带着对裴玄的担心,顾清衍回头看向梁溪码头,脸上感慨。
这份感慨落到有心人眼中,却成了另外的意思。
关毅暗地里奚落:“还以为裴世子多看中他,结果见都不见,直接把人打发走了,我看他们的交情也就那样。”
范丘眼神一闪,显然也这样想。
关毅继续道:“这种人的见多了,但凡攀上点关系就对外张扬,不知情的还以为多亲密,实际上八竿子都打不着。”
范丘心底也盼着这样,但还是略有担心:“可方才我瞧见,是裴世子派人过来让官家放行。”
“哼,指不定看的是奚家的面子,京城奚家可是皇商,那可是在皇帝跟前都有面儿的。”关毅坚定道。
两人对视一眼,心底嫉妒,恨不得顾清衍倒霉。
章念发现了,私底下对顾清衍说:“那两个也算是举人,看人都不拿正眼,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无关人士,不必为他们花心思。”顾清衍不在意。
章念将这话记住,但每次瞧见那两人还是没个好脸,幸好,奚家兄弟做人妥当,早早将双方隔开。
顾清衍见不着那两个,在船上倒是也自在的很。
商船怕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一路能不停就不停,恨不得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谁知道商船刚离开梁溪府,当天夜里又遇上事儿了。
“有死人!”一声惊呼冲破船舱,将人都吓醒了。
第100章 信物 信物
因为白天睡得太多, 到了晚上就没了睡意。
顾清衍索性拿出书来复习,免得自己总是胡思乱想,担心还留在梁溪的裴玄。
外头闹哄哄的时候, 他正打算放下书休息。
“外头在嚷嚷什么?”顾清衍问道。
章念探出头去, 很快拧眉回来:“顾大哥,咱们船撞上了死尸, 这也太晦气了。”
“死尸?”
顾清衍眉头一皱, 担心起来:“不会是感染瘟疫的死者吧, 若是的话得尽快焚烧掩埋,不然尸首也会传播疾病。”
“那我去告诉船家。”章念一听,忙往外跑。
顾清衍放下书本:“一起去。”
章念不太赞同。
顾清衍拍了一下他脑门:“瞎担心什么, 都有对症的药材了, 感染也不怕。”
章念拦不住, 只得死死拦在他前头, 生怕他靠的太近。
甲板上围着一群人, 因为梁溪瘟疫的事情,大家都像是惊弓之鸟,正商量着怎么办。
“要报官吗?”
“报你个头, 别给主家找事儿。”
“咱怎么这么倒霉, 先头在梁溪被卡主,好不容易离开了梁溪居然还能遇上死人。”
“现在怎么办, 要不直接把尸首推开,就当没看到。”
“这不好吧, 万一他有怨气怎么办?”
船长也是满头官司,心想这趟船太不顺利,一路上总是生事。
以往若是遇上这种事情,秉着死者为大的态度, 好一些会打捞起来掩埋,差一些的也会记下位置上报朝廷,请官府处理,可偏偏这次不同。
若真的是感染瘟疫死亡的人,他们可不敢靠近。
顾清衍过来的时候,船长正往河里头张望,试图看清死者的模样。
“顾举人,您怎么过来了。”船长知道他们动静大,吵到了举人们。
幸好过来的是脾气最好的顾举人,若是那两个恐怕得闹起来,呵斥船员。
“是得病的人吗?”顾清衍问。
船长摇头:“天太黑了,看不清楚。”
他不想冒险,提议道:“不如还是把尸首拨开,就当是水葬了。”
顾清衍摇头:“若是寻常溺亡的倒也罢了,若是病人不能不管,否则疫病传播开来,死伤的就不只是梁溪府了。”
“可……”船长十分为难,“这谁敢下去打捞啊,万一染上病如何是好。”
顾清衍皱眉:“先过去看看。”
此时有两个船员站出来,纷纷开口:“顾举人,这儿危险,我下去处理吧。”
“我们俩刚得过疫病,听说病好的人短时间内不会再生病,我们俩下去最合适。”
原来是之前患病的两个船员,因救治的早,是最快恢复的那批,因此十分感激顾清衍。
方才船长在,他们俩都不肯吭声,现在顾清衍一来他们就开口了。
“不急。”
“有灯笼吗?”顾清衍问道,立刻有人提了灯笼过来。
章念抢过灯笼,自己靠在船边上往下放,终于照清楚江里头的那具尸首。
“应该不是病人,脸上没长疹子。”
看清楚那人长相,章念松了口气。
在他身后,顾清衍脸上闪过震惊,那被江水泡的发胀的尸首,竟是在梁溪府认错人,将他带进贡院的狂徒。
那日他分明早早逃走了,怎么会死在江中?
其余人一听没生病,纷纷松了口气。
遇上死尸虽然晦气,但没有危险,不是染病那就好处理多了。
“那就先把人捞起来,等靠岸找个地方埋了吧。”船长道,“就当做好事积德,咱们这次也算福大命大了。”
周围的船员纷纷点头,遇上瘟疫是倒霉,可这么多人一个没死,连染病那几个也都活下来了,这也是命大。
章念忽然惊呼:“这人少了一条胳膊。”
船长又开始犹豫,死人断了胳膊,指不定是被杀,闹到官府又得耽误时间,还是先禀告了奚同贵。
奚同贵出来一看也是皱眉,心想这趟船多灾多难,怎么啥事儿都能遇上。
“先把人捞起来吧。”顾清衍开口。
奚同贵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后不说话,却气势惊人的夏柳,点头同意。
等船员手忙脚乱的将人捞起来,几个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顾清衍脸色凝重起来。
死者不但少了一条胳膊,胸口赫然还有一个血淋淋的血口。
“这……咱们又摊上事儿了。”船长吓得大叫。
奚同贵眉头打结:“清衍,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要报官吗?”
他又说:“按理来说是报官最好,可咱们已经耽误了好些天,再耽误下去怕运河都要结冰了,到时候船可不好走。”
毕竟人命官司,谁知道要处理多久。
他开口问顾清衍,显然是想走寿国公府关系的意思,至少报官之后就能走,不必耽搁。
顾清衍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拉着夏柳去旁边。
“此人乃是太平教教徒,曾在梁溪府出现,当时我与裴大哥被他们围攻,他中途逃走,没想到却死在了这里。”
看样子是被杀人灭口,这人对太平教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
看了眼那具残破的尸首,顾清衍拧眉:“看样子,是当天晚上就死了。”
夏柳眼神一沉:“竟然是他。”
他想起裴世子的叮嘱,低声道:“顾小公子,太平教危险,世子不想让你掺和太深。”
“我知道。”顾清衍叹气,“此人虽作恶多端,可身世也很可怜,等结束了能不能让他入土为安。”
夏柳点头:“此事交给我吧。”
他站出来,奚同贵也松了口气。
等到船只靠岸,夏柳空手走了一趟,再回来带了两个官差。
奚同贵几人见了官差还紧张,但两人什么都没盘问,简单记录一番后就将尸首抬走。
“后续的事情交给他们,不会牵连其他人。”夏柳开口。
奚同贵连声道谢:“多谢兄台帮忙,要不然这事儿可不好处理。”
船长也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心想怪不得少东家如此殷勤,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想到往年他们一路走,一路关卡,总是各种疏通不完的关系,心底也是感慨。
他看了眼少东家,心想等自家少爷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奚家也算是朝中有人,到时候生意也会更好做。
夏柳谦虚一笑,只说:“奚公子善心仁义,不忍心见他曝尸荒野,官府不会不明是非。”
奚同贵一颗心彻底安稳。
此时天色已晚,奚同贵便建议停船休息一晚,等明天再出发,自然无人反对。
夏柳回屋,便瞧见顾清衍若有所思,脸色有些凝重。
“我已经把消息传回去,让裴大人小心提防,小公子不必担心。”
顾清衍不是担心这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他会被葬在哪里?”
方才他总是忍不住想到那一天晚上,初见的时候,那狂徒脸上满是惊喜。
夏柳一顿:“此人乃是十等十的恶徒,小公子不必为他伤心。”
“倒也不是伤心。”
顾清衍吐出一口气:“只是觉得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他误入歧途,也是想为家人报仇雪恨,真正可恨的是玩弄人心,利用他心中仇恨作恶的太平教。”
夏柳明白过来,无非是这位小公子年纪小,心肠软,见不得别人惨死。
尤其是交过手,打过交道的人。
夏柳心想,这般柔软心善的小公子,倒是跟裴大人截然不同,要知道裴大人十几岁开始杀人,可从未有过丝毫愧疚心软。
两人天差地别,竟然能成为毕生挚友,也是让人惊叹命运的神奇。
“当地官府验尸后,若无人认领,就会把尸首埋入乱葬岗。”夏柳解释,“他的死因明确,官府不会深究,想必明日就会下葬。”
说下葬,其实就是破席子一卷,直接搬到乱葬岗埋了。
顾清衍沉默下来,他想到了花娘子。
身前过得不好,死后也无人收尸,他甚至没问过狂徒那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到底是谁。
可偏偏他因为一己之私,又害死了许多梁溪百姓。
顾清衍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心底到底是同情多一些,还是憎恶多一些。
“小公子想在走之前祭拜吗?”夏柳忽然问。
顾清衍一愣:“我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夏柳笑道,“他身前没做什么好事儿,死后能有人祭拜也是福气。”
顾清衍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晨,夏柳果然带着他前往祭拜。
他猜测的没错,当地官府验尸后,甚至没等过夜就迅速把人埋了,生怕惹出事端来。
乱葬岗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新坟头。
顾清衍看到坟头就沉默下来,没有墓碑,没有标志,也不会有人祭拜。
等过几年风吹雨打的,坟头就慢慢消失了,这个人的存在就彻底被抹去,无人记得。
他叹了口气,借了夏柳的刀砍下一颗枯木,为狂徒做了个简单的墓碑。
可墓碑好做,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最后顾清衍只写了个无名之墓。
“希望你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能够平平淡淡的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再也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顾清衍摆好了贡品。
夏柳抱着双臂,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摆好祭品,上了香,撒了酒,顾清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蓦的,他眼皮子一跳。
就在他眼前,坟头上亮起一个签到点。
【发现王平安之墓,是否消耗1积分签到?】
顾清衍心头猛跳。
签到系统居然刷新了!
王平安?
那执拗疯狂的狂徒,居然叫这个名字,光是一个名字便能看到王家父母对儿子的美好祝福。
只可惜王平安的一生与平安毫无关联。
顾清衍沉默许久。
【签到。】
【您在王平安之墓签到成功,获得王平安的执念。】
果然如此。
【你安心的离开吧,我会帮你父母亲人伸张正义,将真正有罪的人绳之于法。】
顾清衍在心底暗暗发誓。
他用会合法的手段,为王家人主持正义。
顾清衍祭拜完毕起身,见他一直在旁边守着,心底很是过意不去:“好了,我们回去吧。”
夏柳点了点头。
三人走出去一段路,夏柳忽然开口。
“十五岁那年,我随大人外出办公,第一次动手杀人。”
顾清衍转头看他,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
夏柳笑了笑:“当时杀了人我吓哭了,回家后上吐下泻,后来我娘见不对,带着我去庙里头收惊,又给那人立了衣冠冢祭拜,我这才好起来。”
“不过后来裴大人告诉我,我们杀得都是十恶不赦之人,他们活着才是祸害,死有余辜,杀了他们是替天行道,定会百邪不侵,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就再也不害怕了。”
顾清衍眼神微动,明白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虽然他并非因为害怕,心底也还是感激:“善恶有报,因果循环,裴大哥说得很对。”
他并不是忧郁伤怀的性子,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三人一回到船上,奚家就迫不及待的出发了。
顾清衍索性回到屋中,打开了王平安的执念。
【古旧的院落中,小男孩正在练武。
“爹,我练得对吗?”满头大汗的小男孩跑到男人身边,撒娇的拽住他衣角。
魁梧的男人对孩子很是耐心,笑着抚摸着他的脑袋:“很好,爹只教了一遍平安就学会了,很有练武天赋,将来成就必定在爹之上。”
小平安顿时快活无比:“爹教我的轻功我也练会了,爹,你看。”
说完这话,小孩儿腾空而起,居然在瓦片上跑起来。
男人大笑:“平安厉害,真不愧是我儿子。”
此时屋里头走出来一人,正抱着一大盆衣服,没好气的骂道:“练武归练武,你上屋顶做什么,赶紧下来,踩坏了瓦片看我收拾你。”
小平安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屋顶摔下来。
女人吓得大叫。
男人却轻轻松松接住儿子,还将他抛了起来,一时间院子里都是小孩儿咯咯咯的笑声。】
顾清衍心底有些难受,原来王平安年幼时候过得这般幸福,怪不得对害死父母的人恨之入骨,不惜成为太平教的爪牙。
记忆继续。
下一刻,猩红色染红了记忆。
【魁梧的男人被打的奄奄一息,依旧不肯认罪:“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你们冤枉我,一定是你们想害我。”
女人跪在地上祈求:“大人,我愿意拿出所有家财,求求你饶他一命。”
“曼娘,别求他们,我没有做过为何要认。”
男人将信物塞进妻儿手中:“走,快离开这里,去京城找寿国公,他一定会救下你们。”
“我不能丢下你。”妻子哭喊道。
男人只骂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不会放过我,你快走。”
柔弱的母亲带着年幼的孩子,踏上了远赴京城的道路,很快,他们丢了行李,没了银子,一路上只能靠乞讨为生。
年幼的王平安被母亲搂在怀中,只听见周围无数讥笑讽刺的声音。
母亲将仅有的食物都让给儿子,可苦难和悲痛已经击垮了她,唯有为丈夫报仇雪恨支持着她前行。
终于,他们来到了京城。
可寿国公府那般高的门槛儿,哪儿是乞丐母子能接近的,两人尚未靠近就会被驱赶离开。
母亲很快病了,即使王平安靠着乞讨,跪下给医馆磕头,终于换来一副药。
看着儿子血红的额头,母亲勉强打起精神来。
母子俩紧紧搂在一起:“娘不会死,娘还要为你爹报仇,还要看着你长大成人,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因为一路颠沛流离脸颊凹陷的王平安脸上,终于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只要找到寿国公,他们就会得救,就能给爹报仇,母子俩还能相依为命的活下去。
“平安,娘出去一趟,你再睡一会儿,娘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好好待在这里,娘回来就给你买糖吃,好吗?”
王母的身体刚好一些,王平安却又病了。
她抚摸着孩子滚烫额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会乖乖的,哪儿都不去。”王平安紧紧拉着母亲的手,一次次叮嘱:“娘,我在等你,你要快些回来。”
“好,娘马上就回来。”
女人还是食言了。
王平安命大,发着高烧不知道过了多久,居然就这样好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将母亲留下已经馊掉的馒头吃了,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娘,你怎么还没回来,我饿,我好害怕。”
他不知道要去哪儿寻找母亲,却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好多天,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娘还是没回来。
“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可怜见的,这么小就在要饭。”
“他身上好脏,别靠得太近,指不定身上带着病。”
王平安蜷缩着,被人赶被人骂,但他不怕,他要找到娘。
“哎,你们听说没,前两天东街那块有人拦轿子告状,被当场打杀了。”
“我也听说了,不是告状,是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疯婆子,哭着喊着拦轿子,因为惊撞了贵人被带走了。”
“这年头疯子太多了,连贵人的轿子都敢拦。”
“估计是戏文看多了,真以为街头随便拦住个轿子就能告状。”
王平安整个人哆嗦起来,他猛地冲出去:“那个人呢,拦轿子的人呢?”
议论的人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哪儿来的疯乞丐。”
王平安扑过去:“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惊撞贵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带走了。”
“走走走,别跟小疯子一般计较。”
王平安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跑:“娘,你别丢下我,求求你回来。”
“我们不报仇了,娘,求你别死,现在我只有你了,你别丢下我。”
“爹,我跟娘被人欺负了,你快来啊。”
王平安哭得声音嘶哑,声嘶力竭,满京城的乱跑,却找不到母亲的踪迹。
“就是他,那是个小疯子,整日里哭爹喊娘的,搅的我们都睡不安稳。”
官差一步步靠近。
王平安憎恨的看向他们,想起那闯入家中,带走父亲的官差,又想到母亲一去不回。
他猛地咬住官差的手,趁着他们不注意撒腿就跑。
蓦的,王平安撞在一个人身上。
“咳咳咳。”那人发出轻咳。
紧随而来的官差看到来人,连忙行礼。
不等他们说话,来人开口道:“不过是一个孩子,兴师动众的做什么,别吓着小孩儿。”
“可是他……”
“交给我来处理吧。”
“是。”
巷子里,只剩下王平安与那个男人。
顾清衍试图看清楚那善心人的模样,却发现王平安的记忆被打了磨砂滤镜,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只依稀觉得那是个年轻男人,穿着普通,不像是出身富贵,能让差役避让的人。
可他一句话,官差就直接走人了。
“小孩儿,你在找娘吗?”男人开口问道。
王平安仰起头:“你知道我娘在哪里吗?”
男人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她。”
王平安犹豫起来。
“但是我娘不许我跟陌生人走,她让我在庙里头等着,是我不好,我不该跑出来,她回来该生气了。”
他后退几步想跑。
“你娘是不是大约这么高,人很瘦,头上带着一根木头簪子?”
王平安回头:“你认识我娘?”
“过来,我带你去见她。”男人伸出手。
这一次王平安没有拒绝。】
顾清衍从记忆中苏醒,眉头皱得更紧了。
王平安的记忆,大部分都是年幼时候与父母在一起的幸福生活,一家人过得不算富裕,却幸福美满。
这些幸福却在他六岁的时候被破坏。
王父入狱,被严刑拷打到奄奄一息,临死之前将一块木牌子交给妻子,作为信物。
王母带着儿子千里奔逃,一路吃尽了苦头,终于到了京城去见不到寿国公。
某一天,王母丢下生病的儿子,离开破庙后再也没有回来。
顾清衍拧着眉头,心底与王平安一样,都觉得王母应该是遭遇了不测,否则以她那么疼爱孩子的性子,绝不会丢下生病的孩子一个人。
也许王母因为孩子重病,不得不冒险拦轿子,却被人当做贼人打死?
顾清衍不愿意这么想,可却又觉得这才合理。
至于最后出现的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也许就是他欺骗王平安,让他小小年纪就进入了太平教,被太平教洗脑,成为太平教爪牙。
顾清衍捏了捏眉心,也许他应该告诉裴玄,请裴玄询问老国公,问问十几年前有没有这样一个女人拦轿子告状,最后又去了哪里。
想到什么,顾清衍从怀中拿出裴玄的名帖。
虽略有不同,但王父交给妻儿的信物,确实是与这名帖十分相似。
可奇怪的是,王父一个身在小县城,连品级都没有的武将,怎么会有京城寿国公的信物?
京城那位寿国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