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失恋了 你失恋了
“你别想出来。”
捏紧信封, 裴玄眼底浮现血色,却又被硬生生压下去。
发生过那家伙强占身体,毁坏书信的事情, 裴玄对他十分警惕。
「呵——」
裴玄心底听到一声轻笑, 带着无尽的嘲弄。
明目张胆的恶意,让裴玄眉头微皱, 在此之前, 那家伙对人世毫无眷恋, 每次出现都不会过多停留。
像是强占他身体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捏着信封的手指锁紧,裴玄下颚线绷紧, 他恍然意识到, 一体双魂, 他喜欢的, 那家伙肯定也喜欢。
醋意上头, 裴玄冷笑警告:“不要肖想我的人。”
最后一抹红色悄然消失,蠢蠢欲动的家伙被彻底压制,裴玄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
【裴大哥, 见字如面。】
裴玄目光柔和下来, 嘴角不禁微微勾起,心情愉悦的往下看。
只是越往下看, 脸色微凝,眉头隆起。
“怎么信这么短, 语气如此生疏?”
一张纸都没写完,且读起来十分艰涩,跟以往的任何一封信都不同。
裴玄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封信不像是顾清衍写的,倒像是有人站在他背后,用刀子抵着他,逼着他写。
“不对劲。”
裴玄立刻起身,将刚要回去休息的夏柳拦住。
“这封信是清衍写的?”裴玄问道,“亲笔写的?写的时候旁边可有人?可有异常?”
他怀疑顾清衍遇上了事情,特意写得如此生疏,以传达求救的信号。
夏柳忙回答:“是顾小公子亲笔写的,当时没发现异常。”
“没有?”
裴玄不信这话:“你确定没有?”
“真的没有。”夏柳表示,“裴大人,我可是您亲手带出来的,梅岭村那样的地方,若有异常我不会没发现。”
裴玄眉头拧得更紧。
心底依旧觉得那封信不对劲,太生疏了,那口气文字都是冷冰冰的,跟以前的热络截然不同。
“从你抵达梅岭村到离开发生的事情,你一一说给我听。”裴玄道。
夏柳不知他为何如此,但见裴玄神色沉凝,像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也顾不得多想,将自己抵达梅岭村后的事情一一道来。
裴玄仔细听完,拧眉道:“你是说,你抵达梅岭村后的第二日,清衍起来后神色倦怠?”
“看起来像是没睡好,我们问了,小公子只说读书累了。”
裴玄眉头皱得更紧:“他说累了,你就信了?”
“可是……”夏柳傻眼了。
裴玄更担心,心底坚定肯定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头一天他已经收下了两箱年礼,可第二天又觉得不妥当,要让你带回来?”
“正是。”
夏柳补充道:“不过属下劝过后,小公子还是收下了,说等他进京再说。”
“我离开前,小公子一切正常,还叮嘱我路上当心。”
裴玄拧紧眉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若是顾清衍遇上了难事,对夏柳难以启齿,写信的时候才透出几分来,那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是不放心,裴玄三两步走进桃苑。
“我要离京一趟。”
寿国公差点被呛死,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外孙:“合着老夫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裴玄大刀金马的坐下,正视着对面的人:“清衍也许遇上了难事。”
他将自己的怀疑一一道来。
寿国公眉头越皱越紧:“就因为一封信,字少了些,语气冷落了些,你就觉得不对劲?”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裴玄强调道:“我知道他的脾性,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此,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缘由。”
寿国公一言难尽的看着外孙。
该说他过于敏锐,还是说他如今满脑子都是顾清衍。
幽幽叹了口气,寿国公淡淡道:“现在离京,你是想让他成为靶子吗?”
“小玄玄,不是外公不答应,而是你这一去,只会给他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你若是不在意他会遇到什么,只管不顾圣令去,左右圣人也舍不得直接杀了你。”
言下之意,舍不得杀你,那就会动顾清衍。
裴玄嘴角绷紧,眼神阴沉,显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一点。
许久,他艰涩开口:“外公,我不放心,怕他出事。”
寿国公的桃子脸,都纠结成了干巴老头。
忽然开口问:“你曾提起过,回来路上顾清衍曾派小厮追上来,给你送了一封信?”
“是啊。”
裴玄神色微缓:“想必是分开后,他便思念成疾,所以才派人追上来。”
“那封信呢?”寿国公撇嘴,不想听这小子秀恩爱。
裴玄沉下脸:“被那家伙毁了,连灰烬都碾碎了,分明是不想让我好过。”
蓦的,他想起关键来:“您的意思是,也许清衍在那封信上写了什么,或许是想让我回去,或许是别的,可信被毁了,我一直没有回复,他误会了,所以这次才会冷淡?”
裴玄用力一拍桌子:“一定是这样,那家伙早就憋疯了,见不得我们恩爱。”
寿国公轻咳一声:“你缓缓,让他出来,老夫问问清楚。”
“他口中每一句实话,如何能信。”裴玄不愿意。
寿国公一巴掌拍过去:“有我在,你怕什么。”
裴玄还是不愿意。
彻底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这是他从小到大最为恐惧的事情。
更可怕的事,找不到让他彻底消失的办法。
但想到顾清衍,裴玄还是点了点头:“只此一次。”
“快点,老夫可是寿国公,没那么多闲工夫帮你处理儿女情长那些小事。”寿国公催促。
裴玄抿了抿嘴角,心想这可不是小事。
下一刻,他乖乖闭上眼睛。
许久,裴玄睁开眼,颓唐道:“他不肯。”
不等他反应,寿国公抡起桃枝就往他身上敲,扑通一声,裴玄直接趴倒在桌上。
寿国公慢悠悠放开桃枝,慢悠悠开始喝茶。
裴玄身体微动,人还未爬起来,就听见他呲牙咧嘴的声音:“死老头,下手这么狠,你怎么不直接打死我一了百了。”
“臭小子,非得逼我出手。”
寿国公冷哼,眼底带着警惕。
裴玄看在眼中,不以为然,吊儿郎当的笑起来:“你可真闲,怎么,狗皇帝还没弄死你,老头子命太长,把子孙后代都克死了。”
刀刀致命,恨不得将寿国公的皮扒下来,好让他难堪。
只可惜,寿国公刀枪不入,脸色不变,静静听他说完,才问:“那封信写了什么?”
裴玄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你该知道老夫为何而问。”寿国公微微叹气。
“孩子,你与裴玄双魂一体,殊途同归,何必咄咄逼人?”
裴玄眉头微挑,最后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翻,拍案不停。
“老头,你过来,我告诉你那封信写了什么。”
寿国公见他满面恶意,心底咯噔一下,等听到信件内容,更是拧紧了眉头。
裴玄耸了耸肩:“信的内容已经都告诉你,别再打扰我,否则下次不见血,我不会离开。”
寿国公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嗜血,眉头打成结。
这家伙越来越不可控了——
“他说了什么?”裴玄醒来。
寿国公看了眼大外孙,心底为难。
直接说会不会打击到这孩子,毕竟正是年少慕艾,原以为找到两情相悦的人,结果压根是个误会。
寿国公犹豫再三,试探着问:“小玄玄,你是从哪儿看出来顾清衍对你情根深种的?”
裴玄脸一红:“外公,你只需告诉我信上内容,这等私房之事,您老打听什么。”
寿国公着急了:“你仔细说说,老夫才好对症下药啊。”
哪知道裴玄脸颊红彤彤,半晌挤出四个子:“为老不尊。”
“哎呀你这孩子,咋听不懂人话呢,我的意思是,会不会这过程中,你俩产生了什么误会?”寿国公急了。
裴玄一想也是,点头道:“有可能。”
寿国公还以为他开窍了。
裴玄下一刻却说:“是我不好,木讷寡言不爱笑,又不善言辞,如此冷淡多少会让他误会。”
“他一腔热情对我,我却总是淡淡,也许正因如此,才让清衍心灰意冷。”
寿国公见他越说越不对劲,连忙拦住:“等等等,小玄玄,你先别反省自己……”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反省自己,但反省的方向不太对。”
人家压根不喜欢你啊大外孙,你这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送你个礼物,你就说人家情根深种,你问过人家小书生吗?
寿国公很是发愁,怎么他养出来的孩子,都这么不对劲呢?
以前怎么不知道裴玄这般自恋,人家多看他一眼,就觉得人家喜欢他。
“方向不对?”
裴玄沉吟,又道:“不是沉默寡言,难道是行动不足?”
“也是,一直以来都是清衍主动靠近,我少有回应,之前总是考虑太多,难免显得犹犹豫豫不够坚定。”
寿国公张大嘴,哑口无言。
他算是知道了,小玄玄这是认准了人家书生喜欢自己,爱他爱得无法自拔。
裴玄还在继续说:“一直到那一日,清衍与我生死与共,宁愿死也不离开,我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意。”
“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负他。”
寿国公捂住自己的脸。
他没脸去见地下的女儿,好好的孩子,咋就被他养成这样了。
裴玄见状,不悦拧眉:“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寿国公欲言又止。
他拿不准是直接打破裴玄的幻想,告诉他真相,让他死了那条心,还是先瞒着。
眼前的裴玄拧着眉头,很苦恼的样子,却看得寿国公心底发热。
这孩子自打出生就丧母,有爹还不如没爹,是他一手带大的。
从小时候开始,裴玄就仿佛一具躯壳,少了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刚开始寿国公还觉得好,如此一来不必担心孩子被外界言语伤害。
可时间久了,寿国公总会叹气,裴玄活得像是一把利器,缺少了人气。
而这一次从青州府回来,寿国公却发现他变了,如同寻常陷入男欢女爱的普通人一般,患得患失,思念热烈。
迎着裴玄的视线,寿国公忍不住想,若是告诉了他,得知真相后的裴玄,会不会又变回曾经那副冷冰冰,缺少人间烟火气的模样。
思来想去,寿国公老脸都皱成一团。
裴玄见状,难得体谅:“问不出就罢了,他我行我素,说了也不知真假,反倒平添烦恼。”
寿国公更发愁了。
裴玄索性起身:“外公言之有理,冒然离京反倒是给他带去麻烦,我再想想。”
“等等。”寿国公叫住他。
轻咳一声,寿国公犹豫再说,还是开口:“小玄玄啊,老夫觉得你刚才那番话很有道理,既然能成为朋友,小书生肯定对你有好感。”
“既然有好感,那就有机会,不要因为一时冷淡就放弃,小玄玄你虽然不会说话,但长得好;虽然麻烦缠身,但身份贵重;虽然脑子有病但武功高强……”
裴玄越听脸色越黑,直接打断他。
“别骂了。”
寿国公讪讪住口,又强调道:“老夫可不是骂你,是夸你。”
甚至还绕着裴玄转了一圈:“瞧瞧,颜正条顺,卖相极好。”
裴玄没忍住,嘴角微勾:“这话不错,当初他会救我,定是第一眼便喜欢了。”
这下轮到口若悬河的寿国公哑口无言了。
他没法说,小玄玄太自恋了,估计顾清衍多看他一眼,多说一句话,多写一封信,多送一次礼物,在裴玄眼底都是爱意。
咋就这么……寿国公觉得自己没眼看。
最后,他幽幽吐出一口气:“真爱是要争取的,你慢慢加油。”
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就看天命喽。
裴玄察觉寿国公的异样,但没往心里头去,毕竟这位长辈奇奇怪怪的次数多了,他都习以为常了。
心底还是担心顾清衍遇上了难事儿,裴玄想了想,自己去不了,但可以让下属再跑一趟。
清衍不喜欢珍贵的礼物,那就送土产,能吃能用的。
怕清衍不喜欢自己的冷淡,便热情一些,多写信,多送礼,多多诉说衷肠。
裴玄心想,以前是清衍追着他跑,如今他主动一些也无妨。
当天晚上,顾清衍就看到了裴玄拎着笔杆子,正在写信的这一幕。
【怎么今天没练剑?】顾清衍奇怪。
每天晚上梦见裴玄,次数多了,顾清衍都习惯了,十次里头裴玄有七八次都在练剑。
难得见他写信,顾清衍好奇的凑过去看。
下一刻,他脸颊涨红,即使是魂体也挡不住脸红耳赤,小心脏怦怦乱跳,恨不得蹦出来。
【思君令人老】
【两情若是久长时】
【江水为竭】
【吾心思念,盼君来京】
【他日共眠……】
顾清衍不敢置信的看向裴玄,这啥人,看起来冷冷淡淡,写信这么黄?这跟直接邀请他共枕同眠有什么区别?
咽了咽口水,顾清衍不敢直视,开始怀疑人生。
这是他自己的梦,难道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希望裴玄如此热烈火辣的对待自己?
难道他明面上拒绝,内心却渴望着裴玄的爱,所以才会梦到这么具体的一封信?
猛然醒来,顾清衍大口大口喘气,脸比梦里头更红。
掀开被子一看,顾清衍哀嚎一声,觉得日子不能好了。
他偷偷摸摸的爬起来擦洗干净,再也没有了睡意,索性直接打开系统课程读书。
学习破万物。
只要开始学习,什么情情爱爱,什么梦境胡思,都能被杀得一干二净。
顾清衍被数十个老师来回指导,等第二天起来耳边都是朗朗读书声,果然没再想起裴玄来。
第二天晚上,顾清衍索性不睡觉,直接进入系统课程。
果然有用,只要进入课程,虽然身体在深度睡眠,但精神压根没睡,当然就不会做梦。
连着几天,顾清衍都用学习代替睡眠,勤学苦练的感天动地,让签到系统都感慨宿主只要积分不要命。
唯有后院的智慧树摇摆着枝丫,疑惑不已。
主人明明躺下了,怎么精神体没出现,千里姻缘一线牵,没有精神体怎么牵?
智慧树还是小宝宝,一知半解,吸收着主人浇灌的甘霖,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一场大雪,让梅岭村的春节分外有年味。
果不其然,年底年初祭祀的时候,这一次不用顾清衍多说,村里头媳妇女儿都进入了祠堂。
除了几个老人心中不满,念叨了几句,觉得不合规矩之外,梅岭村都觉得这事儿没问题。
女孩儿进了祠堂,也没见祖宗责怪,顾家人的日子反倒是蒸蒸日上了。
蜜饯生意起来后,家家户户分了钱,有了余钱,家里吃得饱,穿得暖。
再加上顾清衍考中了秀才,虽然只是古代士子入门贴,可在陵川县含金量巨大,别的村落都能高看梅岭村一眼。
就以为一个顾清衍,梅岭村顾家人的婚丧嫁娶都更顺利一些。
村里人的日子自然是蒸蒸日上。
大年初一这一日,顾家老宅的门槛儿差点被踏破,不止梅岭村,十里八乡都来拜年。
多是小孩儿上门拜年,说是沾沾喜气。
也有附近的商户大户,这样的通常是差下人来送一份年礼,姐妹俩不知道如何处置,刘妈妈便领着她们做回礼。
顾清衍来者不拒,每个孩子都能分到一把糖甜甜嘴。
刘妈妈更是喜欢孩子,谁来都高兴,脸上都是欢喜,尤其是瞧见几个小萝卜头,更是又亲又抱,临走还要将他们的口袋塞得满满当当。
姐妹俩都穿的红彤彤的,看着家中热闹,忍不住说:“自打爹爹过世,咱家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
说完这话,顾舒颜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
顾清衍笑起来:“咱家以后会越来越热闹。”
姐妹俩连连点头:“嗯嗯,等明年哥哥考中举人,家里肯定会更热闹。”
顾清衍说的可不是这个,心想等他们长大,家里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多。
他没解释,从怀里掏出几个大红包:“来,拿着。”
姐妹俩一人一个,刘妈妈和章念也有。
顾舒颜奇怪的问:“大哥,年三十你不是已经给过我压岁钱了?”
“那是年三十的,这个是大年初一的,年三十压岁,大年初一是开年大红包,你们自己留着花。”
顾清衍主要是不差钱,觉得姐妹俩都这么大了,身上有点钱更方便。
不然要买什么都得跟哥哥开口,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
刘妈妈笑个不停:“你俩就收下吧,反正衍哥儿有钱,咱不留着,他大手大脚就花光了。”
姐妹俩这才收下。
章念却很不好意思:“顾大哥,你不用再给我,我已经拿了工钱了。”
“那不行,晴晴颜颜是我妹妹,你就是我弟弟,我要一视同仁。”顾清衍笑道。
说着还伸手拍了拍章念的头顶,这孩子长得太快了,眼看着就要超过他的身高,也不知道还能摸几次。
“拿着花,你顾大哥我多的是银子。”顾清衍笑道。
章念只好收下。
过完年,顾清衍就开始盼着秋闱。
主要是小小的陵川县内,他能签到的地方都已经签到,不离开陵川县签到系统都空置了。
除了读书,顾清衍只能每天刷技能,聊胜于无。
唯一庆幸的事,过年那时候他大发特发喜糖,倒是让名望值系统略有提升。
【宿主:顾清衍】+
【年龄:17】
【积分:3366】
【职业:秀才】+
【名望值:8899】
顾清衍看了眼系统,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富裕。
若是现在遇上那左护法,光靠系统技能就能把他打到残血。
顾清衍满意的关掉界面,又刷了一圈商城,可惜商城价格依旧昂贵,许多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他默默放弃。
不如再攒一攒积分,直接购买强身健体的丹药,到时候他再使用怀王请上身的技能,等技能结束就不会浑身酸痛了。
想到这里,顾清衍看向院子,顾舒颜正在练武。
练得有模有样,一开始那么累,顾清衍姐弟都以为妹妹会受不了放弃,谁知道她竟然都坚持了下来。
顾清衍笑起来,妹妹都这么努力,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是要更加努力,争取一举高中。
想到秋闱竞争的惨烈,考场之磨人,顾清衍一个哆嗦,没工夫胡思乱想,继续苦读。
积雪融化,天地回春,裴玄的第一封信在此时送达。
送信的依旧是夏柳,风尘仆仆,咧嘴憨笑,只是看着顾清衍的眼神古怪,打量的分外仔细。
顾清衍扫了眼,这次没有贵重物品,都是吃的喝的用的,并且仔细考虑了顾家的家境,妥帖的很。
唯一的古怪是那封信,厚厚的一打,夏柳藏在胸口就跟塞了倆大馒头似得。
顾清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信封。
只一眼,满脸燥红。
第82章 忧愁 忧愁
“大哥, 你怎么了?”顾舒颜见他满脸通红,担心的问。
顾清衍吓得赶紧收好信:“没,没什么。”
“我还有事, 先回屋读书了。”说完撒丫子就跑, 仿佛身后有狗在追。
姐妹俩面面相觑,更是奇怪:“夏柳大哥刚来, 哥哥就说要读书, 怎么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夏柳倒是不在意, 还说:“秋闱在即,顾小公子抓紧时间读书是对的,我都是老熟人了, 不用人招呼。”
“阿念, 过来练练。”说完直接把人提溜走了。
顾舒颜眼珠子一转:“姐, 你觉不觉得夏柳大哥也有些古怪。”
“我看是你古怪, 快收拾。”顾望晴拍了她一下。
刘妈妈看着这么多土产就笑:“裴大人有心了, 这次送的都是家中刚好能用上的,不像上次那么吓人。”
心底还松了口气,要是裴玄每次都送那么贵重的礼物, 她老人家真不知如何是好。
顾清衍一口气跑进书房, 立刻将房门牢牢关上,这才做贼似得打开那封信。
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顾清衍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这是做什么,原本没什么, 这不是欲盖弥彰。”
捏了捏眉心,再看厚厚一叠信,顾清衍头更疼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多话。”
他克制不住,又低头去看, 仔仔细细从头看了一遍,虽然涨红了脸,眼珠子却很诚实。
蓦的,顾清衍察觉其中不对劲,这封信他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顾清衍从头开始看,果然这一看便看出问题来。
“这封信怎么跟梦里头的一模一样?”
顾清衍拧起眉头来,目光落到第三张信纸上,纸张左上角赫然有一滴蜡印。
那是裴玄秉烛写信,不小心低落在上面的,即使处理过也依旧能看出痕迹。
顾清衍忍不住伸出手指拂过,低头闻了闻,确实是蜡烛的味道。
“怎么会这样?”
梦见裴玄不奇怪,梦见他在写信,还是写给自己的情书,也不算惊世骇俗。
可裴玄送过来的信,跟他在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这就很奇怪了。
顾清衍想到什么,看向系统:“是不是你在捣鬼?”
裴玄身上具有移动签到点,还能变颜色,每一点都是特例,肯定是特殊的存在。
【请宿主自行摸索。】
依旧是冷漠无情的回答,顾清衍拍了下额头,沉默下来。
“难道这些天晚上,我看到的裴玄都是真的,他真的在练剑,真的在亲吻鸳鸯印,真的在给我写信?”
顾清衍眉头越拧越紧,一时五味成杂,不知道一切都是梦更好,还是系统捣鬼更好。
前者,证明他心底对裴玄有想法,希望裴玄爱他。
后者,证明裴玄对他情根深种,被他的魅力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许久,顾清衍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管是哪种,裴玄显然没打算放弃。”
都被那么直白的拒绝了,先是送贵重厚礼,后是写信诉情,显然对他十分痴迷。
顾清衍摸了摸脸颊,觉得自己魅力不浅,有蓝颜祸水的潜力。
这一次,夏柳没有多留。
“裴大人说,京城事忙,他一时半会儿不能离开,还请小公子见谅。”
顾清衍自然会见谅:“让他多注意身体,不必担心我。”
夏柳笑道:“小公子跟裴大人真是心有灵犀,出发之前,裴大人也这么说,还说您若是遇上难事儿,可一定要开口,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心头一暖,顾清衍原本想说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无论如何,他还是想成为裴玄的朋友,不想失去这段友情的,不如多给一些时间。
夏柳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宛如青鸟。
顾清衍长叹一口气,索性撇开心思一心读书。
只是每隔几日,他总忍不住躺在床上,来一个灵魂出窍。
飞跃山川河流,抵达陌生的院落,去看看裴玄在做什么,现在过得好不好。
自打知道这不是梦,而是灵魂出窍,顾清衍便不敢靠得太近。
裴玄只是一味的不放心。
他总觉得寿国公有事情瞒着自己,却不告诉他。
可青州府的人传回来消息,只说顾清衍一切都好,可一切都好的话,为何信中语气大变?
不止如此,夏柳第二次赶回来,只带回来一句话,连一封信都没有。
裴玄拧紧眉头,心底担忧不已,生怕顾清衍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到伤害。
可偏偏自己不能离开京城,不得见心上人,更不知道心上人现在好不好。
这难免让他焦躁,连每日练武都应付了事。
内里紊乱,裴玄收起佩剑,衣裳被汗水微微浸湿,他转身进屋。
屋内水汽氤氲,早有下人准备好热水,裴玄随意解开衣襟,将衣裳搭在屏风上。
水珠顺着坚毅的下巴滑落,滴落在紧致结实的胸肌上,随后蜿蜒而下,钻入丛中。
原本该是最为放松的时刻,裴玄蓦的睁开眼,肌肉绷紧,刀锋似得眼神往屏风处刺去。
不等反应,屏风碎成两半。
“世子,发生了何事?”门外侍卫连声问道。
裴玄随手披上衣裳,拧眉四下环顾,可不管他怎么看,屋子里空空如何,除了他并没有别人。
“世子爷?”
裴玄冷声道:“无事。”
他总不能说,方才一瞬间怀疑有人偷看,忽然动手砸了屏风,结果什么都没抓到。
裴玄认定是自己太敏感,有人刺杀他正常,可偷看他洗澡——谁这么下流无耻且不要命。
捏了捏眉心,裴玄吐出一口恶气。
又来了,这种被人觊觎的感觉。
难道是最近太紧张,心情不悦,所以产生了幻觉,看来还得请太医看看。
“啊!”
顾清衍猛地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好好的,没被劈成两半。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捂住脸,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
这真不是故意的。
以往每次过去,裴玄都在练武,不然顶多写字看书处理公务,这次居然在洗澡。
“我真没想偷看你洗澡。”顾清衍嘀咕道,不知道是在跟谁解释。
“还好还好,裴大哥永远都不会知道是我,等等,我也没想偷看,都是系统捣鬼。”
顾清衍吸了吸鼻子,觉得鼻头有些发痒。
他等承认,乍然看到裴玄的身躯,当时他欣赏震惊多过害臊,一不下心就多看了一会儿,也许是眼神太炙热才被发现。
“裴大哥也太敏锐了。”不然他可以多看一会儿。
顾清衍猛地躺回去,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这样想,都是男人,有什么区别?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身板,胸肌不够大,腹肌不够结实,大腿肌肉线条也差一些,这么一对比,差距确实是很大。
顾清衍心底承认,裴玄那身材,男人中的男人。
但他不承认自己喜欢,更不承认自己想看,疯狂给自己洗脑:“我就是羡慕嫉妒恨,不是喜欢,绝对不是喜欢。”
捂住双眼,顾清衍对自己发誓:“从明天开始,我奋发读书,每天晚上都上课程,绝对不会再去偷看了。”
春去秋来,顾清衍有没有做到,除了系统和智慧树无人可知。
反正寿国公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裴大人这些时候心情不好,时不时就弄坏屋中的东西。
尤其是沐浴更衣时用的东西,屏风坏了三次,浴桶破了两次,甚至有一次整个屋子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问,就是看着不痛快。
另一头,顾清衍闭门读书,在秋闱之前一个月收拾行囊,再一次赶赴青州府。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若是能中进士,不会再回陵川县,而是会直接从青州府出发,前往京城赶考。
因为这个,刘妈妈和姐妹俩分外不放心,愣是收拾出两大车的行囊来。
又怕顾清衍嫌多不肯带,早早的叫了车过来,老村长更是亲自上门,说要让族人陪着一块儿去。
顾清衍身边只有一个章念,年纪比他还小,老村长怎么能放心。
最后还是顾清衍拉出章念,让他当场边表演了徒手举大缸,一人干翻十个人,老村长才勉强答应。
行李却不能少,统统都带上了。
送行时,刘妈妈和姐妹俩都红了眼眶,忍不住说:“衍哥儿,不如我还是一起去吧,到时候也能照顾你。”
“大哥,您这一去顺利的话,至少得明年秋天才回来,我们舍不得。”姐妹俩也纷纷开口。
顾清衍一摆手:“我跟阿念相互照顾,不会有事,倒是你们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写信回来。”
说完直接跳上车:“阿念,走。”
牛车溜溜达达往外走,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那是行李太多,不得已特意买的。
这匹马自打来了家里,唯牛首是瞻,老牛往哪儿走,它就往哪儿跟,倒是方便的很,都不用人驾车。
顾清衍看似潇洒,等离开梅岭村后小脸也垮了,忍不住回头去看。
远远的,他依稀还能看到刘妈妈几个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张望。
“哎,早知道就不考科举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顾清衍叹息。
章念笑道:“等您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到时候可以将大家都接过去。”
“也是。”顾清衍一想,又高兴起来。
“我不想留在京城,到时候谋个外职,天高皇帝远日子很逍遥,最好是能带着她们游山玩水,走遍大周。”
如此这般,签到系统才能发挥到极致。
顾清衍往后一趟,心底忽然想到,若是进京,岂不就能见到裴玄了。
半年下来,两人的关系恍恍惚惚。
虽说他已经表明态度,可裴玄明摆着没答应,不但不后退,反倒是连追带打的。
顾清衍得承认,自己原本就不太坚定的心,经过这大半年时间变得越发犹豫。
等见了面,他真的可以再次拒绝吗?
顾清衍刮了刮脸颊,先把这事儿撇开一边,天大地大考试最大,等考完再说。
看到青州府城门,顾清衍双手叉腰,打算一进门就大干特干。
大半年时间没签到,积分都攒到了9999,他要大花特花。
顾清衍的愿望没能实现。
牛车刚到城门口,便有人远远迎上来。
“顾兄,好久不见。”
来人是洪山书院的吴凌,顾清衍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位不但是洪山书院的学生,同时也是洪山书院新院长的儿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清衍眼神一动,下车行礼:“吴兄,真是好巧。”
“这可不巧,我是特意来等你的。”吴凌哈哈笑道,他儒雅长相,是那种笑起来就让人很有好感的类型。
顾清衍却没能生出亲近来,实在想不通自己有哪儿值得这位亲自过来迎接。
他露出几分诧异:“吴兄是特意来等我的,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到?”
吴凌笑着上前,直接握住他的手:“自然有我的办法,我们边走边聊。”
顾清衍用力一挣,保持了几分距离:“吴兄,我何德何能让你亲自来接,你快告诉我吧。”
手中一空,吴凌也不生气,笑着说道:“秋闱在即,我猜你就是这几日会到,就在附近茶楼候着,果不其然让我等到了。”
顾清衍心底更为惊讶。
他一个小秀才,哪儿来的面子让洪山书院院长的儿子,亲自在城门口等,而且一等就是好几日。
顾清衍没掩饰自己脸上的诧异。
吴凌眼含笑意,再一次挽住他的手:“顾兄,你可是这次秋闱案首的热门人选,能够与你结交,是在下的幸运。”
“顾兄还不知道吧,院试后,学政大人将此次考试的案卷贴在了贡院门外,供天下读书人瞻仰学习,看到卷子前,我心底也有些许不服气,可等看到卷子后,只能说心服口服。”
顾清衍挑眉。
他看向系统页面,对吴凌的话只信了三分。
【宿主:顾清衍】+
【年龄:17】
【积分:9999】
【职业:秀才】+
【名望值:8999】
名望值跟年初那时候基本不变,证明即使真有这事儿,对他名望值的加成也不大。
吴凌这番话太过夸张,反倒是不足取信。
顾清衍只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来:“吴兄谬赞,倒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上一次能得案首,实在是有几分侥幸,当不得如此盛誉。”
“顾兄您是案首,都如此自谦,可让我们这些怎么活。”吴凌摇头笑道。
“知道顾兄这次会来参加秋闱,我可早早等着了,还有洪山书院的同窗们,一个个都仰慕的很,就盼着能见到顾兄。”
肉麻的话,听得顾清衍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洪山书院书生们有多高傲,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并不觉得他们能仰慕一个小小的秀才。
吴凌如此热情,到底是为什么?
裴玄的名字一闪而过,顾清衍觉得自己想通了,脸上只挂着假笑。
吴凌不但热情来接,还一路邀请他住进吴家,见顾清衍不答应,又提出让他住到洪山书院。
美其名曰:“书院中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学子,到时候切磋学术也是便宜。”
顾清衍统统拒绝:“多谢吴兄好意,只是我爱清净,住在陌生地方就睡不着,只能辜负吴兄的一片好意。”
吴凌见状,满脸惋惜:“可惜了,他们都盼着能见到顾兄。”
又提议:“不如改日由我做东,开怀畅饮,如何?”
顾清衍脸色大变,忙道:“吴兄,万万不可。”
又做出一副怅然模样:“不瞒吴兄,自打上次青州亭一事,如今一听要赴宴我就两股战战,心底担心的很。”
“吴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顾某家贫,如今只想专心备考,一切等考完院试再说。”
吴凌还想再劝,但听他提起青州亭的事情,脸色也是微变,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执意将顾清衍送到家门口,吴凌这才告辞离开。
人一走,顾清衍大大松了口气。
章念扑哧一笑,低声道:“这位吴秀才可真热情,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顾大哥的至交好友呢。”
“这份热情也不好消受。”顾清衍淡淡道。
他回乡之后,就没再提进洪山书院读书的事情,还以为洪山书院会排挤他。
哪知道峰回路转,不但没排挤,还上赶着交好,这是为什么?
顾清衍忍不住想,或许可以问问裴玄,可念头一转又压下去了。
另一头,吴凌笑着离开顾宅后,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怎么样?”吴院长正等着儿子回来。
吴凌摇头:“滑不溜丢,说话客气,可实际上半点不肯接柳树枝。”
吴院长微微皱眉。
吴凌奇怪问:“爹,顾清衍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秀才,我们何必折节相交?”
“陆鸣轩死后,洪山书院屡遭打压,背后有寿国公府的手笔。”吴院长没瞒着儿子。
吴凌脸色微变:“您的意思是,寿国公府这是为顾清衍出气?”
“那倒是不至于。”吴院长摇头。
“寿国公府何等门第,即使裴世子与顾清衍有些私交,也不至于为他大费周章的跟洪山书院过不去。”
吴院长叹气:“只是洪山书院一脉,多以师生相承,曾拜在寿国公名下,若是反目成仇,对书院毫无益处。”
“与洪山书院撕裂,对寿国公府也没好处,他们为何针对?”吴凌发问。
吴院长却没有回答,只是说:“你与顾清衍年岁相仿,平日里多多走动,若能结交自有好处,他与寿国公府的交情不简单,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
“喏。”吴凌点头答应下来。
吴院长对这个儿子很是放心,转而问道:“可有陆家的消息?”
“没有。”
吴凌解释:“陆家二房都回了祖籍,如今还在守孝,但陆彦筠失踪了,谁都找不到下落。”
这话让吴院长微微拧眉,眼底有些担忧。
但很快,他将担忧压下去:“罢了,秋闱在即,你回去好好备考,争取考中。”
顾清衍虽不知道吴院长父子俩的对话,但也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身上唯一的价值,除了一身才华,那就是裴玄了。
上次裴玄光明正大的出现,两人的关系人尽皆知。
不过吴家若是想通过他,搭上寿国公府的人脉,那纯属想太多。
顾清衍不顾这个,再次摆出关起门来读书的架势,反正他在青州府无甚朋友,门前倒是也清净。
倒是红豆得知消息,来了两趟,每次都送了许多吃食,说是姐妹们得知消息特意做的。
顾清衍见到她很是高兴,还从她这儿知道翠红生了个女儿,如今带孩子实在是走不开。让他不要在意。
顾清衍自然不会在意,还挑了个银项圈请红豆带过去当礼物。
东西太多,顾清衍两个都吃不完,连买菜都省了。
除了吴凌时不时上门拜访,但他很有分寸,每次都略坐一会儿,送上几本书就走。
来的次数多了,顾清衍也不得不承认,吴凌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确实是个讨喜的人。
一直到乡试前一日。
顾清衍这一日没看书,活动着筋骨,毕竟大周朝乡试的规矩,跟会试一模一样,三日一场,一连三场,中间不开贡院。
也就是说,顾清衍得在贡院里待上九天。
如今正是秋老虎威风的时候,青州府热的像个小火炉,顾清衍在家都觉得闷热。
一想到得在贡院号房中待上九天,就觉得生不如死。
小院里,章念提着一大桶井水,在地上撒了一遍又一遍,试图将院子里的温度降下来。
顾清衍坐在椅子上乘凉,可惜这会儿吹过来的风也是热乎乎的。
他有气无力的表示:“阿念,你也坐下吃瓜,省点力气吧,反正明日进了贡院都会热,现在热就当提前适应了。”
章念不赞同:“能凉快一会儿是一会儿,正因为明日开始要受罪,所以今天更应该舒坦。”
还表示:“要不是怕用了冰会生病,咱也该买一些。”
顾清衍好奇道:“这当头城里头还能买到冰?”
在南方,尤其是这会儿夏天快过晚了,冰的价格堪比金子。
章念笑道:“有钱自然能买到,顾大哥,吃完这块瓜可别再吃了,仔细闹肚子,万一……”
他怕说话不吉利,连忙住口。
顾清衍三两口干掉一块瓜,遗憾的拍了拍肚子,并且表示:“回头你给我多买几个,等我考完出来要大吃特吃。”
章念立刻表示:“好,我多买几个品种不同口味的瓜,顾大哥考完了,想吃哪个开哪个。”
“还得用井水湃一下。”顾清衍要求。
章念就说:“我算着时间放到井里头,等您出来就能吃上凉透的甜瓜。”
正说得开心,顾清衍打算等凉快一些就去睡,结果这当头有人敲门。
两人都诧异,这当头谁回来打扰。
章念过去开门,看到来人眉头微皱。
顾清衍透过门缝,看到门口与李敬亭有几分相似的人,是曾提醒过他,曾经关系还算不错的堂兄李明威。
“衍哥儿,二叔从京城送来一样东西,点名要给你。”
第83章 香饽饽 香饽饽
顾清衍神色莫名。
虽然人生前十五年, 李侍郎是他名义上的亲爹,但实际上两人从未见过面。
在顾清衍记忆中,只有逢年过节, 京城送来年礼, 会顺带着送一些小孩儿玩意儿。
而且还是一看就很应付了事,八成是李侍郎吩咐了一句, 下头人准备的, 既不值钱也没花心思。
年岁小的时候, 顾清衍还曾好奇亲爹长什么样,是个什么人。
在李家人口中,李侍郎长得英俊潇洒, 文采出众, 早早高中进士, 入朝为官, 又娶了一位名门大户的小姐, 从此平步青云。
某种程度上来说,李侍郎是李家的骄傲,青州府飞出去的金凤凰。
可惜, 顾清衍身为庶出子, 对曾经的便宜老爹评价并不高。
李侍郎能够一步步高升,靠的都是正房白夫人娘家扶持, 拿了人家的好处,却又不好好对人家, 闹出个许氏来。
顾清衍小时候常听许氏咒骂白夫人善妒,容不下人,心狠手辣。
可白夫人下嫁,嫁进门后却备受委屈, 几年无所出李侍郎就闹着纳妾。
后来好不容易生下儿子,只比顾清衍大了几岁,却是个病秧子,这其中定然有李侍郎的缘故。
三年之前,白夫人的亲儿子终于熬不住,一场风寒去了,使得如今李敬亭才是李家唯一的儿子。
设身处地,顾清衍觉得自己是白夫人,第一个先弄死李侍郎。
白夫人嫡子早逝,李侍郎不想着安慰,反倒是急吼吼将许氏母子接回京城,可见薄凉。
现在却忽然派人送礼,还是送给他这个素未谋面的便宜养子,实在是古怪的很。
李明威已经笑着进门,手中提着一个盒子,开口说道:“等你瞧了,定然喜欢。”
顾清衍却按住他要打开盒子的手。
“李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无亲无故,不好收下。”
李明威眉头一皱:“衍哥儿,你这番话太生疏了,虽不是亲生的,可你在李家十五年,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弟弟。”
他有些受伤的看向顾清衍。
顾清衍轻笑一声,李明威说这话,他是信的。
但当初真假少爷的事情败露,他被赶出青州府,虽然走的匆忙,但前后一年多时间,李家都毫无动静,可见一斑。
京城嫡子一死,李敬亭就是李侍郎唯一的儿子,许氏虽是妾室,却是亲母。
李明威父子权衡利弊,直接舍弃他,也情有可原。
顾清衍心知肚明,也不会记恨这对父子,可要说感情也没剩下几分。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顾清衍直接开口:“只是上次在公堂上,我已经与许夫人恩断义绝,签字画押再不会往来,既如此,现在收下这东西反倒是徒生困扰。”
“李兄,请别让我为难。”
李明威见他分外生疏,心底咯噔一下,也很不是滋味。
他犹豫起来,还是劝道:“里头是二叔当年科考的笔迹,虽不值钱却很有用,这也是二叔的一份心意,当初的事情,二叔并不知道,如今心中愧疚有心补偿,你何不直接收下。”
顾清衍还是摇头:“心意我领了,但东西不能收。”
李明威见他执意不肯,也没法强求,只能说:“那好吧,东西我先带回去。”
“衍哥儿,明日你好好考试,等考完了再好好想想,二叔贵为户部左侍郎,他日你若进京,有他看顾前程会顺遂许多。”
他点到为止,转身离开。
顾清衍微微挑眉,让章念直接关门。
章念关上门,低声说:“顾大哥,虽然李敬亭和许夫人很坏,这位李大人听着倒是不错。”
顾清衍嗤笑一声:“佛口蛇心罢了,他若真有心,早八百年就能示好,如今找上门来,哪里是想跟我再续父子缘,单纯是见我跟裴玄交好,拐着弯向寿国公府投诚。”
章念这才知道里头的弯弯道道,顿时气愤。
“太过分了,我就知道他们李家没好人,猫哭耗子假慈悲。”
顾清衍倒是不在意:“李大人生性凉薄,连亲生儿子,结发妻子都能舍弃,更别说旁人了。”
“等您到了京城,他会不会又找上您?”章念担心的问。
顾清衍淡淡道:“他还瞧不上我。”
不过李侍郎既然要示好,怎么会今天才派人上门,这时间也太晚了。
顾清衍想不通,只以为李侍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居高临下的恩赐。
他直接将这桩事情抛之脑后,早早的回屋休息,养足精神好应对明天考试。
京城李府,大夫行色匆匆。
整座府衙气氛压抑,丫鬟小厮低头屏息,生怕自己发出的响动太大吃挂落。
李侍郎坐在书房中,虽然人到中年,但依旧能看到曾经的风采,依旧是个面容儒雅的文人样。
被打扰的时候,李侍郎眉宇成川,满脸不悦。
“又怎么了?”
“二少爷病了,上吐下泻,大夫看了只说贪凉吃错了东西,可许夫人不依,非说是夫人容不下他们母子,闹着要回青州府。”
一听这话,李侍郎脸色更加阴沉,直接扔了笔。
“胡闹,当初不许他们进京,让那孩子先读书考取功名,他们不听偏要来。”
李侍郎冷哼:“来了却又不安分,整日惹事,老夫豁出面子将他弄进国子监,他倒好,整日里奉承那些不三不四的纨绔子弟,忘了读书考功名才是正途。”
这番话让小厮头越来越低,不敢吱声。
李侍郎继续骂道:“早就让他们别惹白氏,偏偏不听,脑子不好吃了亏只能自己认命,你去告诉许氏,她想回去正好,母子俩统统给我滚,老子还没到生不出儿子的时候。”
小厮吓得两股战战,连忙出去。
室内,李侍郎依旧情绪难平。
人人都说他靠着岳丈起家,如今坐到了户部左侍郎的位置,却依旧被人瞧不起。
偏偏白氏不是省油的灯,自打那次之后从来不给他好脸色,尤其是病恹恹的嫡子死后,白氏疯了似地,见谁咬谁。
哄又哄不好,劝也劝不住,李侍郎还不敢直接处理,白氏的娘家如日中天,他不敢。
这些年,李侍郎也曾想多生几个,可每次小妾有了身孕,统统以滑胎流产告终,其中若说没有白氏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抓不住证据,李侍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想到两年前生下来的那孩子居然是个傻子,从娘胎里带出毛病,至今还不会说话,李侍郎更是愤恨。
如此这般,李侍郎才会分外看中李敬亭。
只可惜,李敬亭看着聪明,脑子却笨,好心劝他们在青州府待着,等到考取功名,羽翼丰满再进京,偏不听安排。
如今可倒好,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李侍郎也是满头官司,开始力不从心。
“若不是老夫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岂能容他胡闹。”
李侍郎不禁想到顾清衍,虽不是亲生,可如今已经是秀才,听说连中小三元才华出众。
更妙的是,顾清衍不知道从哪儿跟裴玄搭上了关系。
寿国公府权势滔天,在圣人跟前很有分量,李侍郎隐约知道裴玄的身份。
他也曾有心攀附,可惜从寿国公到裴玄都不近人情……
要是当初没将孩子还回来,这顾清衍才是他亲儿子,那该有多好。
第二天一大早,章念就轻声将人叫醒。
顾清衍也没睡踏实,一来是太热了,二来是心底藏着事儿。
往外一看,天还黑着,这会儿倒是比晚上还凉快一些。
早晨是干饭,没法喝粥,怕吃的太稀到时候想上茅房,贡院里茅房条件可不咋滴。
吃过饭,两人就坐着牛车出门了。
原以为已经足够早,哪知道还未到贡院,隔着两条街就堵得水泄不通,前头后头都是车,进退不得。
章念一看急了:“怎么这么多人。”
“乡试三年两次,考上秀才却没考中举人的会一次次参考,积累下来人自然多。”
顾清衍索性跳下车:“我自己过去就好,等待会儿人群散了,你就驾车回去。”
章念不肯,连忙跟下来:“一时半会儿散不开,顾大哥,我送你进贡院。”
顾清衍也没拦着,两人一前一后往贡院走。
“顾兄,好久不见。”
“您就是顾清衍顾兄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非凡。”
“顾兄,等考完了咱们聚一聚,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这一走,顾清衍差点笑僵了。
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似乎一夜之间人人都认识他,从小透明变成了香饽饽。
顾清衍心底想,难道寿国公府的魅力这么大?
他这倒是误会了周围秀才们,虽有人知道顾清衍背靠大山,但开口打招呼的,许多还是真心敬佩他的文采。
看过院试的答卷,书生们心生佩服,这才上来套近乎。
只可惜,他们的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顾清衍一脸假笑。
贡院厚重的大门终于打开。
顾清衍揉了揉脸颊,排队等待搜检,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分外警醒。
虽然陆家早已离开,但谁知道会不会脑子一抽。
想到陆家,难免想到陆家兄弟,顾清衍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他们,但每次想起陆彦筠和陆彦池,心底也总有几分不是滋味。
很快,顾清衍就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秋日天热,秀才们都穿着单薄,单衫下藏不了东西,搜检的速度比往常快许多。
进入贡院后,乡试的场地与院试有些不同。
小,非常小,比鸽子笼还不如。
这是顾清衍的第一印象,号房三面砖墙,一面敞开,前面就是过道,一眼能看到底。
顾清衍估摸了一下,号房顶多一个平方米出头,但凡身材高大点的男人进去都伸不开手脚。
要在这样的鸽子笼里待上九天,是对人类意志力的极大考验。
顾清衍低头看向自己的大长腿,觉得有时候身材高挑颀长也不是好事儿。
如果他现在一米四,在号房里头也能蹦起来。
【获取到宿主的强烈愿望,推荐商城商品。】
【缩小丸:1000积分。】
【服用后可缩小身体,变矮不再是梦。】
顾清衍眨巴眼睛:【系统,缩小后还能变高吗?】
【增高丸:10000积分。】
【服用后可增加身高,想多高就多高,变高不是梦。】
顾清衍气得大骂:【奸商,我信你个鬼,为什么缩小只需要1000积分,增高就需要10000积分。】
系统贴心表示:【缩小是排出,增高是凭空生成,耗费的能量不同。】
想象着一米四的自己,顾清衍捏了捏鼻子,赶紧扫开这念头,不能为了九天牺牲自己一辈子。
缩小是不可能缩小的,这辈子他都不会花钱让自己变矮。
前面已经开始分发号房,顾清衍心底盼着运气好,千万别是臭号。
人不可能一连九天都不吃喝拉撒,所以每一排号房的最后一间就是茅厕,这么多考生,九天能产生的量可想而知。
若是坐在了茅厕旁边,不但要闻着听着恶心着,还得经手周围学子来来回回,不停被打断思路。
顾清衍曾听说,即使是才高八斗的考生,若坐在茅厕旁边,发挥也会大失水准。
臭号考生考中的概率,比其他号房的降低不少。
很快,轮到了顾清衍。
拿到号房牌子,顾清衍心底咯噔一下。
差使看了眼,同情的看向顾清衍,后者心底更是发沉。
一步步走过去,顾清衍脸色青白,沉重的站在了号房门口,隔壁赫然就是他千万次祈祷千万别抽中的臭号。
顾清衍抽中的号房就在臭号隔壁,只比臭号远离茅厕一米。
此刻茅厕还是干干净净的,但顾清衍总觉得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臭味。
事已至此,顾清衍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运气不算太差,抽中的不是臭号。
他走进号房打量起来,走进来后号房显得更加狭小,不然伸展不开,站起来都怕顶着。
敞开的那一面没有砖瓦,只有最上头有一根杆子,上面卷着布帘,想必是风雨交加的时候能放下来遮挡。
号房的角落放着一个铁盆,里头是煤炭,顾清衍要是愿意可以用这个锅子煮饭吃。
不过这会儿天气炎热,顾清衍觉得吃冷的也成,没必要折腾。
除此之外,号房里只有两块木板子,正好能放进墙壁上的凹槽内。
一上一下放的时候,这就是一块写字板,一个小板凳。
两块叠在一起,就成了一张小床。
当然,号房这面积别想敞开了睡觉,得蜷缩着手脚才能休息。
顾清衍将自己带进来的东西放下,天热也有好处,那就是不用带被子,顾清衍只带了两间单衣,既能替换着用,晚上盖在肚皮上也能保暖。
一阵脚步声传来,顾清衍抬头,正巧看到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真正住臭号的考生来了,发现自己的坏运气后大惊失色,差点没直接放声大哭。
顾清衍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两人大哥不笑二哥,都是倒霉蛋。
早晨入场的时候,天色还未亮,寅时便开始进门,等到搜检结束,考生依号入座,日头已经变得火辣辣。
三声炮响,监考官就会拿出朝廷发给的“龙虎封条”,直接将贡院龙门封闭。
至此,乡试才算正式开始,即使贡院里头着火烧死了考生,在考试结束之前也不会再打开龙门。
顾清衍已经摆好了案板坐下,等待发卷。
日头越来越烈,偶尔有考生想放下遮挡布,却都被差役拦住,申明除非是大风大雨,影响答卷,否则这块遮挡布不能放下来。
号房坐北朝南,这会儿正迎着烈日,顾清衍的号房靠近围墙还好一些,能有阴凉。
午时,乡试第一场的考卷终于发下来。
顾清衍等着卷子,心想光是进场就折腾了三四个时辰,怪不得要考九天,时间短了真来不及。
而且从进场到现在,考生还不允许离开号房,要是有人早晨喝了稀粥熬不住尿裤子怎么办?
顾清衍胡思乱想着,伸手打开试卷。
烈日正午是最热的时候,他身上也是汗津津的,但没办法,不趁着现在赶紧答卷,等一会儿有人开始上茅房,到处都是臭味。
顾清衍怕自己到时候更加忍耐不了,倒不如趁着现在大脑清净,思维活跃,赶紧答题。
先从头至尾过了一遍考题,顾清衍信心满满,先在草稿上写起来。
结果墨水跟汗水一起掉落下来,墨汁很快就晕开去,模糊一片。
顾清衍知道天热,这会儿已经将外裳脱下,只穿着特制小背心和小裤衩。
但依旧闷热,汗水压根撑不住,他还得不停喝水,水里头加了糖和盐,不然怕出汗太多电解质失衡。
即使如此,这当头写的草稿也完全不能用。
晕开的太夸张,估计这样的答卷送上去,直接就被刷掉。
顾清衍只能等。
这么热,一直憋闷在号房内,顾清衍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他知道自己一定得吃,不然九天时间熬不住。
幸好他早有准备,除了白面饼外还有蜂蜜,蜜饯,前者能大量补充热量,含一口就够,后者酸甜可口,能刺激食欲。
顾清衍吃了个酸甜的蜜饯,胃口果然好一些,这才就着凉水吃了个肉饼子。
肉饼子也只能今天吃,这么热的天,放过夜就吃不了了。
剩下没有馅的白面饼倒是能放久一些。
吃了点东西垫肚子,顾清衍保证过一个小时就起来活动一下,不能做操就做蹲立,保证身体活络,不然这么蜷缩九天,他真怕四肢僵硬。
等到夜晚时分,天气果然凉快了许多,敞开着号房也能有一丝丝凉风。
顾清衍沾着凉水擦了擦身体,趁着这当头迅速誊写起来。
此刻顾清衍全神贯注,下笔如有神。
“噗噗噗——”
顾清衍笔下一顿。
跟声音一起传过来的是恶臭味道。
顾清衍立马拿出一块布来蒙住口鼻,这是他自己做的临时口罩,中间还放了香料。
带上后,周围的臭味果然被削减。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继续答题。
可头一个上茅厕的人开了坏头,从这个人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茅厕。
脚步声,大解小解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吃坏了肚子。
即使不提臭味,光是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就够打扰人。
顾清衍一开始还靠着自制力和口罩称一称,等到后半夜只觉得自己浑身也是臭味。
隔壁的老兄应该更加崩溃,甚至开始撞墙,还被差役警告。
顾清衍忍不住看向系统。
【五感屏蔽器:1000积分。】
【佩戴后可随意屏蔽五感,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顾清衍有一瞬间的心动,1000个积分,他还花得起。
挣钱攒积分不就是为了花,此时不花更待何时。
【购买。】
【购买成功,请宿主自从使用。】
趁着夜色,顾清衍摊开手,手掌中心是一块口香糖大小的贴片。
看完说明书,顾清衍直接贴在了自己耳后,这个位置隐蔽,而且能起到最佳作用。
【屏蔽嗅觉和听觉。】
顾清衍没有听见回答,只觉得耳后一热,下一刻萦绕不去的臭味彻底消失。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声音也完全听不见了。
人失去五感的时候会恐惧,但此刻的顾清衍只觉得恩赐。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臭味完全消失不见了,举起胳膊闻了闻,汗味也都消失了。
顾清衍吐出一口气:【太好了,系统,你总算派上了用场。】
【系统无所不能,请宿主自行摸索。】
顾清衍摸了摸鼻子,没有了臭味和声音,他更能专注的开始誊写,甚至等天色大亮十分还意犹未尽。
这也是他常年在系统课程学习,已经习惯了周围寂静无声的环境。
否则换个人直接剥夺五感,心底肯定会惴惴不安。
闻不到臭味后,顾清衍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许多,听不到闻不到就不存在,他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监考官巡视考场路过,看见他的状态都觉得诧异。
旁边那么臭,隔壁那考生都吐了好几次,气息奄奄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架势,怎么此考生就跟闻不到似得。
瞧瞧捂住口鼻,监考官加快脚步穿梭而过。
等臭味淡一些,他才开口说:“倒是稀奇,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此子将来定成大器。”
听见这话,身后的考官附耳低语了几句。
考官眉头微动:“哦,原来就是他,能被寿国公府看重,果然是有些能耐。”
顾清衍不知道他们的评论,只知道屏蔽听觉和嗅觉后,吃东西成了一种折磨。
恢复嗅觉,臭的吃不下。
嗅觉消失,虽然味觉还在,但依旧味同嚼蜡。
他机械的咀嚼着,在臭和难吃之间,坚定的选择难吃。
白饼子已经吃完了,第三天早晨,顾清衍咬了最后一个,入口就一股子酸味。
他连忙打开嗅觉闻了闻,一股子酸味,连带着空气中的恶臭味让人想吐。
顾清衍好悬忍住了,赶紧再把嗅觉关闭。
闭了闭眼睛,想着反正是第三天,待会儿收了卷子能离开号房,索性将白饼子丢回去。
铃声响起,乡试的第一场终于结束。
顾清衍也迎来放风时间。
第84章 乡试结束 乡试结束
乡试第一场收卷后, 考生们能短暂的离开号房,在贡院的空旷处休息。
顾清衍迫不及待的走出去,手中还提着炉子黑炭。
因为速度快, 顾清衍占据了个阴凉的好地方, 索性架起锅子来熬粥。
前两天还嫌热,不想喝粥, 可连着吃了三天饼子, 最后一天还吃到馊掉的白面饼, 顾清衍无比的想念热乎乎的食物。
考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来,都往清凉的地方走,很快围墙边, 树荫下都已经站满人。
有些不讲究的直接一屁股坐下, 用手掌山扇风。
大部分都面有菜色, 如同秋天被霜打过, 又塞进坛子里腌了三个月的酸菜。
“呕……”
身后传来接二连三的呕吐声, 顾清衍回头,看到一张熟面孔。
这不是他隔壁的倒霉蛋,倒霉蛋不但距离茅房更近, 也没有系统作弊, 三天来显然被折腾的够呛。
在臭号里待得久了,身上一股子味道, 隔老远都闻得到。
周围的考生纷纷躲开,倒霉蛋身边形成了真空圈。
倒霉蛋也顾不上, 吐得酸水都出来了。
顾清衍心生同情,若没有系统开金手指,恐怕他也差不离,低头闻了闻衣领子, 心理作用老觉得自己也是臭烘烘的。
“要喝点水吗?”顾清衍主动开口。
倒霉蛋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瞧见是隔壁难友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县试臭号,府试臭号,院试臭号,到了乡试还是臭号。”
“真的好臭啊!”
倒霉蛋哭得眼泪鼻涕一团团,让周围的考生都面露同情。
科举的辛苦,在场的考生都体会过,这会儿不但不会笑话,反倒是深有同感。
考生能体谅,考官却不行,听见动静便派人呵斥:“休要大声喧哗,否则以舞弊论。”
一声舞弊,直接将倒霉蛋的眼泪噎了回去。
真要被认定舞弊,不只是这一次考不成,说不定还会被取消功名,往后都考不成。
倒霉蛋吸了吸鼻子,接过了顾清衍递过去的水。
“甜的?还有点咸?”他喝了一口,觉得滋味还不错,大口大口喝起来。
最后一抹嘴,往顾清衍身边挪了几步:“兄台,谢谢你的水,哎,你别嫌弃我身上的味儿。”
顾清衍笑了笑:“有什么好嫌弃的,我身上也是一股味儿。”
倒霉蛋凑过去闻了闻,表示:“不,你不臭,还挺香的,我可太臭了。”
“你也一般臭,谁让咱俩倒霉。”顾清衍商业互夸道。
倒霉蛋见他真的不嫌弃,又靠近几步,垮着脸说:“我打小运气不好,但每次考试都能坐到臭号,我也是服了,肯定是祖宗不给力,咋不在地下保佑我。”
顾清衍觉得这人说话特别好玩:“每次坐到臭号都还能考中,岂不是证明你特别厉害。”
“不是自夸,我还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否则这事儿搁别人身上还真考不中。”
他显然是个话痨,喝了水好一些就不听的嘚啵嘚。
“兄台贵姓,我叫奚同贵,家中经商,我爹这辈子就盼着我能考取功名,改换门第,哎,光盼着我有啥用,好歹让祖宗多多保佑,别再让我抽中臭号了。”
“顾清衍。”
顾清衍搅了一下锅子,捞出一碗大米粥:“来一碗吗?”
“来。”
倒霉蛋接过去,吹了吹就呼噜噜一大口,下一刻感动的开始落泪。
“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白粥了,真好喝。”
顾清衍觉得这话太夸张,自己低头喝了口,居然也觉得味道不错。
虽然烫了些,但热乎乎的白粥下肚,整个人都舒展开来,比吃干粮强多了。
“爱喝还有,我那儿还有八宝粥,待会儿熬一碗尝尝。”
奚同贵连忙又喝了一碗:“太好喝了,待会儿我还能再来一碗吗?”
“当然可以。”顾清衍笑起来,他都不怕吃坏肚子,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奚同贵感慨万分,又是道谢,又是说:“等咱出去后我请你大吃特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顾兄,你可真厉害,还会自己做饭呢,原本我爹也说可以带一点炭火锅子进来自己做,吃着新鲜,可我实在是不会,每次都都把自己呛着。”
顾清衍看出来了,这位是个不事生产的大少爷。
真难为他在臭号里待了三天,一碗粥就能唤醒话痨精神。
当天晚上,考生们可以不回号房,就睡在露天。
相比起又憋又闷,成年男子都伸不开手脚的号房,顾清衍自然选择睡露天,下面垫脏衣服,躺着手脚总算能敞开来。
奚同贵就躺在他旁边,臭号是不会回去的,能晚一些是一些。
除了顾清衍,别的人也嫌弃他身上一股味儿:“顾兄,清衍,大帅哥,你睡着了吗?”
顾清衍无奈睁开眼:“怎么了?”
奚同贵凑过去:“我还臭吗?”
顾清衍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过身拿后脑勺对他。
奚同贵见他不搭理,失落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考生们收拾收拾又得进入号房,再次经历点名验身无误后,乡试第二场才能开始。
顾清衍叫住面如死灰的人:“拿着。”
奚同贵看着那一包炭灰:“这是什么?”
“炭能吸附味道,你用衣服包住,裹在口鼻除,虽然不能完全除味,也能聊胜于无。”顾清衍说道。
自己有金手指,隔壁可怜巴巴闻臭味,顾清衍于心不忍才会提醒。
奚同贵听了眼睛一亮,宝贝似得捧着炭灰进了号房。
因为一直以来的坏运气,家里人其实给他准备了类似口罩的东西,能蒙住口鼻,里头也放了香料。
可奚同贵昨天用了,一会儿就没效果了,尤其是香味和臭味融合在一起,那味道简直更让人想吐。
这会儿他都换成了炭灰,带上后味道果然清新不少。
奚同贵很想探出脑袋跟隔壁道谢,只可惜铃声已响,这会儿再走动说话就是作弊。
他伸出手指,敲了三下墙壁表示感谢。
顾清衍已经熟门熟路的打开屏蔽,嗅觉听觉同时消失,压根没听见隔壁的敲砖传情。
有过前三天的经验,乡试的第二场依旧难熬。
顾清衍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灼热的,恨不得将触觉也屏蔽,但他不能,不然写出来的字都不对劲。
想想隔壁的兄台,再看看其他考生,顾清衍觉得自己已经身在福中。
第一场的时候考的是论语,附加经义和五言八韵诗。
其中有三道四书题,每道题都要写满200字,另外的四道经义题则要写满300字。
顾清衍穿越之前,也曾觉得现代人回到古代,只要努力读书,将四书五经背下来,怎么样也能考个秀才当当。
穿越之后才发现,那是痴人做梦。
现代人以为的考试题目是填空题,可到了古代才知道,那压根就是最高等级的阅读理解,还是不能照本宣科,得符合考官喜好的那种。
现在第二场,考试内容又跟第一场截然不同。
除了一道经义题之外,还要考试诏、判、表、诰一道,典型的官方议论文,还得在300字以上。
其中光是避讳、格式规矩就许多。
属于现代人光看就抓马,穿越后直接考试别说考取功名,别把自己送进大牢就不错了。
顾清衍一边写,一边觉得洪山书院能在青州府占大头不奇怪,因为占据了最先进的教育资源。
在洪山书院读书,能看到历届学子的考卷,还能拿到朝廷的邸报,这些都是古代科举中极为珍贵的资源。
第二场结束的时候,顾清衍的状态比第一场好了许多。
主要是慢慢习惯了,又全程使用了屏蔽器,听不见闻不到,睡得也就更香。
奚同贵脸色更加苍白,眼皮子底下都是黑青黑青的。
看见顾清衍就道谢:“顾兄,多谢多谢,你的办法救了我的狗命。”
顾清衍被逗笑了:“这次是小米粥,要来一碗吗?”
“要,给我来两碗。”奚同贵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来。
一口喝下去,他两眼泪汪汪:“太好喝了,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小米粥。”
顾清衍哭笑不得:“要不要这么夸张。”
“真的好喝,你在我心中已经是厨神一般的存在。”奚同贵一边喝,一边感动的掉眼泪。
顾清衍煮的小米粥里不但有粥,还有肉干和蔬菜干,煮过后看起来像是一锅杂烩。
只放了点盐,味道肯定不算好,但这时候能填饱肚子就不错。
顾清衍喝了两碗,其他的都进了奚同贵的肚子。
看得出来,这位臭号经历的多了,还挺适应,能吃吃能喝喝,心理素质杠杠滴,怪不得能一次次撑下来。
好不容易能敞开了睡觉,这一晚却不安稳。
后半夜就起了风,顾清衍一把推醒身边的人:“快起来,好像降温了。”
“降温好,降温了凉快。”奚同贵迷迷糊糊的说。
顾清衍直接踢了一脚:“起来。”
奚同贵刚爬起来,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落下来,两人飞快的钻进号房里。
下一刻,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落下,凉快是凉快了,可动作慢的考生都被浇了个透心凉。
看着他们的惨状,奚同贵啧啧:“顾兄又救我一次,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的雨,哎,飘进来了。”
两人赶紧将门帘子放下来,好歹是将大雨搁在门外。
顾清衍看了看屋顶,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至少屋顶没有破洞,不至于淋雨。
隔壁的奚同贵是个大倒霉蛋,这会儿大呼小叫起来:“完了完了,屋顶怎么破了,漏雨可咋办,现在淋雨倒也罢了,明天污了卷子如何是好。”
“别抱怨了,赶紧想想办法把洞堵上。”顾清衍提醒。
隔壁又传来手忙脚乱的声音。
虽然每次乡试之前,贡院会经过翻新维修,但这地方使用频率太低,难免疏于管理。
像是隔壁这样破了洞的号房不少,到处都是哀嚎声。
若是遇上了破号,考生通常只能自认倒霉。
闹开了,朝廷还要说你运气差,气运不足,所以才分到了破号,是上天注定你考不上当不了官。
顾清衍看着外头越来越大的雨,心底微微叹气。
这次考前安安静静,哪知道考试途中憋了个大的。
监考官很快有了反应,派出差役一个个号房检查,若真有破了洞,可能会破坏试卷的,就会发一张大油纸。
至于这张油纸能起到什么作用,那就仁者见仁了。
顾清衍依稀听见考生们感恩戴德的声音,也是,比起那些直接不闻不问的考官,这位考官已经算怀柔。
至少还给了一个解决办法。
前两天每个人都盼着凉快点,现在天气倏然凉快下来,考生们却又都盼着雨停。
天公不作美,第二天清晨,大雨并未停歇,反倒是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考铃透过雨幕传来,都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真实感。
雨再大,乡试也得继续。
试卷也都用油纸包裹起来,顾清衍小心翼翼的打开,生怕污染了卷子。
他将门帘都塞得紧紧的,怕风吹有雨滴飘进来。
乡试第三场考的是实务策论,这道题已经跟会试的考题极为接近,同时也是最考验考生综合能力的一条题。
顾清衍在系统教程中针对性训练过,知道除了结合四书五经的经学理论之外,还得找到切入点。
最好是摸清楚考官的心思再破题,否则方向找错,全部白搭。
顾清衍仔细的查看考题,心底蓦的想起一件事。
考试前一日,李明威才把李侍郎的“笔迹”拿来,其中除了真正的笔迹外,会不会有这一次考官的资料。
顾清衍眯了眯眼睛,很有可能。
乡试考官皆是皇帝钦派,多来自京城翰林院,李侍郎在京城多年,知道考官的爱好不奇怪。
顾清衍若是接了,到时候只要中举,便欠了李侍郎一个大人情。
眉头微动,反正那一日他没收下,李侍郎想什么并不重要。
顾清衍一口气写了大半,再抬头却发现外面雨不但没停,反倒是越下越大,已经开始积水。
幸好号房位置高一些,暂时还没有淹进来。
刚进来的时候,顾清衍还担心遇上火灾,现在火灾没发生,水灾倒是有预兆。
顾清衍不敢耽搁,加快了写作速度,生怕到时候水越来越深,写字都没地方。
“啊!”隔壁传来一声哀嚎。
“休要喧哗。”差役立刻警告。
隔壁顿时没了动静。
顾清衍屏蔽了嗅觉,自打开始下雨就把听觉打开,怕雨太大自己没听见会有意外。
正好奇奚同贵为何尖叫,毕竟温度降下来,空气中的臭味也变少了。
很快,顾清衍就知道奚同贵为何尖叫了。
考场内茅厕用的是马桶,桶里头积累了不少,雨水越来越多,茅厕那马桶立刻就漫了出来。
黄白之物赫然流淌,这下可好,不止奚同贵倒霉,考场内的考生们一起倒霉。
顾清衍脸都青了,恨不得直接把视觉都屏蔽了。
他连忙低头,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继续写。
想了想不保险,又把自己的炭都倒在了门口位置,万一水位继续上涨的话还能挡一挡。
“呕~”
“yue~"
此起彼伏的声音,证明考生们同甘共苦。
顾清衍此刻知道,天热不怕,下雨才可怕,大雨无情的很,一视同仁的霸凌所有人。
等终于写完考卷,誊写检查完毕,顾清衍立刻将考卷吹干放进考篮中保存。
做完这一切,他只觉得浑身乏力,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外头,生怕看到什么恶心的画面。
【系统,你说我直接开启所有功能,把五感都屏蔽掉怎么样?】
系统跟冰冷的大雨一样冷酷无情:【请宿主自行选择。】
顾清衍十分心动,还是没这么干。
他不怕晕倒在考场被抬出去,但怕被拖出去,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太惨了,还不如坚持坚持。
忽如其来的大雨让考生们头疼不已,殊不知此刻的大周处处都是大雨。
陵川县是大雨,梅岭村也是大雨,一路往北的京城还在下雨。
大雨笼罩着整个大周,一开始缓解了秋老虎,连着下了两天却让人心底发慌。
刘妈妈跟姐妹俩坐在廊下,一次次往外看。
“怎么雨一下就不停,衍哥儿不知道考完没有,万一在考场里可就麻烦了。”
顾舒颜忙道:“大哥那么机灵,一定有办法的。”
“晴晴,颜颜,在家吗?”外头传来老村长的声音。
平日里顾清衍不在家的时候,老村长分外避讳,从不单独进门,都是在门口喊姐妹俩出去说话。
姐妹俩打着雨伞出来,就瞧见老村长穿着斗笠:“这雨太大了,家中可有漏雨,后院那边的沟渠记得通一通,不然水漫上来进了屋子就不好了。”
“我们都通过了。”
老村长这才放心,关心了几句才离开。
他还得喊村人们下地放水,免得大雨将稻田都淹没。
幸好秋收已经结束,新的种子还未种下去,否则这么大的雨落下来,一年的收成都要泡汤了。
梅岭村秋收时间早,这一年的秋收已经结束,却也有地方还未开始,这场大雨坏了收成,百姓们只能坐在地头上放声大哭。
京城内,权贵们不受大雨影响,但也觉得出行麻烦。
尤其是当官的不得不早朝,这么大的雨过去,即使坐马车到了宫门口也得走,撑着伞一段路浑身都湿透了。
裴玄素来是不上朝的,即使他身上有品级,但不耐烦这些,圣人也惯着。
但这几日他不放心,大朝会的时候就会陪着寿国公进宫,免得他老人家腿脚不好,磕着碰着。
皇帝见了他总是很高兴,还特意将人留下,拉着太子来了一场家宴。
一顿饭下来,皇帝慈祥,太子和善,只有裴玄冷冰冰,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陛下,若无他事,请容微臣先行告退。”刚吃完,裴玄就立刻起身。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你回去吧。”
裴玄转身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皇帝看向太子:“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怨朕。”
太子微微一笑:“父皇多心了,裴玄性子一贯如此,自小就是不喜言辞,冷言寡语的,不止在父皇跟前如此,即使是寿国公在这儿,他也是一般无二。”
这话多少让皇帝宽慰。
“也罢,天性如此,是朕强求了,每次留他下来反倒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父皇体谅,天长日久,四弟一定会知道父皇身为人父的苦心。”太子又说道。
“希望吧。”
点了点头,皇帝到了殿门口。
裴玄背影都已经消失,显然走的极快,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座宫殿。
皇帝沉吟不语,眼底翻涌,却无人可揣测圣心。
太子殿下陪伴在他身侧,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陪着皇帝看雨。
许久,皇帝才开口道:“忽降大雨,定会影响秋收,你让户部早些做准备,万不可让天下百姓因为天灾流离失所。”
“是。儿臣这就去办。”
太子说完,竟是直接冒着雨离开,再精良的油纸伞也挡不住风雨,让这位清俊无双的太子爷走成了落汤鸡。
他却不以为然,行走在风雨间甚至有一种游走世间的从容淡定。
裴玄脚步飞快,完全不顾风雨扑面而来,后头索性将雨伞直接收起来,免得拖慢了步伐。
一直到离开宫廷,看到熟悉的马车,他才翻身上车。
撩开帘子一看,寿国公正坐在车里头吃点心喝茶。
瞧见他回来,寿国公无奈道:“哪儿就这么急,难得进宫怎么不多留一会儿,瞧瞧你,有伞为何不打,弄得浑身湿透。”
裴玄淡淡道:“开车。”
马车慢慢移动起来。
寿国公更是叹气:“说你几句还不爱听,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
“你小的时候也是粉粉嫩嫩,每次瞧见我都要伸出手说阿公抱,那时候老夫哪儿会想到,你个小子长大后成了个大冰块。”
“那时候话还不利索,整日就爱跟我说话,如今倒是会说话了,却又变得不爱说话,真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口中埋怨,却丢过去帕子让他擦身。
裴玄随意擦了擦,淡淡道:“饿死了,给我吃点。”
说完直接拿着点心往嘴巴里头塞。
寿国公无可奈何,想要劝说几句又不知道从何开口,那一团子乱麻解无可解。
最后,他只是将盘子推过去:“吃点垫垫肚子就成了,等回家想吃什么都有。”
裴玄转头看向窗外,忽然说道:“雨这么大,不知道乡试顺利结束了没有。”
他总忍不住挂念担心。
顾清衍也盼着乡试结束,因为大雨越下越大,眼看就要漫进来了。
第85章 闹剧 闹剧
贡院大门再次打开的时候, 从考官到考生统统松了口气。
考生们排队的阵型都乱了,顾清衍三两步走出门,大雨依旧在下, 他浑身都被浇透了。
“顾大哥。”
章念力气大的好处彰显出来, 占据了最醒目的位置,不但举着伞, 手里头还有一件蓑衣。
顾清衍接过伞没要蓑衣:“反正都湿了, 先上车。”
“车在巷子外头。”
两人走了一段才上了牛车, 章念连忙递过干净的帕子衣裳:“您先擦干换上,马上就能到家。”
顾清衍点了点头,擦着头发往外看, 很快明白章念为什么将牛车停在巷子外头。
因为大雨, 前来迎接考生回家的牛车马车驴车各种车, 将贡院外几条街堵得严严实实, 比进考场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的车停在巷子外, 走几步上了车就能回。
要是堵在了巷子里,只能在车上等到人群散去才能回家。
“顾大哥,您喝点姜汤暖暖身体, 家里已经备好了水。”章念回头说。
眼底满是担心, 自打老天开始下雨他就发愁,恨不得一直在贡院外头等着, 今天看情况不对才把车停在外头。
方才见到顾清衍浑身湿透的样子,章念心底将贡院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清衍随意擦了擦:“阿念, 你闻闻我臭不臭?”
他自己低头闻了闻,觉得一股味儿,明明屏蔽器已经取下来,鼻子却跟失灵似得。
章念立刻表示:“不臭。”
“撒谎, 你都屏住呼吸了。”顾清衍戳穿。
“咱快点,我想回家洗澡,考试可太糟心了。”
章念却说:“顾大哥淋了雨,就跟洗了澡似得,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行啦,臭就臭呗,反正大家一起臭。”
顾清衍想到贡院里可怕的一幕,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幸好只有乡试在秋天,分外炎热,若是他能一举高中,再往后就只有会试。
会试在春天,绝不会如此炎热。
此刻的顾清衍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盼着会试凉快,会试将给他重磅一击。
到了家,顾清衍先被灌了满满当当的一肚子姜汤,这才被放进屋洗澡。
从头至尾搓洗了好几遍,并且用上了香胰子,直到手指头都泡发了,顾清衍才依依不舍的从浴桶里起来。
章念已经催了好几遍:“顾大哥,差不多了,您再不起来我可要进来抓人了。”
顾清衍无奈,披上衣裳出去:“虽下了雨,但也不算冷,我多洗一会儿怎么了。”
“天气骤冷,您又在贡院里吃了苦,这当头最容易生病。”
章念活像是个小管家:“而且您真的一点都不臭,现在都香喷喷了。”
说着拿起帕子给他擦拭头发,力求将每一根发丝都擦干。
这么一会儿功夫,顾清衍已经昏昏欲睡了。
被人伺候的太舒服,索性整个人靠在章念身上,眼皮子都在打架。
章念帮他擦干头发,又把人搀扶到床上躺下,盖好薄被,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房间里,顾清衍已经睡熟了。
乡试结束,顾清衍以为能安安稳稳的睡个饱,哪知上天注定他睡不安稳。
半夜时分,章念不得已打开房门,轻拍熟睡的人:“顾大哥,快起来。”
“怎么了?”
顾清衍迷迷糊糊,眼皮子压根打不开:“天塌下来都别喊我,我还要睡。”
“水涨起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章念连声道。
顾清衍还是不肯起来:“我再睡一会儿。”
“顾大哥!”
章念见他睡得脸颊红扑扑,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索性一咬牙,直接把人背起来就往外跑。
被丢在牛车上,顾清衍才清醒了一些:“阿念?”
“咱院子里都是水,青州府道上也都是水,得去地势高的地方躲躲。”
章念一边驾车,一边解释:“他们说青州泛滥,城里头都要淹了。”
顾清衍拧起眉头来,揉了把脸清醒不少,撩起车帘子往外看。
夜半时分,街道上却纷纷扰扰,都是受惊的百姓往高处跑,拖家带口带着行李。
怪不得章念会吓得大半夜带他离开。
平日里铺着青石的大道,此刻已经被积水淹没,已经淹过了半个车轮。
“怎么会如此严重。”
顾清衍皱眉,青州府是多雨水的地方,连着三天下雨并不稀奇,除青州外还有许多支流湖泊,但少有严重的洪涝。
“谁知道呢,青州说泛滥就泛滥。”章念吐槽道,“老天爷也太不会做人了。”
“这是去青城道观吗?”顾清衍又问。
章念点头:“道观在山上,肯定淹不到,我看大部分百姓都是往道观走。”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红豆翠红她们有没有离开。”顾清衍有些担心。
章念安慰道:“她们是青州府人,肯定比咱们更熟悉,知道去哪儿避一避。”
只是兵荒马乱的,尤其是红豆那边都是女子,不免让人担心。
幸好陵川县地势高,梅岭村更是在山上,即使青州泛滥也淹不着。
哪知道到了城门口,城门紧闭,百姓们都被关在城内。
“诸位百姓不必慌乱,青州虽有泛滥,但水位不算高,不至于有洪灾。”
“切勿骚乱,万不可趁乱偷窃□□,否则以重罪入刑。”
“都回去,回家待着去。”
顾清衍皱眉,看向城门,果然有重兵把守,并没有任何打开城门的意思。
百姓们显然不信这话,纷纷叫嚷起来,甚至还有人想冲击城门。
“顾大哥,我们怎么办?”章念也没想到,人都倒了城门口,居然不让出去。
顾清衍从系统打开地图。
青州府不算盆地,但三面有山,又有大河,若是青州泛滥确实很危险。
但他知道这些年来,青州治理一段,虽有小灾却无大祸,像是这样连下了三天雨,稍微有些积水,青州百姓就闹着要出城的事情确实异常。
“你从哪儿知道青州泛滥,要发大水的?”顾清衍问。
章念一顿:“连着下了三天雨,我心里头发慌没睡安稳,大半夜就听见外头有人喊要发大水了。”
顾清衍眉头微动:“掉头回去。”
“这……”
章念压低声音:“万一真的发大水怎么办?”
顾清衍嗤笑道:“若真有能淹没整个青州府的大水,朝廷定会提前疏散,怎么会紧闭城门。”
章念被说服,调转车头。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响起:“诸位不必惊慌,丁知府爱民如子,此刻不开城门定有考量,若是乡亲父老们心中忧虑,怕洪水来袭,不如前往洪山书院暂避。”
“洪山书院在山脚下,又在青州府中,无需出城,地势又高。”
“书院素来博施济众,定会打开大门,容纳百姓避灾。”
章念听见这话,连忙低声问:“顾大哥,我们要不要去?”
“回家。”
顾清衍拧起眉头,此刻更加断定有人趁乱散播谣言,洪山书院如此作为,能很好的洗涮陆院长带来的污名。
今日之后,洪山书院又有了博施济众的好名声,成为青州百姓心底里的第一。
只是不知道丁知府是否参与其中,知道后是如何反应。
洪山书院此刻敞开大门,容纳着前来避灾的百姓,甚至还准备了姜汤,供百姓们取用。
一时间,躲进书院,喝到姜汤的百姓们,都对洪山书院交口称赞。
吴院长听在耳中,满意的抚摸着长须。
“青州亭毒杀案闹得太大,以至于这一年来青州府对洪山书院颇有微词,如此一来,往后洪山书院,依旧还是名声无暇的圣院。”
吴凌笑道:“父亲好手段。”
吴院长摆了摆手:“还得丁知府配合,此事略有痕迹,瞒不过聪明人,不过能哄骗蠢人也是好的。”
又说:“你派人去一趟顾清衍家,邀他过来。”
吴凌应是。
顾清衍回到家中时,屋里头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水位并未继续上升。
章念还是有些惴惴不安:“顾大哥,万一真的洪涝怎么办?”
大水来了,那是逃都没地方逃。
顾清衍摇头:“不可能,你看水位就知道了,我们所在的位置,是青州府低洼处,如今院子里也不过是没过脚背,其他地方更不可能被淹。”
“且青州若是真的已经泛滥,府衙不可能毫无动静。”
章念也反应过来:“那为什么大家都想跑?”
“自然是有人传播了会洪涝的谣言,导致人心惶惶,都想着能避就避。”
顾清衍又说道:“你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想离开青州府的人不少,但也不算多,大部分当地百姓心中有数,依旧留在家中。”
不然那么多百姓逃难,大道直接堵死,牛车根本走不了。
章念气愤道:“他们怎么敢这样,这么大的雨,那么多人,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顾清衍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心底对洪山书院的评价更低。
若是真的遇上洪涝,洪山书院敞开大门容纳灾民,那确实是功德一件。
可问题是,在没有发生洪涝的情况下,却造谣即将洪涝,吓唬百姓,让他们不得不求助洪山书院,以此来博得名声。
顾清衍只能骂一句下作。
“咚咚咚。”
两人对视一眼,顾清衍心有所感。
果然,一开门,门外是吴家小厮:“顾秀才,我家少爷说雨下的大,怕城中内涝,请您去洪山书院避一避。”
顾清衍淡淡道:“多谢吴兄好意,不过我瞧着雨已经快停了。”
吴家小厮看了看头顶,大雨倾盆,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顾清衍又说道:“没事儿,屋子里淹了我可以上屋顶。”
再次被拒绝,吴家小厮只能转身离开。
回到吴家忍不住说:“那位顾秀才不识好歹,不但一口回绝,还说雨马上就要停了。”
吴凌皱了皱眉,挥退了小厮。
“爹,这顾清衍未免太没有眼色,洪山书院屡屡示好,他却一味拒绝,儿子折节相交,他也是不冷不热,着实让人不喜。”
吴院长淡淡道:“他一个农户之子,一介白身时都要跟陆院长对着干,硬生生将陆家搅了个稀巴烂,可见脾性刚直。”
“爹您的意思是,他压根不想理会洪山书院?”吴凌拧眉,“这未免也太恃才傲物。”
吴院长笑了一声:“罢了,他不想接,洪山书院也不必上赶着,年轻气盛不知分寸,等到了京城自有人教训。”
吴凌松了口气,他虽擅长交友,但几次热恋去贴冷屁股,心底对顾清衍也有几分意见。
如今能撒开手,不再故意讨好,自然更好。
“爹,若是大雨不停,长此以往恐怕危险。”吴凌又说。
吴院长却不在意:“你且安心,就算再下三五天也无妨,下得越久,洪山书院越能收买人心。”
青州府乱糟糟的,贡院里却很安静。
考生离开后,贡院大门再一次封锁,阅卷官们都进入后堂开始批阅。
外头纷纷扰扰,考官们却沉浸在批阅之中。
忽然,一声呵斥吵醒了阅卷官。
“胡闹。”
主考官狠狠瞪了眼报信的人:“别说只下了三日大雨,就算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将你我都烧死在贡院之中,乡试未结束,我等也不能离开。”
被骂的人低下头:“可是水位一直在涨,外头传来消息,说,说青州府要洪涝了。”
“放你的狗屁。”
主考官骂了脏话:“若真有洪涝,府衙怎么会没动静,丁知府素来勤勉,怎么会毫无反应,以为他是跟你一样的酒囊饭袋,听风便是雨。”
狠狠责骂了一顿,主考官冷笑:“什么洪涝,我看是青州府那书院名字起的不好,才引来今日骚乱,怪不得圣人对洪山书院颇有微词。”
这话就差将洪山书院的脸皮直接按在地上摩擦。
主考官看向阅卷官们,冷声呵斥:“继续阅卷,圣人有令,科举最重公平,切不可因为一二外力影响,别说一个小小的书院,就算是国子监,也万万不能有保中书。”
众人心底咯噔一下。
几个阅卷官相互对视,暗道主考官这话,是不是代表圣人不喜洪山书院。
那出自洪山书院的学子,这一次是该中,还是不该中。
“雨真的停了。”
章念仰头望天,在注意到雨水越来越小,从倾盆大雨变得淅淅沥沥的时候,兴奋的大喊起来。
顾清衍考完后就躺平,正坐在廊下的躺椅里吃瓜喝茶。
这会儿往外头一看:“终于停了。”
虽有猜测,但他心底也怕大雨不停,从谣言洪涝,变成真实的洪涝。
院子里积水不算多,章念抡起扫把一会儿就给处理完了。
他还挎着篮子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就说:“那天晚上看着水很深,吓得人心底发慌,结果今天一看,大部分地方没啥淹水。”
顾清衍就问:“那些去洪山书院避灾的百姓呢,可回家了?”
章念特意打听过:“那倒是还没回来,就咱家隔壁那户,拖家带口十几个人,要是回来肯定有动静。”
“菜贩子都开始出摊了,听他们说,进了洪山书院不但有地方遮风挡雨,书院还提供一日三餐,估摸着不少人想多吃几顿再回家。”
这般朴实的做法,顾清衍听了也发笑。
“今天我来做饭,你再跑一趟,看看红豆翠红她们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顾清衍起身道。
章念忙道:“我去去一会儿就能回来,顾大哥你躺着别动,等我回来做饭。”
但他一走,顾清衍还是慢悠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进了厨房。
“真把我当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大少爷了。”
顾清衍撩起袖子,打算大展身手,他积累下来的厨艺积分可不是假把式。
实践大于一切,顾清衍一顿饭做下来,厨艺进度条又往前走了几个点,达到了56%。
顾清衍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是不如刘妈妈做的好,连顾家姐妹都比不上。
看来他在厨艺上缺乏天赋点。
章念满头大汗的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小脸顿时垮了。
“愣着做什么,帮我端菜吃饭。”顾清衍招呼。
章念吭哧吭哧的帮忙端菜,口中忍不住说:“顾大哥什么都会,就显得我无用,不但帮不上忙,还老是给您添麻烦。”
“别这么说,要是没有你,凡事都没有人搭把手,我不得手忙脚乱的。”
顾清衍注意到他神色不对劲,又说道:“做顿饭就什么都会了,我不会的多了去了。”
“可是我吃您的,住您的,用您的,自打跟着你吃香喝辣,却没啥用。”章念沉闷说道。
顾清衍伸手敲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呢,你帮我干活,养你是应该的,再说了,若要进京赶考,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到时候还得靠你保护。”
捏了捏这家伙的腱子肉,顾清衍忧伤的发现,短短一个月章念又窜高了。
隐隐约约已经超过自己,只是这家伙老是低着头才不明显。
见他垂头丧气,顾清衍表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点,你大哥我长在读书,你则长在练武,咱们各自发挥优势就好。”
“怎么,莫非以后遇上危险,你不想保护我了?”
章念听了这话,急忙道:“怎么会,我会一直跟在顾大哥身边,一辈子都不想离开。”
“傻孩子。”顾清衍哈哈笑起来。
他相信此刻章念的话,却也觉得一辈子太长,等章念长大后若武艺出众,肯定有更好的出路,何必一直跟在他身边当随从。
但顾清衍没说,转而笑道:“尝尝看味道,我做的一般,不如娘的手艺好。”
章念尝了一口却满口夸赞:“好吃,至少比我做的好吃,顾大哥学什么都快。”
“除了练武。”顾清衍哈哈笑道。
练武他也学,但几年下来也就是身体强健,跟章念比差远了,甚至还比不上顾舒颜,可见习武这事儿也得看天赋。
章念被夸得脸红,但还是强调道:“我会一辈子保护好顾大哥,不让你有任何危险。”
“那就多谢了。”顾清衍笑得不停,又往他碗里头夹肉,“来,多吃点力气更大,才更好保护我。”
章念就大口大口吃下去,等顾清衍吃完了,他还会把剩菜剩饭全部清扫干净,汤汁儿都不会留下。
胃口之大,看得顾清衍很是羡慕。
“红豆她们怎么样,可还好?”顾清衍问。
章念回答:“翠红姐姐家地基高,没怎么进水,一家人很安稳。”
“小和家靠近青州,屋子里进了一些水,单也不算严重,只是最近没法做生意。红豆姐姐说让少爷别担心,她们都好好的。”
顾清衍点头,总算安心了。
他看了看门外:“希望梅岭村那边也安稳。”
算算时间,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乡试的成绩才会出来。
那时候都快入冬了,如果要参加第二年的会试,就得马不停蹄的出发入京,否则再晚一些运河结冰,再想入京就得走旱路,更加麻烦。
顾清衍有些惦记家里,又想到后院的那棵智慧树。
“有村长在呢,家里不会有事的。”章念安慰。
顾清衍点了点头,心想古代最不方便的就是通信,来回耗时间,无法第一时间知道。
他打开地图看了看,系统地图只能看到签到点,无法查看当地的具体情况,但也聊胜于无。
大水褪去,乡试的成绩还没出来。
顾清衍不想白白在家待着,索性待着章念游山玩水,实际上不停签到,试图将青州府的签到点都刷一遍。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签到点,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慢慢消失,变得稀少起来。
章念驾着牛车,陪着顾清衍到处瞎转悠,虽然心底疑惑却并不阻拦。
在陵川县的时候,顾清衍也曾这么做,章念想不通,但觉得顾清衍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几年相处下来,章念的想法慢慢转变,对顾清衍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想不通的事情,章念只会怀疑自己笨。
【您在青州府沁芳斋签到成功,获得珍贵香料十种。】
【您在青州府杂货铺签到成功,获得香胰子一箱。】
【您在文渊茶楼签到成功,获得上品茶具一套。】
【您在金银铺子签到成功,获得银镯子一对。】
【您在菜市场签到成功,获得新鲜蔬菜十种。】
大部分地方签到出的都是零碎小东西,但顾清衍乐在其中,每天乐此不疲的刷签到点。
如此作为,落到旁人眼中却分外古怪。
考完后放松放松正常,花眠柳宿也不稀奇,可像顾清衍这样满城瞎溜达的,实在是古怪至极。
有心人看在眼里,生出几分怀疑来。
第86章 想太多 捉虫
“你说他什么都不干, 就满城瞎溜达?”丁知府听到禀告,沉吟起来。
下属忙道:“是啊,属下觉得奇怪, 硬生生跟了好几日, 可这位顾秀才确实是到处闲逛,每个地方都走走, 却也不细看。”
丁知府眉头拧得更紧:“会不会是察觉出此次异样, 到处走访证据, 等进京后告我一状?”
“不该吧,大人您对顾清衍有恩,若不是您大发慈悲, 许氏母子就能把他捏死, 他怎么会恩将仇报。”
丁知府想了想, 也觉得两人并不敌对。
可顾清衍与裴玄的关系分外紧密, 总让他心中不安:“哎, 不该同意吴院长的,虽没有惹出大乱子,总归入了有心人的眼。”
提起此事, 下属不敢多说。
丁知府左思右想, 最后沉吟道:“罢了,先不管他。”
左右没有实证, 即使这事儿落到寿国公耳中,也生不出大波浪来。
吴院长父子听闻此事也起了疑心。
“这个顾清衍到底想做什么, 不好好待在家中等乡试发榜,竟然在这时候满城乱转。”
“爹,或许他只是闲来无事,到处游玩吧。”
吴院长冷哼:“你游玩会去杂货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