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
风吹来,有点冷。
虞苋转身,歪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两人之间,隔了数米距离,在雨幕对视。
项羽穿着一身黑衣,拿着剑双手抱胸,没有打伞,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头上在滴水,脸上全是水痕,看上去赶来得很匆忙。
他反问:“你说呢?我为什么会来?刘邦是什么样的人啊,他能成为汉王绝非常人,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今日杀不了他,破坏议和的罪名落在你身上,你会有什么样的名声?”
“我知道。”虞苋很淡定,收伞,任由雨水淋在身上,“大王,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刘邦有多厉害。”
“那你还?”
“为了活命!”
刘邦对于项羽来说,算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可有如此多的人追寻他,人格魅力无需质疑。
若非立场不同……
她不会三番两次下杀手。
项羽原本气她做事之前瞒着他,见她身上的衣裳被雨淋湿,贴在单薄的身上,便忍住了苛责,上前拿过她手上的伞打开。
他说:“你回去。”
虞苋不吭声。
“议和之事,是众望所归,破坏盟约的罪责,不应该你来承担。”
“我不回去。”虞苋将伞打掉,“你每一次有机会杀他,都将他给放了,你不会杀他的。”
伞落在地上,在泥水里滚了滚。
雨下得很大,变成了瓢泼大雨,闪电划破天穹,随着一声惊雷,与此同时,“轰隆隆”的巨大响声炸开,地动山摇。
山上的落石落下,往峡沟里砸,一声声惨叫声,在山谷中回响,又被落石的声音掩盖。
对于刘邦的围剿开始了。
覆水难收。
项羽伸出手掌挑起女郎的下巴,捏着她的脸左右打量,见她眼睛睁得很大,就是不敢看人,都要被她气笑了。
“小虞,我本以为,你是要故意隐瞒此事,仔细想想,你早就知道瞒不住我,此举不过是逼我出手杀了他,对吗?”
“不是。”
“又撒谎。”
虞苋吸了吸鼻子,固执的不再说话。
项羽手指摩擦她的唇瓣,女郎的脸很小,下巴尖细,浑身没有几两肉,弱小得能一手掌控。
他收回手,转身捡起伞,掰开她握成拳头的手,将伞柄放回她手上:“不回去可以,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虞苋小声重音的“嗯”了一下。
项羽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再次捏着女郎的下巴,低头咬了她的嘴唇。
“嘶——”
出血了,痛啊。
狗男人冷淡道:“这是你欺瞒我的惩罚。”
虞苋:“……”
项羽说完转身离开,消失在黑夜的雨幕之中。
落石声继续,万箭随之射出。
刘邦拿着剑躲在大树后面,看着严密的攻势,感叹道:“什么议和,这是要我命的圈套。”
萧何道:“项羽真是卑鄙小人。”
张良冷冷道:“此事许是虞后安排的。”
她?
萧何:“虞后一向关注民生,议和之事亦是她促成,她没有必要。”
张良冷笑:“别忘了骊山小道上的埋伏。”
这个虞后行事可比项王果断。
刘邦打断他们的对话:“事已至
此,不管是谁的主意,项王都不会坐视不理,还是想如何突围吧。”
“对了,韩信。”他吩咐,“派人去找韩信求援。”
而韩信此时,正带着大军,骑马在不远处。
韩信曾在虞苋手下待过,又心悦她,自是对女郎了解颇深。
白日议和之时,他在对岸,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若她真在意议和之事,面上不应该如此冷淡。
那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此时他遥看远处的战场,心中的疑虑可解。
“大王,可要去营救沛公?”
“再等等。”
至于等什么,期待什么,韩信抿嘴,手握紧了马绳。
她会来吗?
雷声渐小,雨从大雨转为小雨,风依旧很大。
吕雉听到落石声,敏锐发现事情有变,叫停了马车:“樊将军,夫君他为何还没跟上?”
樊哙道:“夫人,王上让我护送夫人和刘公先行离开,此时,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不对,出事了。”她目光锐利,“樊将军武功高强,若是项王赶来,只有你能抵挡一二。”
吕雉立即道:“樊将军,你安排手下勇士护送我们即可,快带兵回去回援,若有意外,我们会自己藏好。”
樊哙犹豫:“可是……”
“没有可是。”吕雉打断了他的话,“快去。”
樊哙稽首:“喏!”
风雨交加的夜晚,血腥味顺着雨水,传递了很远很远。
在山川中生活的猛兽,本该在夜间行动,可敏锐的它们感觉到了危险,即使有血腥味的吸引,也都躲着洞中,不敢出来觅食。
虞苋伸手触碰嘴角,被咬伤的地方血已经停止了,微微有点刺痛。
在项羽走后,她静静站了一会儿,将伞丢掉,往回走。
大概有上千精兵在等着她。
有一件事情她很好奇,当初骊山设伏,她事先谁也没有告诉,直接派黎晟和韩信前去埋伏。
如此绝密之事,竟然会失败了。
匪夷所思。
此前她一直以为是刘邦天命所归,死不了,才会让他给逃了,仔细想来,却不太对劲。
虞苋将长鞭别在腰上,上马,吩咐道:“随我去会一会故人。”
“喏。”
另一边。
斥候小跑到韩信身边,稽首禀告:“王上,若是再不行动,汉王马上就要抵挡不住了。”
韩信抬手:“她来了。”
斥候:谁来了,他怎么没发现?
他抬头,见到雨幕中,多了许多的人。
最前面,女子骑着白马,身上穿得单薄,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身上,美则美矣,在雨中,美人就像是山鬼化形,让人着迷的同时,脚板底冒出了一股森冷之意。
韩信道:“虞后。”
虞苋声音冷淡,开门见山:“在骊山,是你放走了刘邦,对吗?”
韩信:“没错。”
没有好隐瞒的。
虞苋卷翘的睫毛上沾上了水珠,眨了眨,雨水进了眼睛,眼尾红透:“为什么?”
韩信说道:“我与萧何,早就有旧。”
原来如此。
虞苋仰头,笑了一下:“我竟是忘了,反复无常的,始终是你。”
他本就不是忠臣。
历史上,韩信本在项羽手下做事,最后背叛项羽,投身到刘邦麾下。
鸿沟议和,劝刘邦撕毁盟约的,亦是韩信。
韩信抿嘴:“对不起。”
女郎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嘴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不必说对不起,是我太蠢,忘记了你们这一层关系。”
她道:“你们是联盟,现在,你要去救他?”
韩信道:“汉王比项王,更适合做天下之主。”
虞苋知道他的话是对的。
她自己便是汉族,比谁都清楚,汉室意味着什么,刘邦若是死了,又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不死。”虞苋冷声道,“我就要死。”
韩信提醒她:“你来阻止我,不亲眼看着,汉王曾跟项王出生入死,他可不一定能下狠手。”
“毕竟。”他说,“你当初果断将他抛弃,项王将你寻回时,却不愿对你有半点苛责,甚至不限制你的权势,他可是一个念旧之人。”
虞苋:“我知道。”
从项伯口中得到刘邦想要议和开始,她便与范增商讨过刺杀的计划,一环扣着一环。
韩信说:“我也知道你会来找我。”
虞苋与他四目相对:“所以,你是战,是退。”
无数旖旎的梦,勾勒成眼前之人。
他说:“我答应过萧何,不会让汉王死。”
“那就是要我死了。”虞苋嘲弄道,“当初你说对我心生爱慕,我还真信了一番,现在看看,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韩信:“对不住。”
虞苋说着已经退到盾牌之后,对着一旁的黎万里冷声吩咐道:“拖住他。”
黎万里便是黎晟的弟弟,早就在军中历练,武功不弱。
他稽首:“喏。”
虞苋只带了十余好手骑马离开,此处地形她熟记于心,刘邦想要逃跑的路线,她大致清楚。
只要黎万里拖住韩信一柱香,刘邦必死无疑。
她骑马很快就寻到了负伤的刘邦。
此时,他浑身湿透,身上沾满了泥水,肩膀上还有贯穿伤,腿脚倒还利索。
听到马蹄声,他止住步,抬头。
眼睛瞳孔后缩,惊恐了一瞬,立即恢复了镇定。
刘邦道:“虞后,没想到你亲自来了,看来,我这一局,以无退路。”
虞苋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贯穿伤,项王干的?”
刘邦沉默。
她道:“你运气倒好,完美避开了致命部位。”
刘邦眼见无路可走,倒是愿意死得体面些,张开双手:“虞后要我性命,多说无益,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还有跟随我那么多年的兄弟,给我一个体面。”
士兵已经将他围住,插翅难逃。
虞苋让人拿来弓箭,将箭搭好,对准刘邦的心口,语气很冷:“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结束。”
“也是。”
刘邦闭上眼睛。
她刚要将箭射出,手上厉痛,雨水淋在手上,就好像千刀万剐在身上,甚至从手臂蔓延至全身。
好痛,太痛了。
晃眼间似乎看见自己的手变成透明。
眼花?
箭在此时对准刘邦射出。
第92章 第92章“倒也不必发那么毒的誓……
射偏了。
虞苋脑子嗡嗡的响,感觉身体很僵硬,疼痛弥漫全身,甚至连手指蜷缩,如今简单的动作都十分费劲。
就好像,就好像被鬼压床的感觉,可她明明是清醒的。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身体的疼痛,再次搭箭,还不等箭射出,手指又开始变得透明。
绝不是眼花。
虞苋强压住口中的腥甜,她不信杀不了刘邦,箭再次射出。
“叮。”
项羽、韩信、樊哙三人正巧一起赶到,见虞苋将箭射出,箭头反射着冷光。
却见箭射在了地上的石头上,摩擦出了银色火花。
“轰隆隆——”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穹。
闪电照亮整个天地,春雷随之轰鸣。
雨水淋在刘邦的身上,他还张着双手,久久不见死亡降临,悄摸地睁开半只眼。
周围静
默,没有人说话。
而想要他命的漂亮女人,正看着他,眼神中的情绪格外复杂。
樊哙厉声道:“虞后,楚国答应议和,为何反悔要汉王的命,尔等出尔反尔,挑起战争,有何颜面见天下百姓!”
刘邦听见樊哙的声音,顿时转头,见到樊哙和韩信都在,一股绝处逢生的感觉席卷在心上。
“救我!”
樊哙立即持刃上前,将拦住刘邦去路的士兵砍伤,到刘邦面前将人护在身后。
他见项羽冷脸,转头冷哼一声,愤愤道:“楚国言而无信,没想到连项王竟然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不配当勇士。”
刘邦:“樊将军,不太对劲,少说几句。”
樊哙闭嘴。
此时众人的人目光落在了一直不吭声的虞苋身上。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能感觉到女人的脸很苍白,指尖在发抖,浑身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她身下的马在不安的躁动。
不太妙。
“小虞!”
项羽在马发狂之前反应过来,瞬间来到虞苋身边,将人拉下马。
她跌落在男人怀中之时,马突然冲了出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任谁都能看出,她浑身在发抖,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项羽握着她的手,指尖冰凉,细细的手腕似乎一捏就断。
他心一紧,担忧道:“还好吗?”
不好。
虞苋揪着项羽的衣领,对着地上吐了一口鲜红的血,血水很快就融入了雨中,消失不见。
樊哙道:“好什么好,难道看不出来,她要死了。”
韩信:“樊将军还是莫要乱说话为好。”
樊哙:“她又不是你的你女人,你着什么急。”
项羽无心搭理闲人,手颤抖的抹掉了她嘴角残留的血渍,缓声说道:“等我一会儿。”
他转头看向了刘邦,眼中的双瞳出,是看死人的那种眼神。
起了杀心。
刘邦清楚这里没有人是项羽的对手,他之勇猛,无人能敌,若真要他的命,樊哙和韩信在侧,也不过让他多活两息。
他虚弱道:“我什么都没做,碰都没碰到她,诸位可以为我做主。”
项羽说:“我知道。”
他说:“但你不能再活。”
韩信目光紧盯着虞苋,眉头微皱,闻言回神,跟樊哙说道:“带汉王离开,我来断后。”
樊哙:“行。”
黑夜中,项羽面容冷静,利落抽剑出鞘。
谁都清楚,他认真了。
绝非是在说大话。
就在这时,女郎扯住了项羽的衣摆,哑声开口:“离开,带我离开这里。”
说话间,她又呕出一口血。
“小虞!”
项羽立即收剑,捞起她入怀,脸上青黑:“好,我带你去找医工。”
“不用。”虞苋道,“不是中毒。”
雨水淋在身上,衣裳沾水,很沉重,湿漉漉的衣裳压在身上,压得心里都沉甸甸的。
项羽点头:“好,先离开。”
说完将女郎凌空抱起,扫了眼刘邦和韩信,说道:“诸位,战场上见。”
刘邦顿时松了一口气。
危机解除了。
韩信看着项羽带着虞苋离开背影,心中揪痛,明明心中亦是担忧她的安危,却没有立场去对她关怀。
今日对峙,已是决裂。
樊哙见状,粗着嗓音道:“欸,他们就这么走了?”
刘邦:“樊将军,别管别人了,快寻军医,我快不行了。”
闻言韩信回神,对着手下吩咐:“去叫军医来。”
他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山林,如此严密的刺杀,刘邦本难逃一死,事到临头却轻飘飘放过……
因为什么原因呢。
回到营帐,虞苋沐浴换了一身干燥的衣裳,脸色倒是好了很多。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没有血色,苍白异常,完全想不到就在半个时辰前,它差点就消失了。
命运弄人,实在可笑。
这是一场失败的刺杀,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医工给虞苋把脉后,松了一口气,说道:“王后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气血虚亏,又心生郁结,需要好好静养,在下去熬两副养神的汤药,喝了便好。”
项羽点头:“下去吧。”
营帐中没有了外人。
虞苋手掌捂着眼睛,哑声开口,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此事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杀了刘邦,将事情办砸了,还连累了大王声名受损。”
她回来的途中一直在想,为何自己要动手杀刘邦之时,手指会趋近透明,浑身好像被石头碾压一样难受,实在难以理解。
总不能对方真是天命所归?
不对。
定然是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虞苋沉思了许久,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荒诞又合理的可能——她祖上太奶有刘邦的血脉。
若是刘邦死了,他的子女会被清算,历史上本该出现的人就会消失,于是作为后人,她也会消失。
至于上次骊山设伏,自己为何没有遇见这种情况,或许是韩信当时因为萧何的原因,故意放水,刘邦一定不会死,才没有提醒。
虞苋捂脸。
刘邦还真是不能死。
至于为何她改变了项羽,让他没有滥杀无辜却没有反噬,就不太清楚了,或许是普通的百姓太重也太轻,不足以影响到两千多年以后的后世。
亦或者,世间已经发生了某种改变,只是她不知道。
总而言之,她杀与不杀刘邦,结局都是必死。
可笑。
项羽见她说完心事重重,不由安抚道:“无碍,亚父问起来,就说是我将人给放了,怪不到你的头上。”
虞苋闷声闷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是在害怕被亚父控诉。”
项羽摸摸她头:“我知道。”
她顺势抱住他的腰,仰头,眼圈很红很红:“大王,我是不是很失败?”
“没有。”
“可我差一点可以将他杀死了,箭却射歪了,两次都歪了。”
项羽道:“小虞,是我几次三番没有下定决定杀他,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此事皆怪我,跟你无关,若是我能在鸿门时就杀了他,便不会横生如此多的枝节。”
“呃……”虞苋说道,“其实你不杀他也好。”
若是她猜想为真,项羽在鸿门直接宰了刘邦,后世就没有她了。
项羽搂着她:“你的身体真没事了?”
虞苋:“没什么大碍。”
之前很疼很疼,快死了一样的疼,放了刘邦之后,倒是恢复了不少。
不过亏空了气血,皮肤跟雪一样的白了。
他眉头舒展:“那便好。”
虞苋朝着他笑了一笑,只是眼睛还是红的,在情人眼中,显得格外的委屈。
“对了。”项羽道,“议和之事已经作罢,战事无法避免,将来你许是要陪我再军营中吃苦,怕不怕?”
她说:“不怕。”
女郎勾着对方的手,语气闷闷地道歉:“是我对不起你,大王,都是我的错。”
项羽冷哼:“你知道就好。”
还知道道歉。
虞苋:“对不起。”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见她的确是恢复了气力,没好气道:“你最对不起我的,是说好不对我有隐瞒,却还是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还以为……”
项羽说着,表情越冷:“我还以为你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
虞苋道:“是亚父和我商议好,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狗男人捏着她的脸:“行,那你说说,以后还会有事情瞒着我吗?”
“不会了。”
“发誓。”
女郎瞪大了眼睛,努嘴不满道:“大王,你信不过我,竟然还要我发誓!”
不可置信。
项羽冷哼:“你有什么能值得我信任的吗?欺骗我欺骗得还不够?”
他捏住她的下巴,挑眉,语气含着怨气的质问。
虞苋:“……”
好像是没有。
她伸出手,开口道:“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对大王有所隐瞒,若是我有违此誓,就永世不得超生!”
项羽:“倒也不必发那么毒的誓言。”
虞苋吸了吸鼻子,恢复往日的精气神,恨恨道:“是你让我发誓的,我如今发了毒誓,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
项羽颔首:“勉强。”
她震惊:“勉强?勉强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啊?不能这样子凌磨两可的。”
狗男人嘴角微勾:“就是勉强相信的意思。”
虞苋:“……”
她双手抱胸,将脸瞥到一边去,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项羽见状,捏着她的脸,掰过来与他面对面:“话说回来,你不是很想杀刘邦么,为何后面又故意将箭射歪,放过了他?”
那么近的距离,以她的箭术,不该射不中人。
第93章 第93章“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虞苋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放过他,是我淋了雨,身子骨虚弱,手滑了。”
没有提及太多,隐瞒了手指透明之事。
项羽想到当时女郎吐血,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双手捧着她的脸,严肃道:“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以身犯险,为了谁都不可以。”
虞苋眨眼。
他说:“我会担心。”
女郎点头:“放心,我以后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哪
里都不去,如此,大王可能放心?”
项羽见虞苋眼中带笑,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脸色一黑,转而掐着她的下巴,正要将人好好的惩罚一下,看着她苍白的脸,止住了动作。
倒春寒,夜晚是冷的,加上下雨,更是冷得受不了。
他搂着女郎的腰,淡定道:“先睡吧,等药熬好了,我再叫醒你。”
虞苋立即说道:“其实不用叫我的。”
项羽一眼看穿:“你就是怕吃药。”
没错,大半夜的。
谁要喝那么苦涩的药啊。
女郎立即推开他,将被子盖在身上,转身背对着人:“睡觉睡觉。”
项羽:“……”
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对方躺在自己的身侧,又转身,黏人地抱住了项羽的腰。
此时虞苋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她闭着眼睛,回忆起自己穿越来的种种,感觉就像是一场电影,还是被观众谩骂魔改的历史题材电影。
主角的过程无论多么波澜壮阔,最后还是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何尝不算是一种烂尾。
可顺应历史,死的不过是原本就要死的人,而更改历史,会牵扯到更多的人丧生,或者换句话来说,是被抹杀,其中很可能包括自己的亲人。
怎么选,显而易见。
心脏的疼痛扯到了指尖,额头上很快冒出了冷汗,迫使她揪紧项羽的衣裳,将自己与他贴得更紧。
项羽顺势将她搂住,手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不要怕。”
虞苋心神一松,昏睡了过去。
一觉天明。
项羽倒是没有半夜将人叫醒,可她刚睁开眼适应了白日的光亮,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就拿到了她的面前。
“醒了,喝药吧。”
虞苋右手一巴掌打在自己的额头上,顺势趴下,小声的撒娇:“不喝,行吗?”
对方挑眉:“你说呢?”
女郎反抗无果,乖乖听话,深吸一口气,将里面的喝的,一口气将一碗药汤喝到底。
“苦。”
“好苦。”
项羽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在一侧,疑惑道:“有那么苦吗?”
虞苋皱眉:“有的,不然你尝尝。”
他点头:“好。”
还没等女郎反应过来,狗男人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撬开她的牙齿,吸取里面的汁液。
嗯?
没说是这样的尝啊。
项羽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离开时解释道:“学你的。”
虞苋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在日光下扇合,在脸上落下了阴影。
她不满道:“我才不会这样,你一定是故意污蔑我。”
项羽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她:“我尝了,入口甘甜,不苦啊。”
虞苋气急:“谁要跟你说这个了!”
另一边。
亚父范增得知了刺杀失败的消息,掏出一坛子烈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摸着泛白的胡子感叹道:“时也,命也!”
如此缜密的计划,还是失败了,能怎么办?
决战,许是不久就要来了。
项伯得知刘邦被刺杀的消息,浑身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寻到了项羽,项羽避而不见,便来到了范增这里。
他指着范增骂道:“说好了议和,你们却派人去刺杀沛公,出尔反尔,让我们如何跟天下人交代,你们这是将阿羽的名声当成了什么?”
范增轻哼:“若是刘邦死了,就无人敢牵头反抗王上,天下一统,结束了战乱,什么声名自有后人评说。”
项伯道:“那沛公死了吗?”
范增嘲讽道:“他的身上有贯穿伤,昨晚又下了雨,天冷,以他这个年纪,就算没有伤到要害,许是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项伯:“那就是还没死。”
他又不骂了,坐到了范增的对面,拿起坛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我在沛公和阿羽两人之间周旋,我知道你看我不满,你忠心的是阿羽,我忠心的是项氏,结局如何,项氏都不会输。”
范增手一顿,不想和他多说,嫌弃道:“谁给你喝我的酒的,走开。”
刘邦差点身死,昏迷了三天三夜,是吕雉一直在他身边贴身照顾。
他一醒来,看见的便是自己的结发妻子,正要开口,对方就已经知道他的想法,温水喂到了刘邦的口中:“慢点,别急。”
吕雉在给他喂水喝,忍不住抹着眼泪,心疼的说道:“军医说,还好你命大,就差一点,箭射穿的便是你的心脏。早知道虞后要的是你的命,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涉险,我其实在楚地没有受多少苦,只要你平安就好。”
两人原本的生分,在三言两语中消散,刘邦拍了拍吕雉的手:“还好你当机立断,让樊将军回援,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死不了。”
吕雉道:“我去叫军医来。”
经此一事,她在刘邦心间的分量,又重了几分。
半个月后。
楚汉之间议和失败,完全没有影响到两地的春耕,大地在春雨的滋润下,焕活了生机。
秦王宫里的梨树,花开得格外的繁茂,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层层的雪。
虞苋路过时一片花瓣刚好落在她的鬓角,她伸手将其摘了下来,看着不由入了神。
亭中。
落花纷飞。
黎晟前来:“王后,楚怀王说,想最后见你一面。”
虞苋说道:“大王要杀他?”
“不是。”黎晟解释道,“是他身患重疾,医工说,没有几日了。”
她惊讶:“难怪沛公愿意将人换回来。”
不管最开始是谁提议的,熊心终归是自己的义弟,他要死了,一切恩怨都了结,去见他一面未尝不可。
虞苋道:“带路吧。”
黎晟:“喏。”
风吹来,女郎拢了拢衣领,走到最前头。
熊心被关押在废弃的宫殿,周围有侍卫严密看管。
见到虞苋,侍卫行礼:“参见王后。”
她抬手:“起来吧。”
走到宫殿里面,熊心已经候着了。
青年穿着白色锦衣,肩膀上披着红色袍子,衬得他的面色极为的苍白。
他道:“阿姊,你来了。”
虞苋直奔主题:“你生了什么病?”
熊心咳了两声,嘴角溢血,却还笑着询问:“阿姊是在关心我吗?”
她道:“关心你?多好笑,我们之间应该只有仇怨。”
熊心抹掉嘴角的血,嘴角红艳,他本就长得极为俊美,如今,倒是有些病美人的姿态。
“也对。”他说,“可是我是真心将你当成阿姊的,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伤害你。”
虞苋说:“可你做的不都是伤害我的事情吗?”
她不愿与其叙旧,冷冷睨了他一眼:“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宫殿中空荡荡的,有点
冷,连炭火也没有,满目都是凄凉。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熊心说道:“我不是生病,是中了毒,毒素已经侵入骨髓,活不成了。”
虞苋皱眉:“刘邦下的?”
“不是。”他眼中闪过阴鸷,“是阿离。”
虞苋与阿离第一次打交道,就是被对方的迷药迷晕,着了道。
对于此人会毒,她自是知道的。
只是……
“听说她是救你而死,为何又会给你下毒?”
“许是因爱生恨。”
虞苋抿嘴:“原来你知道阿离喜欢你?”
熊心皮笑肉不笑:“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为情爱矢志不渝,才会为我出生入死,无怨无悔,没有我的刻意引导,她又怎么会爱上我呢?”
虞苋冷笑:“所以呢,她还不是给你下毒,索你的命。”
他轻飘飘道:“因为我喜欢你,她知道我喜欢你。”
虞苋一愣。
熊心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瞬间变得温柔:“因为喜欢,才想在临死前,见你最后一面。”
她却觉得浑身拔凉,感觉就像是被阴湿的蛇给盯上了,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熊心却笑了:“阿姊,你看,你还在害怕我,是在担心我拉着你一起去死吗?”
别说,她刚才或许没有想到,此时倒是怀疑了。
虞苋可没有忘记,她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他就将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着要将她剥皮抽筋。
她脸色一白,转身就要走。
“再等等。”
熊心祈求道:“再让我看你一眼。”
虞苋回头。
对方拿起案几上的瓷瓶摔在了地上,在碎片中挑挑拣拣了一番,选出了其中最为锋利的一块碎片。
她没做声。
熊心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临死前,又不甘心自己的喜欢被带进土里,我可从来把当成阿姊,而是。”
他没说完,或许也不想说完,锋利的碎片瞬间划破喉咙,血液飞溅。
虞苋的脸上、身上,都被溅了血,熊心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张了张口,似在无声的说:
别想忘记我。
在熊心看来,死在女郎面前,她才会记忆深刻,午夜梦回之时,能短暂的想起他,也不错。
虞苋抹掉脸上的血,看着死掉的人,冷冷道:“还真是一个变态。”
楚怀王的后事,是有专人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