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2 / 2)

韩信却已经猜到了:“因为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虞苋沉默。

他说道:“你不说就是承认了。”

女郎轻笑道:“就像徐福留下的卷轴所提及的那样,两个时间在空间上有瞬间的交叠,于是现在的人可以前往未来或者过去,如今明摆着的事情发生在你我的眼前,我再隐瞒你们有什么用呢?”

她直接承认了:“没错,我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韩信抿嘴:“在我还是无名小卒的时候你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我今后的命运,是因为你是后世之人吧。”

虞苋颔首。

韩信忍不住笑了:“杀刘邦,也是如此,你知道他会造项王的反?”

女郎反问:“难道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

自从虞苋往下跳穿越来到了五年后,她心里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来历已经瞒不住人了。

毕竟能青史留名的人物可没有谁是傻子,她想瞒是瞒不住的,与其落得过虚伪狡辩的印象,还不如坦坦荡荡的承认。

韩信再问:“你是从后世什么年间穿越而来的?”

虞苋听到他的询问,端起杯中的茶

水喝尽,手掌撑着下巴回忆,却还是没有全盘拖出,只说:“往后很多很多年,秦统一了中原之后,后续的王朝都有了大一统的思想,随着思想的进步,那个年代已经没有了奴婢,没有了男尊女卑,没有了吃不饱饿死的流民,人人能吃饱穿暖过日子过得相当的安稳,是从和平年代穿越而来。”

女郎眼中怀念,随后轻嗤道:“可惜我与那个时代缘分太浅,才活了二十多年,就来到这个贫穷、战乱、吃人的世道。”

韩信闭了闭眼睛,才明白最初悸动的那番话,竟然是因为她来自后世……

明明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故意引自己入杀局,明明知道她为项羽铲除异己,明明知道她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可听到女郎绝食几日寻死,还是忍不住来了,即便知道她对自己毫无任何情谊,连上下属之间的情谊也无。

他睁开眼,看着虞苋漂亮的脸蛋,那瘦削的肩膀,和她说话时微张的红唇,依旧深深的吸引着人。

韩信心里恨得要死,一想到要报复她,却始终下不去手。

虞苋见他久久未曾说话,不由询问道:“所以你要如何处置我?”

韩信说道:“项王在伐汉王,我与汉王结成了同盟,共同对付项羽,你会在会战之时祭旗。”

虞苋“哦”了一声:“砍了我的脑袋,还是要将我烹煮,或者剁成肉泥做成丸子?”

她恐慌的事情都是在曾在书上看过的,比如历史上项羽因为刘邦的背叛,抓了他的家人,威胁要烹煮刘太公,吕雉曾将他人的肉泥送去给英布,使得英布谋反……等等,古人之狠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屋内气氛凝重,韩信看着女郎微颤的睫毛,喉咙略紧。

“你说呢?”

“按我说的,我希望你们砍了我的脑袋,给我一个痛快。”虞苋笑道,“我即便想要过你和刘邦的性命,都是从政治出发,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我没必要这么的恨的。”

韩信突兀的起身,拿她祭旗只是为了恐吓她,看着她生死度外的模样,反而是自己心中绞痛难耐。

女郎仰头看他,面露不解。

那样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漂亮的好亲的嘴唇,都在散发着极致的诱惑,让自己产生想要不顾一切跪在她面前诉说自己对于她的喜欢、情欲、占有,偏偏仅有的自尊,让韩信绝不敢在虞苋面前泄露一丝自己的心思,他害怕看见女郎嘲弄的表情,用锋利的语言攻击他卑劣的心思。

韩信扭头不敢再看她,哑声道:“你说得没错,我不会对你处以极刑,你大可放心。”

“那我还有多少时间。”

“三日。”

说完韩信便走了,门被打开又关闭,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虞苋瞬间瘫软在榻上,说不害怕死亡是假的,可是在她手下死的人都已经数不清了,她能杀死别人,也能被人杀死。

至于韩信和刘邦拿自己祭旗,项羽会有什么反应,她是不知道的,倘若是如此痛恨她,自己死了对方应该会很畅快吧。

她看着头顶漏光的瓦片,日光照射在房间里,能在光线上看见在空中漂浮的灰尘,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眼眶中又氤氲了些水雾。

又被关了两日,得知自己死期,虞苋倒是没有再绝食,而是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到了第二日的夜晚,她在睡梦中被婢女叫醒,然后带着她去汤池洗洗刷刷,还换上了轻薄的衣裳。

虞苋快要被吓蒙了,不是说不煮她吗?

她是不是还要感谢韩信给自己留了体面,打算蒸煮她的时候还给她穿上衣裳?

女郎脑子发蒙,她被用轿子抬着往一处走,夜晚的冷风一吹,庭院中的落叶便被吹落了下来,浑身是有点冷的,不过她完全没有了反应。

到了一处别院,轿子停了下来,婢女低头行了一礼,便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她见周围没人,犹豫了一会儿,便在别院转了转,随后推开一间房门,见到韩信正襟危坐,一杯一杯的喝酒,身形有些晃,看上去已经喝醉了。

嗯?

虞苋迷惑了,不是煮她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穿着的衣裳,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正无措间,韩信已经放下了酒杯,起身朝着她走来,走到了她的面前,随后站定。

“你来了。”

韩信觉得自己又喝醉了,竟然看见了这个可恨的女人。

他伸手握住女郎圆润的肩膀,手往下滑,用力捏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了榻上:“坐好。”

女郎咬唇:“你喝醉了。”

这人不会又将自己认成旁人了吧?

可是韩信都在五年后的今天已经自立为王了,他难不成还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吗?

韩信突然开口:“夫人,你不要怕我,我舍不得杀你。”

虞苋感觉到不对劲了,就算韩信能认错一次,还能将自己认成旁人二次吗?

她心念一动,见他已经醉了,试探道:“你还是唤我的名字吧,叫我夫人怪怪的。”

韩信倾身按住女郎的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小虞,或者,我叫你阿苋?”

虞苋浑身一僵,又问:“你想要对我做什么?”

男人碾压着她细腰:“显而易见。”

女郎顿时脑子晴天霹雳,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对她是这个心思,平时在她面前表现得正人君子的样子,喝醉酒之后倒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粗鲁放肆。

虞苋睫毛轻颤,伸手抵住对方身体,颤声道:“你要睡我?”

韩信没有说话,隔着一块布料,依旧能感觉到柳腰的细腻,闻言自嘲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龌龊?宿醉后梦里都是你的身影。”

她再次开口:“我都要杀你了,你都不介意,还想要和我好?”

韩信承认:“可笑吧?”

哇哦。

虞苋原本以为自己要死定了,甚至还想要自刎、绝食以免遭遇更大的痛苦,倘若韩信的恨意夹杂着对她的其他情感,是不是可以稍微利用利用呢?

前面的死路倒是峰回路转了。

第77章 第77章“我一个人睡。”……

之前见韩信自己避而不及,唯独在船上那一次,他因为喝酒有了醉意,对她做了出格的行为,才会误以为是对方认错了人。

男人下巴抵在肩窝,手已经从腰划到脊背,将她僵硬的躯干按软,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间,隔着衣料胸膛之间挤压得没有半点空间,似要将她揉进身体。

虞苋似乎能听见韩信胸膛的起伏和心跳。

她被这样压在身下,后背被对方按揉的很舒服。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想要的冲动。

此时韩信没有做出更为过分的事情,却也没有松开她的身体,静谧的空间中唯有两人的呼吸声。

对方应该清楚这已经不是酒后的幻想或者只是一个虚无的梦境了,而是真实存在的触碰。

两人在无声的对峙。

虞苋在思考如何利用对方的情绪来保命,因此暂时没有其他动作,由着他抱着揉着自己脊背。

韩信此时则很懊悔,刚刚他的确一时分不清虚幻和现实,此时将女郎搂在怀中,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脑子自然清楚了。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了,无疑让自己在女郎面前伪装的恨意完全溃败,露出了他对她肮脏龌龊的心思。

怀中之人身体格外柔软,便是这般的抱着就分外满足,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其实他对于此事是有些窃喜的,至少他对于女郎喜欢,终于能摆在了明面上,总比他对她的爱和恨只有自己知道,痛彻心扉而对方无知无觉得好。

他深吸一口气,鼻间萦绕着女人身上的馨香,那是香兰的味道,可抬眼看见她对于自己按揉无动于衷的表情,心脏扯着手指细细密密的疼痛。

虞苋手推了推他,语气十分平和:“我知道你已经清醒了。”

韩信沉默着不说话。

也不松手。

虞苋抿着嘴唇询问:“你明日还要继续杀我祭旗吗?”

她满脸疑问,看上去只是好奇。

闻言,韩信自嘲一笑:“你都已经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了,应该心里清楚我舍不得你死。”

她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心中稍安,只是对方已经坦白心思,她又不想被对方睡,该怎么办呢?

与其拐弯抹角,还不如直白一点。

女郎道:“你现在还不松开我,是准备继续睡我吗?”

她不待对方回答,又开始质问:“是你让人将我送到汤池洗洗刷刷,

穿着这样轻薄的衣裳来此方便你睡我?”

“没有。”韩信低垂着脑袋,“不是我吩咐的。”

房间里的烛火跳动,在暖色的烛光下,将女郎映照得十分的诱人,就像是秋日的果实在晨间沾上了露水,晶莹剔透,让人想要摘下来仔细品尝是否真的甜蜜可口,又担心所有的一切都是表象,实际啃咬下的果实里面藏着致命的毒汁。

里面就算是毒汁,他也甘之如饴。

虞苋皱眉:“不是你还是谁?”

韩信嘴唇微抿:“应该是我身边的亲卫自作主张……”

女郎当然不信。

他自嘲一笑:“当然,他们若是没有我的默许,自是不敢如此行迹,不过是我需要别人的推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韩信是以谋略出名,若是他想完全能将虞苋哄得团团转,他这样的人能在她面前坦荡可不容易。

虞苋将脸扭到一旁,房间里很是亮堂。

她微眯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那你现在准备对我怎么样?”

韩信终是松开她,将她拉起来坐稳,跪在了女郎面前,按着她的肩膀。

他红着一双眼睛询问:“我能对夫人做什么?”

“夫人连死都不怕,若是我对你做什么,换来的不过是玉石俱焚。”对方的手向下,握住了虞苋的细腰,“即便夫人想要我的性命,可我依旧舍不得你死,我想拥有你,想要待在你的身边能时刻看着你,就像现在这样搂着你,我便已经心满意足,夫人是不是觉得我自甘下贱?”

虞苋不语。

他又重新将女郎搂在了怀中,她被迫攀住男人肩膀,下一刻,脖颈一凉,她顿时心慌,准备伸手去推他,却换来更加用力的啃噬。

虞苋浑身紧绷,他便按揉着她的脊背放松,过了好一会儿,对方终于松开。

她一巴掌扇了过去,没有留任何的余地。

韩信抹了嘴角的猩红,说道:“我能对夫人做的事情,也仅此而已了。”

虞苋喘着气,气得脸色通红:“你无耻。”

韩信十分的坦荡,不再掩饰自己的觊觎:“没错,我就是无耻,是阴沟臭虫。”

他说完恨声道:“你留给项王的信,已经说与他一刀两断,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而现下在所有人眼中你只是一个死人,如今是我先寻到你的,为何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虞苋喘着气,冷静道:“你喝醉了。”

韩信见到她这幅依旧冷静的样子,心如刀割,他仍然倔强地握着女郎的脚按揉不放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抓得住她。

“其实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一条看家的狗,若是我对你摇尾乞求,你还能稍微纵容,倘若狗咬主人,就会被彻底的放弃。”他说着便觉得要是能给她一直当一条狗也不错,便给虞苋当初要命的行为找借口,“当初萧何给我写了信,希望我去辅佐汉王,我心有意动,的确有反叛的心思,你防着我想要我死,很正常。”

“那为何现在你没有投奔刘邦?”

“夫人,是你告诉我汉王薄情寡义,非良主,于是我没有投奔他,而是自立为王。”

虞苋沉默。

难怪韩信最后没有成为刘邦手下的大将,而是成为了韩王割据一方,其中竟然还真有自己的手笔。

韩信低头看着女郎圆润的脚指头喉结滚动,压制住想要俯首舔砥的冲动,却已经将话说出了口:“夫人,倘若我愿意继续做你身边随意呼来唤去的一条狗,你愿意给我留在你身边的机会吗?”

虞苋心里还在气着,闻言倒是嗤笑道:“我现在不过是你的阶下囚,应该在你面前卑微才是,如何敢让韩王做我身边的一条狗,我现在凭什么啊?”

女郎长得着实好看,比初开的芙蓉还要娇俏,是这世界独一无二的美丽,一颦一笑或气或怒,都带着无尽的风情,让人看之迷醉。

果真是带毒的花。

韩信终于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念,握着她的脚俯身,薄淡的唇印在了脚背上。

女郎刚想一脚踢过去,对方已经舔上了她的脚踝。

绝了。

虞苋浑身肌肉跳动,老天爷老天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便她心里不喜欢他,可是看着他如此的变态,还是被怔住了。

很快女郎反应过来,勾起脚尖,挑起韩信的下巴,冷声询问:“你是不是有病?”

韩信握住她的脚踝,温热的指腹在上面划走,激得女郎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的,我有病。”

虞苋满头黑线,又问:“我看你是醉酒还没醒。”

韩信抬眼,眸中厉光一闪,压着嗓子道:“夫人,我现在非常的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无语。

见他只在这些摸摸碰碰,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便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先稳住对方,到时候再找机会逃跑就是了。

想好之后,她便软了态度。

虞苋的腿搭在男人的肩膀,腿往下勾住男人的腰身,将自己送进了对方的怀中,语气软柔:“好了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好困好困,今晚睡哪里?”

她强调:“我一个人睡。”

韩信对于怀中的柔软始料不及,低头看着女郎眼底冷漠的眼神,知道对方软了的语气是今晚不愿与自己纠缠,心脏抽痛的更加的厉害,将人牢牢搂在自己的怀中,薄唇紧抿:“这里酒气未散,换一个房间休息吧。”

说完他就抱起轻飘飘的虞苋,大跨步往外走。

秋天的夜晚带着点凉意,轻薄的纱衣被风吹拂,飘荡在夜色中。

韩信将虞苋放在一块青玉石上,动作没有再僭越,说道:“夫人,此床为暖玉制成,玉养人,于夫人的身体有益。”

周围昏暗,只能看见男人模糊的影子,立于房间。

他说:“我就在隔壁。”

虞苋没有说话,见他离开了,才瘫软在床上。

她这一晚的小心脏一上一下的,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后面又以为自己要被睡了,还在看来都是自己吓自己。

韩信……

他变态是变态了些,却没有强迫她做事,亲亲抱抱揉揉捏捏,倒是小事情了。

反正,气归气,其实并没有很生气。

倘若她要是知道自己心爱之人要杀自己,就算是自己爱得不行,也得将人捅上一刀才能解气。

对方不仅什么都不做,还想要和她好,简直是让人感觉到惊奇。

……

那晚之后,韩信许是醉酒的时候真情泄露,害怕见到女郎嘲讽的表情,又或者事务繁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好在没有将她再关着,允许她在一定范围内活动,就是身边总跟着人,也不让她出城。

关于时局的信息,同样传不到女郎的耳中,她不知道项羽和刘邦,两军之间此时又是什么情形。

半个月后。

虞苋终于摸清了城中的布置,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出逃。

她才不信韩信说的要继续给自己当狗,真要当狗可不是将她软禁起来,变成池中鱼笼中雀。

不过出城还需要韩信的腰牌,得想办法拿到,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将人灌醉,才能方便自己行事。

而酒。

好在虞苋在闲来无事的时候,顺便酿了几坛子酒,此时已经酿制好了。

女郎蹲在酒坛旁,闻着浓郁的酒香,突然有一瞬间的愣怔。

她真是很久没有亲自酿酒了,上次,上次还是上次,因偷喝了酒被某人罚了小黑屋……

算了,不想了。

跑路要紧。

第78章 第78章

“你怎么不恨我?”……

酒菜是准备好了,虞苋便让看守她的侍卫帮忙请韩信前来一聚,对方倒是没有再躲,在戌时如约而至。

虞苋颔首示意:“请坐。”

韩信坐在了女郎的对面,在亭中的烛火映照下,阴霾藏在了他的眼底:“夫人寻我来所谓何事?”

她回答:“待在此处太闷了,想找人喝酒说说话。”

说话间虞苋拿起酒壶给韩信倒满了酒,面上带着一抹轻快的笑:“我亲自酿的酒,很烈的,尝一尝?”

“夫人的酿酒技术,如今天下皆知。”

“嗯?”

“夫人莫非忘记了,你当初制作出了酒精,可当治疗外伤的伤药?”

那还是记得的。

不过酿酒那可是家里家传的酿酒技术,就算她没有穿越,就算她家不幸破产了,她酿出的酒哪个时代都是一绝。

虞苋说道:“我的酿酒技术是我阿爷亲自教我的,他酿的酒那才是远近闻名。”

她做出请的手势:“快尝尝。”

当初韩信还是项氏手下之时,正值项羽为了节约粮食而禁酒,虞苋除了制作的酒精外,就连自己偷喝酒被惩罚了,自然她当初亲自酿造的酒没有几个人能喝过,韩信又还跟在项梁身边,大抵也没有尝过她酿造的酒。

他端起酒杯,在烛光的照射下,杯中酒如水般清冽,一股桂花香混着酒香入鼻,香味不浓不淡刚刚好,仅仅是看闻,已经能证明此酒味为世间罕见的佳酿。

韩信瞥了虞苋一眼,女郎的眼睛亮晶晶的,便低头将酒水饮尽,入口辛辣,味蕾炸开,等了一会儿便有桂花香在唇齿间回荡。

“怎么样,好喝吗?”

“味道不错。”

虞苋手托着下巴,单手拿着酒杯转动,说道:“我家里就是靠酿酒发的家,家里人人都会酿酒,可我觉得我自己酿的酒最合自己的心意。”

她眨眼继续道:“若是觉得味道不错,你就多喝一点。”

女郎将酒杯放下,又给韩信倒了一杯,瞥了一眼对方的腰带,没见到腰牌。

莫非是藏在怀中?

韩信询问:“这还是你第一次提及你的家人。”

虞苋轻笑了一声:“当初不提及,是因为大家都以为他们在商船之祸丧生,为了掩藏我不是这个时代人的秘密,便不敢提及。”

她有些好奇:“你都知道我是后世穿越而来的了,为何你不询问我所知道的,关于你的结局?”

韩信饮了酒,垂眸道:“不过是被刘邦所杀。”

“差不多吧。”女郎说,“你是被夷三族。”

不过是被的吕雉安排杀掉的,不过有没有刘邦的授意和默许,就不得而知。

韩信闻言一顿:“夷三族?”

虞苋继续给他倒酒,很是肯定的点头:“对啊,其实当初在船上我劝你不要投靠刘邦,即便有些自己的私心在,说他非良主,并非虚言。”

韩信说:“夫人是在挑拨我与汉王的关系,瓦解我与他的同盟?”

虞苋摇头:“没有的是,我只是好心提醒。”

秋天的夜晚是比较凉快的,没有什么蚊虫,天上少云,于是漫天的星辰抬头就能看见。

她瞥了一眼韩信,他背光席地而坐,敛目,能看见他的睫毛在颤动,高挺的鼻梁和薄淡的嘴唇,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还是好看的。

被韩信抓住的这些天,女郎自然知道他如今权势滔天,而一想到对方竟然舔她的脚,她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虞苋为了能够拿到韩信的腰牌,于是找了不少话题劝酒,一直喝了近一个时辰,对方明显有了浓稠的醉意,她便爬到对方的身边,开始观察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

她突然感觉被人盯着,抬眸,对上了的韩信的眼神。

他因醉意瞳孔还有些迷茫,怔怔看了她一眼,随即将她拉进了怀中,下巴抵在女郎的肩窝,双臂固定着她腰,灼热的呼吸将喷洒在她脆弱的耳后。

此时两人的心跳同样鼓动如雷。

韩信没有说话。

虞苋亦没有推开他,手还非常灵巧的在对方身上游走,惹来对方闷哼了一声,她有些尴尬,又忍不住继续摸,直到找到了带字的腰牌,赶紧将其收好。

她仰头,看见对方的脖子上出了汗,脸上的汗也滑落在喉结处,伸手去碰了碰,轻柔地抹掉了。

虞苋发现自己还是遗传了自己父亲的劣根性的,她直起腰,双手从对方的胳膊抱着对方的身体,滚烫的体温传递而来,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闭着眼睛,能感觉对方绵绵不绝的情意,心里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

韩信是醉了,醉了的时候最变态,搂着女郎就不松开,自嘲道:“我也只是在醉酒时,才敢如此对你了。”

虞苋眨眼,调侃道:“酒壮怂人胆?”

他低头,薄淡的唇克制的贴在女郎的侧脸,伸手隔着衣裳揉着她的脊背。

女郎很是乖巧,软乎乎的趴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吭声。

可是她越是乖巧,越是让人难以自持,也越是让人心痛。

她对那人……

也是这般吗?

虞苋自己以色相诱接近他,明知道他喝酒之后可能对她放肆,却还是这样做了,因此对方做的事情,基本就是她能想到的,见对方没有太过分便没有反感,手抵住他的胸口,低声道:“够了够了,天色已晚,我得休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韩信抹掉嘴唇上的水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明知道她的打算,还是哑声开口:“好。”

他给她整理了衣裳,又说道:“夜间冷,多穿些衣裳。”

虞苋道:“不冷了。”

韩信已经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随后转身,决绝地融入了黑夜中。

虞苋见他走了,将摸到的腰牌拿在手上看,材质是黄铜制成,上面刻了图案,在边缘处有苋菜的身影。

她不由一愣。

对方已经没有了身影,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将酒喝尽之后,酒杯从她的指尖滑落,叮叮当当的在地上翻滚。

虞苋按揉了太阳穴,她一直给韩信劝酒,自己实际上没有喝多少,却依旧还是有些醉意。

回到房间之后,她便将自己可能用得到的东西收入行囊,又吹灭了蜡烛佯装休息,等到了夜半,便将值守的侍卫打晕,通过自己之前摸索的路线往城门口逃跑。

说来凑巧,韩信在历史上做过淮阴侯,他如今的驻地,正是在淮阴。

虞苋拿着腰牌,让城门守卫开门时,对方不敢质疑,立即让人开门,女郎便顺利的离开。

黑暗中,一人站在城楼上,看着逐渐远处的身影,吩咐道:“护好她。”

“喏。”

她心不在这,对他的所有行为,不过都是在施舍。

……

天上的繁星依旧在闪烁,远处的树影婆娑,风吹着草木沙沙的响。

虞苋是没有骑马的,由于周围水系发达,她就用剑砍了树木,用麻绳捆绑做成简易的木筏,推入水中,顺着水流的方向随波逐流。

坐在木筏上,女郎想不明白,为何韩信会放她走。

自己摸到腰牌的时候,对方浑身一僵,显然是知道了的,却没有阻止,离开的时候也没有遇见巡逻的士兵,是故意让她走的。

她星夜兼程,最后又去游了长江,想要看一看能不能撞到龙吸水的奇观,不过奇观之所以是奇观,就是可遇不可求。

兜兜转转,女郎来到了会稽。

当年秦始皇嬴政游会稽的时候,项羽曾说过自己可以取而代之的话,也是在会稽,项羽与其叔父斩杀了会稽郡守殷通,起兵反秦。

会稽县。

是一个见证历史的城池。

而虞苋到会稽县之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冬,她借住在一户人家的庄子上,正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吃饼,一队人马就悄无声息的慢慢逼近。

虞苋吃饭的动作一愣,仰头看着骑在骓奴上的男人。

对方身上披着黑色披风,甲胄上反射着冷光,近乎排山倒海的压迫力席卷而来,嚯,不愧是久居高位的男人。

她先是眼睛一热。

反应过来之后就准备要跑,可是整个庄子已经被全部包围了,她已经无处逃离。

眼看着项羽下马朝着她走过来,女郎立即把饼丢了,“啪叽”一下跪趴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头:“大王大王,我错了我错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你是杀了我挫骨扬灰都成,能不能别用刑?”

项羽见状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上飘荡的雪花,周围已经被白雪薄薄的覆盖了一层,而藏在袖摆里的手已紧握成拳,沉默了许久,掌心的血滴落在白雪之上,显得十分的显目。

他一字一顿的询问:“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我又什么时候说要对你用刑,还有,我的王后,我让你给我下跪了吗?”

男人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给我起来。”

虞苋继续抱头,闻言没有行动,心口却堵着一口气,使得她浑身难受。

项羽咬牙切齿:“起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女郎依旧一动不动。

她想不通,上次韩信能找到自己,是因为当时她杀了不少的匪贼,声名传扬

了出去,离开淮阴之后,自己很少在城池中现身,偶尔借住也是在城外的庄子上,为何还是被项羽寻到了。

项羽简直被虞苋赖皮的样子给气笑了,他眼神中喷火,伸手直接将她捞了起来。

入手的女郎,能感觉到腰间的骨头,清减了不少。

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

项羽有心想骂她几句,最后却紧绷着下巴,什么话都不说,摆着一副冷淡的臭脸。

项羽摆手:“就地扎营。”

吩咐完之后,便直接跟提小鸡崽子一样将女郎的给提进了房间,把她放在榻上。

屋子里火盆里点了炭火,火不大,项羽解了身上的披风盖在虞苋的身上,随后拿起夹子夹了几块木炭到火盆中,扒拉几下,让炭火烧得更旺一些。

他问:“还冷吗?”

虞苋感觉到身上的披风还残留着对方身上的体温,此时外面的风吹进来,带着一点沁人的凉意。

她缩了缩脖子:“不冷不冷。”

项羽走到女郎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外面全部的光线,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开口说道:“在得知你被韩信关押之时,我便日夜兼程的带兵赶去淮阴讨伐他,不过去到之时,却得知你已先一日离开了。”

他冷嘲:“你倒是能跑。”

虞苋听了项羽的话,才知道为何韩信会改了主意,让她离开的原因竟是如此。

她垂眸,嘴巴紧抿:“我,我没跑。”

项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伸手烤火,在火红的火星子得光亮下,他冷峻的面容似乎有些化开。

在虞苋的视角来看,她与项羽分别的时间都不到半年,对于项羽的视角来看,他们已经分别了五年多的时间。

他又是冷笑一声:“没跑?”

说着男人从怀中掏出布帛写的诀别信,泛黄的布帛丢在了女郎的怀中:“这是什么?”

虞苋拢共穿越的时间也就一两年,学不会用毛笔写字,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许是时间有些久了,又或者被人长时间摩擦,布帛上的个别字有些模糊不清了。

上面的内容是她自己写的,因此即便是模糊不清的字,她心里也清楚写的是什么:

大王,我准备去丹阳,寻找穿越的办法。

想必大王有所猜测,我非昔日商船之祸的受害人,当日我恰巧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到这个世道,没有身份,只能借别人的身份活着,成了别人口中无依无靠的孤女。

我为何执着于回去,是因为在我生活的年代国家正处于和平年代,没有奴隶,没有阶级歧视,没有男尊女卑,也没有动不动就担心自己的性命之忧……

来到这里之后,我才清楚什么事乱世,什么是人命如草芥。

所以。

抱歉了,我得去赌一把,若是我没有回来,就当我死了吧。

大王,珍重。

看完自己写的东西之后,虞苋尬住了,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这样写,她真恨不得穿回去,一把火将布帛给烧了。

对对对。

烧了。

虞苋偷偷瞥了项羽一眼,趁他不注意,将布帛直接丢进了火盆中。

项羽见状只是冷哼一声,声音淡漠开口:“你除了会烧东西还会什么?”

她被训得低头。

项羽继续道:“上面的内容,你就算是烧了,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全都记得。”

虞苋咬着嘴唇,闻言鼻翼抽动,不知为何在对方的面前,就开始委屈了,眼眶顿时聚满了泪水,“吧唧”一地落在了地板上。

这仅仅是开始,眼睛一旦打开了某个开关,泪水就像线一样滴滴答答,眼圈眼尾、鼻子脸颊,全都红了,好不可怜的。

女郎幻想过无数次与项羽的重逢,都不是这样的,她以为对方会恨不得她去死,或者极尽折磨她,对她实施种种的酷刑。

就像是韩信,初见时,就一副对她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火盆中的布帛已经烧尽了,热意逼人,肩膀上还围着对方给的暖烘烘的披风,没有上手欺负她,也没有要她的命,除了刺了她两句,便没有其他的行为了。

哦,不对。

有的。

项羽扫了一眼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了药膏强硬拉着她的手,给她生了冻疮的手指上药,然后温热的掌心对着她的手指揉搓。

她感觉冻疮的位置很痒,想要将手收回,对方已经看透她的心思:“想要冻疮好得快,就得将手指肿胀的部位揉开,痒是正常的。”

虞苋赶紧说:“我知道的。”

项羽便继续给她揉着手,脸色被火光照着,没有再说话,房间里顿时变得沉默。

外面的风雪越加的大了,从原本的小雪演变成了鹅毛大雪,项羽带来的亲兵已经在外面将帐篷扎了起来,开始生火做饭。

炊烟消散在广袤的天空中。

还是虞苋缓和了情绪,首先忍不住询问:“大王,我听说你将丹阳的河流改道了?”

项羽“哦”了一声,淡定道:“之前的水流向不利于灌溉土地,便让工部重新安排了河流走向,怎么了?”

虞苋“呵呵”一笑,摇头:“没怎么。”

他嗤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耗时耗力让河流改道的吗?”

“没有没有。”女郎捂嘴,“绝不可能。”

“你知道就好。”

虞苋忍不住挪着身子到项羽身边,长而卷的睫毛眨啊眨,又小声的询问:“我听丹阳附近的农妇说起,大王打捞了河底的尸体,都将其给一把火给烧了,甚至挫骨扬灰。”

她道:“你不会其实是想将我挫骨扬灰吧?”

项羽皱眉:“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是王后跟我说尸体不处理,会滋生邪气,容易让人感染瘟疫,最好是将尸体火化处理。”

“……”

是哦。

还真是她说的。

他不由冷笑:“所以这就是你得出我要将你挫骨扬灰的理由?”

虞苋低头,将脑袋埋在膝盖之间,不愿面对:“你怎么不恨我?”

她压着嗓子道:“我以为我离开,你会恨上我的,可是你却一点都不在意,都不生气,见面也不骂我,也不罚我。”

这会让自己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在项羽的生命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人,有还是没有,都不过可有可无。

虞苋心里格外难受,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病一样,却又实在忍不住,只能偷偷将自己的存在缩小了一点。

可是。

项羽一直在注意着她啊。

第79章 第79章“为什么你不亲亲我。”……

女郎肩膀瘦削,整个人缩成鹌鹑,似乎还准备继续在他面前哭上一场。

项羽轻嗤:“很委屈?”

虞苋垂眸看着对方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平整,指腹间能够感觉到他上面的薄茧。

她睫毛轻轻颤动,下睫毛沾了水珠,闷声闷气道:“我没有委屈。”

项羽说:“没有委屈,你哭什么?”

女郎的吸了吸鼻子,抽回自己的手,抹了眼泪:“没哭,是眼睛进了沙子。”

这样拙劣的谎言,不过是她的自尊。

抹完了眼泪之后,她又将自己的手塞进项羽的手中,示意他继续给自己揉手,做完之后,却低头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项羽又给了她揉了揉手,便起身,说道:“他们应该已经煮好了吃的,我让人拿些热食给你。”

他走出了房间。

虞苋感觉手上滚烫的温度不在,缩回手,没忍住抓了抓痒痒,然后将头埋在了两膝之间,放空了脑袋,什么都没想,眼泪却依旧浸湿了衣裳。

对方是君王,如此冷静,应该是好事,情情爱爱什么的,不过是点缀。

隔了一会儿,项羽重新走了回来,将吃的放在了一旁,女郎听到动静,闭着眼睛将脸上泪水擦干净,仰头看他。

“吃吧。”

虞苋原本肚子是有些饿的,现在却没有什么胃口,又不敢说,默默地捧起碗吃饭。

此时面对项羽,她是又爱又怕。

不过等喝了一口暖呼呼的羊汤,女郎浑身都舒畅了,然后又继续喝了一口,顿时开胃,不仅将里面的羊肉吃了,还吃了大半个饼子。

亲卫将碗给收走,顺便关了房间的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项羽淡淡地说道:“你离开前让人去寻找双季稻和棉花种子,去年年初已经找到了,我已经命人找地方种植。”

虞苋忍不住抬头:“那太好了。”

他道:“棉花能保暖,双季稻能种两季,关乎生民衣食住行中的‘衣’和‘食’,我自然是要重视的。”

说话间,对方始终带着理智,不带一丝的情绪。

女郎立即道:“大王真是一个体恤百姓的好君王。”

项羽睨了她一眼:“你错了,我是政客。”

天下人的死活,政客们从未在意。

他们在乎的是,有没有获得更高的权利、更稀奇的宝物、更美的女人。

百姓,不过是他们眼中的蝼蚁,而奴隶,甚至不被当成人来看待。

项羽身上同样拥有着贵族天然的傲慢,眼前见的都是一群在权力欲望中杀戮的恶鬼,唯有虞苋会在他杀红了眼的时候,说一句百姓无辜,勿要杀降、屠城,甚至……将王后的身份弃如敝履,想要回到她的时代。

她美丽、能力出众、能强势能服软,做事足够决绝,这些都只是其中一面,而她身上最特殊的,是对百姓的怜悯之心。

谁会关心蝼蚁会不会饿死冻死?

她会。

于是他便将她要做的事情,给接着做下去。

此时提及,是为了告诉女郎,自己和她,将会永远在同一阵营,是站在一起的。

他在向她邀功。

项羽见女郎悻悻闭嘴,对此没有更多的反应,顿时心生闷气。

虞苋见项羽话落之后,便继续臭着一张脸,看上去难以接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放在以前,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她定然已经凑上去讨巧卖乖了。

可已经隔了数年光景,此时两人即便身在同一个空间,心却似乎离得很远。

她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不知道该如何破冰。

或者要睡一觉?

虞苋打了个哈欠,生理泪水从眼眶挤了出来,眼睛已经红红的,小声道:“大王,我困了。”

项羽原本就在生闷气,闻言以为女郎是在赶他走,不愿多与他待在一处,起身看了一眼她榻上的被褥有些薄,说道:“我去给你拿床被褥进来。”

“不……”用。

话还没有说完,项羽转身出去了。

门开了又关,外面的风雪吹了进来,带来一阵的寒意。

项羽果然拿了一床被褥进来,没有再停留,站在她三步远的位置,说道:“好好休息。”

见他要走,虞苋立即起身拉住男人的衣袖,呐呐道:“你不和我一起休息吗?”

项羽低头:“我有事要处理。”

“哦。”借口。

虞苋感觉对方的冷淡,刚刚鼓足了一些的勇气,又消散了。

项羽果然没留下来,当房门关上,没有了对方的人气,房间里的又变得空荡荡的了。

明明是自己放弃了他,可是看着对方对自己冷淡的态度,依旧不适应。

她爬上了床,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放在一旁,盖上被褥,打算闭眼睡觉。

房间里的火星子在噼里啪啦的响,女郎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想着出去找人,却害怕自己的太过主动而对方已经变心,会被他羞辱,一时拿不定主意。

项羽走出房门,外面的雪已经盖了厚厚的一层,他没有离开,在门口站着。

周围已经被他的亲卫团团围着,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可他还是担心,女郎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人,放她离开绝无可能。

项羽将自己偏执的一面掩藏着,担心将人吓到,明明已经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却依旧在她面前看上去是冷静理智的,而不是个爱而不得的疯子。

他站了一夜,女郎始终没有走出来看一眼,冷心冷肺至此。

许还是在怨恨自己,为何寻到了她吧。

项羽抚摸着掌心已经结痂的伤口,心中已经痛得难以言说,面上却依旧摆着淡漠的神色。

虞苋原本是想着事情的,不知道何时睡着了,早上还是被热醒的,醒来时满头大汗,盆中的炭火已经燃尽了,一束光从外面打了进来。

她打开房门,看见了一个宽阔的背影。

对方转身,冷声道:“醒了。”

他的身上淋了雪,沾在了玄衣上,睫毛上亦有白色霜雪,负手站着,不知道是景色衬人,还是人衬着景,万千光华,不及此时目光随意一瞥。

恍若见到了天上人。

是项羽。

虞苋顿时打了个寒颤,伸手拉住对方衣摆,生怕是自己眼花出现的幻觉:“大王?”

项羽颔首。

她刚睡醒的脑子终于是反应过来了,昨天下午她在吃晚饭时,对方带兵围住了她,并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虞苋咬唇,说道:“大王醒得这么早啊?”

项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提醒她:“现在是巳时,时间不早了。”

天上雾蒙蒙的,周围白妆素裹。

女郎刚起来还残留着睡意,脸上红扑扑的,有些羞愧:“对不起,是我起晚了。”

项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本来便是我出现,打扰了你的作息,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虞苋一怔。

对方继续道:“洗漱后陪我散散步?”

她点头:“好的好的。”

女郎知道最开始是她将人抛弃了,是自己有错在先,遇见他之时,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她从对方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恨意,甚至对她非常的关切,整个人忽冷忽热的,让她心里期待他还喜欢自己,又觉得五年多的时间,什么样的情谊都应该随着时间而冲淡了。

心中却依旧含有期待。

虞苋洗漱完之后,便跟在项羽身后,在河岸散步。

由于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岸边全是积雪,就连河面上亦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这个时代没有工业工厂排出的浊气让全球变暖,古代的冬天是要比两千年后要冷得许多。

虞苋路过枯木时,看见枝丫上的白雪,伸手抓了一把,便感觉到刺骨的冷。

她握紧,捏成球。

项羽无语:“你手上的冻疮,就是这么来的?”

她立即心虚的丢掉雪球,眼睛左瞄瞄右瞧瞧,见四下无人,挪步到对方的身前,拿他的衣摆擦手。

太坏了。

项羽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拢在袖中给她取暖,说道:“跟我回去都城吧?”

虞苋感觉手被大手包裹着,暖洋洋的,鼻间还有对方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让人欢喜。

她眼睛一热。

“跟的。”女郎立即点头,“跟你回去。”

项羽淡淡道:“是因为我派兵拦住了你,你跑不了,才违心的说跟我回去的吧?”

他此时的做法,与韩信并无不同。

虞苋感觉到手暖和了,立即凑到对方的怀中,将脑袋抵住男人的胸膛,闷声闷气道:“不是的不是的。”

她说:“只要大王不杀我、不罚我,我是自愿跟大王回去的。”

早上开门见到项羽的那一瞬,虞苋就有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好看的男人千千万,让她想吃掉的就只有他。

项羽手握住了她的脑袋,另一只臂膀搂住她的腰,轻笑道:“小虞,怕我生气、罚你

、杀你,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混账啊?”

虞苋不敢说话了。

他继续道:“或许是昨日我没有确切回答对你的态度,让你心生误会,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回答,小虞,你是我的王后,我不会罚你、杀你,不要把我当成恶人一样防着。”

女郎浑身松了一口气。

可是项羽对她越是冷静,越是让她感觉到不自在,或许是因为相逢时没有恨海情天的拉扯,让重逢显得太过平淡。

除非是项羽已经将她彻底放下了,不爱她,也不恨她,仅是出于自己还是他的王后,才会寻来,对她的好也是做做样子的。

她忍不住道:“大王,你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吗?”

想到有这个可能,心中就酸酸的呢。

从民间听说是没有的,可是五年多的时间,谁知道呢?

项羽原本软香在怀,心中的偏执郁气全压了下去,闻言气岔,咬牙道:“没有。”

虞苋便仰头:“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你不亲亲我。”

第80章 第80章“嘤,是我强求了。”……

这么主动?

怕不是心虚,在讨好自己。

软香在怀,项羽垂眸。

只见女郎眼尾微红,带着些水色,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亲她马上就能哭出来了。

他手臂又收拢了些,喉结在滚动,面上还是一副冷脸,只是还很喜欢她在自己面前伏小做低的小模样,于是矜持的拒绝了。

“不亲。”

不亲她?

虞苋皱眉看着对方,见他还摆着一张臭脸,睫毛颤了颤,低声的“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不亲就不亲!

她也不是很稀罕!

女郎伸手摸了摸项羽喉结,用力推了一下,将他后背怼到身后的树干。

树枝被震得一颤,上面的雪扑梭梭的落下,两人淋了一身的雪,头发和睫毛都白了。

雪灌进了衣领,冷得人浑身一颤。

项羽看着她浑身在抖,忍不住笑了笑:“就这点出息。”

欸,笑了。

不是之前的冷笑、嘲笑、嗤笑,是真的在笑。

如同冬日的暖风,吹走了人心中阴霾。

虞苋愣了愣神。

项羽伸手给她清理了身上的雪,滚烫的手掐住她的脸颊,又恢复成严肃的样子,冷哼道:“力气倒是有长进。”

她并不喜欢被人掐脸,对方做来却是情趣。

女郎垂眸,对着男人的手指舔了一下,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突然僵硬,手就松开了。

虞苋便开始卖惨:“大王,我一个人在外行走,经常遇见劫匪劫道,为求自保,只能将大王教给我的武艺练好,力气自然会有长进的。”

她声泪俱下:“你都不知道,四处都有劫匪,看我是一个女人,独自在外行走,无依无靠,都想要欺负我,多亏了当初大王让我去校场锻炼,否则大王还未寻到我,我就被人杀死了。”

项羽道:“那你不是得感谢我?”

“要的。”

女郎继续恭维:“当初是我小心眼,吃不得苦,你锻炼我时,我心中还怨恨你,如今才想明白,大王心有远虑,是我当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了你。”

项羽听着她说的话,想到她可能吃过的苦头,心中有些心疼。

他正要安慰,便见虞苋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顿时把话噎了下去,转而说道:“你要怎么感谢我?”

虞苋手指勾了勾:“低头。”

项羽不明所以,闻言低头凑近。

女郎踮起脚,捧着男人的脸,看着他英俊的面容,亲了上去。

不给她亲,她自己想办法,也要将人亲到。

蜻蜓点水的一吻,虞苋立即松开,抬眼去看男人表情。

项羽唇角微勾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看错了,等她回神,故意开口:“就这?”

虞苋有些不满,感觉自己被挑衅了,于是攀住男人的肩膀,再次去亲对方。

男人紧紧搂着她的腰,顺从的被她亲吻,没有主动索取,让这个吻变得缠绵而漫长。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鹅毛大雪飘摇而下,风也很大,难以视物,虞苋没站稳扑到了项羽的身上,两人顺势滚在了雪地上,呼吸缠绕在一起,四周是冷的,唯有男人的身体是如此的灼热。

她感觉自己在吃蜜糖一样,其他的事情都不想做,只想和项羽亲亲,甚是腿脚动一下都不愿意。

项羽可太喜欢女郎的主动,即便是想按头勾着她的舌头在口腔中缠绵,索取其中甜美汁液,却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如此轻易的软化了态度,暂且忍住了自己的欲望,还摆出一副被强迫的矜持姿态。

不过吧。

他的手紧紧搂着女郎的腰,有点矜持,但不多。

雪还在下,在将他们掩埋之时,虞苋起身喘气,脸色潮红,小声控诉:“你真不亲我,都不主动,不回应,就像是木头一样。”

好像激动的只有她,整得自己是个色鬼一样。

项羽心中有些不舍她的离开,面上却脸不红心不跳,扫掉身上的雪,假装淡定道:“我的确不打算亲你,不过作为你的夫君,你要亲我,自是要由着你。”

虞苋抿嘴:“哦。”

怎么感觉还是她占了便宜了哈。

项羽将披风盖在她的脑袋上,手臂环住了她的肩膀,为她挡住了外面的风雪,温暖的气息随之而来。

虞苋仰头,看见对方坚毅的下巴,她便伸手环着对方的劲腰,软乎乎贴了上去。

当年项羽的性子阴晴不定,她以为他会因为自己的离开暴怒、会痛恨、伤害她,倘若他真的对自己做了什么,她便能以此谴责对方的行为让自己内心好受一些。

可偏偏他对于自己是如此的好,甚至没有说一句重话,怎能不让人心虚愧疚?

“夫君。”女郎唤一声。

“嗯?”

她好奇道:“你为什么不询问我为何离开?”

项羽低头道:“你留下来的信件已经告诉了我原委,没有必要再质问你离开的理由。”如此会显的自己很可笑。

虞苋:“是哦。”

“况且。”他话一转,“现在再次得已见你,等你的五年光阴,倒是没白费。”

女郎正因这话感动呢。

项羽嘴跟淬了毒一样:“不过现下看来,王后是回不了你口中的那个世界了,倒是可怜。”

虞苋闻言心梗,顿时变脸,气呼呼想要推开人,却被对方搂紧,动弹不得。

她说:“对呢对呢,我很可怜。”

项羽想问她离开前,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失去她之后该怎么办?不过现在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显然是没将他放在心上的。

他软香在怀,却兀自神伤。

决定了,还得继续矜持矜持,不能让她以为,他拿她没有办法。

雪下了一会儿便没下了,又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梅林,梅花开得正浓艳,煞是好看。

女郎脱离了项羽的怀抱,走到了梅树下,闻到了淡淡的梅花香。

她摘下一朵梅花,又走到了项羽面前,踮起脚将花插在他的束发上,又退后一步,观察自己的作品。

青年负手而立,身穿玄色锦衣,披着同色披风,四周是素白一片,看上去周身都是冷的,唯有头上一抹梅花的红,减弱了他身上的冷寒,多了一丝似水柔情。

虞苋双手合十,笑着赞美道:“我就知道梅花最衬你,好看的好看的。”

项羽挑眉,闻言亦跟着摘了一朵梅花,插在女郎的鬓角,于是本就明艳的女人,显得更加的诱人。

“还是衬你。”

还会相互恭维呢。

虞苋又主动搂住了男人的腰肢,就像是小猫小狗一样,朝着他的怀中拱,语气闷闷地:“夫君,好夫君,你今晚陪我睡觉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想到睡不着。”

对方却冷笑:“睡不着,昨晚你倒是睡得很香,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虞苋找补:“就是见到了夫君,我这颗原本四处漂泊的心才安定了下了,所以昨晚才会安然入梦。”

他不信:“若是这么想我,为何不第一时间寻我?”

虞苋:“我怕你有了新欢,又怕你恨不得我死,所以不敢去寻你。”

她委屈嘟囔道:“你恨我,我是不怕的,我最怕的是你现在这样,不恨我,也不爱我,就像是一个假人,我做什么事情都得不到你半点的情绪波动,我的喜欢也好激动也罢,在你眼中都不重要,就好像对我已经完全释怀了。”

项羽看她说得声泪俱下,心弦震动,正要说两句软话。

女郎又立即变脸,甜滋滋道:“夫君,你真的不能主动亲亲我,和我一起睡觉觉啊?”

项羽:“……”

虞苋见他沉默了,看上去很是不情愿,眼睛又开始热了,声音哽咽:“嘤,是我强求了。”

狗男人满头黑线,捏了捏她的脸:“装,继续装。”

她呜咽:“我没装。”

这操作看得人叹为观止,到底谁才阴晴不定,是变脸大师啊?

项羽不为所动,说道:“就如你说的,我们之间隔了数年时间,即便还是夫妻,感情也淡了,要做亲密的事情,自然得慢慢重新培养感情,免得让人误以为我是一个贪图容貌的小人。”

闻言,虞苋耳朵一红,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女郎即便害怕对方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看着男人的容貌上,还是忍不住主动凑上去亲亲抱抱。

按照他口中的说法,她便是贪图容貌的小人咯。

倒也没说错。

她清了清嗓子,为自己辩解道:“多少爱情的开始,不都是冲着皮囊去的,皮囊好看,他人才更有兴趣认识皮囊底下的人是什么性子,对不对?”

项羽:“有点道理。”

虞苋又继续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好容颜是人之常情,才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呢。”

她才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就算是骨子里藏了些,也绝对不承认。

项羽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了,刚眉眼一弯,女郎便踮脚跳到了他的身上,对着他的嘴撕咬。

他含糊道:“刚才说了这么多,敢情是为自己狡辩呢。”

虞苋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戳到了对方的脸上,没说话,冰凉的小手从领口钻去,攀住了男人的后背。

他浑身被冷的一颤,深吸了一口凉气。

女郎心里有些得意洋洋,下一刻男人捧着她的脸,满足她的愿望,加深了这个吻,带着多年的思念、痛苦、爱与恨,狂热汲取,对方的体温、反应,那坏心眼,都和她离开前如出一辙,心口在闷痛,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于是寒冷的冬天便不冷了,女人带来的体温,高得能将他的身体给焚烧殆尽。

矜持?矜持不了一点。

项羽用力的揉着她的腰,勾着她一起缠缠绵绵的亲吻,舔砥她潮红的脸颊,含住她小巧白嫩的耳垂,就像是凶恶的掠食者在标记自己的猎物,全部都要沾上自己的气息。

哼!是她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