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第41章

轻红如约而来,沈钦看着她手中的傀儡娃娃,一直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轻红忐忑地小声问:“公子,是这个娃娃吗,我不认识,怕给你拿错了。”

沈钦高兴极了,抱着傀儡娃娃亲了一口,道:“就是它,好轻红,你可帮了我大忙,若我还呆在紫霄宫,定要好好报答你。”

轻红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惊讶道:“公子要走?!”

沈钦含糊道:“你看我被锁在这里,行动都不能自由,哪还能继续呆下去啊。”

轻红疑惑道:“也是……可是公子与宫主的感情素来很好,为什么要锁着公子?”

沈钦心说,正是因为感情太好了,他对我生出非分之想,才会锁着我,只是这番话无法同轻红说,他干脆细细交代起离开之后的事宜了:“等我走后,你们宫主有可能会怀疑你,但以他的品性,只要你不承认,就算他怀疑你也不会为难你,退一万步来说,倘若他真的发现是你助我离开,要将你逐出紫霄宫,我房里右边柜子的第二格里有一叠银票,你取了这银票去山下嫁人生子,也能过得好。”

轻红心里有些酸楚,道:“公子总是这般为人着想,轻红命贱,不值得公子放在心上,更用不着公子为我操心,公子便放心走吧。”

沈钦本质上还是个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追求平等,又细细叮嘱了轻红一番,才放她离开,谁知道,轻红还没能踏出房门,便被门口的一道身影惊得缩回脚步——贺星河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喜怒难辨,眼神幽深,竟让轻红觉得畏惧。

贺星河嘴角微扬,眼里却没有笑意,轻声道:“我竟不知该先说哪一句,原来师兄竟是装的?看来师兄什么都知道?”

沈钦心里一沉,竟不敢直视贺星河的双眼,“先让轻红离开,是我让她帮我去取傀儡娃娃的,有什么事冲我来,让她走。”

贺星河侧身,让开一条路,轻红只得离开,她还挂心着沈钦,一步三回头,担忧地看着沈钦:“公子……”

沈钦笑着安抚她:“我只是有事要和师弟商讨,没事。”

待轻红离开,沈钦和贺星河二人竟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尴尬又胶着,沈钦最受不了冷场,搓着手,硬着头皮率先开了口:“那个……你什么都知道了啊?”

贺星河一呻:“这句话不是应该我对你说吗?装成被影鬼寄生,然后套我心意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沈钦讷讷道:“我也没想到……”

贺星河一口打断他,道:“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沈钦:“……”

贺星河何其敏锐,当即改口:“你根本没有察觉,是别人点醒你的?是谁?”

沈钦慢吞吞道:“你就别问了,她根本不知道是你。”

贺星河淡淡自嘲道:“为什么不问,我该谢谢她,是她让你明白了我的心意,不然就算熬到猴年马月,你也一无所觉,而我是个胆小的懦夫,根本不敢同你吐露心思。”

沈钦:“……”

贺星河:“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敢吗?”

贺星河虽是一副淡然模样,但沈钦总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很是危险,因此,他都不太敢刺激他,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敢?”

贺星河直直地看着沈钦,道:“师兄此时此刻的举动不正是最好的答案吗。”

沈钦:“???”

贺星河勾唇一笑:“怕师兄跑了啊。”

沈钦:“……”

贺星河:“师兄你看,你一知道我的心意,就视我为洪水猛兽,包袱款款想要逃跑,从前我幻想过很多遍,如果师兄知道了我的爱慕会怎么办,我以为我会绝望,结果,这一刻到来的时候,我意外的平静。”

沈钦心说,被锁链缚住的人是我,你当然平静,要是换做你被捆起来,我看你会不会如此平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钦就连拒绝都很委婉:“师弟,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在我的家乡那儿有心上人。”

贺星河:“谁?”

沈钦:“……”

怎么的,你还想拿那个不存在的人怎样吗?

贺星河:“你也说了,只是心上人,既没有在一起,也未成婚,我将你抢过来又如何?”

沈钦无奈极了:“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喜欢你,这不是我的身体,也不是我的生活,我从来没想过永远留下,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寻找姻缘。”

贺星河微微一笑:“我等你改主意。”

沈钦:“???”

他还未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傀儡娃娃就到了贺星河手中,贺星河把玩着那个傀儡娃娃,嘴里说“还挺可爱”,掌心里顷刻间就窜起一股火焰,将那傀儡娃娃烧成了灰烬。

沈钦:“……”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沈钦都觉得有点懵,直到贺星河离开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被人强制爱了?

沈钦万万没想到,金屋藏娇这种事会有一日落到他头上。

当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的,沈钦被关在贺星河的卧房里,简直要无聊得发疯,于是,每天贺星河来的时候就是他唯一不无聊的时刻。

贺星河三餐都会回屋用饭,同沈钦一起吃,所有饭菜都是沈钦喜欢吃的,有一次,沈钦故意要了贺星河讨厌的几样菜,没想到贺星河依然准时出现,面不改色地只吃白米饭。

沈钦心中叹气,之后再没这样过。

贺星河先前以为沈钦被影鬼寄生时,曾放肆吻他,如今话说开了,反而发乎情止乎礼,他将床榻让给了沈钦,自己就睡在地上。

有几个月光明亮的夜晚,沈钦看着贺星河合衣躺在冰凉的地上,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几乎想要开口让他一起睡到床上来。

最终,他只远远地扔了一床被子到贺星河身上,贺星河拥被坐起,笑得愉悦极了:“师兄,你该知道以我的修为,这点冷不算什么,冻不坏我。”

沈钦:“你是故意的吗?”

贺星河挑眉:“故意什么?”

沈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心知肚明。”

沈钦生怕贺星河再拿强取豪夺的剧本,可他如今这般放低身段,有些时候甚至低三下四地对他,他也并不觉得轻松,有时甚至会因心疼贺星河而更加难受。

贺星河那么狡猾,他一定是故意的。

第42章

如此过去了半个月,沈钦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一大老爷们儿,绝不做别人家藏起来的小娇娇,他决定同贺星河摊牌。

晚间,贺星河回房休息,沈钦坐在床边等他,贺星河一回来,沈钦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要自由。”

贺星河并不意外,甚至还笑了:“你要自由,那你能给我什么吗?”

沈钦瞬间就被气到了,反驳道:“我的自由不是本来就属于我吗,凭什么我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还要给东西跟你交换?”

贺星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干干脆脆地躺下了,他这段时间在地上睡习惯了,自然地脱下外袍垫在地上,单手枕在脑后,就要闭上眼睛。

沈钦:“???”

这是要忽视他吗?

沈钦快气死了,一脚踢在贺星河屁股上,喊道:“给我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贺星河对上他的时候,脾气向来好得很,他也不生气,侧过身笑盈盈地看沈钦,道:“师兄若要跟我谈,也拿出点儿诚意来,你若是现在就能破开我的缚神索,那我承认,你的自由属于你,但是你不能,抱歉,此时此刻,你的自由是属于我的。”

沈钦:“……”

他怀念法治社会。

贺星河问:“师兄,你还要跟我谈谈吗?”

沈钦慢吞吞道:“谈吧。”

反正他本来就没想过贺星河会轻易放过他,方才不过是发泄一下心中郁气,最终,他跟贺星河达成协议,贺星河放了他,而他必须好好呆在紫霄宫,呆在贺星河身边,沈钦答应了,并且暗暗松了口气,他本以为贺星河的要求会更过分。

贺星河起身,从多宝阁中取出一只白瓷瓶,随后,从白瓷瓶里倒出两枚丹丸,自己仰头将其中一枚吞入腹中,另一枚递给沈钦。

沈钦心头发毛,问道:“这是什么?”

贺星河:“它叫灵犀,是一种虫子,相伴而生,如果分开超过一定距离,它们会在七天后死去。”

沈钦战战兢兢:“如果它死了,你会怎么样,也会死吗?”

贺星河漫不经心地道:“也许会吧,我也不知道。”

生死大事,为什么要这么随便?!

沈钦不情不愿地问道:“我可以不吃吗,你就把这一枚药带在身边,多安全。”

贺星河勾唇一笑:“你说呢?”

哦,不可以。

沈钦将丹丸吞下去的时候,心中格外悲凉,有了这个“灵犀”,他逃跑的念头算是彻底断了。

时隔小一个月,沈钦再次得见天光,恍若隔世一般,他问贺星河,如今的紫霄宫是什么情况,贺星河亲自将他带到魍魉峰。

沈钦问:“关了多少人?”

贺星河说:“不多,你看到就知道了。”

果真不多,只关了两人,那两人被关在最里面一间,皆是形销骨立,一看到贺星河,那两人便扑将上来,垂涎地盯着沈钦和贺星河,好似他们俩是什么味道鲜美的食物。

沈钦打了个寒颤,那两人让他想到了瘾君子,令人打从心底里瘆得慌。

贺星河淡然地看着那两人,那两人好似终于觉出怕似的,讪讪地缩了回去,其中一人抱着膝盖哆哆嗦嗦地道:“宫、宫主,救、救我。”

贺星河眼神悲悯:“不是我不救你,是你自己不救自己。”

那人痛苦到了极处,仰头发出不甘的嘶吼,嘶吼中几乎有泣音:“不——”

另一人沉默地抱着那人的肩,从脏污发间露出的脸蛋竟颇为清秀。

贺星河在这间牢房外站了约有盏茶时间,他们一离开,沈钦就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贺星河拦在他前头慢悠悠地道:“刚才那两人,一个叫司言,一个叫司语,是一对义兄弟,同时也是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前年,我提了司语掌管一峰,司言从旁协助,他二人豪言总有一天要成为这修真界数得上名号的人。”

沈钦喃喃道:“所以他们俩被影鬼寄生后,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这一身修为。”

贺星河点点头:“他们两人唯一的要求是关在同一间,好相依为命地坚持下去。”

沈钦心下恻然,如果他是司言司语,他不会做出他们那样的选择,但他也不能说他们就是错的,每个人追求不同,这世上就是有人把修为看得比性命还重。

他转头看向贺星河,不由得想,如果是贺星河的话,他会选修为还是性命,他竟不知道贺星河的答案。如今这个贺星河,已经不是他们刚认识时天真单纯的模样了,也跟修改版《星河传》里黑化的模样相去甚远,他竟看不透。不过,很快他又发觉了自己的杞人忧天——贺星河大约是整个修真界最不会被影鬼寄生的人了。

贺星河看向沈钦,那眼神幽深得像是想将沈钦吸进去,“他们俩虽被影鬼寄生了,但我有时候想想,竟有些羡慕。”

沈钦疑惑,贺星河微微叹息,声音中似有无边寂寥:“他们落到这般低谷,身边还能有人不离不弃地陪伴,也很难得,我若有一天也落到如此境地,会有人陪在我身边吗?”

沈钦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道:“监狱中只有他二人,那其他人呢,其他被影鬼寄生的人呢?”

贺星河沉默良久,才说道:“就像曾经的瑶池仙宫一样,那些弟子都选择废去修为,成为了普通人,要么下了山,要么留在紫霄宫待命。”

贺星河语闭,便率先向前走去,留给沈钦一个孤寂的背影,沈钦心中叹气,若贺星河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他其实愿意陪他走过高峰低谷,兄弟义气不就是这样么。从前追修改版《星河传》的时候,看到贺星河因魏凌雪的背叛而受重伤,最后孤零零地死在一个破庙中的时候,他难受得恨不得捶胸大嚎,那时魏凌雪良心发现,同她的师门说,她想回去好好安葬贺星河,结果被师门喝止,后来,她曾想过偷溜出去送贺星河最后一程,几番纠结,还是没敢,沈钦眼巴巴地期待着她回去那破庙,最终她却没去,至今他都记得那牵动他心弦的深深失落,让他为此彻夜难眠。

沈钦甚至想,若他是魏凌雪,便是被逐出师门,他也要去,被那样一个枭雄深情无悔地爱过,怎能做到无情以对?

如今沈钦到了书中,他不知道如今的贺星河会不会像修改版《星河传》里那样葬身孤庙,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不会让他孤零零一人走。

当然,他也会竭尽全力阻止那一天的到来。

第43章

沈钦被关之前,曾想去跟独孤无奇借梦魂珠,查看碧云生前印象最深的场景,看能不能碰巧找到杀她的凶手,后来,剑雪将她的尸体带回了瑶池仙宫,而他因装作被影鬼寄生而被贺星河关了起来,只能作罢。

如今,对于碧云之死,瑶池仙宫再次传信而来。

东菱说:“师父传来的信里说,碧云师姐确是被人谋杀而死,她胸口处有细小的贯穿伤痕,那些伤痕甚至不会造成出血,但受创的内脏却会持续在体内流血,最终造成了碧云师姐的死亡。”

沈钦似乎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东菱急切地问道:“沈公子,你知道什么,对吗?”

沈钦转头看向贺星河,道:“师弟,细小的贯穿伤,没有伤痕,你跟我想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贺星河迟疑片刻,道:“容函?”

沈钦点点头。

东菱又问:“谁是容函?”

陆遥雪的姘头,害死他师父师娘的元凶,身份未明的神秘人,没有人知道他师从哪门哪派,又是为什么要对紫霄宫下手。

沈钦:“我只是猜测,因为容函的武器就是细若毛发的透明丝线,倒是能跟碧云的伤口对的上,但我毕竟没有亲眼见过碧云,也不好妄下决断,不过话又说回来,东菱,你知道碧云的尸身还在吗,有没有下葬?”

东菱点点头,道:“宫里的姐妹已经将她妥帖安葬了,怎么了?”

沈钦摇摇头,道:“那便算了。”

碧云的身份地位毕竟比不上秦珏,秦珏曾用宝珠保尸身不腐,魂魄不散,碧云只是个小小的弟子,犯下大错之后,能安然入土已是运气很好,沈钦想到此处,只能打消去同独孤无奇借用梦魂珠的念头。

突然有弟子来通报:“宫主,方圆师兄在外求见。”

贺星河:“让他等一会儿。”

弟子为难地道:“方圆师兄很着急,他说他有要事求见,请宫主务必见他。”

贺星河有些意外,他看看东菱和沈钦,他们二人立刻说:“我们没关系。”

贺星河也没有让他们回避,方圆一进大殿就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沈钦忙问:“怎么了这是?”

方圆抬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悲愤和懊悔,也有自责和仇恨,熬得他瞳孔里几乎滴出血来。

“求宫主做主!”

贺星河亲自扶起他,沉声道:“你且说。”

方圆:“宫主知道我有个未婚妻吗,她八岁那年,我们就定下了娃娃亲,后来我来了紫霄宫,不再同她一路,就跟她说不要等我,寻到好人家就嫁了,这乱世,一个女人没有男人的庇护,要怎样活下去,尤其她还那样清秀漂亮。”

方圆说到此处,哽咽着捂住了脸,根本说不下去了,没有人催促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情绪平静些许,才继续道:“但是她不听,就是要等我,一个弱女子就这么不顾风评地伺候我父母,去年年底的时候,她来信问我还能等到我吗,我没有回信,那时候宫主刚让我掌管明都峰,我前程光明,怎会回去和他们一起过苦日子?”

贺星河:“后来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方圆反而完全平静了下来,他说:“大约七八天之前,有一众修真者途经我们村,他们从别的村民口中得知我家出了修真者,肆意哄笑,还嘲弄阿秀是个傻子,又见阿秀长得好看,几人肆意凌辱后,杀掉了她。”

方圆虎目含泪,又是重重一磕,额头磕破见了血,“我知道我们紫霄宫向来不掺和凡俗事,但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如若不报,我枉为人,若让宫主难做,恳请宫主将我逐出宫,让我下山报仇,我所做的一切都跟紫霄宫无关,求宫主恩准。”

贺星河再次将他扶了起来,道:“我想想,你先下去吧。”

方圆急切地哀求道:“宫主!”

贺星河摆摆手,示意此事已无商量的余地,让他退下。

方圆不甘离开之后,沈钦当即问道:“师弟,你为什么不让方圆下山?”

贺星河眉心蹙了起来,道:“因为这是师父在世时就定下的规矩,不,是师父的师父,我们的祖先还在时就定下的规矩,我没有一口回绝方圆,已是宽宏大量。”

沈钦嗤之以鼻:“荒谬,难道修真之人就高人一等吗?”

东菱打圆场道:“贺宫主所说不错,修真门派的门规大多如此,三宫尤甚,我们瑶池仙宫也是如此,一入修真门,便是修真人,自此,尘缘便散尽了,我少年时入瑶池仙宫,如今都不记得我父母兄弟长什么样子了。”

沈钦:“倘若父母兄弟都过得好,甚至没有消息,倒也罢了,如若知道他们遭奸人所害,也无动于衷吗?”

贺星河:“修真者是修真者的世界,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存法则,我们修真界有恩怨情仇,但人间有律法,如若有人因人间的纠葛而死,自有人间的律法来惩罚他,倘若我们自负修为,为其报仇,被杀之人又有何公道所言,他的所有亲朋好友加起来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人间的律法亦管不到我们头上,那我们成了什么?神吗,神能福泽世人,我们能吗?”

沈钦竟觉得贺星河所说有些道理,也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修真界和人世间井水不犯河水。

沈钦憋闷半晌,才说:“但方圆的未婚妻是被别的修真者杀死的,是别的修真者先破坏规则的,我们也要袖手旁观吗?再说了,将心比心,如若你是方圆,不让你报仇,你能安心吗?”

不能。

谁能坐视对自己情深义重的未婚妻惨死?

沈钦:“所以你会放方圆下山吗?”

贺星河:“我再想想。”

沈钦简直想敲开他的脑壳看他还要想个啥,此时此刻的贺星河就像个老顽固,沈钦被他气得够呛,根本没有和他交流的欲望了,气呼呼地转身离开,然而,当他走到大殿门口,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后退两步,转身,看着贺星河和东菱。

“为什么那些修真者会无缘无故地破坏规则,欺辱无辜的女子?”

第44章

人间战乱连连,百姓流离失所,过得狼狈不堪,就连树木花草,都不复繁盛。

沈钦、贺星河等人路过一片柿子林,如今本该是小柿子密密麻麻挂在枝头的时节,往年的这时候,一颗颗小柿子如同一盏盏小红灯笼似的,俏生生的,可爱又喜人,但在现今这年代,连柿子都长不大。整片柿子林枯枝满目,荒芜萧索。

马蹄声惊起尘土一片。

沈钦高声问贺星河:“师弟,会不会是我想错了啊,也许这事儿根本就跟影鬼无关,就是小门小派的修真者破坏规则,骚扰了这个村子里的人。”

贺星河扬声回道:“不会,各门各派都有森严门规,倘若只有一两个人违规倒也罢了,一队人马肆意行凶,其中必有蹊跷。”

沈钦心道,既已到了此处,便去看看吧。

第二日傍晚,他们抵达大王村,方圆不等马停便飞身下马,不一会儿便不见人影了,有个弟子想要拉住方圆,反被东菱拉住了,东菱冲那个弟子摇摇头,道:“让他去吧。”

如今这个世界,小国无数,三不五时就有小头领自立为王,甚至像模像样地封了国号,乱世出英豪,亦有无数奸猾小人趁机分一杯羹,这些所谓的“小国”如雨后春笋,掐去一茬,还有一茬。

除却这些小国之外,还有两个大国,昭月国和叔覃国,修真三大宫其中两宫,瑶池仙宫和紫霄宫都在昭月国的国土上,昆仑宫则在叔覃国内,其余六门也大多在这两国,当然,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无论人间战乱如何,修真门派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大王村在昭月国国都洛宁城附近,虽比不得国都富裕,日子清贫些,好在还算安稳,相比较真正颠沛流离的难民,日子也过得去。

沈钦和贺星河慢悠悠地在村子里走着,恰好看到一个挑柴的老人,便拦住老人,问道:“老伯慢走,请问您认识方家吗?”

老人说:“你是说哪个方家,我们这大王村的人不是姓王,就是姓方,姓方的人家可多了去了。”

沈钦:“就是家里出了个修真者的那个方家。”

老人家恍然大悟:“哦,你说方老四家啊,他家前段时间可发生了大事,他那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也不知道怎么的,被几个恶人瞧见了,然后就……据说他家里给他儿子去了信,至今也没有回音,这不是白眼狼嘛,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给他守活寡伺候老两口,他倒好,一去就不回头了。”

沈钦和贺星河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数,老人所说的八成就是方圆家。

那老人犹自絮叨:“方老四家的儿子被仙人选去做学徒的时候,我们全村都羡慕,以为他们家要鸡犬升天了,结果,两三年过去,也没见他回来,更没见他往家里捎个一钱半子儿的,大家嘴上还说羡慕,其实心里都不是那么回事了,两年前,方老四大病一场,差点就那么去了,都是他老伴儿和儿媳妇端茶倒水地服侍,儿子连根毛都没见到,大家背地里都在说,什么仙人,生出这样高不可攀的儿子,还不如不生。”

沈钦趁着老人絮叨完,忙问道:“老伯,您见过您口中的那些恶人吗?他们长什么样子?”

老人回忆片刻,道:“他们也骑着你们这样的高头大马,模样都长得不错,穿着一色的衣服,不过他们的脾气可没有你们这样好,对我这个老废物还恭恭敬敬的,他们都使鞭子,那鞭子一挥,都不用碰到人,就能把人抽出去好远,方老五家的儿子不过夸了其中一个姑娘长得漂亮,被那姑娘一鞭子抽去了半条命,到现在都不能下床。”

沈钦无奈道:“老伯还记得别的什么吗?”

老人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大腿,道:“哦!我想起来了,他们那群人无论男女,眉心都有个红色的月亮图案!”

沈钦:“谢谢老伯。”

沈钦又打听了方老四家的住址,一边悠悠晃过去,一边同贺星河闲聊:“师弟,你对古月门了解多少?”

眉心的红色弯月,武器是鞭子,这是古月门最显著的两个标志,古月门不比三宫,修改版《星河传》里对这个门派的描述较少,沈钦只记得门主谢红衣是个刻薄美人,她有个女儿,叫谢梦雨,骄纵残暴,方才那老伯口中因别人夸她漂亮就一鞭子将人抽个半死的女子,多半便是她。

贺星河摇了摇头,道:“不多。”

三宫之间还算热络,但它们对六门就有种居高临下的矜持了,六门对三宫的态度又各不相同,有些门派谄媚三宫,有些门派的姿态亦很高傲,比如古月门,去贺星河的继位大典也只派了个小弟子,礼物更是敷衍,就差明说:你们紫霄宫再强大也跟我无关,指望我巴结你们,下辈子吧!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方老四家门口,好些村民围在他家外面,对着里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沈钦逮着一人,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

那人回道:“这不是方家小子回来了么,方老四不让他进门,说他们家只有女儿,就是阿秀,没有他这个儿子,方老四还怨他家那小子害死了阿秀,拿棍子抽他让他滚,那小子也是个硬骨头,无论怎么打都不吭一声。”

沈钦叹了口气,道:“那方圆……方家小子现在人在哪儿?”

那人说:“好像去了阿秀坟前。”

沈钦远远地往方老四家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老汉号啕大哭,涕泪满面,边上有好几个人劝他,说他身体不好,悲恸过度易伤身,令人唏嘘。

阿秀的坟是新坟,坟前竟供了两样瓜果,这年头,活人都要挨饿,这两样瓜果也就犹为难得。

天灰蒙蒙的,方圆跪在墓碑前不哭不闹,他眼神空洞,似乎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又似乎什么也没看。

“大师兄,你说我现在这样难受到底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对她有愧?突然之间,我觉得修真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是爱是愧,方圆自己尚且说不清楚,旁人又如何知晓?

沈钦想要安慰方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阿秀那般惨死,她死前该有多么恐惧痛苦,他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忍,他们这些外人没有资格说“若她在天有灵会原谅你的”。

方圆突然冲着沈钦磕头:“大师兄,听闻独孤无奇是你的师父,他手中有梦魂珠对吗,求大师兄帮我借梦魂珠一用!”

沈钦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

逝者已矣,方圆再自我折磨也换不回佳人性命,然而,方圆长跪不起,他终究应下了。

从大王村到寒月竹海不过两柱香的路程,沈钦很快带回了梦魂珠,得知方圆要掘坟,方老四要和他拼命,方圆一声不吭,背都让他抽烂了,到底趁夜开了棺。

薄木棺材里的女子已开始腐烂,尸体发出微酸难闻的气味,方圆握着梦魂珠,自言自语道:“至少,我要看到是谁杀了阿秀。”

然而,女子最深的梦境里,并无刀光剑影,也无欲望丑陋的男人,只有少年时的方圆摘了朵桃花别在阿秀鬓角,挺胸说:“阿秀,你是大王村最美的姑娘,我以后也会是大王村最有出息的汉子,我们天生一对。”

第45章

方圆不进家门,端端正正地在方老四家门外磕了几个响头,他一夕之间变得沉默许多,原本清澈的眼里沉淀了许多深沉的情绪,竟也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方圆扬声道:“我会为阿秀讨回公道!”

方圆想要独自一人找上古月门,被沈钦阻止了,沈钦说:“按照古月门先前的做派,她们八成不会买你的账。”

方圆倔强地说:“那我也要去找他们,阿秀那般惨死,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钦和贺星河对视一眼,贺星河点了点头,沈钦便说:“没有让你就这么算了,而是我们陪你一起去古月门,要个说法。”

古月门像个单独的人间小城镇,它甚至有高高厚厚的城墙,底下开了个拱形门洞,两边书“千年古月光耀乾坤”,横联“擅入者死”,沈钦指着那空荡荡的门洞问贺星河:“师兄,你说我若是就这么走过去,真的会死吗?”

贺星河无奈道:“莫要调皮。”

沈钦:“……”

噫,他这么个大男人被人说调皮,鸡皮疙瘩掉一地。

东菱蠢蠢欲动:“我试试。”

语闭,她便向那拱形门洞中扔了个小石块,只见门洞中间骤然浮起一层光膜,将那小石块绞得粉碎。

东菱拍了拍胸口,一阵后怕:“还好我们没有擅闯,这古月门当真有几分本事。”

不多时,便有一男子高高站在城墙上,对沈钦他们喊道:“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不然伤了性命就别怪我们手下不容情。”

沈钦:“???”

他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嚣张的人啊,难道他们看上去就那么像泛泛之辈吗?

方圆上前一步,道:“烦请通报,紫霄宫宫主亲自拜会,问你们门主见是不见。”

那男子迅速回道:“我们门主说了,谁都不见。”

言下之意就是贺星河亲自登门拜访,她也不见。

方圆不甘道:“我们宫主有事相问,谢门主确定要将我们拒之门外吗?这就是你们古月门的待客之道吗?”

那男子沉默不语,这沉默便等同于拒绝。

方圆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胸口剧烈起伏,但他勉强按捺下内心的暴躁冲动,小声问贺星河:“宫主,现在该怎么办?”

贺星河闭目展臂,缓缓升至半空,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站在他对面城墙上的男子就像是被谁扼住了咽喉般,恐怖的修为如浪潮般铺天盖地拍打下来,那男子甚至无法保持直立,控制不住地跪了下来,跪下之后,他想要站起来,但他肩上似有千钧之担,莫说站起来,就连抬头都费劲。

贺星河眼神幽深,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跪下的弟子,缓缓道:“我紫霄宫中弟子的未婚妻疑为贵派弟子杀害,你们杀害别人,我管不了,欺到紫霄宫头上,我寻思着还是核实一下为好,不然……”贺星河笑了笑,“我怕你们会后悔。”

贺星河散去威压,那男子如蒙大赦,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想要站起来,竟发现两腿如同软烂的面条一般,根本使不上劲,他极度畏惧,竟连抬头看贺星河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过了好半晌,那男子才爬起来,消失在城墙上。

沈钦拍手:“师弟威武!”

贺星河心不在焉地道:“你喜欢就好。”

沈钦:“……”

有话好好说,不要gay里gay气的。

好在贺星河很快自己转移了话题,他皱着眉头道:“若古月门这个门派由来便是骄傲自大,肆意妄为,倒是难以判断他们是本性如此,还是被影鬼寄生了。”

方圆紧攥着双拳,隐忍地道:“无论是否被影鬼寄生,他们杀了阿秀,总要付出代价!”

沈钦在心中叹了口气,倘若阿秀真是古月门弟子神志清醒时杀害的,倒还好说,找到凶手血债血偿就是,若是被影鬼寄生时杀害的,那仇恨该算在人头上还是算在影鬼头上,影鬼无形无质,捉摸不着,看得见摸得着的只有人,若要报仇,只能找人,可杀人亦非那人的本意,那人的师门如何肯依,可若不报仇,方圆的血债又该何人来偿?

此事只怕难以善了。

大约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一个娇蛮明艳的女子猛地闯入了他们的视野,她眼睛乌黑,嘴唇鲜红,发上挂着叮叮咚咚的饰品,像一团烈烈燃烧的火。

女子将手中鞭子用力一振,便有锐利真气破空而来,竟隔着一道门打上了东菱的脸——其余人皆躲开了,东菱修为低微,没来得及闪躲。

那娇嫩皮肤顷刻间皮开肉绽,东菱惨呼出声,下一刻便捂住了自己的脸,强忍愤怒和泪意,喊道:“你是谁,为什么打人,简直欺人太甚!”

那女子单手叉腰,眉梢一扬,便骂道:“你姑奶奶我想打便打了,你能怎样?当我是刚才那样的怂包么,自称紫霄宫宫主的是哪个,站出来让姑奶奶领教领教。”

贺星河上前一步,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那女子如法炮制,又用方才的手段对付贺星河,但贺星河的修为何其深厚,那女子的真气便如泥牛入水,顷刻不见了踪影,她不信邪,又是一鞭子越门而出,便连贺星河的衣角都没碰着。

贺星河淡淡道:“该我了,你擅长用鞭子,是吗?”

不等那女子回答,她手中的鞭子就不受控制地飞到了贺星河手中,贺星河神威尽释,待那女子察觉不对劲,她已动都不能动,她正要破口大骂:“那是你姑奶奶的……”

下一瞬,她的嘴巴就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捏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贺星河将那鞭子抛向东菱的方向,东菱下意识地接住,懵懂地问道:“贺宫主这是何意?”

贺星河:“她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来。”

东菱握紧鞭子,举起又放下,几次三番,终于放弃了,她将鞭子扔给贺星河,看向那娇蛮女,道:“这是纯粹泄愤的举动,但我无法为了自己泄愤,去伤害一个女孩子的脸,狗咬了我,但我犯不着再去咬狗,咬得一嘴毛也未必就体面。”

那女子目龇欲裂,看上去很想将东菱大卸八块。

贺星河将手中鞭子随手一扔,那鞭子就像是长了眼睛那般,飞过去将那女子捆了起来,随即将那女子甩到沈钦脚下。

沈钦故作受宠若惊:“姑娘行此大礼,沈某愧不敢受。”

那女子鼻子都快气歪了。

沈钦用剑柄挑起她的下巴,道:“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名字是不是叫谢梦雨?”

那女子挑衅地看着沈钦,似乎在说:关你屁事。

沈钦蹲下身,轻声同谢梦雨说:“我给你一个忠告,善良一些,不然你迟早会后悔,不,你甚至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沈钦起身后走到贺星河身边,贺星河走开两步,沈钦又凑上去,贺星河再次走开。

沈钦:“师弟?”

贺星河淡淡道:“你叫谢梦雨师弟吧。”

沈钦:“???”

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贺星河:“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你都没有给过我多少忠告,却偷偷给她指路?师兄,我已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欲望,希望你不要让这种克制功亏一篑。”

贺星河这番话是用气音在沈钦耳边说的,沈钦顿时耳朵发热,后背的鸡皮疙瘩排排竖起。

第46章

方圆复仇心切,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他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指着谢梦雨高声问贺星河:“宫主,我们现在该拿这女人怎么办?”

沈钦正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闻言如蒙大赦,忙殷勤回复道:“谢梦雨是谢红衣唯一的宝贝女儿,是她的掌上明珠,我们挟持着谢梦雨,不怕谢红衣不露面。”

东菱欲言又止,沈钦注意到了她的古怪神情,问道:“怎么了?”

东菱讪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谢红衣姓谢,谢梦雨也姓谢,一般不都是随父姓么,她们怎么……还是说谢梦雨的父亲也姓谢?”

谢梦雨瞪大眼睛涨红了脸,情绪十分激烈,似乎想要跳起来打人,沈钦愣怔地看着她,道:“这我倒没想过。”

修改版《星河传》里对于谢氏母女的身世背景并没有过多着墨,以至于沈钦就这样掠过去了,现在想来不免疑问重重,谢红衣为什么这样冷漠刻薄,又为什么纵容手下欺压百姓,这其中难道没有原因吗?

方圆没有焦急太久,因为很快,谢红衣就带着门下弟子浩浩荡荡地过来了,双方隔着空荡荡的门洞对峙,谢红衣人如其名,一袭红衣艳如烈火,她眼睛很大,眼尾狭长,上翘出一个妖艳的弧度,口脂亦是大红色,美艳又霸气。

谢红衣不等贺星河开口,就率先问道:“贺宫主扣着我古月门少门主,这是为何?”

贺星河沉声道:“谢门主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谢红衣语速极快:“我不知道贺宫主在说些什么,梦雨虽有些任性,但她绝不是个坏人,不会做真正出格……”

沈钦忍不住笑出声,打断谢红衣,道:“谢门主这话真有意思,我把谢门主的话换个说法就是,虽然我女儿杀人放火,肆意妄为,但她是个好女孩。”

谢红衣不屑地笑了,眼神锐利如刀:“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我和贺宫主说话的时候插嘴?”

贺星河淡淡道:“他是我师兄,我门下弟子见他如见我,对他不敬视同对我不敬,倒是谢门主该有些自知之明才是,你们古月门当真要与我紫霄宫为敌吗?”

谢红衣眉眼荫翳,面上结着冰霜,然而,到底没有再出言挑衅,她有些不甘地道:“你们说我女儿杀人放火,有何证据,还是说,你们紫霄宫势大,便可欺人?”

谢红衣上来问都不问,明里暗里怪沈钦他们来闹事,袒护之意十分明显,方圆实在气不过,干脆站出来同她对峙,质问她半个多月前的某一天,是否确有门下弟子到大王村来作威作福,谢红衣矢口否认。

“我们虽是小门小派,倒也看不上那个穷村子的那点稻米。”

方圆气得浑身发抖:“对,你们确实没看上稻米,你们看上了漂亮姑娘,我的未婚妻阿秀被你的手下们轮流凌辱,最后残忍杀害,你们‘善良’的少门主就在当场,至于她知不知情,你一问便知!”

方圆转头看着谢梦雨,谢梦雨眼神闪烁,不敢和方圆对视,贺星河解了谢梦雨的禁制,谢梦雨当即梗着脖子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方圆脖子上青筋暴起,想要冲到谢梦雨身边去,贺星河拦住了他,扬声对谢红衣道:“那便对峙吧。”

*

老汉战战兢兢地跟在沈钦身后,来到古月门,他畏畏缩缩地道:“这里离我们大王村不算太远,也有劈柴打猎的小伙子偶尔路过这里,从来不敢进去,大家都说,里面是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若惹了仙人震怒,我们整个村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钦失笑:“仙人?她们配叫什么仙人?若这世上真有仙人,怎会坐视人间民不聊生?”

老汉连连摆手,向虚空中的神灵告罪:“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公子有口无心,非是有意开罪神仙,请求仙人千万不要降罪,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沈钦无奈,他还要说些什么,贺星河拉住了他,摇了摇头,指着谢梦雨问老汉:“老伯,您认识这位姑娘吗?”

老汉看到谢梦雨,先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后畏缩地后退了两步,都不敢看谢梦雨的眼睛,贺星河扶住老汉的胳膊,温和地看着老汉的眼睛,道:“您不用怕,有我在这里,没有谁能拿您怎么样,您只需说出实话即可,告诉我,您认识这位姑娘吗?”

老汉畏惧地抬眼看着贺星河的眼睛,渐渐地,他像是从贺星河坚定的眼神中汲取了力量似的,缓缓地挺直脊背,道:“我见过这姑娘,就是她一鞭子把方老五的儿子抽出去老远。”

老汉一说完就缩到贺星河身后了,谢梦雨也果然发飙:“我打他怎么了,一个乡野村夫竟然敢调戏我,谁给他的脸?我没把他打死都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汉探出头来:“姑娘,人家只说你长得漂亮,就算有错,也不至于把人打成那样子。”

谢梦雨更来气了:“你个老匹夫……”

谢红衣出言打断她:“梦雨!”

谢梦雨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方圆焦急地叫了一声宫主,贺星河知道他心急,冲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同老汉说:“我们今天把老伯请来不是为了方老五的儿子,而是为了阿秀,老伯是不是对阿秀的死有所耳闻?”

老汉点点头。

贺星河又问:“凌辱并且杀死阿秀的那些人,是不是这位姑娘带去的?”

老汉看了一眼苍白着一张脸的方圆,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