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而现在,同样的声音在女孩耳边响起,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安吉尔,正如回忆里一般呼唤她,不同的是,此刻她的声音满是喜悦。
“献祭的时间到了,去迎接你的新生吧。”
说完后,安吉尔不容置疑拉起女孩,将她送往母树前的行刑台,火刑架。
这座刚刚搭建好的行刑台简陋无比,但在所有围观精灵的见证下,即使是如此简陋,也仿佛有一场华丽至极的史诗要在这里上演。
所有精灵戴着狰狞的面具,面无表情看着即将献祭的灾星。
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从未有过改变。
女孩毫无反抗,事实上,纵然她可以看见命运,但却唯独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但即使看不到,女孩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必然是一片漆黑。
自从多年前的那一晚谈话后,安吉尔再也没有找过她,继续冷眼旁观她的生活,而那一晚后,女孩终于彻底放弃挣扎,彻底麻木自己。
她终于明白了安吉尔无动于衷的原因。
“原来,我只是个实验品……”
就这样死去吧,或许真可以像对方所说,自己可以解脱。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女孩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她隔着烈焰望着自己名义上的姐姐,恍惚间,看到对方的棕发在火光映衬下,变成了和自己一样的猩红。
不详的猩红。
第55章见到本座,为何不跪?
火刑架四周早已淋上了热油, 当女孩被五花大绑上行刑台时,她第一次认真端详着自己名义上姐姐的脸庞。
尤其是她的头发。
年幼时为数不多的对话再次浮现眼前,记忆中尊贵的祭司大人, 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 询问它是什么颜色, 而后又将视线放在头发上, 再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个, 也是一样。”安吉尔缓缓说道,面带微笑。
女孩不是傻子,那一晚, 她听懂了安吉尔的言下之意。
未获得黄金之眸前,对方和自己一样, 也是红发棕眸。
女孩已经被浓烟熏的睁不开眼,在极力睁大的过程中,生理性泪水挂在了眼帘, 但却始终没有流下。
而姐姐就站在她面前, 隔着焚毁一切痛苦的烈火,和妹妹遥遥相对。
安吉尔微笑看着自己识趣的妹妹, 脸上仍是那完美的悲天悯人神情, 在此刻的火光映衬下, 她深棕色的头发好像加重了一个色号, 显示出血液般的猩红。
而所有精灵都兴奋看着被献祭的灾星, 无人在意。
烟雾越发浓稠,已经彻底遮挡了安吉尔的视线, 那双无情的黄金眸淡漠望着狂热的精灵, 在浓烟的掩盖下,大祭司终于不用故作悲悯。
真聪明啊……
第一次谈话后, 她知道向自己求救无用,就再不向她求救。
第二次谈话后,她知道了自己无动于衷的原因,所以绝望地放弃抵抗,麻木承受。
聪慧,识趣,但毫无期待,难免太让人失望。
当自己姗姗来迟的妹妹降生时,当她第一眼看到她的红发时,安吉尔的内心其实十分复杂。
安吉尔始终记得,自己刚刚诞生时,因为这头不详的红发遭受了什么。
谩骂,欺凌,诅咒,无视。
女孩遭受的一切,安吉尔同样遭受过。
她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凭借惊人的坚韧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光,最终苦尽甘来,遇到了改变她一生的神迹,就此红发消散,黄金之眸闪烁,成为了精灵族位高权重的大祭司,从此获得了不输于女王的地位和权势。
而那些精灵似乎忘记了以前的咒骂,全部对她俯首称臣,将她的一切都送上神坛。
而当她承受完一切痛苦,刚刚登上大祭司一位时,她那姗姗来迟的妹妹,偏偏这个时候降生了。
看着孩童不知苦难的睡颜时,安吉尔眼神复杂望着对方,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为什么你偏偏这个时候出生呢?安吉尔不止一次在内心询问。
如果你出生早些,和我一同出生,和我一起共同熬过痛苦的岁月,共同将不详的红发消除,那么我们会是同甘共苦,最为要好的姐妹;如果你出生晚些,在我功成名就许久,已经逐渐将过往痛苦淡忘时出生,那我早已学会放下过往,全心全意抚养你长大,不会让过去的痛苦重演。
但你却偏偏在此时出生,在我刚刚洗刷一切耻辱,身上伤痕还未痊愈时出生。
作为大祭司的亲妹妹,在我的影响下,即便你有着如此不详的红发,仍然不会被众人欺辱,反而还会被众人怜惜,为何你会如此倒霉,平白无故遭受这一切。
你的人生会一路顺遂,无人胆敢冒犯,如果你和我一样,同样可以知悉命运,那你的未来无疑会更加广阔。
这是多么美好的人生,一片坦途。
但……
凭什么你可以享受,而我却不可以?
你全部的幸福都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是我隐忍了十几年才走到现在,是我顽强不屈走到了现在,是我奋斗了十几年才收获应得的果实。
此时此刻,我的大祭司之位还没有坐稳,就连我自己都没有获得几天安稳,而你,这个自私自利,审时度势的吸血鬼,却如此迫不及待来到这个世界,想要堂而皇之拿走我应得的奖赏。
凭什么。
这是我应得的幸福,却唯独不是你。
无法言说的嫉妒和愤恨在安吉尔心中翻滚,而看着眼前红发女孩稚嫩的脸,一个堪称疯狂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
“从今往后,我不会参与你的生活,”安吉尔愉悦地抚摸着女孩的红发,柔声说道,女孩还以为自己的姐姐在讲故事,正向她露出笑脸,浑然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早已定下。
“我获得的一切荣誉都不会和你共享,你只会是我名义上的妹妹,”安吉尔也笑了起来,语气却森冷如冰,“你将独自一人承受全部痛苦,独自治疗伤口,直到你凭借自己的力量,亲手改变你的命运。”
“而在此之前,我将对一切无动于衷。”
“小自私鬼,”安吉尔缓缓起身,“我期待着你的命运。”
也期待着精灵国度的命运。
从小便同样因为天生红发受到虐待,安吉尔怎么可能原谅其他精灵?
每次看到那些精灵颤颤巍巍观察自己眼色,唯恐触怒自己的神情,安吉尔总觉得可笑,而后嫌恶地看着眼前的永无止息的闹剧。
但现在,一个疯狂的实验摆在了她眼前,这场实验既决定她名义上妹妹的命运,也决定了精灵国度的命运。
妹妹,你和我一样,天生红发,能够看见命运,承担着所有精灵的恶意,如今我走到了这里,那你呢?
如果我没有获得神迹,仍然天生红发,没有获得黄金之眸,但却偏偏拥有看见命运的预言能力,那我的一生会是什么样子呢?
而那些曾经欺辱自己的精灵们,又会如何选择呢?
这是多么有趣的问题啊,而安吉尔想知道答案。
而她名义上的妹妹,和那些该死的精灵会成为最完美的实验品。
而只有这样,才可以平息她内心翻涌的一切怒火,痛苦和不甘。
如果她的妹妹可以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如果那群精灵不再欺辱对方,那就证明,无论如何,她都可以获得幸福,而精灵国度也依旧圣洁,不需要净化。
于是一场疯狂的实验开始了。
当他人因自己的权势不敢妄动时,安吉尔无动于衷;当女王斥责她的无情时,安吉尔搪塞过去;当女孩向她求助时,安吉尔冷眼旁观。
她从始至终,都冷静到堪称残酷地看着女孩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结局,心里说不清楚,是希望她彻底被毁灭,证明精灵国度早就腐朽不堪;还是希望她可以走出一条不同的路,证明哪怕没有神迹,她们也可以收获幸福。
种种复杂难言的心绪全部被隐藏在那双黄金之眸下,成为塑造神像的基石。
不过,这个实验最终还是失败了,安吉尔想。
女孩并没有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哪怕同样拥有看见命运的能力,对方也始终因为不详的红发备受欺凌,甚至就连命运都被污蔑为诅咒,永久沉沦。
而精灵国度,在出过自己的先例后,还是没有学会何为平等,仍然自视甚高,没有丝毫改进。
于是,安吉尔开始准备起献祭仪式,这也是她送给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唯一的礼物。
她将会亲手结束她的痛苦,恩赐她新生。
也会亲手为她报仇,履行她身为祭司的职责,彻底净化肮脏丑陋的精灵国度。
“就让无情的烈火灼烧一切吧,一切苦难都会被消弭,一切悲伤都会被遗忘,一切痛苦都会被净化,而你,将会被送往天堂,迎来新生。”安吉尔在熊熊烈火中,吟诵起往生誓词。
“你会苏醒在母树的怀抱,抛弃过往的一切,就此迈上属于你的人生。”
“生命的真谛在于轮回,你会在烈火中到达天堂……”
随着吟诵,点点星光纷纷附着到围观精灵身上,照亮了他们嫌恶的面孔。而在吟诵誓词中,女孩彻底低下了头,她的眼中满是被熏出的泪水,什么都看不真切。足以焚毁一切的圣火在跳跃,女孩火红的头发好像也在燃烧。
只是不知为何,本该被火焰掩盖的红发却始终鲜明,鲜明到所有精灵都可以看见。
好像宣告他们罪孽的鲜血。
不知为何,所有精灵突然感到恐惧,哪怕脸上狰狞的面具也掩盖不了他们的惊慌。
不应该的,明明只是献祭个灾星而已,他们为什么要感到害怕。
“大祭司,”有人怯生生询问安吉尔,“我们已经献祭灾星了,母树什么时候会重获新生?”
安吉尔将眼中的嘲讽完美隐藏,重新佩戴上悲天悯人的面具,她慈爱地望着眼前的精灵,将双手向母树敞开,“母树难道不正在重生吗?!”
就在安吉尔话落下的一瞬间,远方的天际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隐隐有圣光从天际下落,刚刚好照在了恢弘高大的母树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奇迹般倒退,生命的奇迹开始显现,一根枯黄的枝叶重新变为绿色,母树就好像返老还童的老人,重新焕发新生。
“大祭司圣明!”所有精灵见到此情此景,都近乎热泪盈眶,那一瞬间,原先莫名升起的恐惧被抛到了脑后,他们就好像和母树一样,重获新生。
“你的灵魂终会到达天堂,享受永恒的安宁……”见到欣喜若狂的众人,安吉尔转身面对火刑架,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对她吟诵出最后的祷告。
狂风大作,火焰越来越高,而烈火中的人影反而越发清晰。
安吉尔却在欢呼声中缓缓皱起了眉,不对,这个人影似乎太高了,女孩好像没那么高……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先前被众人忽视的恐惧不知不觉重回心头。
而就在众人狂欢之时,丝丝缕缕的魔气已经从火刑架中散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逃窜的魔气越发凝实,直到一个高挑的人影缓缓在火焰中浮现。一柄华丽至极的权杖乖顺握在他的手中,顶端的心脏似乎感受到了鲜血,跳动的越发雀跃,如同月华的银发流水般倾泻,而在跳动的火苗中,一双嗜血红眸赫然浮现,而红发女孩则被魔气托举在空中,早就失去了意识。
但哪怕她已经失去意识,她的手心也始终紧握什么,仿佛手中之物是她唯一的珍宝。
那是一颗糖。
魔气越发浓厚,逐渐编织成网,最后形成恐怖的威慑,狠狠压在场上每个人的心间。
“这是什么……”有人克制不住恐惧,惶恐询问。
隐约间,所有人都知道答案,但无人敢说出口。
“魔王威慑。”丝毫不在意旁人胆怯的目光,银发红眸的魔王缓缓说道,而后猛然抬起了头,空气中的压迫彻底化为实体,沉重压在每个人的膝盖上。
“见到本座,为何不跪?”
第56章谢邀,主业花农,副业魔王/勇者
“恶魔入侵了!”
面对魔王, 所有人的惶恐瞬间被点燃,只有安吉尔保持了理智,那双黄金之眸正戒备看着眼前的魔王, 谨慎询问, “魔王陛下, 不知是什么请动了您, 竟然亲自驾临精灵国度。”
而眼前的银发魔王, 也就是索兰,正符合人设抬起头,轻蔑瞥了安吉尔一眼, 非常熟练开始拉仇恨,“黄金之眸?不过如此。”
“至于我为何来此, ”索兰望着昏迷的女孩,那头不详红发从未如此刻般肆意,近乎是光明正大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 而索兰则嘲讽看着众人, 缓缓开口:
“自然是要带人回到魔界。”
“如果要死去才能前往天堂,那何不活着坠入地狱?”
这是索兰想出的解救方法, 也是众人思索后下的进攻之棋。
时间回到行刑前的一晚, 众人辞别女王回到树屋后, 萨罗阴魂不散般跟了过来。
“让我猜猜, 你们也是外来者吧。”吟游诗人斜靠窗边, 顶着米洛警惕的目光畅所欲言,“嗨, 不要对我那么敌意, 传教大主教,您地位显赫, 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您了呢。”
“至于这位生面孔,”萨罗微眯着眼,细细打量索兰,“能让地位尊贵的传教大主教扮演随从,身份肯定也不一般,而能让我觉得眼生的大人物最近只有两个……”
“一个是魔界新魔王拉撒路斯,你……”
索兰罕见紧张了一瞬,眼前这个家伙不会真知道什么内幕,看出他的身份吧……
虽然他莫名其妙就当上了魔王,但要是身份暴露,估计神殿第一个就要铲除自己……
“你脾气这么好,肯定不是!”萨罗自信得出结论,“传说中的魔王,脾气肯定特别差,要是你是魔王,估计直接就把这个遗迹灭了,还能好脾气继续潜伏?”
在米洛仿佛看傻子的目光中,不靠谱的吟游诗人终于得出了结论:
“所以,你肯定是神殿找到的勇者!”
“废话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是谁?”米洛一点也不担心被人认出身份,当即利落掏出短刀,“你从哪里知道母树枯萎的消息?又为什么要告知我们献祭消息?背后究竟有什么势力?!”
眼前之人行事毫无章法,但偏偏知晓诸多内幕,米洛怀疑对方动机不纯,极有可能想挑唆他们内斗,他一人渔翁得利,抢夺神器。
更何况,不光生命之弓和精灵冠冕,就连圣裁之剑都出现在这里,遗迹之行过于重要,米洛不得不对陌生人抱有最大敌意。
“亲爱的大主教,请不要紧张,”萨罗笑嘻嘻回道,“更不要急着审判我,毕竟对于秘境来说,我们都是动机不纯的外来者,谁比谁高贵?”
"让我猜猜,神殿此行如此重视,甚至就连您都亲自下场,不会和我一样,想抢夺神器吧?"
萨罗此话皆出,全场皆一片寂静,许多不知内幕的修士正迷茫对视,而米洛则冷哼一声。
“魔界和神殿战争方歇,和平不过短短百年,而如今魔界再有异动,新魔王拉撒路斯即位,战争阴影再度笼罩大陆。神殿为了捍卫和平,提前布署,汇集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有何不对?”
“总比某些偷偷摸摸的幕后老鼠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用神器满足私欲。”
“哎呀,别那么认真啦,”萨罗见没有挑拨成功,当即执行另一套计划,“既然我们目的一致,那为何不合作呢?”
“合作?竞争者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见对方揭穿神殿计划,米洛藏都不藏了,敌意满满。
“谁说我们是竞争者了?我们可是有着共同的敌人,”萨罗再度贴了上来,“你们都见到安吉尔了吧?对方显然想要夺权啊,你们站在女王这边,自然和她是敌人。至于我,你说巧不巧,安吉尔刚刚破坏我的计划,也是我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如,我们合作如何?”萨罗递出了橄榄枝。
“你是说,合作对抗安吉尔?”索兰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在此期间,我们要把局势搅浑,事情闹大,最好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聪明人!”萨罗潇洒吹了声口哨,“你们也发现了吧,这个遗迹所有的规则都是为了不打断庆典,而一味遵守规则,除了过家家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彻底打破一切,我们才可能发现神器踪迹。”
“虽然生命之弓在塞西莉亚手上,但精灵冠冕和圣裁之剑都还下落不明呢。”
“你还知道这里有圣裁之剑?”米洛的戒备心越来越强,“你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
就连她也是进入遗迹后才知晓圣裁之剑,他竟然早就知道?!
对方背后的势力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大主教,请不要紧张,”萨罗还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起码现在,我还是你们的朋友。逼出神器踪迹后,就各凭本事了。”
“既然你了解那么多内幕,为什么不直接去抢神器呢?”索兰终于开口,直接戳中萨罗的漏洞,“你既然有如此能耐,又何必跟我们合作?”
“勇者大人,你这话说的,”萨罗脸上的笑僵了僵,“现在精灵冠冕还下落不明,我要是强抢生命之弓,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让我猜猜,不会是你强抢不了吧?”索兰平静扔下惊雷,“如果你抢了生命之弓,也能引发混乱,逼出神器,但你却沦落到满身是伤,跟我们合作……”
“恐怕是你发现,在遗迹内你根本强抢不了神器吧?所以才想将我们拉进去,寻找办法。”
萨罗的笑容彻底消失,他意味不明看着索兰,最后鼓起了掌,“勇者大人,您比我想的还要敏锐。”
“事实上,不是我强抢不了,”萨罗眼中满是冷光,“是我哪怕拿到了生命之弓,这东西在外人手中就是个废物!恐怕生命之弓如此,其他神器也如此。所以我才需要和你们合作,找到带走神器的真正之法,而第一步,就是逼出其他神器下落。”
“怎么样?我可分享给你们那么多内幕了,这个合作,你们接不接?”
“当然接。”顶着米洛不可置信的目光,索兰点头答应,“大主教,他说的有道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我们已经和女王站到了一起,那么安吉尔迟早会对我们下手。更何况,你也想救那个孩子不是吗?”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索兰坚定说道,“而我们搅乱局势的第一步,便是阻止献祭!”
“但我们要怎么做,直接冲上去?”米洛担忧说道,终究还是理性占了上风,“虽然是要搅浑局势,但也会把所有精灵的注意力从女孩转移到我们身上,如果神器没有出现,那我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究竟有什么身份,既可以光明正大阻止献祭,还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呢……”米洛喃喃自语。
索兰的眼角突然跳了跳,隐约有不详预感升起。
“恶魔啊,”萨罗出声,“那群精灵不就只会冤枉别人是恶魔吗?如果真恶魔来了,我看他们还叫不叫。甚至如果魔王亲临,我简直都不敢想他们的表情!”
“那我们要办成恶魔?”米洛还真考虑起可行性来。
而索兰则悄悄退后一步。
恶魔?甚至魔王亲临?
他自己,貌似就是欸……
主业花农,副业勇者和魔王,身兼数职的索兰默默擦了擦冷汗。
自己既然能扮演摩尔索斯一次,应该就可以扮演第二次吧……
不过,他要找什么理由才可以解释当魔王到来时,自己却不在场呢……
“我有一个计划,”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索兰默默擦掉了冷汗,“不过需要精灵女王协助。”
塞西莉亚,就选你成为我的挡箭牌吧!
不对,这莫名的撞车修罗场既视感,怎么和上次魔王秘境那么像……
回忆至此,索兰忍住擦掉冷汗的动作,将思绪重新放回现在。
“沃趣,杀戮魔王摩尔索斯竟然真的来了……”看到银发魔王闪亮出场,萨罗瞪大了双眼,嘴巴大的可以吞下一个鹅蛋,“精灵女王竟然真请的动这尊杀神,我滴乖乖……”
“现在这个时间点,杀戮魔王刚刚即位,先前的恶魔多次侵犯精灵国度,就是这位魔王地位不稳导致的,”米洛神情严肃分析,“而塞西莉亚既顺手帮对方杀死逆贼,又顶着巨大压力,压下了精灵对魔界的不满,没有爆发两方战争,给了摩尔索斯站稳脚跟的时间。严格说来,摩尔索斯反倒欠了女王一个人情。”
“女王能够请动他来此,也算恩怨相抵了。”
就是为了说服对方,也是为了暂时不暴露计划,精灵女王和逆位教皇,也就是索兰前往边境,现在还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萨罗终于理清全部计划,“女王和教皇前往边境请动这尊杀神,然后为了隐藏顺便接应,干脆就呆在那里,等魔王将那个倒霉女孩送过来,顺便还请他老人家大闹一场,而我们则在此策应?”
“没错,小心!安吉尔动手了!”米洛从始至终都死死观察对峙的两人,发现不对后立刻出声提醒。
萨罗闻声去看,只看见那尊慈悲的神像终于裂开了一道缝,安吉尔一向平静的面容被打破,对方正脸色发黑看着银发魔王,口中已经有了威胁之意。
“哦?魔王陛下竟然心生不忍,想要带我妹妹离开?”
“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质询本座?”索兰努力维持大变态的人设,嘲讽看着对方,“本座倒是好奇,反倒是要献祭灾星的大祭司,看起来更心生不忍呢。”
既然对方如此厌弃这个妹妹,让魔王带走她不好吗?还省得她自己动手了。
索兰看不明白这对姐妹。
该有温情的时候没有温情,失望透顶时反倒有了维护之意。
“祭祀被打断,任谁都会不快,”安吉尔冷笑一声,脸上黄金之眸越发闪烁,“既然和陛下讲不通,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安吉尔举起双手,向母树敞开。
“母树啊,魔界来犯,请您庇护精灵族的儿女!”
话音刚落,这颗顶天立地,刚获新生的母树缓缓舒展枝叶,而在茂盛枝叶之下的,则隐藏着无数森寒毒针。
那是在母树上筑巢的黄蜂守卫。
而现在,它们贯彻母树的意志,向强敌露出了爪牙。
第57章祂,从信徒的祈求中,亲自降临人间。
一直以来, 母树都安静矗立在那里,被它庇护的儿女只能看见它茂盛的枝叶,却往往忽视了真正的危险。
那是筑巢在母树枝干里的黄蜂守卫, 尖锐的毒针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寒的银光。
“放!”随着大祭司命令落下, 全部黄蜂守卫宛如倾潮雨水般, 毫不留情向银发魔王释放毒针。
周围本来围观行刑的精灵全部惊慌散开, 连带着埋伏在人群中的米洛萨罗也自顾不暇。精灵脸上的狰狞面具和流窜在场中的魔气混合在一起, 竟衬的站在中央的银发魔王出尘脱俗,一时之间,竟然让人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恶魔, 谁才是精灵。
而现在,那位宛若月神降临的高挑身影, 动作缓慢而优雅地举起了手中的魔杖。
深渊魔杖顶端的鲜红心脏越发跳动,无穷的魔气宛如血液般迸发,转眼就将全部毒针腐蚀, 而后紧随蔓延到黄蜂身上, 短短一瞬间,这些黄蜂便尖叫着被魔气吞噬, 成了滋养魔气的血肉。吞噬完黄蜂后, 魔气还不满足, 转而将贪婪的视线放到了安吉尔身上。
战局转眼逆转, 而那位银发魔王从始至终, 都站在脏污的行刑台上,毫发无伤。
安吉尔谨慎后退, 不让这些魔气沾染到自己, 那双黄金之眸却死死望着索兰的方向,或者说, 在望着红发女孩的方向。
“母树!”退无可退后,安吉尔含恨看着打破自己一切计划的魔王,黄金之眸闪过怒气,“魔王陛下,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
话音刚落,安吉尔伸展出薄如蝉翼的精灵双翅,飞翔于重获新生的母树之间,茂密的枝叶转眼便将安吉尔牢牢保护,而无穷枝叶则以母树为圆心,平地突起,宛如雨后春笋般迅速生长,成为了捍卫精灵国度的士兵,毫不留情攻向索兰。
“左边!”黄金之眸在安吉尔脸庞流转,她看穿了索兰的下一步动作,在母树庇护下指挥植物军团。
索兰见到疯涨的植物,脸上眉头皱起,这些植物不死不灭,即使被魔气吞噬也会重新破土而出,留在这里只会白费力气。索兰不愿多加纠缠,当即命令魔气专攻一处,集中精力离开包围圈,但安吉尔却死活不肯放人,无数植物前仆后继生长,死死堵住索兰刚刚打通的一个出口。
头顶上的阳光不断减少,短时间内,这群植物已经将索兰和红发女孩死死困住,不得挣脱。
宛若囚笼。
“魔王陛下,把她还给我。”见索兰被控制住,安吉尔终于舍得从母树庇护中走出,深棕头发倾泻,这座高高在上的神像向红发女孩伸出了手。
“妹妹,我知道你醒了,不要任性。”随着安吉尔说出这句话,刚刚交战中一直紧闭双眼的女孩,终于含泪睁开了双眼。
“很好,跟我回去……”安吉尔这回还没说完,就被女孩亲口打断。
大祭司罕见愣了一下,因为这是她一向乖巧识趣的妹妹,第一次敢打断自己的话。
“我可能要离开了,大祭司。”红发女孩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姐姐,不明白为什么昔日无动于衷的对方,这次会如此执着。
明明她只是拿自己当一个实验品,该是世界上最厌恶自己之人。
哪怕红发女孩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大祭司,你的实验结束了,我也要走了。”就在红发女孩开口的下一秒,魔气宛如奔腾瀑布般倾泻而出,就在安吉尔惊骇后退时,被困在牢笼中的银发魔王宛如风一般消散,而冰冷的触感已经贴上了她的脖子。
“大祭司,叙旧结束,”这位狡诈的魔王正面无表情看着她,深渊魔杖正威胁抵在她的脖颈,“你中计了。”
从一开始,索兰就没被困住。
索兰早就感知到女孩的苏醒,并以此为突破点,迅速拟定了抽身计划。
“想离开这里吗?”银发魔王询问女孩。而红发女孩则呆愣愣看着眼前之人,在她过往的人生中,她从未见过如此圣洁的银发。
就像传说中的天使。
我已经死了吗,我如大祭司所言,来到了死后天国吗……
还没等女孩反应过来,银发魔王立刻叫醒了她。
“你没有死,我也不是什么天使,”那双猩红的血眸打破了女孩所有的幻想,“如你所见,我是来接引你前往地狱的恶魔。”
“不过你名义上的姐姐似乎不愿意放人呢,”银发魔王状似苦恼地询问她,而后看着女孩被现实冲懵的脸,难得礼貌询问,“你是想离开精灵国度,还是跟我走?”
女孩呆呆看着尚有火苗燃烧的行刑台,自己周围惶恐奔逃的精灵,又最后看了眼坐在母树上,疯狂追击魔王的安吉尔,赶在魔王不耐烦之前给出了答案。
"我跟您走。"
无论如何,哪怕是当场坠入魔界,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明智的决定。”银发魔王微笑应允,而后一个计划随之生成。
由女孩作为诱饵吸引安吉尔全部视线,就当对方自以为大获全胜,放松警惕之时,由魔气构成的虚假魔王随之消散,从始至终都在潜伏的真正魔王则会伺机上前,抓住对方的唯一命脉。
计划大获成功。
“不想死就放我们走。”银发魔王熟练威胁道,“不然,我可不会保证精灵国度会不会有新的大祭司。”
安吉尔则在短暂惊骇后,重新恢复成平静。
“哦?魔王陛下要当场屠杀精灵国度的大祭司?”安吉尔意味不明笑道,“您难道想要彻底对精灵国度宣战?!”
“只有精灵女王才有资格代表精灵国度,一个祭司而已,竟然想要取代女王?”随着索兰这句嘲讽,安吉尔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难不成被本座说中了,大祭司真的有不臣之心?那本座可就在帮女王斩杀逆贼了。”索兰刚想释放魔气困住对方,但下一秒,安吉尔却毫无预兆笑出声来。
最开始只是一抹浅浅的笑容,而后演变为上挑的嘴角,最后笑意蔓延全身,安吉尔突然全身颤抖,狂笑起来。正当索兰诧异时,一股强大到不属于对方的实力骤然爆发,安吉尔的脸宛如鬼魅般袭向索兰,那双黄金眸中闪过索兰看不懂的思绪。
“你什么都不懂。”对方狞笑说道。
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索兰心中敲响了警钟。
果然,安吉尔挣脱束缚后,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向上张开了手臂,虔诚地向上苍祷告。
"神啊,您忠诚的信徒遇到无法解决的强敌,恳请您降临尘世,恩泽您的信徒!"
索兰跟随安吉尔望去,只见原本平静的天际再度翻滚,一道裂缝撕裂天穹,横贯天空,就在这道缝隙中,上一秒复活母树的圣光再次倾洒,只不过,这一次它没有洒落在母树身上,而是全部恩泽给安吉尔。
圣洁的金光将安吉尔全部包围,沐浴着神圣金光,一尊真正的神像从中迈出。祂无悲无喜,无怨无怒,仅仅只是一瞬间,人类的情绪好像全部消失,就连安吉尔最惯用的悲天悯人的神情也不复出现。那双依旧闪烁的黄金眸缓缓抬起,直直望着眼前的银发魔王。
那一瞬间,索兰感受到强烈的心悸,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藏无可藏。
令人讨厌的目光,就和当初在五月花镇,在魔王秘境,自己曾经感受过的窥视目光一样。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被安吉尔召唤而来,占据了这具身体。
祂,从信徒的祈求中,亲自降临人间。
不远处,所有被天降异象震惊的精灵们,全部颤抖地匍匐在地,所有人都被神迹降临所震撼,顾不得自己身为精灵的骄傲,全部虔诚叩拜。
“神明,神明降世!”
“大祭司召唤来了神明,大祭司就是神明的化身!”
“有救了有救了!精灵国度有救了!”
就在众人的跪拜中,就在众人虔诚的目光中,就在众人的臣服中,祂缓缓上前,那双玄妙到令人不敢直视的黄金眸,缓缓转向了索兰。
"见到本座,为何不跪?"
祂的声音也是如出一辙的玄妙空灵,光是听一下,就好像进入天堂。
祂优雅而高贵地向银发魔王伸出了手,似乎原谅了眼前大逆不道的恶魔,屈尊向他伸出了救赎之手。
所有精灵都免不得嫉妒起来。
不过一个罪孽深重,杀戮满身的恶魔而已,至高无上的神明怎么能亲自向他伸出手?
他不配!
在场的精灵已经全然遗忘了曾经被魔王支配的恐惧,此时此刻,他们满心满眼只有从天而降,救赎自己的神明。
那双手是如此圣洁,神明是如此慈悲,祂就在那里,明明是安吉尔的脸,但却从中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影子,只让人觉得尊贵无比,不能亵渎。
但是,一根魔杖却毫不犹豫拍开了这只手。
与众人的信服不同,索兰警惕至极,看着祂即使被自己拍开手也毫无波动的脸,感受着空气中越来越强的窒息感,索兰只觉得大事不妙。
似乎早有所料,祂并没有因为索兰的抵触而生气,相反,祂只是将自己的手缓缓收回,而后面向了跪拜自己的精灵。
“献上你们的信仰。”祂下达了神谕。
索兰眼睁睁看着所有精灵俯身跪拜,源源不断的金色光点飞出精灵的身体,转而汇集到祂的手中。
空气中的窒息感越来越强了。
大事不妙啊,索兰在内心苦笑。
神器没引出来,反而引来个不知名的怪物。
这下难办了。
第58章恐怕就连她们自己,也分不清爱与恨
就在索兰苦笑时, 越来越多的精灵已经开始虔诚跪拜,无数金色光点从他们身上脱离,转而汇集到祂的手中。
“迷途的羔羊, 需要净化。”祂高高在上, 扬起了自己的双手, 汇聚而来的金色光点在祂手心闪烁, 仿佛和那双黄金之眸交相辉映, 一股和魔王威慑截然不同,却同样存在感强烈的威胁感漫涌上索兰心头。
他仿佛不能呼吸。
就在这股窒息感中,灰尘拂过索兰的面孔, 不知不觉间,索兰已经被祂逼回了行刑台, 罪火刚熄的火刑架上,一个银发人影被困在中央,他手中的深渊魔杖掉落在地, 无人捡起。
红发女孩留下的血液尚未干涸, 浓烈的血腥味和呛人的烟味席卷而上,毫不留情进入索兰的口腔, 先前一尘不染的银发沾染到木屑, 粉尘激荡而起, 落到了索兰的眉梢。
明明是被所谓神明净化, 但偏偏这如水银发却染上了尘埃。
极致的危险感袭来, 索兰开始剧烈挣扎。但不知道对面究竟是什么怪物,随着越来越多的精灵跪拜, 祂的实力越来越强。祂无悲无喜的面容抬起, 迎着刺目的阳光,这双黄金眸似乎成为了世间唯一的色彩。
“你会得到净化。”
随着这句话落下, 祂抬起了手,转眼间,仿佛被火焰焚烧的痛苦沿着衣袍升起,一路蔓延到索兰心间,圣洁的白色火焰诡异燃起,转眼间便席卷银发魔王全身,在极致的痛苦中,索兰只感觉自己的魔气在逐渐被抽离,魔气哀嚎着从自己身上湮灭,连带着刨走了他的血肉。丝丝鲜红血液从索兰嘴角流出,从远处看,索兰的银发已经和圣洁白焰融合在了一起,难舍难分,反而只有鲜血,明亮如初。
宛若向神明献祭的羔羊。
随着索兰身上的魔气被不断消弭,就连疯狂颤动的深渊魔杖也逐渐沉寂,魔杖顶端的心脏跳动越来越迟缓,就好像索兰的生命在不断流逝。
焰火滔天,而就在这仿佛焚毁一切罪孽的火焰中,原先因恐惧退走的精灵再度汇集,他们睁大双眼看着受刑的魔王,眼中流转感激的光彩。
“神明有眼,就应该让这等恶魔死于火海!”
“该!谁知道这个恶魔杀了多少人?被火烧死便宜了他了!”
“被神明亲手净化,这可是我们求而不得的福分!”
不管众人如何激情愤恨讨伐魔王,祂只是平静看着索兰,丝毫没有向其他人投去多余的目光。
而就在万人嘲讽时,一只脏污的小手颤抖地攀爬到了行刑台上,一缕鲜红发丝进入祂的眼帘。
祂神情未变,只看见那个刚从火刑架死里逃生的灾星,弱小却坚定地返回行刑台,而后向祂跪下。
“如果必须要献祭一人,还请您献祭我吧。”女孩重重磕下了头。
就在女孩身后,正被火焰灼烧的索兰震惊抬起了头,只见那个刚被自己救出的小女孩,早已泪流满脸。
“或许我真是灾星吧,不然为什么帮我的人都会落到这个境地呢……”女孩的泪水刚刚流下,就被贪婪的火舌吞噬,“求求您,献祭我吧,放魔王陛下走吧。”
怎么会这样呢?索兰心情复杂看着眼前的弱小女孩。
明明自己是来救她的,为什么最后会沦落到对方来救自己?
明明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为什么会沦落到被当作灾星献祭?
“我的命运注定是一片漆黑,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走向既定的命运……”女孩哭泣的声音仍在祈求,高高在上的神明始终不发一言,但女孩的背后,哪怕身体正在遭受近乎毁灭的痛苦,银发魔王却依旧笑出了声。
“能看到命运之人,难道要选择被命运驯服吗?”
听到这个声音,女孩顿时呆愣在原地,而在祂皱眉的瞬间,索兰高高扬起了自己不屈的头颅。
“谁说命运注定无法改变?”索兰挑衅看着所谓的神明,轻声说道,“那就请你们看好了。”
究竟什么才是命运?索兰不得而知,但他却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意外的熟悉。
“大人,我看到你会站在处刑台上,满身血污,万人唾弃。”
这是自己和被视作灾星的红发女孩初见时,对方看到的自己的命运。
而现在,索兰确实被困在处刑台上,被滔天烈焰焚烧,满身血污,万人唾弃。
但红发女孩却怎么也想不到,在她未曾看全的命运角落里,本该被万人唾弃的魔王,却偏偏有一个傻子甘愿献祭自己,也要来报答对方救自己一命的恩情。
而她也同样想不到,在命运的一角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柳暗花明的转机。
轰隆——
一声巨响凭空响起,就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在祂脸色大变之时,一个隐藏在火刑架下的洞口赫然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洞口,它完美隐藏在火刑架之下,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没有人会想到,本该当众处刑的火刑架下,竟然还有可供人逃出生天的通道!
而在这个通道中,还备有几瓶治疗药水和干巴面包,甚至还有一个掩人耳目的烧焦草垛。
而顺着这个通道往前走,一束微光悄然从泥土间隙露出,仿佛前方就是光明大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精心准备的逃生密道,行刑台守卫如此严密,它一定是由某个位高权重之人布下,才可以瞒天过海,在行刑当天,让被处刑者当着众人的面,逃之夭夭。
所有人只会看到一具焦黑草垛,将其误以为尸体,却毫不知情,本该被献祭的灾星竟然逃出生天!
那么准备这个密道的人是谁?对方又究竟是怀着何种心情布下这个密道?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自己横插一脚,那么这个逃生密道是准备给谁的?
自己一行人是和萨罗合作,才在不久前知道献祭地点,根本没有时间准备……
索兰将目光放在了早已失去意识的安吉尔身上。
此时此刻,对方的身体完全成为祂的躯壳,在原属于安吉尔的脸上,索兰找不到任何熟悉的神情,自然也窥视不到安吉尔复杂的心绪。
探查无果,索兰只能望向一脸震惊的红发女孩身上,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既要当着众人的面亲手献祭对方,却又悄悄布下了逃生密道。
安吉尔,你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在漫长的互相折磨的痛苦时光里,恐怕就连这对姐妹自己,也分不清对彼此究竟是爱还是恨了吧。
最初索兰并没有意识到密道,不过当他被火焰灼烧几欲死去之时,他察觉到脚下的行刑台有了一丝松动,从而发现天机。
看来,只要有人在火刑架上灼烧,密道顶端掩藏的机关就会被触发,只不过红发女孩被索兰直接救下,没有机会触发机关,而在不知名怪物的逼迫下,反倒是索兰误打误撞触发机关,寻到反击之法。
待索兰趁机摆脱对方控制,逃出生天的那一刻,深渊魔杖再度回到了索兰手心,迎着祂暴怒的脸,银发魔王高高举起了这柄魔杖,忍着全身的刺痛,恐怖的威慑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和祂的威压对抗。
察觉到索兰重新满怀斗志,祂再度张开了双手,想要如出一辙获得信仰,但银发魔王的声音却已经传出。
“当着母树的面,堂堂精灵一族要背叛庇护你们的母树吗!”
全部精灵动作瞬间凝固,仿佛被冻僵一般,无人动弹。
“背弃,母树?”
“母树就在你们眼前,你们究竟在向谁献上信仰?”
终于在两尊大神对冲中找回呼吸的米洛两人,当即见风使舵,潜藏在精灵中动摇他们的思绪。
精灵们思绪全部被挑动,他们茫然望着彼此,而后仰头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动静的母树,所有人心中都闪过一个想法:
最开始,他们聚齐于此是为了什么?
为了复活母树,那现在,自己为什么又在向另一个神明献上信仰?
精灵们被动摇,怪物无法再吸收任何信仰之力,无法掩饰的怒意爬上祂的脸庞,而罪魁祸首却已经从洞口升起,高举起深渊魔杖,步步紧逼。
“白骨之誓。”银发魔王堪称大逆不道直视祂,一字一句说道。
随着索兰这句话落下,一股剧烈的力量波动在遗迹内升起,这股波动沿着最中心的战场,传到了边境,再从边境蔓延,突破了遗迹的封锁,来到了大陆,并从大陆的东部平原,长驱直入回到了魔界。
而在这股力量回到魔界的瞬间——
永眠湖边缘,正处理魔界积压事务的梅布尔骤然抬头,那双闪烁的黄金瞳孔穿透了层层迷雾,望向远方。
幽深花园内,正沉浸欣赏自己美丽容貌的玛门猛然顿住,粉色长发和惊飞的魔蝶一起,随风飞扬。
魔界边境,正任劳任怨驻守的什恩从机器转为人形,电流声滋滋响起,机械的双眼闪过冥冥蓝光。
“陛下在呼唤我们。”三位魔主隔着远远的距离,同时确定此事。
而在精灵国度的遗迹内,索兰的双眸越发猩红。
【白骨之誓:万魔向魔王发下永恒誓约,永远向他诉说一切的真相,永远为他献上所有的忠诚,永远为他征战四方,永远成为他的臣属。此为誓约,违者——】
杀无赦。
“我的臣民,”银发魔王举起深渊魔杖,睥睨着神明,“向我献上你们的忠诚与信仰。”
第59章那声剑鸣,是圣裁之剑!
随着索兰的呼唤, 三道颜色各异的光团闪现在他眼前。
粉色宛如蝴蝶闪粉,蓝色恍若电流荧光,而金色则独自闪烁, 温和照亮红发女孩的脸庞。
魔界三大魔主的力量皆在这里, 索兰挥舞深渊魔杖, 属于自己的魔气喷薄而出, 现今魔界最强的四道气息汇集于此, 而索兰则被簇拥其中,和不知名怪物凭空对峙。
“你失去了信仰,可我没有失去!”长风猎猎, 索兰的银色长发在空中狂舞,但这丝毫遮掩不了他的视线, 那双红眸死死盯着不知名的怪物,正在积蓄自己的最强一击。
“放肆!”
轰鸣巨响再次响起,天边裂缝愈大扩大, 越来越多的圣光从天际降落, 随着这些圣光加冕,祂的气势也不断攀升, 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淹没索兰咽喉。但索兰没有停下, 反而越发一往无前, 因为他知道, 如果自己真的停下, 那才真正陷入深渊!
从天而降的圣光越来越多,正当最后一道圣光撕裂天幕, 即将笼罩祂全身时, 另一道丝毫不输于圣光的剑鸣从远方传来,恍若惊雷。
听到这声剑鸣, 祂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崩解,长驱直入的圣光纷纷退回,撕裂的天际重新愈合,好不容易积攒的威势土崩瓦解,祂下意识连连后退,但索兰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
“啊——”不似人的悲鸣响彻耳畔,那个从天而降的怪物似乎被死死压制,实力骤然下跌,被索兰击飞后,一道微弱的金光从安吉尔体内飞出,狼狈逃窜回天际。
一击得手的索兰缓缓收回攻势,而后将视线望向远方。
这声剑鸣……
竟然可以压制那个怪物?
拥有如此威能,又是剑鸣,除了传说中的圣裁之剑,别无他选。
先前剑鸣传来的方向是……
边境?
看来这一招险棋,不但吊出了个怪物,还吊出了神器下落。
正当索兰沉思时,红发女孩怯生生看了银发魔王一眼,得到对方许可后,对方表情复杂走到了安吉尔面前,安吉尔已经恢复些许意识,但没有看向她。
这恐怕她们姐妹诞生以来,地位彻底翻转的一次对话了。
俯视的变成了妹妹,仰视的变成了姐姐。
“我要走了。”红发女孩说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特地布下逃生密道,不过两人之间横跨的事太多了,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能理清。
安吉尔缓缓闭上了眼,一声不吭。
这就是告别了,红发女孩心想,独属于她们姐妹俩的告别。
“陛下,我好了。”女孩回到了银发魔王身边,她不敢牵对方的手,只紧紧跟在他后面。
索兰没有插手姐妹的谈话,他只是望向米洛和萨罗两人,尽职尽责演到最后一秒。
“下次别拿这种小事烦我。”
两人谨慎点头,而就在索兰转身瞬间,米洛缓缓绘制了一个通讯法阵。
“也不知道边境那边怎么样了,问问索兰他们……”
真索兰,现魔王的某人瞬间僵住,仅仅停顿了零点零一秒,上一秒还威风赫赫的魔王立刻带起女孩,宛如风一般飞驰而逃。
坏了!他不就是索兰吗!自己可是骗塞西莉亚说要冥想才有空出来救人!要是通讯法阵到了,塞西莉亚找他而他不在的话……
法阵你千万别连通啊!!!
就在索兰内心哀嚎的下一秒,法阵连通的力量波动传来,塞西莉亚的声音同步响起:
“你找布伦丹?我帮你问问……”
别问!塞西莉亚你别帮忙去问!
可惜女王大人听不到索兰的祈求,塞西莉亚一边喊一边走向冥想屋,“布伦丹,米洛她们成功救下女孩,你的计划成功了……”
“布伦丹?你怎么不说话……”
吱呀吱呀,塞西莉亚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敲门声轻轻响起。
“布伦丹?你在吗……”
通讯法阵另一边,久久等不到索兰回话的米洛已经皱起了眉头,就在焦灼即将到达顶点时,一声巨响凭空而起,银发魔王刚刚到达边境,旁边的女孩几乎要被过快的速度转晕过去。
“摩尔索斯?”塞西莉亚停住敲门动作,转而警惕望着对方。
“你的人情我还清了,就此一笔勾销。”银发魔王一把将红发女孩扔到女王怀中,好像此处有十万火急之事一样,下一秒便消失在原地,唯留两人呆愣相对。
而就在魔王离开的下一秒,温和的教皇便推开了门,黑发绿眸的教皇看似轻松,实则虚弱抵门,温和询问自己的挚友,“塞西莉亚,发生什么事了?”
呼,好险,幸亏自己及时赶回,还没等索兰缓过气,塞西莉亚疑惑的声音便紧随响起:
“布伦丹,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冥想有那么累吗?”
“啊,”索兰强撑站在门前,大脑飞速运转,“哈哈,冥想途中遇到了些心结,稍微废了些力气……”
“那你的鞋子怎么沾染上泥土了?你中途出去了吗?”塞西莉亚再次发出灵魂质问,索兰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回答,“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我感受到圣裁之剑的气息,便出门看了看。”
果然,塞西莉亚的注意力立刻被圣裁之剑吸引走,“你特地交给我的圣裁之剑,被我放在边境镇守,毕竟中央有母树庇护足够了……”
果然,圣裁之剑就在边境。
确认了这个重要消息,索兰心下稍定,而后便和通讯法阵里的米洛对上了脸。
“教皇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索兰明白,这是要和自己交流消息,索兰刚准备找个理由离开,却因红发女孩的话停住了脚步。
“陛下,难道我不和魔王一起回魔界吗……”红发女孩茫然询问。
她天生不详红发,自此受尽虐待,本以为是要和魔王一起回魔界,结果却被对方留在了这里。
女孩现在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小孩子怎么能去魔界这么危险的地方?”塞西莉亚温和说道,“你只需要好好长大就好。”
“可是精灵们都不喜欢我……”
“这是我的疏忽,我竟然不知道臣民已经偏执至此,是我之过……”
“那我现在能干什么呢……”红发女孩怯生生问道。
魔界不能去,精灵国度又不能回,那她现在要干什么呢……
索兰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指向在边境自然生长的枫树群,“你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感受吹到身上的每一丝微风,欣赏每一朵将将绽放的小花,或者观察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
这是索兰年幼时,父母曾经和他玩乐的游戏,而现在,父母成熟的声音从回忆中响起,和此刻的现实重合在一起:
“那是属于生命的跃动,不要错过生命的每一丝美好。”
“没有谁的命运该是一片漆黑,你才多大,怎么就能断定往后百年的命运。”
精灵国度的边境并不像大陆那般荒芜,哪怕不久前才经历恶魔侵扰,此刻也有无数枫树拔地而起,火红的枫叶宛如火焰焚烧苍穹,生机勃勃映入女孩眼帘。
索兰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
“没准你就是一颗还未长大的枫树,自成风景。”
向若有所思的女孩告别后,索兰和米洛等人汇合,交流完情报后,几人就接下来的方向产生了分歧。
米洛和萨罗一致同意先调查圣裁之剑下落,而索兰则想查清从天而降的怪物,几人意见僵持不下,就在气氛陷入僵局之际,一则消息打破了一切。
母树再次枯萎了,且比起最初零星枯萎的枝叶,这一次母树则是大规模凋零,仅有一半幸存。
昔日郁郁葱葱的树冠萎靡不振,碧绿枝叶也变得暗黄,母树似乎一夜间衰颓,不复苏醒。
初到遗迹时,索兰便苏醒于在母树下举办的舞会,现如今,庆典停止,母树枯萎,明明时日不长,但索兰竟然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塞西莉亚那边怎么说?”索兰问道。
“安吉尔修养几日后便重新出现,献祭当日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动摇她的地位,甚至因为对方确实让母树复生,她的地位反而隐有提高之意。”米洛面色不佳说道。
“而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苦苦寻找的第三个神器,也出现了踪迹。”萨罗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不过语气严肃了不少。
“安吉尔逼宫了。”
就在不远处,精灵国度的宫殿前,大祭司安吉尔正站在所有信徒面前,传播神谕。
“母树再次枯萎,精灵国度已经危在旦夕,”几日的修养非但没有让大祭司憔悴,反而让对方脸上的黄金之眸越发闪烁,所有精灵都满怀期盼看着她,期盼这座神像再次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既然对方可以复活母树一次,就可以复活母树第二次!
只有大祭司,才可以拯救精灵国度!
而现在,这座神像再度戴上了悲天悯人的面具,慈悲地看着信徒,似乎想要普渡众生。
"我知晓你们所有的痛苦,我和你们感同身受,"神像流下了虚伪的泪水,明明脸上满是悲悯,双眸却不见一丝动容,“既然献祭灾星只能带来一时安稳,那我们只能拿出最后的底牌。”
蛊惑完信徒后,这座神像将目光放在了精灵女王上,塞西莉亚神色严肃,头顶的华丽冠冕在闪闪发光。
“女王陛下,精灵国度已经危在旦夕,我以祭司的身份恳求您,拿出精灵国度最强大的神器,只有它,才可以拯救所有人!”
“陛下,请您拿出精灵冠冕,拯救您的臣民!”
第60章象征庇护之心的冠冕太过沉重,无人能举起。
精灵冠冕。
随着安吉尔说出这四个字, 原先喧嚣的场合骤然被按下了静音键,死寂如坟,所有精灵都惶恐望着对方, 而后将迷茫的视线放到了正在对峙的女王和祭司两人上。
“要拿出这个神器吗……”
“要违背祖先的警告, 拿出这个东西吗……”
“母树枯萎, 精灵国度危在旦夕!难道不正是拿出精灵冠冕的时候吗!”
原先寂静的场面再度争吵起来, 甚至在求生欲的催发下, 更加狂热的氛围逐渐弥漫开来。
此时此刻,大祭司安吉尔正站在宫殿的层层阶梯之下,那双似乎看破一切的黄金之眸, 正坚定万分仰望塞西莉亚;而精灵女王塞西莉亚,则手握生命之弓, 威风凛凛站在阶梯上方,头顶华丽的冠冕在众人贪婪的视线中闪烁。
无数脸带狰狞面具的精灵仰起了头,将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安吉尔身上。他们沉默站在安吉尔背后, 正以无言的供词, 逼迫他们昔日的女王做出选择。
明明是塞西莉亚处于上首,但却好像是她被众人架起, 只能无助看着精灵国度走向末路。
所有人都仰望着她, 正如过去塞西莉亚登基为女王。
现在, 昔日的子民依旧和那日一样仰起了头, 但含义却截然不同。
他们在以不存在的忠诚, 向女王施压。
处于风口浪尖的女王,却毫不犹豫拉开了生命之弓, “是我拉开了精灵国度世代传承的生命之弓, 从拉开生命之弓的那一天起,我就对着母树发誓, 我塞西莉亚从今以后,将拼尽全力庇护子民,从今以后,我的血将在精灵国度的土地下流淌,我的魂将于母树共存。只要我一日不死,就没人能动精灵国度!”
“我,才是精灵国度的女王!”
“先祖告诫我们,除非外敌到来,死到临头,无人可以动用精灵冠冕,否则必会大祸临头!你们忘记祖训,或者这个诅咒了吗?!”
“如今没有外敌入侵,只有内部动乱,精灵国度还远没有被逼入绝境,险入绝望的你们,而不是精灵国度!”
“你们现在聚集在这里,是想忤逆女王威严,是想造反吗?!”
生命之弓的弦已经拉开,锋利箭矢蓄势待发,塞西莉亚将它对准了天空。高举的手臂投下了庞大的阴影,将所有惶惶不安的精灵笼罩。女王陛下现在就像顶天立地的母树一般,矗立在所有人面前。
她永不退缩。
“尔等逆贼,要来试试生命之弓的威力吗?”
喧嚣的场面瞬间寂静下来,无人胆敢发话。
女王余威犹在,无人胆敢挑衅女王的威严。
但有一个人,她隐藏在层层阴影背后,近乎是怜悯地看着塞西莉亚。明明是率先掀起动乱之人,但除了开头的号召,安吉尔从未发言。此时此刻,她脸上悲天悯人的面具消失,只剩下嘲讽,不过如今她正背对众人,于是只有塞西莉亚可以看见她的冷笑。
“陛下,难道我们还不算被逼入绝境,难道精灵国度没有死到临头吗?”沿着自觉分开的人流,安吉尔缓缓走上了台阶,一步一步接近塞西莉亚,“母树枯萎,生机断绝,恶魔入侵,民心浮动……”
“陛下,您告诉我,难道精灵国度还没有死到临头?”安吉尔越来越逼近塞西莉亚,看着她高举的双臂开始不自觉颤动,看着生命之弓的箭矢下意识偏转了方向,安吉尔的笑容越发灿烂。
原先分别位于阶梯首尾两端的人,终于来到了同一水平线上。
“您还是对子民那么心软,”看着眼前的女王,安吉尔缓缓俯身,气音在对方耳畔喷出,除了她们,无人听见,“哪怕那些人包藏祸心,罪孽深重,并不值得您的庇护。”
“包括我。”
“你身为大祭司,怎么能……”
“陛下,请相信我,我从始至终都在履行大祭司的义务,”那双黄金眸内碎金浮动,“不破不立,唯有打破一切,才可以拯救精灵国度。”
“难道您认为,精灵国度面临的危机,只有母树枯萎吗?”
“只有彻底打破,精灵国度才可以得到拯救。”
“这是一场净化。”
所有的精灵都随之躁动,只有塞西莉亚不可置信看着自己昔日的好友,就连头顶的冠冕都失去了光彩。
安吉尔笑着抚摸生命之弓,将这柄永远不会对准子民的神器放了下来,而后退后一步朗声高呼:
“绝境已至,只有开启精灵冠冕,精灵国度才可以存活!”
“只有这样,庆典才可以重新开幕,母树才可以重获新生,精灵国度才可以永恒存在!”
“为了永恒的精灵国度!”
随着安吉尔最后的高呼,所有精灵都扬起手臂跟随,他们好像中魔一般,盲目跟随大祭司,想要抓住溺死前最后一根稻草。
“为了永恒的精灵国度!”
他们控制不住上前,将狰狞鬼面对准了塞西莉亚,而安吉尔则功成身退,逐渐隐没在人群之中。
塞西莉亚只看见,自己这位昔日的好友,冲自己口语道:
看看吧,你想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你倾尽全力守护的子民,将手中的屠刀对准了你,你还会如过去一般守护他们吗?
我亲爱的女王陛下,这是我身为大祭司,对您做出的最后忠告。
丧失理智的精灵们一涌而上,上一秒还在阻隔的阶梯仿佛不复存在,他们将贪婪的目光放到了塞西莉亚头顶的冠冕之上,将冠冕视作唯一的解药。
“陛下,请将您头顶的冠冕给我们!”
“陛下,您不应该永远守护精灵国度吗?”
“陛下,求求您,求求您,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所有精灵都戴着狰狞面具,这一刻,塞西莉亚只能看到无数张鬼面,它们缓缓向自己张开了嘴。
那是一片漆黑的深渊,那里面有恐惧,有欲望,有贪欲,却唯独没有……
她本该庇护的子民。
她的子民,不见了。
精灵们缓缓爬上阶梯,宛如潮水一般上升,逐渐吞没塞西莉亚所有后路,而从始至终,生命之弓的箭矢都指向天空,从未对准过精灵。
安吉尔说的没错,她总是这样心软。
所以注定节节败退。
苦笑从塞西莉亚脸上拂过,望着困守台阶下的精灵,女王始终都高傲站立,那双充满生机的绿眸中,闪烁着无人能看懂的思绪。
她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但所有精灵却都在最后一步停了下来。
明明生命之弓并没有对准他们,明明女王也没有反抗,明明大祭司就在背后,但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女王,所有精灵突然都丧失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明明那柄冠冕近在眼前,明明它触手可及。
明明只有短短一步的距离。
但所有精灵都不敢动弹。
塞西莉亚没有看他们,只是将目光投向后方,和始终背离精灵的安吉尔对视。
“如果你想要这柄冠冕,那为什么你自己不亲自上来拿呢?”不同于安吉尔未出声的口语,塞西莉亚堂堂正正反问。
女王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因为此时此刻,她甚至是微笑着的。
“你们想要这柄冠冕吗?那亲手接住它。”塞西莉亚一边说,一边主动拿下了冠冕。
那确实是一柄极其华美的冠冕,黄金打造为底座,宝石点缀其间,荧绿的翡翠打造成绿叶,在女王的头顶闪烁出柔和荧光。
美丽,精致,生机勃勃。
这是从塞西莉亚继任女王的那天起,就从未取掉的冠冕。
她戴着这项冠冕向母树宣誓,自己会奉献一切守护精灵国度,冠冕将成为誓言的见证。
过去,她的子民曾亲手为她加冕。
现在,她的子民却要求她摘掉它。
当女王失去了值得她庇护的子民,那么这项冠冕是否还记得最初的誓言?
当最初的誓言也消逝,那这柄冠冕还有没有捍卫的价值?
阳光从母树的零星枝叶滑落,透过澄澈的翡翠,随着塞西莉亚取下冠冕的动作,冠冕折射出光影从女王眼眸处缓缓下落,在晕染下,恍若泪水。
但女王不会流泪。
“冠冕,给你们。”塞西莉亚将这柄冠冕递了出去,但却无一人伸手接住。
甚至人群还惶恐后退,明明前一秒他们还对冠冕梦寐以求,下一秒却又对它避之不及。
塞西莉亚笑着走向眼前的精灵,一步一步走下阶梯,“你们谁来接住这柄冠冕?”
“没有人来接吗?”
随着女王一句一句的逼问,精灵们已经退无可退,而一直躲在后方的安吉尔,则不可避免被推到了前方,直面女王。
“大祭司,”塞西莉亚看着自己昔日的朋友,“你要接住这柄冠冕吗?”
那双永远镇定的黄金眸终于第一次充满了困惑,安吉尔不明白,明明塞西莉亚顺从了自己的要求,为什么自己却不敢接过这柄冠冕。
这柄象征庇护之心的冠冕太过沉重,无人有勇气举起它。
“没人吗?”塞西莉亚最后环视一眼,将这柄冠冕放在了地上,就在所有人面前。
华贵的冠冕被放在地上,却始终一尘不染,正如塞西莉亚本身。
女王最后看了一眼众人,起身迈上台阶,离开此处。
这一刻,女王还是高高在上立于台阶顶端,精灵还是迷茫聚集在台阶末尾。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一切又似乎都改变了。
所有人心中都模糊升起一个想法:
不是女王失去了她的子民。
而是子民失去了他们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