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贺境时凑近吻了吻她的唇。
宋宜禾从这番话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随即,她听到贺境时轻声说:“我从来没有后悔从欧洲退役,因为当我结束前半生为之奋斗的梦想后,我找到了后半辈子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去实现的理想。”
“……”宋宜禾嘴唇翕动,“是什么?”
梦想之所以被称之为梦想,是因为它具有难以预测的不确定性。可理想并不一样,在有一定现实基础下,它是有可实现概率的。
现在听贺境时提到这两个词语。
宋宜禾咬了咬软肉,不知道预料到了什么,心跳声在彼此沉默的几秒里愈来愈快。
旋即,贺境时的额角抵住她的,目光沉静包容,深邃的如同一片神秘的汪洋大海。
他的手心往上移,压住宋宜禾的后脑勺用力,而后咬住她下唇,声线温柔缱绻:“是爱你。”
宋宜禾的鼻子骤然一酸。
贺境时亲亲她:“跟我在一起,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不带目的地来爱你。”-
宋宜禾对小时候的记忆实在少得可怜,又在离开川宁那年腹部中刀,高烧不断数天,以至于许多幼年时记得并不真切的人或事,基本都被忘却。
所以那晚之后,饶是被按在那张贺境时平时用来在家办公的黑檀木桌上,一遍遍欺负的同时,用各种手段试图让她记起那点零星回忆。
可惜最终都仍无济于事。
只不过在眼前白光乍现的短暂几秒间,宋宜禾掐着他手臂,冷不丁想起先前很多次令她迷惑的,贺境时对待自己尤为小心翼翼的画面。
当时的疑问,终于在那个放肆的夜晚得以解惑。
于是在国庆节后的某个下午。
各大商场内LED显示屏中轮流播放着“时隔六年,曲州华府楼盘侵.害学生致死的嫌疑人疑似落网,同时该嫌疑人另一案件于三日后二审开庭”的新闻里,宋宜禾约了秦钟意,去了她朋友开的一家纹身小院。
两个小时后,两人从小院内走了出来。
指间夹烟的老板娘穿着露腰上衣与黑色工装裤,靠站在铁门边,眯眼吐出烟圈。
宋宜禾回头时,她笑着抛了个妩媚的飞吻。
“这几天要不要先过来跟我住?”秦钟意余光睨向她,“不愧是结婚人士,胆子都变大了,不怕你对象看到你搞这东西,狠狠收拾你啊。”
听到这话,宋宜禾笑了声。
只不过腰腹间的伤口传来细密的刺痛,她轻轻抽了口气:“我只是想在身上给他留点儿什么。”
秦钟意:“不太理解。”
宋宜禾没说话,就像她也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偷偷承受着没有回应的感情,独自前行那么多年。
甚至一想到,在自己曾经忽视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偷看里,或许有属于贺境时的一眼。
宋宜禾就有些难以接受。
回到家,客厅里灯火通明。
电视内正滚动着有关于唐家的财经新闻,记者播报唐家此时正经历北郊工程坍塌的官司。
宋宜禾收回视线,没再多看一眼。
今天周姨从老宅过来做饭,一楼不见贺境时,宋宜禾准备先上楼去换身衣服。
下午在小院里出了一身的汗,浑身不适。
只是没想到,内衬刚被从下掀到一半,分明安静至极的浴室倏地从里面打开。
灯光从逐渐变大的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挤出,照亮了没开灯的昏黄卧室,以及宋宜禾面朝浴室门口,露出了一半柔软皮肤的正面。
宋宜禾一惊,正想收回。
耳边已经传来贺境时打趣的声音:“今天这么主动,以前背对我都不肯——”
他的话音猛地停顿,后半段话以极为生硬的方式截断,宋宜禾放下手,咬着唇轻轻闭了下眼睛。
内心不住祈祷着贺境时没有看到。
只可惜——
她的手腕被对方托住,带着不容避让的力道,将宋宜禾的手往旁边拽开。
柔软的衣摆堆积层叠在一处,与裤子的缝隙间,那抹刚纹好,皮肉尚且泛红的英文字母遮挡住了许志国留在她身上的那道疤。
那是他的英文名字。
Grayson。
她用他放弃的梦想封印住了过往的噩梦,也一并将他曾引以为傲的成就,镌刻在了身上。
这念头一出,贺境时的所有调笑与狎昵,在这一刹那消失,黑眸一缩,装满了不可置信与心疼。
手指伸出又缩回。
他第一次品尝到不知所措的滋味。
看着那条细长俊秀的英文名,想着宋宜禾此刻给予他的馈赠,贺境时突然忍不住有点后悔。
那天不该将话全部给她说清楚的。
掀起眸子,贺境时的眼尾染着浓厚的红意,喉结来回滚动几次才开口:“疼不疼。”
“不疼的。”对上他的眼,宋宜禾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帘,“就是觉得很心疼你,要是我早点发现就好了。”她抿了抿唇,语气有些难过:“贺境时,偷偷喜欢我那么多年,一定很辛苦吧?”
“……”
这话一出,贺境时瞳孔一震。
密密麻麻的涩意顷刻间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可明明在此之前,他本来是不觉得有什么的。
因为清楚他们有婚约在身,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依旧会像现在这样携手共度余生。
可真的不辛苦吗?
看到她与其他男生靠近的那些瞬间、看到她被追求者表白的那些画面。
原来被爱与不被爱时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啊。
也是到现在他才意识到,爱一个人真的被抽走了最重要的肋骨,只有合二为一才能无坚不摧。
贺境时鼻尖发酸,低下头,目光又在不经意间放在了那条还未痊愈的纹身上。
喉咙堵得慌,浑身也僵得难受。
他看了很长时间,最终在宋宜禾的注视下,缓慢又从未动摇地弯腰靠近,在纹身旁落下一吻。
宋宜禾忍着没有后退一步。
在下一秒,听到贺境时认真开口:“下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办婚礼吧。”!
第 64 章 宜婚64
贺境时说要举办婚礼,自然就不是随便一提。因着两家都是江北有头有脸的人物,光是筹备宾客名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之前他原本想将这事情交给宋宜禾来决定,可从确定心意等到连冠冕都已经拍下。
宋宜禾始终都没什么动静,于是才在那天夜里,看到她疤痕上那条纹身时,想要做出更合时宜的回应。可左思右想,却发现不管怎么表示,都难以有资格与她给出的这份礼物摆在天秤两端。
脑子一抽,念头突然浮现。
之后就压不下去了。
好在当时听他这么说完,宋宜禾并没有拒绝,而是怔愣了会儿,笑着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国庆假期很快被翻页。
先前贺帆起诉唐家北郊工程案件的一审在上月二十三号开庭,庭审期间双方牵制纠缠。
直到贺家代表律师拿出死证,判处实际负责人唐胥铮、也就是唐家的小儿子有期徒刑五年。
而同一时刻,在一审判决还未生效间,曲州华府受害者又以强.奸罪与故意杀人罪在警局立案。
近期唐家风波不断,公司股票直线下滑式坠崖,整个集团人心惶惶。
唐瑾这段时间都在办公室坐镇,彼时她以为法人代表身份会受影响,却不料核查表明她与工程一案并无牵连,最终只留下公司一堆烂摊子。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当年受贿用药不当的妇产科医生前妻,也已经被悄悄转移至江北。
详细了解清楚,贺境时得知医生在三年有期徒刑出狱之后,拿到唐瑾给他的八位数封口费,迅速与前妻离婚,并且移居另一座城市。
这些年来前妻始终记恨着他。
所以在贺境时找到这颗被忽视的定时炸弹后,女人一股脑儿将状况尽数告知。
那名因用药过量死亡的患者叫方芷,刚搬去川宁独居的时候,医生便以邻居之名时常接近她,医生前妻始终认为两人之间有见不得光的关系。
没多久方芷显怀,她问清缘由逐渐打消念头。
因为医生本职工作的原因,方芷与他们一家勉强算得上亲近。直到怀孕八个月左右摔倒早产,送进医院时她紧抓着医生的手求救。
可万万没想到,她抓住的根本不是救命稻草,而是送她下地狱的催命符。
手术失败,医生很快被检举拘留。
在一次收拾旧衣物时,他前妻发现藏在箱子底部的老式手机,里面所有通话记录皆为一个号码。
后来又在垃圾信箱中翻出长达数月,从方芷搬来他们隔壁,医生就与对方的密谋短信。
原来不是用药不当,而是故意杀人。
这情况让前妻恐慌又不可置信,但多年来的夫妻感情令她不得不帮忙隐瞒,打算等丈夫出狱再问。
可没想到,三年后等来了离婚协议书。
医生的工作是前妻父亲帮忙安排,婚房是娘家一手置备。不过三年牢狱之灾,就让他拿到千万身家,忘记自己曾当凤凰男的狼狈模样。
而离婚甚至只因她无法生育。
所以贺境时找上门,前妻得知前因后果,确认清楚身份便将那时保存完整的所有物件,以寄信给自己的方式留存的证据全部交给了贺境时。
律师与前妻进行交谈,得知那些证物里具体可用的东西,贺境时终于放下心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还是打算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对策,等唐胥铮案件最终判决后再报案。
况且唐瑾为力挽狂澜,之前查唐家时,被查出私人账户内有几l笔说不清的交易记录。
想到那串项链,几l年前底价拍得,又在拍卖场上被角逐竞争抬高价,如果没有贺境时横插一脚,怎么看怎么都像唐瑾在借此行为进行“洗.钱”。
不过这些都还没有证据。
况且只要以故意杀人罪名被逮捕,警方那边找人提上一句,有没有自然会有人查证。
贺境时在私下帮宋宜禾做过的事太多,善后与收尾的行径熟稔到很少被对方察觉。
这次自然也一样。
隔周周五,两人傍晚被召唤回了家。
得知将婚礼这事提上日程,苏丽媛高兴的同时,赶忙将消息告知了乔新兰与卓醇。
这两位都是从小到大光顾高奢品牌的常客,哪位婚纱设计师更优质,哪里的场地更适合举办室外,论了解没人能比得过她们俩。
见场面逐渐走向控制不住的方向。
宋宜禾迟疑又焦虑地问:“你不是说等来年春天的时候举办吗?需要这么早啊。”
“可能是激动吧。”贺境时说,“别管。”
闻言,宋宜禾没忍住弯了下唇。
扭头瞥向身侧低着眉眼,看上去似是心不在焉,却明显将注意力都放在苏丽媛电话里的贺境时。
她手肘轻抵他肋骨:“你还偷听啊。”
“什么偷听?”贺境时敛起思绪,对上宋宜禾嗔怪的目光,好整以暇道,“明明是光明正大。”
宋宜禾莞尔。
盯着她弯弯的嘴角,贺境时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问:“要告诉你爷爷吗?”
闻言,宋宜禾笑意微敛。
自从那天在医院分开之后,她除了从宋致远处得知宋星瑶是什么时候醒来,小腿又落下残疾这情况外,宋宜禾没有再跟宋家其他人联系过。
说来也好笑,她分明代表宋家联姻。
可最后连婚礼都不是由双方家长出面商榷定论,而是他们两个小辈确定下来,贺家开始一手操办。
宋宜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她心里清楚,就算自己再不情愿,婚礼上牵着她走向贺境时的长辈,恐怕只能是宋老爷子。
大概是宋宜禾情绪表露得太明显,贺境时一眼就看了明白,轻捏她指尖:“那我这边安排?”
宋宜禾眨眼:“可以吗?”
“可不可以不都是我一句话。”贺境时目光扫过正聊到兴头上的苏丽媛,稍稍弯腰凑近,“你亲我一下,老公全部帮你解决。”
宋宜禾瞬间一惊。
二人世界里贺境时再怎么撩拨,她都勉强接受,但这会儿不仅苏丽媛在场,甚至前厅灯火通明。
她让开,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见状,贺境时失意地叹口气,慢腾腾地挪回刚才的位置:“我就知道女人在床上的话都不作数。”
宋宜禾的眼皮冷不丁一跳。
贺境时还在继续说:“不知道我暗恋那会儿,提的要求就没几l个是被驳回的,现在知道了,立马翻脸不认人。连亲一下也不肯。”
“……”
瞧着他的样子,宋宜禾感觉只要自己示弱,这人下一秒就能变脸大灰狼,叼着她脖颈回狼窝。
可偏偏贺境时这惨卖得实在是时候。
这一周内因着小腹纹身,贺境时说宋宜禾娇气,怕弄疼她,已经很久没有按他需求有过运动。
知道他怨念深重,但又顾念她不敢做什么。
唉。
这么一想,贺境时还真有点可怜。
宋宜禾忍不住又一次心软,舔了舔唇,眼神试探地看向贺境时:“奶奶还在这儿呢你就这样。”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孙子的本性?”
“我是怕奶奶觉得我被胁迫。”宋宜禾老实道,随后含混道,“你忍忍,等晚上回房间的。”
贺境时瞳孔微亮:“回房间干什么?”
“都行。”宋宜禾怕这话又被他揪着过于模糊的错处得寸进尺,赶紧凑过去,想着他以前最爱说的那些话,忍着羞耻补充,“你干什么都可以。”
“……”贺境时扬眉,“还有这种好事儿?”
宋宜禾没看出这人的大尾巴已经快要甩上天,点点头嗯嗯两声,添了句:“刺激。”
看出她那丝快要遮掩不住的小心思。
贺境时忍笑追问:“确定要玩点儿刺激的?”
“嗯嗯。”
“行。”贺境时眉心褶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马舒展开,盯着她柔软的唇瓣看了会儿,喉结滚动,状似体贴道,“勉强原谅你。”
……
陪着老太太吃过晚饭,贺境时收到付衍的消息,小南海那边今天有花灯宴会。
七点半,两人开车出了家门。
从老宅前往小南海,途中需要经过一片密集的梧桐大道,除了道路两侧的照明灯,被树林隔绝之后的灯火几l乎难以透过缝隙窥见。
宋宜禾坐在副驾驶上看手机。
看到一半,车子突然抛锚在路边临时车位上。
车厢内的灯光倏然变暗,只剩手机屏幕的白板亮度格外刺眼,宋宜禾下意识坐直身子。
她正想要出声,忽地听到身侧传来一道微弱的,安全带锁扣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熟悉的薄荷凉意从周围侵袭而来。
旁边探出一只有力的胳膊,横过锁骨,大掌直直扣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施力。
而后唇瓣被对方发狠地吮.吸咬住。
两人间的距离靠近,宋宜禾的后腰被抵着,无处安置的双手贴在贺境时胸前。
整个人被按着揉着挤入他温暖的怀里。
贺境时呼吸微沉,湿热的舌尖舔.舐过宋宜禾轻颤的唇瓣,像是被这零星反应刺.激到,他咬了下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没有回应的下唇。
细微痛意令宋宜禾轻呼:“贺——”
“别动。”贺境时嗓音里裹着愉悦的笑意,轻声提醒,“玩儿刺激呢。”
“……”
话音落,贺境时正要拽着她把人拖到腿上来,半开的车窗外猝不及防地传来一声微弱的狗叫。
两人动作皆是一顿。
撩了撩眼皮,贺境时藏匿于夜色中的眸光不耐到极致,透过玻璃往出看的时候,迎面车道恰好扫射过来一束极亮的光芒。他看到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蜷缩了一只瘦小的黄色小狗。
宋宜禾红着脸从他怀里退出来,顺着贺境时诧异的眼神看过去,冷不丁一笑:“好可爱。”
贺境时低眸诧异:“?”
下一秒,宋宜禾在昏黄光线里回头,不知道是不是在报复刚才贺境时咬她的那一下,明亮的眸光中飞快闪过灵动与狡黠:“小小贺。”!
第 65 章 宜室65
小小贺的状态看上去很差,四只脚爪底部都沾了程度不一的血迹,毛茸茸的小尾巴垂落。被灯一照,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耳朵也软软地耷拉着。
灰扑扑的,只能勉强分辨出是只金毛幼崽。
观察了会儿,两人才确定应该是被主人抛弃后,小狗一路追逐导致脚掌磨损受伤。
宋宜禾蹲在它面前:“好可怜哦。”
“送医院吧。”贺境时显然对这只打断他好事的狗崽子没什么好态度,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瑟瑟发抖的小身体,“还挺会碰瓷。”
宋宜禾疑惑:“碰什么瓷?”
“如果现在换个人把车停在这里,你看会不会搭理它。”贺境时没什么表情,“看你心软罢了。”
宋宜禾闻言失笑:“它就是只小狗。”
纵使小动物都有灵性,可眼前这虚弱到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小金毛,大概率只是在本能求救罢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迟下去只怕宠物医院关门。
宋宜禾撩了下裙摆,正要伸手抱它,动作被贺境时拦了一把。她不明就里地回头看,既然要送医院,不带它上车怎么去。
贺境时把宋宜禾往后扯了扯。
旋即弯腰,他的双手卡在小狗腹部,力道轻缓,压根不像口头那样嫌弃:“它身上到处都是血,把你衣服弄脏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传染病。”
话音落,小金毛便在他身上蹭了蹭。
宋宜禾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狗爪上的血迹黏在了贺境时的腕表表带上。
他眼神顿时一沉。
宋宜禾睁大眼,生怕这人就这么把狗扔下去,赶紧拉开后座:“你也别抱着了,放下吧。”
捕捉到她表情里的小心翼翼,贺境时哼笑,并没有拆穿,按照她说的将狗放进后车座。
旋即,他顺手扯来给准备给宋宜禾休息用的U型枕和薄毯,在小金毛周围简单筑了狗窝。
掉转车头,很快抵达市中心宠物医院。
两人陪同做完检查,医生一边给清理伤口,一边跟宋宜禾交代结果:“抵抗力太弱啦,疫苗也没打,呼吸道感染下移引发肺炎。你们也是,崽崽都不到两个月就让在外面跑,不怕感染细小啊。”
宋宜禾扭头看了贺境时一眼。
他对这方面也不太懂,眉心微蹙:“这狗是我们在路边捡的。肺炎这病会传染给人吗?”
“捡的?”医生诧异,“哦哦这个不会。不过它的身体太差了,得住一段时间院。”
听到最后那句话,宋宜禾抿了抿唇角。
鬼使神差地,让她想到那年独自一个人在医院醒来时的场景,冰冷得没有半点生活气息。
指尖蜷缩,宋宜禾没有吭声。
两人拿着病历单去缴完费,等到回来,小金毛的爪子与尾巴已经被纱布包扎妥当。
它漆黑的眼睛半眯着,见他们走近又忽然睁开。
裹紧缠绕成厚厚一团的小尾巴艰难晃动,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只在宋宜禾看过来时,它的喉咙里发出了很轻的一声呜咽。
眼皮微颤,宋宜禾咬住了唇角。
贺境时余光稍瞥,掠过她犹豫不决的表情,很快就反应过来宋宜禾在踯躅些什么。
比起他的工作,她平时要忙很多,这狗一旦因为心软带回家,大部分时间必定都要交给贺境时照顾。
宋宜禾不想给他添麻烦。
在等待医生给小金毛扎针的过程里,宋宜禾想到什么,翻出纸巾给贺境时擦着腕骨与表带上的血。
眼睫低垂,整个人柔软到不可方物。
贺境时盯着她看了会儿。
光是想到宋宜禾内心挣扎时,把他放在首位的这个念头,贺境时就感觉心口淌过一阵暖流。
她好爱他。
揣着这念头,在临走之前跟小金毛告别时,贺境时弯下腰,点漆似的眸子与它对视。
良久后,他捏捏它的耳朵,温和道:“你要好好恢复,等出院的时候我们再来接你。”
“……”
小金毛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在听到这话后,眼皮乖乖地合上,在温暖的垫子里闭上了眼。
但宋宜禾却明白。
她又惊又喜地看向贺境时,面上一扫半晌前的细微低落,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光。
被这眼神注视,贺境时越发觉得自己这决定实在是上上之计,不以为意:“养只狗而已。”
“谁让你这么喜欢呢。”
毕竟这小金毛看着乖乖巧巧,受伤也不哼唧,一看就非常好养活,大不了就当家里多个孩子。说不准以后不知道怎么惹宋宜禾生气,还能拿它来哄哄。
念头一出,贺境时顿时满意至极。
于是收养小金毛立马确定下来。
甚至为了打消宋宜禾几l次二番担心他是因为她从而勉强同意的想法,那天晚上两人刚回九州湾,贺境时便给小朱助理打了电话,约好施工队,将一楼空出的房间按照宠物室的规格重新装修。
看他突然上头,宋宜禾莫名品出几l丝甜蜜。
施工队动作迅速,将施工时间控在两周内,确保小金毛在出院后,能立马住进新家。
霜降过后,十月月历翻篇,转眼迎来立冬节气。
曲州华府案件在立案侦查期间,侦查小组沿着唐胥铮过往取证,没想到揪出了一家线索格外明确的金融洗钱机构。经过暗中调查,居然逮捕了将近十名大集团高管人员,其中就有唐瑾。
贺境时不想变故来得这样快,只好将手里的证据与材料全部移交警局,作为另一命案的关键信息。
今年年底的江北注定将迎来一场大动荡。
唐家在接连两人被刑事拘捕后,公司终于走向强弩之末。至于当年用药过量,导致方芷死亡的医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再次被抓进江北公安局。
随着这几l桩案件被一起调查,更让人意外的,是十年前宋家长子的车祸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
只不过具体信息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这些进展贺境时都没有隐瞒过宋宜禾。
得知唐瑾前不久以参与洗钱的金融犯罪被拘留、当年宋南山赶路前往拍卖会,导致途中刹车失灵的真凶,或许是被唐瑾收买两条消息的时候。
宋宜禾正俯面陷入枕头里,颤抖着小声啜泣。
窗外阳光极好,半掩未掩的窗帘露出缝隙,正午暖阳细碎地透过主卧里新换的米白色帘子,减弱了几l分亮度,直直照射在深色大床上。
宋宜禾的头发凌乱,被遮挡住的眼睫沾着细碎的湿痕,咬住指尖,抑着齿间的声音。
见状,按在她眼前微微鼓起青筋的小臂动了动,冰凉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说多少次别咬自己。”
宋宜禾哼泣:“我不想理你。”
“不理就不理。”贺境时拨开她的长发,指腹揉了揉她眯成狭长一条的眼,“这事你没点儿想法?”
宋宜禾掐住他肌肉蓬勃的小臂,回瞪过去:“你现在告诉我,不就是打着这个念头吗。”
贺境时表情恶劣:“我有什么念头?”
“你……”宋宜禾耳根深红一片,扭头将脸重新埋进枕头,过了好久才颤颤巍巍地低声道,“你没、没有跟宋家那边的人说嗯吗?”
贺境时餍足地嗯了声,低头亲了亲她的肩。
宋宜禾没再接话。
其实从得知唐瑾跟母亲死亡有很大关系后,宋宜禾就知道一定会有这样一天。
迟来的真相总会得以窥见天光。
所以宋宜禾并不诧异,唯独在宋南山那事情上感到几l分人性扭曲。当初唐瑾非宋南山不嫁,却又在得偿所愿后,发现嫁给他甚至比不过嫁给一具死尸,嫉妒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让人唏嘘。
难怪自从宋南山去世以后,唐瑾每年有八个月的时间基本都在寺庙里。
只是不知她究竟是在几l年后感到后悔。
还是为了让自己后半生好受些。
这情况如果让宋老爷子知道,这么些年哪怕清楚出轨也依旧护着的儿媳,其实就是导致儿子死亡的真凶,不知道他又会作何感想。
……
结束之后,贺境时一边系着浴袍带子,一边朝疯狂抓挠门板的动静声源处走去。
拉开门一看,果然是一周前出院的狗崽子。
小金毛在医院被照顾得很好,只是短短二十天,就被养得油光水滑。比起初遇时那张干巴巴的脸,这会儿怎么看怎么都讨喜。
但偏偏贺境时不这么觉得。
这小崽子住进来一周,从当天的拘束,到第二天的明显狂放,再到二天后的张牙舞爪。
让贺境时第一次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不过六七天,小崽子就明显看出这家里生物链顶端是谁,面对宋宜禾黏黏糊糊晃尾巴,对着他立马能换成另外一张脸,龇牙咧嘴仿若是在排斥同类。
只拿几l分钟前结束的那件事来说。
眼前这与他相看两生厌的小崽子就坏了几l次好事,但凡房间上锁,它不是刨门就是狂吠。
昨晚两人正在兴头上,宋宜禾听到动静居然让他起开。贺境时想笑,那种时候让他撤走,究竟是高看他的自制力,还是低瞧她对他的吸引力。
所以这会儿看到跃跃欲试想往卧室跑的小金毛,贺境时伸腿拦住,揪住它后颈皮拎走。
“朋友,你什么时候能懂点儿眼色。”贺境时拉上门,顾忌睡着的宋宜禾,下楼时声音也很轻,“我现在就后悔把你弄回家。”
“汪汪——”
“你叫什么叫。”贺境时单手勾住它腹部,如同揣了只小挂件,“小声点儿,别把你妈吵醒了。”
走到一楼,贺境时弯腰捡起昨晚宋宜禾落在地板的袜子,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而后又揣着小金毛走到落地窗边,看了看盘里的食物。
贺境时放下狗,蹲在它旁边。
虽然口头说着后悔,但见它埋头咯吱咯吱嚼东西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添了等量的羊奶。
等他收回手,小金毛抬起头看过去。
贺境时薅了把散落的额发,垂着眼皮随口问:“不够啊?你妈说了羊奶不能喝太多。”
“汪汪!”
“听不懂。”贺境时轻啧,“说人话。”
似乎也感知到对方这要求有些强狗所难,小金毛扭过身,朝着二楼主卧抬腿刨地,低低地叫了声。
见状,贺境时反应过来。
他单手支着脸,另外一只手的指尖饶有兴致地拨了拨小金毛软绵绵的耳朵:“想妈妈了?”
“呜……”
“可是怎么办啊。”贺境时歪着脑袋,得到满足后的男人堪比二岁小孩儿,鸦羽似的睫毛垂落,丝毫不在意小金毛听不听得懂话里的逗弄,他弯着唇角悄声说,“你妈妈被我吃掉了。”!
第 66 章 宜婚66
贺境时跟小小贺之间的拉锯战从立冬起,一直持续近半个月,直到月底的某个周末才落下帷幕。
这段时间为了商量他们的婚事,乔新兰夫妻俩都在家,卓醇也在上周抽空从新西兰回了趟国。
那周内宋宜禾短暂出差,苏丽媛得知九州湾多了只小狗,兴致盎然地要贺境时带回老宅。
好不容易从贺境时魔爪下逃出,眼见又有了新的靠山,小小贺使尽浑身解数在乔新兰与苏丽媛婆媳俩跟前卖萌表演,弄得两人爱不释手。
贺境时每每都面无表情地盯着它,眼神凉凉。
那天小小贺陪苏丽媛玩了将近半个小时后,察觉到什么,扭头一边晃着尾巴一边眨着圆圆的黑眼睛,隔着小段距离跟贺境时对视。
见状,苏丽媛便留着它在老宅住了段时间。
贺境时漫不经心地应了下来。
直到周五傍晚,宋宜禾从邻市飞回来,贺境时开车去机场接她。苏丽媛在房间休息,乔新兰约了家婚礼服务机构在客厅商量具体事宜。
原本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十分正常。
谁知结束一个话题,乔新兰抿了口花茶,看眼时间发现已经快要五点,苏丽媛还没下楼。
她正想让周姨去楼上看看情况。
原本乖乖在榻榻米玩玩具的小小贺突然叫起来,像是感应到什么,奔到乔新兰脚边咬她的鞋与裙摆,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与喊叫。
乔新兰被它这举动弄笑:“乖乖,怎么了?”
“呜!汪汪!”
不管怎么安抚,小小贺都始终狂吠不止。直至它发现这样没用,一扭身朝楼梯口跑去。
然后,对着楼上不停地汪汪大叫。
乔新兰这下才意识到不对劲,秀眉轻拧,起身时更是失手打翻了茶杯,抱起小小贺快步朝楼上走。
原来是苏丽媛在浴室摔了。
上完厕所起身时,踩在防滑垫边缘的拖鞋底部沾了水,脚尖打滑,下意识去扶旁边的安全扶手,第一下没抓稳,上半身以扭曲的姿势迎面倒下。
送到医院检查结束,幸好只是腰部扭伤。
小夫妻俩接到电话还被堵在路上,得知情况立马赶往医院,一直陪到晚上八点。
因着宋宜禾出差一周,乔新兰便让两人回了家。
洗漱过后,宋宜禾边擦头发边走下楼。
帮佣们已经回到房间休息,偌大老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厨房加热台煨着周姨炖的汤,光线明亮,客厅里没有开灯,被厨房光芒映射得泛着昏黄。
宋宜禾看着角落,步伐停顿。
之前小小贺与贺境时之间彼此不待见,她其实多少是清楚的,彼时看热闹觉得有趣,也从未干涉。
但那会儿看到落地窗边榻榻米上的一人一狗,宋宜禾目光怔忡,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因为视野尽头的画面是她从未想过的和谐。
贺境时后背侧对着,从旁边看过去,只能看清他双腿盘起抱着狗,一手捏着小小贺在傍晚因为众人都送苏丽媛,只留它在家里而着急刨门受伤的前爪,一手拿着棉签,蘸了消毒水慢慢清理血痂。
眼帘低垂,模样看上去极为认真。或许是没控制住力,小小贺窝在他臂弯,声音很低地呜呜两声。
听到动静,贺境时扫它一眼:“知道疼了?”
“……”
“下次再用力点,就能喊你小残废了。”
“汪!”
见它不满意,贺境时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安静地上完药之后,双手捁在它前爪下抱起,四目相对,他偏过头打量了小狗好半晌。
几秒后,他凑近用挺直的鼻尖蹭了下小小贺的小鼻子,如同无声道谢,也像是在寻求和解。
微弱的光芒映亮贺境时的侧脸。
长睫在下眼睑处落下阴影,黑色额发散落,碰撞鼻尖的动作少年气十足,偏又并不稚气。
过了几秒,小金毛难得在跟贺境时一人独处时,乖乖抬起爪子按在他手背。
宋宜禾看了很长时间,眼底染上不自知的温软,直到发梢间冰凉的水珠滴落进衣领,刺激得她惊颤着回过神,才悄然笑着偏过头。
这幅画面到许多年以后她都没能忘记。
极为抗拒诞育小朋友,并始终认为自己并不会是合格母亲的宋宜禾,也是在这一刹那意识到,贺境时是很好的丈夫,未来也会是很好的父亲-
苏丽媛的伤势并不严重,只在医院住了五天,赶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安排着回了家。
因着小小贺在此前的优异表现,它显然已经成了贺家的有功之臣。虽然不会讲话,但在众人眼里,它俨然成了贺家最小辈的第一个孩子。
和解之后,贺境时在大多数情况下,已经将它称呼由“狗崽子”变为“金哥”,听着异常好笑。
只是在它过分张狂的时候,贺境时仍然会充当家庭里那个唱白脸的角色。但好在金哥也学会去看懂他的眼色,人狗间的那条三八底线泾渭分明。
十一月初,宋宜禾申请了五天年假。
苏丽媛受伤的消息传至港城,假期第三天,那位她素未谋面的大嫂周京姝飞回江北,半点风声都没走漏,只身一人出现在了贺家老宅。
当时大家都在阳光房,是宋宜禾开的门。
女人穿着米白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条单薄的内搭连衣裙,像是不怕冷,露出白皙漂亮的一截小腿,高跟鞋镶满了碎钻。脚踝下方鞋面缀着珍珠,几根流苏细带悬空,流光溢彩。
她侧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从左边视角望过去,她的侧脸完美到令人移不开眼,睫毛卷翘,红丝绒唇膏衬得整个人气场冷艳。
宋宜禾当即没有认出来,睁大眼睛,到嘴边的话被女人浓墨重彩式的眉毛卡在喉间。
旋即,周京姝听到动静回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那一秒,女人漂亮的狐狸眼里泛起淡淡的笑意,率先道:“小禾?我是周京姝。”
声音也好好听。
宋宜禾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心头酥麻了瞬,赶紧将人迎进来带到了阳光房。
那天她们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陪苏丽媛聊天,这过程中,苏丽媛与乔新兰提及贺明也,无论说什么,周京姝都不为所动地笑着。
想到传言里港城周家小女儿乖张跋扈,是最不好招惹的小玫瑰。可宋宜禾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大嫂平反。
尤其想到与她感情不睦的贺明也。
宋宜禾撇嘴,看了眼旁边慢条斯理给她撕橘子白丝的贺境时:“你大哥真的不近视吗?”
“嗯?”贺境时抬眼,“说什么呢。”
宋宜禾拿叉子扎了块儿苹果,咬下一口:“我看大嫂又漂亮又温柔,你大哥干嘛不喜欢她。”
同为女性,宋宜禾清楚自己的短处。没有好的出身背景,同样养不出高门千金与生俱来的自信,只是好在贺境时也没有贺家小公子该有的矜贵。
在看到周京姝的瞬间,饶是对方体贴地收敛起那些娇贵,宋宜禾依旧能从举手投足间细品出。
应该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存在。
视觉动物都是爱美的,宋宜禾也不例外。
所以她不懂,连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又一眼的美人,贺明也到底是怎么封心锁爱到,对方已经打算放弃的时候,才开始挽留的。
捕捉到宋宜禾表情里真切地纳闷,贺境时越看越觉得可爱,凑近吃掉剩下半块苹果,思索两秒,认真回应:“应该不是近视。”
宋宜禾耐心等待接下来的话。
贺境时好笑:“他是缺少一双跟我一样,善于用来时刻发现老婆真的好可爱的眼睛。”
“……”
一行人在阳光房待到晚饭时分。
周姨上楼敲门,提醒可以开饭之后,又不经意地提醒了句:“明也回来了,在楼下。”
这话一出,刚刚还热闹的氛围倏然安静。
苏丽媛缓缓垂下眼,乔新兰咀嚼葡萄的声音放轻了几分,贺境时与宋宜禾对视一眼,默默停下了腻歪着互相投喂的举动。
所有人看上去都在等待什么。
只有当事人周京姝笑了笑,将膝头褶皱的裙摆弧度抚平,笑意浅淡,从那只白色鳄鱼皮包内翻出两只包装低调的药材盒子,放到茶几上:“之前听说您睡眠不太好,这是我托哥哥买的上等鹿茸。奶奶,回头让周姨炖汤的时候用上,补补身子。”
“你有心。”苏丽媛看着她,“就要走了?”
周京姝红唇弯起弧度,应了一声。
说完,她转身就朝出走。
正好到饭点,贺境时牵着宋宜禾跟着起身,迎面撞上来给苏丽媛送饭的帮佣。
他们俩往旁边让了让。
视角一转,恰好从楼梯口看到先一步下楼的周京姝与等在客厅的贺明也。
纵然没人说话,可空气里的暗涌却依旧分明。
看了会儿贺明也闷嘴葫芦似的模样,宋宜禾想到贺境时,明明都是贺家兄弟,怎么就天差地别。
闻言,贺境时忍俊不禁:“这话说的,龙生九子都还有不同呢,何况我俩只是堂兄弟。”
“那不也是一家人。”宋宜禾小声辩驳,“你大哥真是,如果我有这样的太太一定很幸福。”
“你不知道他俩的事儿。”贺境时扬眉,“怎么?在你老公面前给其他女人表白?”
“……”宋宜禾哽了哽,“别说了。”
话音刚落,只见贺境时满脸兴味地还想借着这个话题发挥,宋宜禾衣服兜里的手机响起。
她赶紧接通电话:“喂——”
“宝贝,江湖救急!”音筒那边传来黎思甜刻意压低却又没控制住溢出窃喜的声音,“快点来希尔曼酒店,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上月黎思甜请了将近半个月的假期。
宋宜禾恰逢出差,之后又是苏丽媛受伤住院,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并不清楚她近期动向。
于是乍一听这话多少有些不明就里。
询问过后,那边如同炮仗被点燃似的炸开接一连三的话:“这个月我订婚能不能成全看今晚了姐妹,你过来我再解释,记得带上录音笔跟手机。”
“……”
“然后陪我去抓个奸。”!
第 67 章 宜室67
在宋宜禾站在希尔曼酒店门口时,都还没有从黎思甜最后那句抓奸的话里回过神。
抓谁的奸?
付衍?还是盛平煦?
如果是前者,按照宋宜禾对黎思甜的了解,她应该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况且两人并没有确定关系,就算抓奸也不应该由黎思甜动手。
但要是后者,倒满足了她那句订婚的话。
贺境时开车送人过来:“我跟你一起去?”
想到黎思甜挂电话前的语气:“我去看看情况再说吧,给你发信息。”
“嗯。”贺境时叮咛,“注意安全。”
宋宜禾往脸上戴了个口罩,快步进了酒店。
刚进大门,她就看到休息区里,捧着杂志挡住脸的女人,穿着一身黑,像个杀.手。
沉默两秒,宋宜禾过去坐到她旁边:“你要抓谁的奸?我怎么没听贺境时提你家办订婚宴的事。”
“你吓我一跳!”全神贯注的黎思甜一惊,“因为那死男人居然在婚前把女人搞怀孕了。”
宋宜禾瞳孔地震:“怀孕?!”
“拍卖会之后我妈就在准备了,原本消息该这两天放出来的。”黎思甜咬牙一顿,“前两天我朋友在医院妇产科遇到他领着那天的小明星,私下一问,谁知道……那狗东西已经把人家肚子弄大了。”
宋宜禾显然接受不了:“你爸妈也知道?”
“我妈知道。”黎思甜眼睫垂落,洒落的阴影看上去阴翳一片,“但她坚持要跟盛家联姻。”
闻言,宋宜禾沉默了。
虽然不太清楚黎思甜家里的情况,但她妈妈这个态度,明显很不对劲。
正常母亲怎么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联想到她请了半个月假,宋宜禾神色迟疑:“那你前段时间请假也是因为订婚这事儿吗?”
“不是……唔。”黎思甜眸光轻闪,匆匆低头时有些仓促狼狈,“算是吧。”
宋宜禾眼神复杂:“你妈妈怎么也这样啊。”
黎思甜扯了扯苍白的唇角,笑容泛苦:“谁知道呢,可能我不是亲生的吧。”
豪门秘辛家家都有,清楚她最近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不一定会告诉自己,宋宜禾也没追问。
从兜里摸出录音笔和手机,宋宜禾摆弄着,顺口问了句:“如果抓奸录到证据的话,现在能阻止你妈妈要把你嫁给那人的决定吗?”
“不能。”
“那……”听她这果决语气,宋宜禾一愣,“那我们现在做这些要干什么?”
黎思甜合上随手翻开的杂志,指尖抚平边角卷曲的痕迹。安静几秒后道:“既然她想让我嫁,那我也不怕闹大,只要录到东西我就在宴会现场播放。”
自从拍卖会后,盛平煦应该是在现场被他大哥狠狠敲打了一番,浪荡行径收敛了不少。
这段时间以来黎思甜除了饱受付衍摧残,还要时常应付来自盛平煦的邀约,虽然每次都会被拒绝,但对方似是根本不在意黎思甜的态度。
几次三番的邀请宛若是在做给他大哥看。
就在黎思甜也忍不住纳闷,难道这人真的洗心革面的时候,收到了好友发来的小道消息。
浪子回不了头,狗也改不了吃屎。
黎思甜被付衍追求得开始动摇的同时,得知未婚夫居然已经有了孩子,两两对比下,她当然不愿。
可没想到把这事儿告诉她妈妈,得到的不是从小到大习惯的冷眼,而是另一桩更难以接受的真相。黎思甜在家里闹了一场,反倒被禁足半个月。
思及此,黎思甜破罐子破摔般地笑了笑:“反正他们都不怕丢脸,那就都别要脸好了。”-
两人又在大厅等了十几分钟。
算算时间,距离盛平煦带着小明星上楼足足过去将近半小时,加上洗澡各种前情提要,如果盛平煦没有阳.痿.早.泄的情况,现在应该已经步入正题。
黎思甜带着宋宜禾上了楼。
等到走出电梯,黎思甜拿过录音笔:“你就在门口待着吧,贺境时要知道我带你来看这些,下次见面还不得直接发疯把我给撕了。”
宋宜禾:“你一个人行吗?”
“当然。”黎思甜弯唇,“我可太喜欢干这种丧心病狂又缺德的事儿了。”
宋宜禾:“……”
话虽这么说,但在敲了三次门,里面依旧没什么回应的时候,黎思甜想到那画面仍是有些作呕。
她的眉心轻轻拧起,正要再度抬手。
盛平煦暴躁而又不耐的声音随着打开的门一点点变得清晰:“他妈的谁啊?”
“当然是你姑奶奶我。”黎思甜将录音笔反手塞进袖口,推开愣在原地的盛平煦朝里走,“听说我未婚夫今天跟小情儿在我姑姑名下的酒店开房,正巧顺路经过这儿,所以上来看看。”
“……”
穿过走廊,黎思甜迎面撞上衣衫不整的小明星,头发凌乱,眼眶通红,满脸惊惧地预备尖叫。
黎思甜眼疾手快地指她:“闭嘴。”
听到这声音,盛平煦才从慌张里回神,门都来不及关,光着脚走到黎思甜跟前:“甜甜……”
“我小名是你喊的吗。”黎思甜扭头,“看不出来啊盛平煦,你连孕妇都不放过。”
盛平煦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
“什么胡说?”黎思甜乐得看戏,顺着他欲盖弥彰的态度挑破,“你还不知道吗?就你床上这个,前不久刚在妇产科检查怀孕了啊。”
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事,盛平煦眼神躲闪。
黎思甜见状一笑:“是你的吗?”
“不是!”盛平煦忘不掉前些天大哥意味深长的敲打,讪笑着矢口否认,“我都不知道,幸亏你提醒我了不然要等会儿出什么事——”
“煦哥哥!明明就是你的孩子啊!”
“闭嘴!”盛平煦神色一变,眼风扫过去,旋即又观察着黎思甜的模样,又放轻了声音,“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我有分寸。”
闻言,黎思甜挑了挑眉。
指尖不动声色地摩擦着录音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盛平煦惴惴不安的脸,正想着再套点东西。
床上的小明星率先尖锐地划破了室内的气氛。
她歇斯底里地控诉着盛平煦,一字一句,甚至在说到两人从一年前就开始上床的时候,甚至还耀武扬威地看了黎思甜一眼,如同宣示主权一般。
只是越到后面,小明星的言辞变得露骨色.情了起来,黎思甜的面色逐渐淡下。
等到录够音频声源,她松开拦住盛平煦的手。
眼见几分钟前还做着人世间最亲密之事的两个人现在撕扯起来,黎思甜只觉得丑陋又肮脏。
她吹了吹指甲,嗓音凉凉:“你们一人一个说法,我都不信。既然这样,我去问盛大哥吧。”
话落,黎思甜提步就要朝套房门口走。
身后传来盛平煦胆战心惊的阻止,听到盛大哥这几个字,他鸡皮疙瘩遍布全身,踉跄着几步追上,看着近在咫尺却不敢随意上手的黎思甜。
盛平煦痛苦得如同被架在火上烘烤。
旋即,来自对大哥的惧意占据了上风,盛平煦放轻动作抓住黎思甜,试图将她按回房间。
然而这念头还未付诸行动,他听到门外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声,紧接着,浑身戾意的付衍出现。
盛平煦张了张嘴。
下一秒,付衍已经迎着他的视线大步上前,而后一手掰开他的指,另一只手忽地扬高。
巴掌声响起,盛平煦整个人被扇的扑到墙上,后脑头发被付衍抓住,力道间带着毋庸置疑的恼怒,狠狠一掼,他的额角便与墙体碰撞。
视野即刻变得眼花缭乱,很快迎面又是一下,盛平煦只感觉自己闻到了,与房间起初就有的腥气不同的另一种味道,然后视线变成一片猩红。
他在付衍面前如同提线木偶。
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翻面,然后脖颈被掐住,盛平煦的呼吸顿时艰难,脸变得青紫红肿。
就在他试图挣扎时,付衍缓缓靠近,从齿间蹦出的字染着难以忽视的森冷气息:“你敢碰她?”
“我他妈呃……”
“我是不是说过,再让我看到你纠缠黎思甜,我一定把你揍到你妈都认不出你。”
房间里因着盛平煦的肮脏事,灯光从一开始就被调得很暗,极具调.情意味。
然而此时此刻,半晌前还张牙舞爪的小明星抱着被子缩在床头,贺境时揽着宋宜禾站在两步开外,黎思甜被付衍挡在身后,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只有付衍。
浑身上下斥满了阴郁,与平时那个混不正经吊儿郎当,爱操心朋友终身幸福,却又总是对什么事情都敷衍了事的样子大相径庭。
暖黄色的灯带映亮了他的眉目,眼皮很薄,狭长上扬的眼尾加之总爱坏坏勾起的唇角显得颇为浪荡,偏偏挺拔笔直的鼻梁中和了这张浪子渣男脸。
让付衍看上去难以接近不少。
可黎思甜知道,他的所有难以接近,面对示好时挑着薄薄弧度婉拒的疏离对象,永远在她之外。
她永远是付衍眼里最特殊的存在。
面对男人难得一见的正经模样。
包裹在胸腔的心脏开始不按常速地搏动起伏,寂静声中,黎思甜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按下录音笔,抓住了他的衣摆。
付衍回头看了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
得以喘息的盛平煦顺着墙滑坐在地,看着男人抓着黎思甜离开,他松了口气。又在门被贺境时贴心掩住后小声呜咽:“所以我才没敢碰她啊……”
楼下。
黎思甜被付衍拉出酒店,原以为会等来指责,却不料他突然停下步子。两人站在台阶上,付衍比黎思甜矮一级,两人正好目光触碰。
四目相对,几秒后。
黎思甜看到付衍忽地垂下眼。
不知道他是瞧见什么,在衣服兜里摸索了会儿,黑色羽绒服下的肩膀微微耸动,似是在叹气。
黎思甜满心不解,刚打算询问,始终被付衍紧抓住的手被翻过。他牵起内搭的白色薄卫衣一角,安静地给她擦着手背的血迹。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明明极为纯情的画面,不知怎么,心口鼓胀,黎思甜莫名红着耳朵扭开了脸。!
第 68 章 宜婚68
给她擦完手背的血迹,付衍盯着黎思甜指甲上的粉色碎钻,看了阵子,鬼使神差地望向她的脸。
酒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了,黎思甜背着光站在门口,稍稍侧过头,唇角微抿。
刚刚在楼上面对盛平煦的那股邪火散去,付衍这会儿浑身疲惫的同时,莫名感到一丝心累。
想到她就那么只身闯进盛平煦的套房,没有丝毫防护措施,但凡对方胆子大些,出事怎么办。
说教的话到嘴边,付衍目光轻瞥。
不经意间掠过黎思甜红透的耳,思绪闪烁,付衍想到什么,若有所思的眼神放在了她脸上。
“看我干嘛!”黎思甜被他盯得难受,凶巴巴地抽回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明了她这害羞反应,付衍笑了声:“你是不是就会在我面前横?人劈腿都劈你脸上来了也能忍。”
“要是没你多管闲事我照样能解决。”
“对对对你最牛逼。”
眼见他又变得混不正经,黎思甜翻了个白眼,将微微温热的手塞进口袋。
别扭一瞬,她走下台阶靠近了点:“谢谢。”
“你跟我说谢谢?”付衍震惊,“你该不是被盛平煦气得脑子不正常了吧。”
“……”
站在旁边的贺境时喟叹两秒,亲眼见证将终于露出一丝成功苗头的牌面再度掀翻重新开局。
不得不承认,付衍捕捉重点的能力有待提高。
他抓着宋宜禾冰冰凉凉的手放在兜里,走到两人跟前停下:“要是没安排我就带我老婆回家了。”
“今天的事儿记得保密。”黎思甜朝宋宜禾眨了眨眼,打着口型,“别忘了我说的。”
见状,宋宜禾回以“你放心吧”的眼神。
等贺境时带着宋宜禾上车,从听到黎思甜那话就憋着的付衍终于出声:“这婚你还是要结?”
“结婚?”黎思甜笑了,“怎么会。”
付衍皱眉:“那你为什么不借今天的事闹大,取消这桩婚事。就算你妈妈不同意,你爸那边……”
后面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黎思甜还是懂了。
那一瞬间,她看向付衍的目光变得柔软,其间甚至隐约夹杂着一丝诡异又细微的怜悯。
不清楚究竟是给他的还是给自己的。
“你以为我爸不知道盛平煦的为人吗?”黎思甜的声音很轻,“他一直都是默许的态度。”
付衍的神色愕然:“……”
比起宋宜禾那样全然不清楚,黎家的家庭情况付衍多少是听说过一些的。黎思甜顶头有三个堂哥,一个堂姐,她父亲行三,除了掌权的黎家老大与小姑姑外,还有个在一十多年前意外过世的一伯。
黎思甜的母亲本该是一伯的未婚妻。
但后来又怎么成了三夫人,甚至还生了黎思甜,其中缘由一直被隐藏得滴水不漏。
至少在大众人面前温文尔雅、宠爱独女的黎思甜父亲,并不像外界给他的人设那样纯粹。
付衍的思绪还没彻底收回。
紧接着,只见黎思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以到时候,当然要给他们一个超级大的surprise。”-
那天在希尔曼酒店发生的状况,结束之后一丝一毫都没泄露出去。盛平煦生怕黎思甜将这事戳破,当天晚上就拖着小明星去医院,做了人流。
时间在他战战兢兢中流逝,就算期间两家人照常见面,甚至确定好了订婚宴时间都没能抹平惧意。
直到圣诞节前两天。
冬至降临,迎来黎思甜与盛平煦的订婚宴会。
现场热闹至极,宴会厅的各种装饰与布置尽数都是按照黎思甜的喜好来准备,灯条流光如瀑,新人主场地内布满了今早刚空运江北的各色玫瑰,花瓣娇艳欲滴,侍应生穿着熨帖马甲穿梭于达官显贵间。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黎思甜穿了件香槟色的抹胸鱼尾礼服,卷发被打理盘在脑后,浅浅镶嵌了几颗小珍珠。这是她在一众高定裙子里挑出最不喜欢的一件。
包括整个妆面,也是简约至极。
此时两家长辈与新人正在厅前迎宾。
贺境时与宋宜禾来得早,此时已经坐在嘉宾区。
周遭全是相识朋友,付衍穿着正装,坐在贺境时斜侧,他支着脸,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门口。
瞧见他这模样,宋宜禾碰了碰贺境时的手:“付衍待会儿应该不会控制不住抢婚吧?”
“什么?”贺境时呛了声,随后抬手轻敲了下她的额角,“以后少跟着黎思甜学坏毛病。”
宋宜禾笑着扭头:“听不懂。”
“我不清楚今天会发生什么,你还不清楚?”贺境时眼尾泛着笑痕,“他不可能违背黎思甜意愿。”
闻言,宋宜禾点了点头。
两人不过是聊了会儿天的工夫,门口动静渐弱,双方长辈折返往回走,而黎思甜与盛平煦倒是不见了踪迹。宋宜禾正好奇着,旋即,宾客区的灯光变暗,主场礼台的花路被几束流光照亮。
红毯尽头是鲜花与水晶堆簇成的案桌,一份中式订婚契约摊开铺平在桌面。
因着知道要发生什么,宋宜禾全程都有点儿心不在焉,主持人说了什么,乐队又演奏了什么音乐,她几乎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直到一阵舒缓的钢琴曲响起。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候新人入场。
宴会厅内的扩音器冷不丁地传出一道尖锐响声,众人还来不及感到不适,下一秒,噪音减弱,被放大数倍的对话响彻整个场地。
“听说我未婚夫今天跟小情儿在我姑姑名下的酒店开房,顺路过来看看。”
“看不出来啊盛平煦,你连孕妇都不放过。”
“……刚在妇产科检查怀孕了啊。”
“明明就是你的孩子啊!”
“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
简短几句对话包含的意味可不浅,在场宾客皆是愣怔,反应过来后,神色微妙地低声交谈。
这一切很快也被传入双方长辈耳中。
黎思甜母亲错愕两秒,忽地想到什么,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无人注意的某个角落。
始终注意她反应的付衍跟着看过去,只见换了身白色礼服的黎思甜正站在那儿,加深口红的唇角扬起笑意,嚣张又亲昵地跟母亲挥了挥手。“靠……”付衍低喃,“这疯子。”
而黎母脸色一沉,迅速回神。
扫过旁边满脸菜色的盛平煦父母,对上黎思甜外公与几位舅舅不悦的表情,她倏地起身。
黎父抓住她:“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黎母脸色阴沉,“我去给你的好女儿收拾烂摊子。”
黎父轻笑:“这不是你塞给她的吗?”
黎母:“……”
黎父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带着不容置喙的沉冷让她重新坐下:“听完再处理也不迟。”
“……”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黎父突然性情大变,她厌恶道,“疯子。”
宴会厅内的录音还在播放。
盛平煦包.养的小情人的声音在厅内回荡,所有淫.秽又令人作呕的字眼,“他夸我身材好”、“我是跟他最久的”、“在床上很契合”等等的话语尽数将这段情.色交易剖析的清晰彻底。
等到录音快结束,黎思甜才索然无味地转身。
她知道这场订婚宴被毁,也明白不久后会发生什么,可她一点儿得偿所愿的快感都没有。
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凌迟。
黎思甜打算去休息室等待父母的苛责,却没想到迎面撞上了满面怒意的盛平煦。
“你他妈居然敢录音!”
“我他妈怎么就不敢录音了?”黎思甜反问,“你算什么东西,想让我帮你保密啊。”
盛平煦:“你!”
黎思甜抬了抬下巴:“我怎么了?反正咱们都不想结婚,这样一来不就没人逼你了?”
被她颠倒黑白的本事气晕。
盛平煦攥拳,还没开口,就听黎思甜直接戳中他心窝:“你怕被收拾啊?那你怎么敢纵容小明星踩我头上撒野呢,我顾念她一个女孩子,没放你俩私密照已经是给你大脸留遮羞布了,还敢找我事儿?”
“……”
“你我之间是你高攀懂不懂?”黎思甜说,“长个跟屎壳郎一样还看不上我,撒泡尿照照你那张蠢出生天的脸吧,傻狗。”
说完那天在酒店酝酿很久的话,她没再管被讥讽到愣在原地的人,绕开时撞了下他肩膀。
回到休息室,没多久便涌入一群人。
几个堂哥堂姐,还有两个舅舅。
黎思甜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黎母,刚扬起点儿笑,迎面就承受了对方的一巴掌。
锋利的指甲刮过皮肤,眼睑下方那处迅速泛起一抹红痕,紧跟着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
黎思甜偏头舔了舔唇角:“你第一次打我。”
“不要脸的东西。”黎母冷声道,“黎家跟章家的脸全都让你今天丢尽了!”
话音落,黎思甜小舅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拦在黎母面前,眉心拧着望向她。
身后跟着的几个黎家小辈纷纷噤声。
场面一时变得寂静。
黎思甜好笑:“丢脸的不该是盛家吗?妈妈你为什么上赶着去找脸丢。”
“订婚现场闹出这种事,你以为我们很光彩?”
“光彩?”黎思甜这些天来所有的怨气,在此刻被撕了条口子,彻底压不住了,“你明知道盛平煦是什么东西,明知道他婚前就搞大别人的肚子,明知道他偷吃成性,还是要把我塞过去。”
黎母咬紧牙关,眼神阴郁。
黎思甜不卑不亢地回视:“这不是你自找的吗?怎么了妈妈,你非要推我进火坑,难道还不允许我这个有自主选择能力的人反抗了吗?!”
几句话内接一连三的信息将休息室里剩下的人瞬间打得措手不及,连黎思甜两位舅舅,都没想到黎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舅皱眉:“一姐,你知道他——”
“可你知不知道黎家跟盛家的生意才刚开始,现在退亲,要损失多少?”
黎母轻飘飘一句话,堵回小舅的后半截声音。
他紧张地看了眼黎思甜。
不料后者根本不意外亲妈会说出这样的话,耸了耸肩:“所以我这不已经将损失降到最低了?”
“……”
黎思甜起身,笑着说:“现在您不用担心退亲会给黎家带来多少损失,因为这下都知道,是盛平煦犯贱毁了这门婚。盛家理亏,怎么会终止合作呢,如果不是为了您的利益,你真以为我会忍到今天?”
这些天每每听到他们商量订婚细节,黎思甜都会想到那天黎母得知小明星怀孕后的话——
“这种家庭你想要什么真感情?”
“等孩子出生,我会做主让小盛带来给你养,你要不喜欢,就当是只猫猫狗狗。”
“不就是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又没让你去死,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黎思甜,这婚你不结也得结。”
那时候她震惊异常,因为从小到大,就算自己很少得到过母爱,可外祖家对她的疼爱有目共睹。
她始终觉得自己已经拥有很多很好的爱了。
所以母亲不喜欢她也不要紧,况且这世上不是所有母爱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直到那晚,在黎家做帮佣整整三十年,一手将她带大的老保姆韵姨实在忍无可忍,将黎母原本是一伯未婚妻,却在一伯去世半年,宿醉后跟黎父发生关系,从而有了她的事情告诉黎思甜。
那一刻她才清楚,所有蒙蔽自我的母爱都是假象,母亲是真的不爱自己,甚至不爱这么多年来眼里只有她,将她放在重中之重地位上的黎父。
黎思甜轻轻笑了一声。
眨了眨眼,她扫过黎母身后那几位兄姐,慢吞吞地开口:“妈妈你真的,明明我才是跟你血肉相连的女儿,但我又好像从没有感受过你的温度。”
听到她这莫名其妙的几句话,黎母皱眉。
而后,黎思甜耷下眼皮,弯腰抓过沙发上闪了闪屏幕的手机:“我原以为听到录音你会为我着想,哪怕一丁点。不过以后也不会再奢望了。”
“……”
这话说完,她提步就要离开。
可刚走到门口,安静许久的黎母凛声质问:“你留下烂摊子一走了之,还想让我怎么为你着想?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我连妈都没有,哪儿来教养?”黎思甜讥讽一笑,“但说实话,您的心理真的很扭曲。”
“黎思甜!”
“喜欢的人死了,跟不喜欢的人有了孩子,可又因为家族合作不能撕破脸,发现丈夫也并不是什么能轻易折辱的,所以就把怨恨发泄在我身上。”黎思甜破罐破摔地扯了扯唇角,“看我走上您走过的那条婚姻路觉得心里终于得到平衡,被抚慰。”
“……”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两位舅舅纷纷面色微变,出言阻止,“甜甜!”“住口!”
可黎思甜置若罔闻,盯着浑身颤抖的黎母,一字一顿道:“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用来给您发泄私欲的物件儿。您不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吗?”
“……”
“找个医生治治病吧。”
黎母两眼发黑,耳边回荡的所有话语全部戳中她不为人知的隐秘心事上,她吸了口气:“可以。我倒要看看以后有哪个男人敢娶你。”
咚咚——
她的话一落,门板适时传来响声。
除了黎思甜以外,其余所有人纷纷扭头看过去,只见穿着高定西装的付衍混不吝地靠在门口。身姿懒懒散散地,双手抱臂。
与黎母四目相对那一刻,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这么巧,都在啊。”付衍的眼尾上翘,气定神闲地问,“我在您眼里应该算男人吧?”
黎母精致的眉头皱起:“你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付衍缓缓直身,朝前两步站在黎思甜旁边,“意思就是我娶喽。”
“……”
气氛僵持片刻,没人打断。
付衍恣意地扬了扬眉尾,垂落的手这次毫不迟疑地抓住了黎思甜的,扭头垂眼看她,晃了晃:“所以能不能给我个高攀你的机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