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谢善淩说道:“贺兄,你对我真好。”◎
贺子煜一时傻了眼, 还没反应过来,谢善淩笑着说:“是误会吧?看着不像。”
贺子煜警惕地看着谢善淩,不知对方究竟想说什么。这当然是误会!但是若解释起来恐怕会怪怪的……半晌才挤出一句:“他怎么会这么说……”
谢善淩一脸无辜:“不知道,忽然发疯, 说你言语之间对我极为亲热推崇, 暗示他年纪大了配不上我。他说你是宋兄的表弟, 模样俊秀,看起来比他年轻, 能说会道,唯恐我此行移情别恋。”
贺子煜目瞪口呆, 许久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谢善淩叹了声气:“我当时就骂了他一通。”
贺子煜惊诧看他:“你、你骂他……”
谢善淩正色道:“当然要骂!他爱吃醋也就罢了,怎可胡乱吃到自家弟兄的身上?你是宋兄的表弟, 我是有家室的人,你怎会对我有那样的意图?秦青这不是在胡言乱语吗?我听到了还好,倘若别人听到了会如何想贺兄你?又会如何想宋兄?”
“这……”
“何况如今新朝初定, 各方局势不稳,若被有心人瞧出端倪,钻孔而入, 岂不是离间我们的大好时机?”谢善淩叹道, “你们多年的基业,竟要被人从这样一件无稽之谈里钻出空档毁了吗?”
贺子煜嗫嚅半晌,讪讪道:“他怎么会那么想……”
谢善淩缓缓语气道:“我当时不在,不知你们究竟是何情况,猜想或许是你说笑罢了。我虽没真正入过兵营,家中兄长行走做事, 偶有耳闻, 都是性情中人, 爱相互调侃。是不是?”
“……”被谢善淩盯着看,贺子煜也只好道,“是……当然……”
谢善淩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道:“唉,别的事也就罢了,唯独在我的事上秦青的气量很是狭小。但也不能怪他,是从前潘家和将灵他们故意害我名声,传出那些流言蜚语来。男人嘛,自然是忍不了自己的家室与别人纠缠不清。别说秦青了,易地而处,若是我,我也得恼火。”
贺子煜到底不是不要脸的,若真不要脸面,也不会和秦青耗这些年都还扭捏着。先前秦青当面发火他已经思绪良多,如今谢善淩说这一番话,他哪说得出别的来,只能不自在地扭头看着别处憋屈。
谢善淩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神态,忽又笑了,拍了拍他肩。贺子煜吓一跳,防备看过来。
“别生秦青的气,他和宋兄多年生死之交,待你也如宋兄一般是当亲弟弟亲厚,换了别人,你想,早当面闹得不可开交了。”谢善淩柔声哄道。
贺子煜悻悻然憋出一句:“我没对你……”
“我知道,是误会,秦青自作多情了。”谢善淩笑道。
“……”
“话说开了就好,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省得尴尬。”谢善淩道。
贺子煜撇了撇嘴,半晌道:“我在军营多年,心思没那么细,没想那么多……”
谢善淩:“那这可不行。”
贺子煜眼中冷光一闪,看着他。
谢善淩恍然不觉,笑道:“将来论功行赏,你莫非不要担当重任?心思不细可不行,想得不多也不行。”
贺子煜的神色软下去,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谢善淩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谢你送我来这,时候不早,快去歇息吧,我可自理,若实在有事便叫帐外守夜的人。”
贺子煜咬了咬唇,点点头,朝他抱了抱拳便转身出去了。谢善淩笑了笑,转身走到顾望笙的床边坐下。说是床,就是几块木板搭成,铺了床薄薄的褥子和薄薄的被子。
谢善淩隔着褥子被子用指节叩了叩,都能听到如同敲门一般的声响。
他暗道,怪不得顾望笙总说家里的床很软。顾望笙倒不是不喜欢软床,就是顺嘴说说,但其实谢善淩房里的床已经不算软的了。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有如此对比。
转而又想到,也不知是不是睡多了这木板硬床,所以顾望笙不装的时候总是身形十分俊挺,如同一棵白杨树。
谢善淩正要躺上去,突然听到门口声响,看过去与去而复返的贺子煜对上视线。
“怎么?”谢善淩和气地问。
贺子煜轻咳两声,瞥了眼那床板,嗓音没刚刚那么细柔,带着点儿硬邦邦,说:“军营不比富贵人家,尤其秦青那床看着就硬,我想你应该睡不习惯吧。我让人找两床被褥送来,你先凑合。”
谢善淩道:“多谢,但大半夜的不必为此劳师动众。”
贺子煜淡淡道:“也没劳师动众,总比你睡完腰酸背痛贻误战机好。”
“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善淩朝他又笑起来。
贺子煜盯着谢善淩的笑脸看了看,移开目光:“军营里最好的茶叶恐怕也没你家下人喝得好,你也凑合着吧,就这条件,我让人去我哥那拿。别的你还有什么想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说了军营里也不一定有。”
谢善淩说道:“贺兄,你对我真好。”
贺子煜觉得肉麻地皱了皱眉头,接着听到谢善淩嘀咕:“不会真的对我……”
他立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道:“别和秦青一样胡思乱想!我是因为我哥说……还因为你是临江仙……而且你还能帮我们对付豲戎军……”
“逗你的。”谢善淩笑着说。
贺子煜深呼吸一口气,扭头出去叫人办事,然后径直回了自己营帐里气鼓鼓躺下,将刚刚与谢善淩间的来往反复回想,心乱如麻。
第122章
◎“我对贺兄一见如故啊。”谢善淩满脸真诚地说。◎
谢善淩谢过送被褥过来还包铺的小兵, 见对方偷偷看自己,便朝他笑了笑。小兵急忙后悔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没关系,可以看我。”谢善淩很和气地说。
小兵摸着头嘿嘿笑了两声。
“这么晚了, 麻烦你了。”谢善淩道。
小兵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想了想道, “秦将军救过我……军师你也救过我和我哥。”
谢善淩微微诧异:“我?”他不记得自己之前见过这人。
小兵肯定地点头, 说:“以前吴堡菏一战凶险,朝廷军人太多, 而且兵器精良,但吴堡菏又必须拿下, 我哥是冲锋队的队长,我也在里面, 本来我们是要用命去填的,但是后来改了战术,我哥说是军师你说的。”
谢善淩想起来了。那是很久以前, 发生在王尨之事前。
其实吴堡菏算不得很难攻克,对现在的白龙义军而言堪称顺手的事儿,但是那个时候不同, 那个时候义军人少, 大多数人作战经验薄弱,而且兵器粮草和没有的差别只在于还是有一点点。
“原来你还是个老兵。”谢善淩调侃道,“看起来年纪还很小。”
“嘿嘿……我虚岁才十六不到呢。”小兵虎头虎脑地憨笑。
谢善淩又是一怔,看着他,忽的眼酸起来:“那吴堡菏的时候你岂不是才……”
“我十岁不到就跟着秦将军了!”小兵颇为自豪地说,可转瞬便低落下去, 低着头说, “乡里的员外强娶我妹做他的妾, 我家里不肯,员外就来强抢,我哥气不过把人打了回去,对方就买通县太爷把我哥和我爹都抓了,非说他们是江洋大盗,要把他们问斩……是秦将军救了我们,只是我们从此有家归不得……”
谢善淩讶异地说:“你十岁不到的时候,你妹……”
小兵用力握着拳咬着牙说:“才八岁。”
“禽兽都不至于此。”谢善淩皱眉道。他看着小兵,问:“那她现在……”
小兵吐出一口气,笑笑说:“我们全家都投了义军,我爹我哥和我当兵,我娘在娘子军那边,我妹妹跟着她,虽然她年纪小,力气也不足,干不了别的活儿,但帮忙缝补东西、做做饭什么的都还是利索。”
“先前军师说在闲暇时候教大家识字明理,我妹竟学得很好,比我们都学得快,现如今都开始让她当先生教新学的人啦!”
“淮安大人说将来大定之后要普及教育,让穷人家的孩子也都能读书识字儿,到时开办许多学院,我妹若争气,就让她去参与主办!”他的脸上满是自豪的红光,眼里也放着光,“我们家八辈子种地的,不成想,竟要出女先生了!”
谢善淩又是心酸又是欣慰,眼睛湿润,连连点头。
小兵这才注意到他的异样,大惊失色:“谢大人你……你怎么了?!我、我是个粗人,我学得不好,说话没说好得罪了您别见怪……”
“不,不是你的错。”谢善淩急忙解释,“我是刚刚听到你家从前的遭遇,气那禽兽不如的员外。”
小兵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谢善淩看着他,心知他并不是例外。顾望笙和宋淮安说过,军中许多人,尤其是一开始加入的人里几乎都是被腐朽恶劣的强权逼迫得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
只是谢善淩想得太快太远,在为如今的大家终于走出来了而欣慰的同时,不免想到了几十年后几百年后,现在这些受尽压迫而翻身的人自己成了有权势的一方,到那时,他们的子孙后代会不会成为曾经剥削他们的存在,去残害如同曾经他们一样的人?
到那时,祖上的苦难不过是成了后代耀武扬威或顾影自怜的荣耀,而非警示。
……大概率会是如此。
谢善淩的情绪一下子冷了,头有点疼,呼吸也有点乱。他料想自己是又要发病了,强忍住,若无其事地对小兵道:“多谢你和我说这些。时候不早了,我有点困,改日再聊。”
小兵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见大人亲和所以多说了那些……”
“无妨,我很高兴你亲近我。”谢善淩朝他笑笑,“你也去休息吧。”
小兵点点头出去了。谢善淩看着他放下帐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坐在床边低着头看地面,良久,深深地呼吸。
即便顾望笙一再安慰劝说,他始终没有办法止住对百年后的揣测和失落。在义军节节胜利的时候,他心底高兴的同时会弥漫出难以抑制的痛苦。
有时他会想,这或许是自己书读得挺多却天资不足的缘故,因而能看透史书与自然的规律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坦然地接纳,也就算不得真正的通达,只是愚笨之人。
他反复压抑下心头又涌起的这些情绪,脱去外衣睡下。被子里乍一睡冷冰冰的,而且也闻不到什么顾望笙的气味。有点想。想念顾望笙会用一些力气抱住自己,顾望笙的怀抱总是很温暖的。
不,真的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天亮后还有很多要紧的正事处理,不能没精神。谢善淩这么想着,逼着自己摒除杂念,渐渐终于睡着了。
*
贺子煜如往常一般早起,刚洗把脸清醒,小兵进来说军师问他起得怎么样了。
大清早的,贺子煜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问:“我哥什么事儿找我?”
他哥有时候事儿也挺多的,不是武将,自诩文人,不喜欢别人叫他将军,叫他首领他又觉得听起来压了秦青一头,不好。秦青自己都不介意他介意。那总得有个称谓吧,具体什么职位不好说,宋淮安什么都管,因而叫他军师的也有。
小兵却说:“是谢军师谢大人。”
贺子煜一怔,本能地又防备起来:“他问我干什么?”
小兵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没说。”
“……行吧。”贺子煜说,“我就过去。”
他想了想,换了身上这套日常衣服,将自己最好的一身行头穿上,比平日更精心地整理了一下仪表,对着铜镜多照了几下,然后匆匆出了营帐,正准备往谢善淩那边去,却不料刚出门就见着了等在不远处的谢善淩。
谢善淩原本正在打量周围,余光瞥到,看了过来,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早安,贺将军。”
贺子煜原本整装以待,想着今天输人不输阵,却猝不及防被打乱了阵脚,下意识问:“怎、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在秦青营帐等我。”
说着看了眼小兵,用眼神质问他怎么不说清楚!
小兵接到眼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是忘了说!”
贺子煜暗暗深呼吸,走过去问:“这么早找我何事?”
谢善淩笑道:“早起想四处看看,但初来乍到,不敢擅自走远了,怕惹麻烦。刚好走到这里听到里面有起身的动静,一问知道是贺兄你的住帐,想着若你没事,能否请你做会儿向导?”
“……可以。”贺子煜矜持道。
谢善淩真挚道:“太感谢了。”
贺子煜看他两眼,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说:“吃过早饭了吗?先说好,军营里没有……”
谢善淩打断他的话,说:“没吃呢,等你一起吃。”
“……”贺子煜神色有些怪异看他,语气也很微妙,“等我?”
“我对贺兄一见如故啊。”谢善淩满脸真诚地说。
抛开其他不说,贺子煜比谢善淩矮一点,而且贺子煜也不壮。
谢善淩不矮,但无奈身边男子都长得太高,而且谢善淩这些年把自己折腾得十分单薄,与那些高壮汉子站一起显得格外柔弱。就连他贤直兄和泊润贤弟都。
他倒不在意这些,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贺子煜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欲言又止,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半晌,他的声音又硬了几分,说:“哦。”想了想强调说,“只有馒头咸菜和白粥!”
“好啊。”谢善淩问,“粥是甜的咸的?我喜欢咸粥。”
贺子煜硬邦邦道:“都不是,糖和盐贵,都不放。”
谢善淩正要说这没事儿,只要不放糖就好,贺子煜扭头冲人道:“告诉伙兵给谢公子粥里放点盐。”
“啊,不必……”
贺子煜打断他的话,问:“还要什么?”
谢善淩客气道:“不用不用。和你的一样就好,我其实没你想象的那般养尊处优。”
贺子煜又多看他两眼,心中冷哼。呵,谁信啊,明明一副细皮嫩肉的娇贵样子!那嘴唇连个死皮都没有,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嘴唇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顾望笙:……@谢善淩,我就问你你干嘛去了?泡贺子煜去了??回答我!
顾望笙:@贺子煜,我就问你你往哪儿看?正常男人看男人是往嘴唇看吗?回答我!你不是说你不暗恋谢善淩吗?回答我!
顾望笙:@宋淮安,你不是说你们家都是直的吗?回答我!
宋淮安:我还真没说过这话。
贺子煜:死身高,再多长点啊!
顾望笙:你要多长点想干嘛[问号]
顾望笙:不管了,别人暗恋谢善淩那也是谢善淩的错,谢善淩我恨你,我不会对你笑了,与此同时我还要狠狠地报复你,你不能拒绝。
第123章
◎谢善淩追问:“所以贺兄喜欢我吗?”◎
早饭送来时, 贺子煜频频偷看谢善淩的神情,恐他不满这寒酸。谢善淩只作不知的样子,自然地吃起来,没说不好, 倒也没说好。
贺子煜本不欲主动理会他, 可想来想去忍不住还是问了:“你家里早上吃什么?”
谢善淩似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 有些诧异地微微挑眉看过来,看得贺子煜有些恼羞, 正要低头假装刚刚不是自己说话,谢善淩认真答道:“我常爱吃一碗面, 家人各有所好。我祖母喜欢素面,母亲喜欢蒸饺, 二婶和几位姊妹偏好不明显,换着来。”
贺子煜一顿,带着几分寻衅似的问:“你怎么总和女眷混在一起?”
谢善淩笑道:“自幼祖母疼爱我, 常将我带在身边。”
贺子煜顺着话继续挑衅:“怎么就偏偏疼爱你?”
谢善淩的笑意淡了几分,垂眸道:“我是父亲的遗腹子,大约因此, 家中人对我总是多几分怜爱。”
贺子煜:“……”
有的时候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他如此暗骂自己。
看不惯世家小少爷归看不惯, 对方不作恶,反而帮助义军。而且依稀记得谢善淩那早逝的父亲也是个为民的好官,亲自去治灾前线才牺牲。
贺子煜一时呐呐不知如何是好,偷偷去看谢善淩。
也不知对方是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善,还是单纯被挑起了伤心,脸上神情不再和刚刚一样如有春风, 淡淡的, 甚至有点冷淡, 垂着眼角慢慢吃东西,却好像不是很吃得下了。
“……”贺子煜欲言又止了好几下,没说出话来。
这样尴尬的氛围持续到吃完早饭,贺子煜找话题问他想去哪看看,谢善淩和气地说:“这个时候宋兄应该醒了吧?”
应该是。但贺子煜硬邦邦地说:“他伤没好,可能有些贪睡。”
“哦……”
“你刚刚不还说想四周看看吗?”贺子煜皱着眉头说,“我带你去看看。”
“这多麻烦你。”谢善淩客气中带着疏离地说。
贺子煜有些说不明的烦躁,眉头就没松下来,讽刺地反问:“刚不还说对我一见如故吗?”
说完有些后悔,可已经说了,脸上有些挂不住。
正忐忑,谢善淩仔细看他,问:“那贺兄对我呢?”
“啊?”
谢善淩问:“贺兄对我一见是什么感受?”
贺子煜的身体有点僵,目光闪烁,不敢与谢善淩对视,却又不能不看,那会显得太心虚。
他心虚得都不知道自己手上在忙活什么,一下摸下头发,一下摸下衣服,一下低头摸了下桌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下来,说:“没、没什么特别的……”
谢善淩看着他红透的耳尖,道:“原来贺兄不喜欢我。”
“啊?!”贺子煜大惊失色,不自觉提高音量,“你在说什么!什么喜、喜欢……”
谢善淩十分纯良地看着他。贺子煜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过激,“喜欢”也不一定就是那种喜欢,这显得自己真是做贼似的……
谢善淩是不是故意的?!临江仙怎么可能如此单纯?!
贺子煜终于回过味儿来,越发警惕地看谢善淩,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已经识破他的奸计!然而谢善淩的样子依旧坦然且无辜。
贺子煜却已经认定了对方就是在耍自己,越发恨得牙痒,可一时不好发作,正闷气,谢善淩追问:“所以贺兄喜欢我吗?”
贺子煜要疯了,梗着脖子粗起嗓子叱喝:“都是男子汉大丈夫,说些什么胡话!”
他话音没落,恰好此时进来帐内的几个头目就愣在了原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与平日判若两人的贺子煜。原本他们是兴冲冲来看临江仙和秦青他男媳妇的,这会儿都忘了。
实在是因为贺子煜平时里……嗓音都不是这个啊!面相都感觉变了!
贺子煜察觉到有人来了,扭头一看,面面相觑。
谢善淩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才站起身笑着打招呼:“诸位,久仰。”
*
宋淮安来到时,谢善淩在和诸人谈笑风生,唯独表弟安静坐在角落,不知遭遇了什么,满脸悲愤之色。可是好像暗暗投向谢善淩的目光中除了悲愤又有点儿幽怨。
但他来不及多想,众人见到他,纷纷起身相迎。
宋淮安笑笑,与谢善淩寒暄起来:“昨夜太晚也没多问,还习惯吧?”
“很好,子煜体贴周到,很为我着想。”谢善淩说着笑看了贺子煜一眼。
贺子煜背脊微微一直,讶异地对上谢善淩的视线,看着对方朝自己点了点头。
宋淮安与其他人就眼看着贺子煜的脸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秦青:?
贺子煜:你老婆到处问人喜不喜欢他!他有问题!(粗声粗气)
秦青:你嗓子有问题?还是以前有问题?
贺子煜:以前有问题,现在好了。
秦青:……
贺子煜:重点是你老婆到处问人……
谢善淩:没有到处问人啊,就问问子煜你。
贺子煜:……
宁蔚:别信谢善淩的任何一句话[愤怒]
*
今天欠1500字,利息按10%。具体咋算你们算吧(不允许算假账[爆哭])全在福利番外还[爆哭]来不及多说了我要准备出门了[爆哭]
第124章
◎难道真要给秦青戴帽子吗……◎
晌午时传来了陈贤直的好消息。从孙营来了使者接洽, 表示孙瑛愿意将兵权交回朝廷,哪怕是新朝。
宋淮安大喜过望,突然想到一处,关心又担心地问:“那孙将军呢?”
使者垂眸道:“我哥始终不愿……能否请你们看在他如今的面子上, 网开一面, 许他回归家乡, 从此做乡间一闲翁?”
——这使者正是孙瑛的亲弟弟孙杰。
宋淮安叹了声气,与谢善淩交换眼神, 朝孙杰道:“孙将军之忠义宋某也实感佩。只是可惜他一身的本领从此要埋落闲乡,是天下百姓所失。大梁早已病入膏肓, 致使民不聊生,义军建立新朝非是为了私利, 而是为了苍生活路。”
孙杰深呼吸,点点头,有些颓然:“这道理陈大人也都骂……和我哥说过了。可是我哥是个愚直之人……”
宋淮安沉默一阵, 缓缓道:“好,我可以做主,只要日后孙将军不起兵意图颠覆新朝, 不会去为难他。若他哪日想通了, 前嫌一笔勾销,我们随时敞开门欢迎。谢公子在此为我这话做个见证。”
谢善淩朝孙杰点头:“正是如此。”
孙杰眼中湿润,跪下大声道:“既如此,从此往后孙杰愿为新朝麾下驱使!”
“快快请起。”宋淮安温声道,“虎兄有虎弟,往后也是要多依仗孙小将军。你放心, 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我们不会亏待你和底下的弟兄们。所有人官职暂且不变,从前立场有别,恩怨全清,只从现在论起,待新朝大定论功行赏。”
“孙杰替十万军士谢过大人。”孙杰说完才起身。
*
孙瑛虽无论如何也不愿降顺,可他当真交出了手中全部权力。宋淮安并未急着拿在手中,而是让孙杰接着。
义军中自是有人对此有点异议,宋淮安解释道:“如你们所言,我们与孙军多年交战,有着血海深仇。他们必然也对此心怀担忧,如今还心不稳。若我们贸然接手,恐怕不好,易生摩擦猜忌。但我相信他们是真心降顺,若愿意给他们机会,他们必是要奋尽全力立功表意的。”
众人议论一阵,最终没再说什么了。
谢善淩见状道:“如此,去孙营受降我去吧,顺便和孙瑛叙一叙,说不定能套出点儿锦囊妙计来。”
宋淮安笑道:“如此最好。不过还要几人陪同你一起前去……”
“子煜肯定算一个。”谢善淩道。
今日比平时沉默寡言太多的贺子煜头皮简直发麻!
谢善淩真的太黏自己了!做什么、说什么都要带上自己!究竟想干什么……谢善淩都有家室了!有秦青了!想对自己干什么?!难道要……难道真要给秦青戴帽子吗……仅仅只是这么一想,贺子煜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惊恐不定,坐立不安。
秦青……秦青若知道了,会不会发疯……
“子煜?”宋淮安微微提高声音。
贺子煜这才反应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若是平时他很享受如此,可今日只觉得心底发颤,十分难为情。
“……你没事吧?”宋淮安忍不住问。
“……没事……”贺子煜喃喃说着,忍不住眼神瞟向旁边的谢善淩。
同样是书生,也都曾经或现在重病一场,表哥也是面若好女的美男子,可与谢善淩坐在一块,差别十分明显。
谢善淩面若芙蓉,却又在富贵娇嫩中有一抹化不开似的忧郁清冷,叫人看了忍不住怜惜疼爱想要呵护照顾。
然而想到他曾经做过的种种事情,刚烈性情与外貌极有反差,越发令人欲罢不能……啊啊啊啊啊欲什么罢啊不能对谢善淩欲罢!!!
贺子煜惊恐地在心中狂骂自己发癫!
众人神色微妙看着贺子煜那变化多端的样子,宋淮安都觉得有点丢人了,轻轻咳嗽几声,贺子煜终于回过神来,脸一白,握紧了拳:“我……我……”
宋淮安试图为自己和表弟挽回一点面子,朝谢善淩道:“他可能身体不舒服,让别人和你去吧……”
“我没事!”贺子煜猛地说,“我刚、刚想事去了!我可以去。”
宋淮安不冷不热道:“不舒服就去歇着,别添乱。”
“我没事!”贺子煜瞥了眼关切看着自己谢善淩,舔了舔嘴唇,说,“我、谢……思玄初来乍到,和我最熟,我陪着好一点。”
宋淮安察觉到事情很不对劲,想了想,虽然没太想明白,但还是果断道:“不,你别陪,范先为,你陪。”
此事论起来是白捡的功劳,范先为虽然高兴,可他不是抢功的人,而且平素和贺子煜关系不错,这会儿没急着领命,而是先看了贺子煜一眼。
贺子煜明显不悦,眉头都拧了起来。
宋淮安见状,沉下脸,道:“军国大事,你们当儿戏呢?”
贺子煜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低头嗫嚅着认错。范先为赶紧起身也认错,随即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宋淮安:@江泊润@陈贤直,你们说谢公子坏话的小群可以拉我一下吗?
江泊润:你怎么好意思说谢思玄的坏话,他哪点对不起你了,就你那表弟干了什么想干什么谢思玄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想说他坏话?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其弟必有其兄,我这就去告诉谢思玄,省得他白搭感情[愤怒]
宋淮安:命苦是我的人设吗[爆哭]
第125章
◎带不走他的人和他的心,就带走他的命。◎
十万大军还未交接, 孙瑛仍然是将领,不得不出面迎接前来受降的谢善淩等人。
他和谢善淩无甚私交,但到底以前见过面,如今再见是这副场景, 孙瑛自觉无颜相对, 别开眼满脸郁色。
谢善淩先和气地打招呼:“孙将军别来无恙。”
孙瑛自嘲地一笑:“有没有恙也不必说了吧……”
谢善淩正色道:“孙将军不是因败而降, 而是真正心怀子民与兵士,因而毅然放手, 我实钦佩。将军不必为此不忿。”
孙瑛瞥他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只道:“闲话少说了吧,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该怎么做怎么做吧。”
谢善淩心知他一定委屈郁闷得很,当下并不多言,点了点头。
待受降仪式有条不紊地办完, 谢善淩朝孙瑛抱拳道:“实在是军情似火刻不容缓,此刻不好寒暄,得和小孙将军立刻商讨剿灭豲戎军的事。若放他们逃离, 不知又会祸害到沿途多少百姓, 将来也是后患无穷。”
孙瑛点头:“……我自知晓,不必管我,我已交接完,孙杰今后任你驱使,我现在就孤身离开,绝不生事。”
谢善淩笑了笑:“倒不是赶人, 只是没空和你寒暄, 先说一声, 省得失礼。你自便即可,这孙营我莫非还怕你临到现在才突然多知道了什么去吗?”
孙瑛听了他这话不由也笑了起来,脸上神情略微松动几分,没刚刚那么黑沉了。
谢善淩看向一旁的陈贤直,说:“不如这样,贤直兄对战争之事无有钻研,便替我陪陪孙兄,孙兄此刻心中恐怕难免郁结,还是开解了为好。”
孙瑛也看向陈贤直,悻悻然地嘀咕道:“得了吧,还被他骂得不够吗……”
陈贤直咳嗽几声:“我那是和你讲道理,你就说难道不是那些理吗?若不是,你怎么还是听进去了呢……”
但还是一并退去了。
谢善淩看着孙瑛离去的背影,朝孙杰叹道:“他还真是一点也不帮我们啊?”
孙杰摸摸头,欲言又止,想想兄长瞪着眼睛逼自己保证不准说出来的事,咳了两声道:“嗯……他是比较固执……别管他了吧!我这儿有些话要说,关于如何剿灭豲戎军,我想出了……”
谢善淩看着他,微微笑着倾听。
*
谢善淩来了。将灵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坐在位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桌上摊开的舆图,目光却有些缥缈,似乎透过这里看到了别的东西或是人。
谢善淩不仅来了这里劝服孙瑛交出兵权对豲戎军赶尽杀绝,今后一定会被顾裕帧立为皇后。
帐外有些吵闹。豲戎军中如今传言四起,军心动摇。
各方势力,譬如七王子乃至于豲戎内部的其他势力,以及谢善淩、宋淮安等人,肯定都不放过这个机会,伺机叫人从中撺掇,何况原本就有人见势头不对只想先逃命的,将灵杀了几十个人,却并没有真正压住浮动的人心。
他心知大势已去,其他人也知道。他们说他就是想拉着大家陪葬,其实也算说对了。不过他不仅要这些人陪葬,还要宋淮安……以及谢善淩,一起陪葬。
尤其是谢善淩。
即便到最后注定一切都要失去,也要带走谢善淩。带不走他的人和他的心,就带走他的命。
*
孙瑛暂且留了下来。他自己其实也担心豲戎军一事暂且不说,面上他是被弟弟和陈贤直强留下来的,他便顺水推舟了。
夜里,他正坐在帐内发呆,谢善淩来访,笑吟吟地说:“我猜你就没睡。”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如果是又劝我出手,不必多话,我仍是那些话。”孙瑛梗着脖子说。
谢善淩却摇了摇头:“深夜自然是为了私事。”
孙瑛一怔,随即瞪大眼睛明显往后闪躲了一下,极为警惕。
谢善淩都被他这举动弄愣了一下,幽幽道:“……我从前不知孙兄竟也这么能想。”
孙瑛比谢善淩大不少岁数,说是说孙兄,其实要说差着辈儿也能说,还有妻有子,谢善淩完全没往那方面的戏弄上想。他不是什么人都那么耍……
孙瑛反应过来,也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到底什么事?”
谢善淩满脸真挚:“孙兄卸甲后总得有个营生养家小吧!”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孙瑛硬邦邦道。
“孙兄武艺超群,人品卓绝,名声在外,开个镖局必然生意红火。”谢善淩自顾自地说。
“……你究竟想说什么?”孙瑛很防备他。
谢善淩沉默片刻,叹道:“我现在就想请孙兄先保我这镖。将灵必定要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七分钟更新,多算1000字欠债(已经放飞自我对不起[爆哭]
第126章
◎豲戎军的败势已成定局。◎
孙瑛听了一阵无语。谢善淩与将灵的恩怨纠葛, 他自然是知晓的。
怎么说呢。将灵若要杀谢善淩,孙瑛觉得这太理所当然。一个人被那样耍,很难不起杀心,若再不起反而才奇怪。
但那是站在将灵的角度。孙瑛没必要站在将灵的角度, 他也痛恨豲戎多年杀戮掠夺大梁边境, 狼子野心觊觎中原。
如今谢善淩开门见山请他保护自己, 孙瑛没有第一时间就断口拒绝。
谢善淩便知道,他会答应。
过了会儿, 孙瑛开口拒绝,但谢善淩没当回事, 一再述说自己可怜的处境,再提提自己当年义灭豲戎探子因而才与豲戎结下旧仇的功绩……
“往后国君虽然不再是国君, 百姓却依然是那些百姓。孙兄难道要坐视百姓们失去我这样一位忠肝义胆、明察秋毫的英豪吗?”谢善淩诚恳发问。
哪有人自己这么说自己的……还一脸这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