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 章 戴上定位器吧。
孟亭曈又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
仿佛每次这样, 他便能睡得安稳。
吃过甜的,就不痛了;做过甜的,就不……
怎么还多了个地方痛!
孟亭曈醒来, 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散架式的腰酸。
他的通告没有了, 试镜也被取消了。季晓妮电话都要打疯了, 陆承渊只淡淡回复:“改日再说。”
“改日是哪日?啊?周导那边急着要去医院看人——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本子了?!”
陆承渊挂了电话,看着窝在他旁边小口吃饭的人,仿佛在下着某种决心。
孟亭曈的电话响起, 是季晓妮。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刚想伸手去拿手机,陆承渊的手臂却越过他,直接从他眼前掠过。
孟亭曈心下无奈,抬手握上陆承渊的手腕。
陆承渊动作一顿, 手臂悬浮在空中, 没敢继续用力。
孟亭曈用的是他包裹着纱布的那只手。
他轻轻往身前扯了一点, 随后就着陆承渊的腕骨, 拿指尖滑开屏幕接通。
“晴昀,你现在到底在哪?”
“我在陆老师家。”
“……”季晓妮深吸一口气, 像是要咆哮给陆承渊听, “你把电话给他!一天一夜找不到人像什么样子?!”
“陆承渊!他现在的热度不能断!哪儿有人刚出道就直接消失在大众视线中的?他的通告已经推了够多了!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要被大家遗忘了你知不知道?!”
“季总, 消消气,注意嗓子, 他能听到的。”
季晓妮恨不得指着电话冲着人骂——
孟亭曈小声叹了口气,觉得季晓妮已经要被气死了,他只好弯着唇角依旧是那副独他特有的、带着点吴侬软语的嗓音,一点点安抚下来季晓妮暴躁的情绪,“季总, 你把我调整后的工作安排发过来吧,我和他说。”
“周家宗明天就要走了,他说实在不行就带着设备去医院起码先把试镜片段录了——我说陆大祖宗!港城那边有不少人盯着这个角色呢!不早点定下来万一片方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办?周家宗没那么大的权利能一直等下去!”
“我知道只要你想,你大可以硬砸资源,哪怕去挑几个本子轧戏,让他只用随便露个脸做个花瓶也能有无数通告蜂拥而至,他不会缺流量,同晖也不缺这点儿本事给他——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要真想这么做早八百年他现在都已经是新晋顶流了!你还复活他干什么?”
“陆承渊,这是晴昀自己凭本事拿到的机会,你别毁了他。”
“哪怕你真想把他藏起来让他偶尔只用出个镜晃悠一圈就回家待着——你总得问问他愿不愿意吧?”
挂断季晓妮的电话,孟亭曈再一次对陆承渊,说了那句他最不喜欢听到的四个字。
“我不愿意。”
陆承渊几乎是要控制不住,他一想到只要把这个人放出去,就有可能面对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是每次都能像昨天那样幸运躲过的,如果当时不是牛文武也在旁边,那瓶硫酸就真的要全部烧在人身上了!
他甚至都有些不太敢去看那双温润的、又澄澈含情的眼,他近乎冷酷的别过头去,以显得自己是那么霸道无情、不讲道理,“你不愿意也没用。”
孟亭曈却笑了。他没问那你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吧,也没说什么指责人掌控欲太极端太变态的话,他只是轻笑出声,伸手去戳了戳陆承渊紧绷着肌肉线条的小臂,“就算是封建大家长、也没这么管儿子的吧……”
“你要是真的会不管我愿不愿意,干嘛还要费心替我的名声铺路,嗯?”
“你要是真的会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来,那天在马场你就把我带走了,还用得着□□?”
……
“你要是真……唔?”
陆承渊沉默不答,但是他却抬手,轻轻捂上了孟亭曈的嘴。
这种每一点点无足轻重的小事却都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掰着手指给他一个一个的数着他都做过些什么的感觉,胀得他心口发酸。
他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了。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会恐慌的情绪了。
——那是在很多很多年前,年幼的他在雨夜里捡回去了一只小狗,如果当时能被他藏的好一点、再好一点,是不是就不会……
可是小狗是需要出门溜达、接触世界的生物。
小狗不能一直被关起来、拴着链子、永远困在家中、锁在门口。
哪怕小狗已经很乖很乖了。
陆承渊挣扎,沉默,放弃,揉着他胀痛的眉心。
他近乎绝望地叹气,把人抱过来捏着人后颈,垂眸冷淡道:“不行。”
孟亭曈压着自己唇角边的笑意,没压住,弯着唇角十分贴心的配合着这幅嘴硬的演出,轻声唤人:“陆老师……”
“陆老板?”
“陆影帝……”
“……别撒娇,”
陆承渊那颗酸胀冷硬的心都要被喊化了,他咬了半天的牙,最终放弃般地揶揄人之前那句形容词:“什么封建大家长……你喊爸爸也没用。”
孟亭曈长睫微不可查地颤了下,这才又道:“过去那些说一不二的大爹管家里小孩儿的时候,不都是这样的吗?”
陆承渊撩起眼皮看人,“你这是第几次说我老了,嗯?”
孟亭曈故作惊讶:“陆老师都三十了、还介意这个呢?”
陆承渊失笑,他实在拿人没办法,最后视线扫过一圈,似是气闷的在人pigu上捏了两下,“我不介意,就是不知道ta介不介意。”
“……?”
反应了两秒才突然听懂了的孟亭曈一时顿住——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住陆承渊会顶着这么一张脸和他说这些。
陆承渊阴霾散去,他放过人,让人先吃饭,下午去补录试镜片段。
孟亭曈却在看到陆承渊能从这里拿的出符合他自己尺寸的衣服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陆老师……蓄谋已久?”
陆承渊避开他手上的纱布,展平他的袖口,没否认,“以后就住这里。”
孟亭曈找了半天的借口,发现再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拒绝。
他弯着的唇角没忍住轻笑出声,视线扫过陆承渊那副平静不起波澜的神色,心道怎么招了个掌控欲这么强的人回来。
他可真是——
更心动了-
因为错开了视频试镜的时间,孟亭曈还以为自己要对着空气演一出独角戏。
周家宗给出来的几个片段其中有一场戏是要拍摄卧底与大哥在时隔多年后第一次相见的场面。
当时卧底已经被警校逐出,他混迹在街头,刚和人打完架,身上还脏兮兮的,突然遇到功成名就的昔日大哥,情绪一时复杂无比。
他欣喜、又在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污时有些担忧,他无法言说自己并没有愧对大哥供他读书上警校的栽培,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如今这位叱咤港城的风云人物。
季晓妮无语地翻白眼:“这是在同晖……还找不出来一个可以和他搭场戏的?同晖没人了是吧?”
陆承渊却拉开领带随手解开了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面不改色冷淡道:“我来给你做配。”
季晓妮没眼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同晖明天就要倒闭!
不然那么大个公司怎么连一个演员都找不出来,还让陆大影帝亲自给人搭戏的?
三个片段过后,陆承渊审核过回放同意发出。周家宗导演神情激动,看着陆承渊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仅对宋晴昀的出演十分满意,甚至对那位只是和人搭戏的陆承渊也太满意了。
陆承渊饰演的大哥……气度沉稳,游刃有余,面对他弟弟复杂情绪时一改往日的阴郁与狠辣,那份宠溺和纵容仿佛要从眼底溢出来似的,演得入木三分!
宋晴昀刚做卧底时的那份纠结、迷茫,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仿佛还是那位在大哥羽翼下成长起来的快乐张扬、没心没肺的小弟弟,他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把那血污抿在衣服上,然后在听到他大哥唤他的一瞬间、飞也似的奔过去,扑到他大哥的怀里,自然地将腿挂在人腰上。
和多年前一样的、大哥单手托着他,还向上颠了两下,笑人长大了、重了。
——“哥!”
周家宗一拍大腿,这就是他心目中的角色!
勇敢、单纯、火一样的张扬热烈!然后他要把这份美好撕裂给所有人看——
宋晴昀拿枪的手在抖,他那双眼空洞又绝望,他为了那份所谓的正道的坚持了六年、几乎付出了所有,他唯一所能撑着他一路走到这里的信念除了一份对正义的信仰、还有一份是不想让他大哥失望的决心。
哥,你看,我没选错路。
我一直是警察。
——“哥……对不起,”
陆承渊眼里闪过一丝心痛。
孟亭曈那双含着热泪的眼却再没有一丝一毫地动摇。
——“我是警察。”
当熟悉的台词再度被另一种剧情形势所演绎,一瞬间周家宗仿佛梦回当年港城市场最辉煌的时候。
孟亭曈的台词功底太好了。周家宗甚至有些惋惜地想,要是可以原声台词就更好了。虽然若是口音不标准的话最终出来的效果很容易会让人出戏,再加上对于普通话来说有些粤语发音确实是有点难讲,饶是偶尔听到过几次人讲粤语,可大段大段的台词通篇要背,还是有些太为难人了。
他惋惜地摇头,又看向陆承渊,再次惋惜摇头。
陆影帝不愧是满贯影帝,只是搭戏就能把大佬这个角色演成这样,要是真能请得动他也来进组,他这部影片不知道能不能再上升一个水准。
——可他一想到陆承渊的片酬,摸了摸兜里的预算,最终还是没敢开口,只得作罢。
同晖出了人又出了钱的,他总不能只逮着同晖一直羊毛薅吧。
再肥的羊也经不住他这么薅啊,居然妄想买一送一还倒贴钱的把自家影帝兼老板也薅到手,这世界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还真有。
天上不仅掉馅饼,还是纯肉饼!
周家宗带着打包好的买一送一的试镜片段回港城的时候,三天三夜那嘴角都一直咧着,从来没放下去过。
因为临走前陆承渊找到他,十分冷淡地开口:“我可以给他做配。”
“???!!!”
这他妈什么好事儿?!影帝进组来做配?!
周家宗喜出望外,一下子都被肉饼砸懵了,等反应过来时这才纠结道:“好啊!那再好不过了!只是……”
他们预算里本来就没有能请动影帝的片酬啊!
“片酬是吧?”季晓妮气儿不打一出来,狠狠地剜了陆承渊一眼,再度向周家宗砸了一个肉饼,“我们可以降一半,但是——”
周家宗哪儿还听得了什么但是!
两个肉饼直接砸的他眼冒金星。那陆影帝自降一半身价是什么概念?是他这本子还没拍呢那票房就已经稳在及格线上了!更别提之后的剧宣等等一系列需要花钱的地方,相当于免费的广告行走的流量甚至可以说是给他开了个加成外挂!
周家宗:“什么要求尽管提!让我现在改姓陆都可以!”
季晓妮:“……”
要你姓陆有什么好的!
——最后同晖以再多拿十个点的分成谈下了合作。除去自降的一半身价外,和投资的比例比起来,利益上多出来了20%,还不占用流动资金。
季晓妮终于是心满意足地走了,在商言商,有利可图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她看周家宗也是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美滋滋地回去了。他这么高兴做什么?
两个人对此次合作都很满意,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就连陆承渊也没什么情绪的,仿佛彻底放下了一桩心事一样。
根据三大守恒定律,一时竟算不出来到底是谁亏了。
——二人皆通过试镜,制片寄来合同准备安排进组时间的时候,孟亭曈有一瞬间的失笑。
“陆老师……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啊?”
陆承渊对此不置可否,他扫了那笑靥如花的人,淡淡“嗯”了一声。
孟亭曈想到大哥托在他屁股上的手,打趣人:“不会是因为要和大哥搂搂抱抱吧,那以后要是接了别的戏,你还能什么都跟着不成?”
“你放心,”
陆承渊淡淡地,说的无比坦然:“你接不到任何有亲密戏份的剧本。”
“……”
孟亭曈哽了一下,“太霸道了吧,那我岂不是很多戏都演不了了?我看网上最近很多人还在讨论云逸的荧幕初吻呢……”
陆承渊翻页继续看文件,就是那眉尾轻轻扬了一下,“别想了,你不可能。”
孟亭曈乐了,“那陆老师呢?”
陆承渊这才抬眼看人,那人倚在他办公桌前,两条长腿交叠,歪着脑袋笑着看他,单手撑在桌面的动作使得他那单薄的肩头都更圆润了些。
衣服松松垮垮地挂着,带出人细腰的曲线,他问得自然无比,还带着一定能抓到他小尾巴的笃定,勾着眼尾挑衅。
陆承渊伸手,从他侧兜里拿出手机划开,当着人面点开了那个新下载的叫‘问百度’的搜索软件,输入自己的大名。
搜索引擎瞬间弹出一片有关他的最新资讯,密密麻麻一大片,他点开了其中一条滑到页面底部,上面的表格清晰记载着他自出道以来参演过的所有作品,然后他将手机还给人。
“欢迎检阅。”
孟亭曈说不出来话了。
他思来想去,怎么也没想到陆承渊如此洁身自好。
“你要是懒得搜,可以去找季总要整合过的硬盘。”
孟亭曈只笑,没答。
陆承渊这是在向他坦言他的过去。
可他的过去……
“陆老师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信呀?”
孟亭曈偏开了些视线,岔开话题道:“明天的直播连麦,就让柯浅和图南来吧。”
季晓妮说他最近出的活动太少了,正好手上的伤口快愈合了,给粉丝们开个直播福利,聊聊天说一下近况什么的。
陆承渊顿了下,柯浅最初接近人目的不纯,还有那个图南……
“你最近和他游戏还没打够?”
孟亭曈笑出声,“陆老师行行好吧,你天天关着人养伤,除了看剧就是打游戏的,我在这边本来也就没几个认识的人,总不能和你连麦让你来冷场子吧?”
一番话说得陆承渊顿时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放轻了些,“我没有想阻碍你交朋友的自由。”
是呢。
孟亭曈点头,又笑,“那下午柯浅约我出去玩,晚上一起吃饭,可以去吗?”
“……”
陆承渊刚还差点在反思最近是不是把人管的太严了些,闻言那眼皮都轻抬了下,“几点?”
“十分钟后。”
陆承渊心道果然,在这儿等着呢。
“都约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报备嘛。”
“这叫通知。”陆承渊纠正道。
孟亭曈笑,“一个意思。”
陆承渊没拦他,看了眼下午的日程,他想了想,也不至于连人出去玩也要盯着的,这才没有推掉自己的邀约,只不过还是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个盒子。
孟亭曈看着陆承渊给他戴上一块腕表,“怎么突然送礼物?”
陆承渊垂着眼,语气冷淡又坦然:“这里有定位器。”
孟亭曈:“……”
这也太坦然了吧。
戴好后,陆承渊没放手,顺着人腕骨淡淡抬眸看过去,“可以吗?”
孟亭曈偏开视线没答没答,就是腕骨连带着脊骨有一点点发麻。
陆承渊继续坦然,“还会有两个人跟着你,不过不会离你太近。而且这里只有定位,没有监听之类的东西,你不用担心。”
“……”孟亭曈简直要梦回百年前了。
“……其实你也可以不说的,我又不知道。”
“没必要不告诉你。”
陆承渊没动,还似乎好像有点话里有话的意味,“我不放心你的安全,但我也不希望因此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比如我没有跟踪过你;比如我是查过你、却查不到你的过去。
孟亭曈长睫轻颤了下,“陆老师可真是……坦荡磊落啊。”
这种事做的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嗯,”陆承渊这才放开人,“去玩吧。”
孟亭曈原本都走开了,顿了下,不知是想到了何事,又折回到人身前,轻声开口:“岳维平导演的本子……可以再给我看看吗?”
陆承渊点头,“晚上回去拿给你。”
“好。”
他知道陆承渊一定查不到他的过去。只要他不说,这个世上不会有人知道孟亭曈的存在。
可偶尔有的时候,孟亭曈会莫名在想,他要一辈子就只是宋晴昀吗?
比如方才,陆承渊隐晦地在向他诉说过去的时候。
他的那些过去,又能和谁诉说呢-
“就这些了。”牛文武一板一眼地和人讲不那么有趣的八卦。
说是昨天晚上宋瑜愿突然被人揍了,胳膊上被划了三道口子,回到家的时候失神落魄的,裤子还湿了一大片。
“有听到说是谁做的吗?”
牛文武摇头,没有报警记录,也没有任何信息流出,这事儿做的很隐秘,知道的人不多。
可宋瑜愿毕竟还是宋家的小少爷,有谁会和他结下仇怨,还要把人恐吓到尿了裤子?
孟亭曈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和自己有关。
“那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也都在这里。”
清单上,最后一次通话记录确实停留在宋晴昀出事故之前。但却又是一个没有经过实名认证的手机号,什么也无法查证,就算推断出事有蹊跷,可线索到这里完全断了,再往下查也没个什么头绪。
孟亭曈捻了下指尖,如果让陆承渊去查呢?
——“晴昀,这里。”
柯浅在不远处朝他招手,孟亭曈收回思绪,朝着柯浅走去。
“手怎么样了?”
孟亭曈笑着拉开袖口,“没什么事,快长好了。”
“我刚听说的时候吓死我了……”柯浅拍着胸口,感慨了一大串,孟亭曈扫到人眼圈有点肿,像是不久前才偷偷哭过。
“这边没什么人来的,风景很好,等晚一会儿那边还有喝茶吃点心的地方,听说这里的点心是一绝,平时很难约到位子的。”
柯浅像是有些尽力维持着一副开心的样子,努力提着兴致地给他分享着有趣的事情,可是那笑意里却总是透出一丝苦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心事重重。
他们沿着小路慢悠悠往前走,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穿着皮衣粉t、金发卷毛、一看就朝气蓬勃的少年,超级热情又自来熟地和他们挥手打招呼。
比许图南还要热情自来熟的多。
第52章 第 52 章 我们、没有、关系?……
来搭讪的。
那年轻人招摇, 幽默大方却也不失边界感,夸奖的话张口就来,没几句就把二人逗笑, 也算是短暂的扫去了些柯浅心里的阴霾。
孟亭曈看着那青春气息洋溢的人, 莫名感慨了声:“年轻真好。”
那年轻人太活泼了些, 笑得洒脱恣意,扑面而来的满是热烈烂漫、生命力极强的鲜活感。
古有鲜衣怒马少年郎,今就是粉t机车酷靓仔。
他自称是来这里采风的, 遇见漂亮哥哥想打卡星探体验卡一天,说他认识几个广告拍摄方面的人,两位太适合做模特了。
孟亭曈扫了人一眼那人手腕上的表,心道这小孩儿没说实话。
这幅做派他可太熟悉了,过去那些留洋归国的富家少爷大多都这个劲。
“噢天呐, 这也太不巧了。”那弟弟手机在响, 他夸张地惋惜, 这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张餐巾纸, 咬着笔帽潇洒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变戏法似的折成了爱心形状。
他亲吻那纸张, 刻意耍帅的动作却丝毫不显油腻——可能是太青春了, 周身洋溢出来的荷尔蒙都是清爽的。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他将那留着号码的爱心放进了孟亭曈的外衣口袋中, 距离分寸掌握的刚刚好。近一些就触碰到了容易引起反感,可退一些又没了那暗示的味道。
他大步流星地倒着走, 刚刚夹着纸巾的两根手指并齐,落在唇上又扬上额前,给了一个飞吻,然后潇洒转身,大手挥挥, “欢迎随时call我,我很乐意恭候~”
那弟弟走后,柯浅也小声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孟亭曈笑出小白牙,逗人,“他就比你小一岁。”
柯浅这才露出今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你不是也一样?”
可笑完,柯浅又小声叹了口气。
孟亭曈看着那心事重重的人,陪着人没再多说什么。
结束了这个小插曲,终于,等他们逛累了回到室内歇脚。
那松竹雅舍一般的带着些古韵的装潢,箜篌轻弹,煮茶焚香,素纱外是山水竹林、游湖赏花的早春。
庭院幽静,杨柳堆烟,帘幕内盏盏糕点精致似皇家御用,阁楼二层的雅间由竹篱隔成,倒真是一无事啜茗,赏春花秋月、夏荷冬雪、四时风景的好去处。
柯浅刚一落座,那甜点还没吃到嘴里,眼圈就忍不住开始发红。
另一边——
“宋瑜愿说他是因为非常爱慕您,所以太嫉妒了,这才编造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只是想有人和他一起谩骂发泄一下,图个嘴上痛快,并没有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卫巍道。
陆承渊平淡无波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在刚得知那谣言散播的账号中有好几个注册信息都是些未经实名认证的时就察觉到不对,顺着服务器追查过去,定位到的地址竟在宋家附近。
“只是这样?”
卫巍想了想,还是开口补充了一句:“那日在渝州,宋瑜愿还曾试图接近过您,在那家日料店门口。”
陆承渊短暂的回忆了一下,他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宋瑜愿是宋晴昀名义上的弟弟,如果说那旧怨新仇加起来,很难不让人猜测他这一手是蓄意唆使、有意为之。
“别让他再出现在他面前。”
卫巍颔首,说已经三倍加还回去了,那个人胆子小不惊吓,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来惹事。
陆承渊思索片刻,总觉得有些细微末节的东西没抓住,他眉心蹙起,直到车停,卫巍再度开口:“到了,陆总,沈总说位置定在闻音阁的二楼——听潮声。”
陆承渊下车,折回,两指弹了弹车窗,通知道:“再查一下交通事故发生前的几天,那个什么圆的在干什么。”
“是。”
——“这里的景色确实雅致——哟,承渊到了?”
陆盛阳弯着眉眼带笑,对面坐着沈珏、沈雪筠二人。沈珏也是一张面无表情脸,他扫了一眼陆承渊,默默饮着自己面前的茶。
沈雪筠无奈,“话都说开了,本来今天把你们约过来就是要破冰的嘛,大哥你别臭着一张脸了,你不是还从国外给人家特意定制了一支钢笔回来?快点拿出来呀。”
沈珏气闷:“你们陆家二人,可真是……”
“哎呀大哥!”沈雪筠连忙扯了一把沈珏,“说好了以后不提这事儿的,该翻篇翻篇,总不能因为陆沈两家联姻不成,以后都不来往了吧?”
沈珏别开脸去,“谁稀得非要跟他们来往!”
“我,我稀得,”
陆盛阳玩笑道:“这都是你来我往的嘛,实在不成我们先主动往往往往往……沈大少爷可消气了吧?”
沈珏:“……”
“陆盛阳你什么癖好?”
沈雪筠笑着接梗:“那我们一直来来来来来……来财?”
沈珏烦死了,“你少刷点那没有用的!”
有陆盛阳和沈雪筠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破冰,这才不至于让沈珏和陆承渊那两个本来就话少的把这隔间给冷成冰箱。
沈珏将那赠礼递过去时,还无奈地瞥了一眼陆承渊,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论家世样貌,他妹妹到底差在哪里,怎么姓陆的一个两个都不愿意。“是你们没福气!”
陆承渊收下,“嗯,没回礼的啊。”
沈珏气笑了, “真不知道到底谁能受得了你这个冷样子。”
陆盛阳摊手:“说真的,你居然能和他做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们其实也很好奇原因。”
沈珏:“……”
沈雪筠哈哈大笑,半晌,几人彻底笑开。
沈珏无奈摇头,陆盛阳问:“还是老样子?”
“嗯,你们呢?”
“我还那样呗。”陆盛阳将话题往陆承渊身上转移,陆承渊没接,最后反倒是转到了沈雪筠身上。
“你们是都不着急找,反倒一个个催着我,”
沈雪筠笑道:“不过我最近倒是真觉得,好像弟弟也蛮有意思的……”
陆盛阳:“噢?又有新目标了?”
“也不算吧,就是那种……”沈雪筠笑,“长相清秀的、穿搭也有品,性格要很好说话也很温柔,还要会共情会照顾身边人的情绪,但是吧又得不失风趣和分寸。”
说要身上再带着点少年感的明媚和洒脱的气度,看起来乖巧干净清爽的小男生,“要是还有点坏坏的小心思就更好了。”
沈珏皱眉,“……你干脆拿着这标准去找月老许个愿?”
陆承渊没说话。
陆盛阳琢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沈雪筠一眼。
沈雪筠挑眉:“怎么了陆大哥?你公司里有完美符合的新人?”
陆盛阳端着茶盏饮了一口,语重心长道:“沈大小姐这个标准……”
沈珏不悦:“怎么,找不到?”
陆盛阳摇头:“风险太高。”
沈珏:“?”
沈雪筠追问:“什么风险高?”
“按沈大小姐这个标准挑下去,你的择偶区间那是在——”
陆盛阳吹着茶,卖了个官司后这才幽幽叹气:“高风险产gay区。”
“???”
“噗!”
“。”
沈珏震惊;沈雪筠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陆承渊沉默地端起茶盏幽幽品茶,不置一词。
陆盛阳给绝望的直女致命一击:“有点完蛋啊沈大小姐。”
沈雪筠差点破防。
紧接着听到那门外响起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
——“听雨雪、听潮音……每一间都是听字开头取名的。”
接待人员领着人笑:“柯先生,这里就是您预定的房间了。”
孟亭曈抬眸看了一眼,“听风月。”
他垂眸笑,清风明月如何听?
柯浅兀自感慨:“风月之事要给谁听?”
孟亭曈略有深意的看了人一眼。
等落座后,上了茶,许图南发来简讯说路上有点堵,要再晚一些时候到,孟亭曈回复了一声“好”,这又看向身边那一路上都有些心事重重的人,轻声开口:“你、最近还好吗?”
听到关心,柯浅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咬了咬嘴唇,半晌后才低声开口:
“我要是说了……你别笑我,也不要骂我。”
“嗯,不笑你。”
“我、我喜欢盛阳……”
孟亭曈心道,看得出来。
“可是他最近……最近不理我了。”
柯浅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我们可能要彻底分开了……我该怎么办啊……”
——那边正幽幽品茶的陆盛阳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这里的房间都是用一根根匀称修直的竹篱紧密排列隔开的,颇有* 悠然南山之意境,可取材虽还原了自然貌,但那空心竹只一墙只隔,它根本不隔音呐。
沈雪筠顿时瞪圆了眼睛,卧槽!有瓜!
沈珏怔愣片刻,虽早已知晓陆盛阳有些许癖好,可在他听到是个有些少年气的男声的时候还是有些许惊讶,尤其是就在隔壁,这么听人家感情上的私事……
陆承渊淡淡侧目,坐姿挺拔,默默喝茶。
——孟亭曈佯装才知晓的样子,“原来你这几日深夜发的那些为情所困的文字,主人公是他啊。”
柯浅苦涩道:“我真的……太难受了,我实在是没有别人可以说了,我知道你会帮我保密的……你帮我分析分析吧,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柯浅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哭了个孟亭曈措手不及。孟亭曈别的倒可能还知晓,可这感情上的事他最是无奈——过去不是没见过那为情所困寻死觅活的人,可当时那是个什么世道,死别的多,生离的都是些不把人当人的浪荡纨绔,哪怕刚时兴起自由恋爱,可大多还是包办婚姻占据主导,再加上那富人和权贵的阶层中,哪会真有现下这一夫一妻的制度可言。
他听着柯浅和他讲述着他和陆盛阳的什么三个月伴侣协议,存续期间内他们是正常的恋人关系,他说他知道自己不该动了真感情,签协议时就是互相说好了的,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可我、我总觉得……我是不一样的那个,”
柯浅呜呜哭诉,“我是他身边唯一一个续约过的……真的,只有我是续约过的,我对他来说一定是不一样的那个。”
“其实出国前那协议日期就到了,可是他没提,那就是默认继续存续对吗?而且他回国后还来找过我的……”
“可是、可是前几日我突然联系不到他了,我发消息他不回、打电话也不接的。”
“你说……他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他会不会是有什么苦衷?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
孟亭曈神色复杂,“据我所知,成年人的世界里,不联系的意思就是……”
柯浅哭得心碎,“不是的,我查过他的星座,他这个星座就是这样的,天生不爱回消息,不是他不想理我。”
“……”
“而且塔罗牌也说过了,他还是在意我的,他不理我……应该是他在忙,没有及时看到。”
“…………”
“他的MBTI说他就是这样的回避型人格,很慢热的,容易忽冷忽热玩失踪冷暴力,分析上说他其实是为了试探我,他这样对我……他是喜欢我的,要我通过他的考验。”
“………………”
柯浅的声音越来越小,孟亭曈抽出纸巾递过去,看着人正不断拭泪,“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你一定能感受得到的,不用去猜这些,不是吗?”
“可是他还会时不时地暗示我。”
“暗示你什么?”
柯浅翻出陆盛阳的朋友圈,“你看这个,他突然发的去喝酒的照片,照片里只有一个杯子,杯子的倒影里没有别人,说明他是一个人去的,而且在这一条朋友圈之前,我刚刚发了一条文案,就是‘九个字’的,九等于酒,这还不够明显吗?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对吧?”
孟亭曈长见识了。
“你这该不会……就是网络上说的,恋爱脑吧。”
柯浅愣住,继而摇头,他放下手机苦笑,对自己的认知清晰准确到可怕。
“我其实不只是恋爱脑……我还是犟种和舔狗的结合体……”
“他不回复我消息,我还要问他为什么不回……”
“他为什么回复别人的却单单不回复我的,是因为我更特殊吧?我和别人还是不一样的,他更重视我所以不知道怎么回……对吧?”
孟亭曈顿时哑口无言:“啊……”
他由衷地感慨:“你很厉害了。”
——陆盛阳放下茶盏,没敢看沈珏和沈雪筠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刚想起身去打断这番谈话。
然后那边——
“我知道我可能有点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
柯浅叹气,他似乎有些无力挣扎,但又实在是不甘心,“你和陆承渊……他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孟亭曈:“?”
——沈雪筠眼睛瞪得更大了,像铜铃,卧槽!还有大瓜?
沈珏一整个深呼吸,极度震惊地看向陆承渊。
陆盛阳刚起身的动作顿住了,他也有些讶异回头,看着那坐姿笔挺沉默无言的陆承渊。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人调整了一下身形,不着痕迹地向座椅后背靠了去。
陆盛阳:哦吼。
——“抱歉晴昀,我也不瞒你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沈雪筠简直当头一棒!谁?你说谁和谁?!
——孟亭曈顿了两秒,语气淡淡的:“或许我和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陆盛阳‘吨’地一屁股坐下了。
陆承渊坐姿潇洒,懒散地仿佛只是倚靠在那里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可天知道他此刻恨不得真的是只兔子——真·动物形态的兔子,会将耳朵背过去的那种。
因为他听到柯浅问:“那、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等了许久、许久,四人终于是一起听到孟亭曈冷淡又清晰无比的答案:
“我们没有关系。”
陆承渊:“……”
好,很好,非常好。
沈珏似乎终于是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看向陆承渊,表情一言难尽。
沈雪筠此刻倒真的是绝望的直女,她一想到那边完全符合她刚换的择偶标准的宋晴昀……她就彻底破了防。
刚被听完自己八卦的陆盛阳倒是稳坐在那里——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被吃瓜。
他神情玩味地看向此时的处于风暴中心陆承渊,端起茶盏悠然自得地喝着,侧目看过去的视线仿佛在说——你到底行不行啊?
——孟亭曈想了很久,被柯浅突然这么一问,一时间竟有些无从作答。
一直以来这个不被他思考的问题被摆上来,他似乎这才发觉,他好像没有办法把陆承渊这个人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陆承渊做过他的老师、当过他的债主、现在还是他的老板。可身份虽多,他盘算了半天,却没有哪一个能恰到好处的形容他们这样的关系。
孟亭曈熟识名伶妓子、面首小官;混迹名流贵族间、相交富家纨绔子;出没过赌场烟馆销金窟,生长在纸醉金迷烟花地。
他所有认知里的对关于此事的词汇……他突然不是很愿意用那些字眼脏了那位洁身自好的人。
他张了张口,突然有点想问,所以一段良好的、健康的这种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
可他看着柯浅哭红的眼,最终默默闭上了嘴。
心道算了,这孩子傻成这样,问他还不如等一会儿去问许图南。
总归是你情我愿之事,他下了手,也吃到了嘴里。
未来的事儿又有谁能预料呢。
春光正好,何必纠结,拘泥于这种琐碎小事。
白给自己找不自在不是?
柯浅呆愣了一会儿,他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
他总结反思了半天,好像有些不太理解似的,他问:“你、你和他……你不喜欢他吗?”
——孟亭曈不知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那边没听到。
柯浅突然好奇了:“那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
孟亭曈思索了一下,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陆承渊的样子,随口糊弄了一声“看感觉吧。”——他着实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或许是眼里只有他的吧。
那种非他不可的,极度的克制之下是极致的欲望。
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归属于他的。
纯粹、热烈、越界、永无止境。
哪怕看别人一眼也不行。
——可自古人心最难测,他不求,只纵。
孟亭曈笑,“图南应该快到了——你擦擦眼泪,不然会被他看出来的。”
柯浅又小声叹了口气,“图南和他们从小就认识……如果……晴昀,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图南?”
“你不会是要问陆盛阳喜欢什么样的,你要去改吧?”
柯浅小声怯懦:“……我可以改的,就算他现在是真的不喜欢我的话,我可以变成他喜欢的样子的,拜托了晴昀……你帮帮我吧。”
啧。
可柯浅那双眼实在太湿漉漉了,还是盯得孟亭曈心软。
得到人答应,柯浅稍微高兴了几分,他终于是肯开口吃东西了,“你说,如果换成是你……”
“如果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的话……”
孟亭曈不羁:“那就让他喜欢。”
柯浅擦干泪,“那如果不管你怎么做、他还是不喜欢呢?”
孟亭曈风流:“那就换一个。”
柯浅吃到甜品,心情好了一点,“可如果你特别特别喜欢他,就是非他不可呢?”
孟亭曈嘴角咬着小瓷勺,放浪般揶揄:“那你去把他打晕绑回家,关起来。”
柯浅:“……!他要是不愿意呢?”
孟亭曈挑着眉逗人玩儿:“都关起来了,你管他愿不愿意呢?”
柯浅纠结了:“强扭的瓜不甜的吧……”
孟亭曈笑眯眯地,无所谓道:“反正扭下来就是你的了,甜不甜只有你自己知道。”
眼瞧着孟亭曈是在与他玩笑,柯浅终于是被逗笑了,“这很坏吧,囚/禁犯法……”
“你也知道啊,”
孟亭曈笑出声,“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也值得你茶不思饭不想的难受成这样?”
柯浅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他很好的。”
孟亭曈心道那我确实不知道。
“他真的……很好很好的。”
孟亭曈看着那彻底陷进去无法自拔的人,心下轻轻叹了口气。
门外突然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Surprise! I’m back !”
霍祁一把拉开听潮声的门,“哦我的天呐!你们不会知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位多么漂亮的美人的——简直是神话里最完美的Muses!”
霍祁还很绅士的纠正道:“哦不,是两位。”
他着迷般、沉浸地发表着演讲,根本没看到沈雪筠正对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闭嘴。
“哦我的上帝!我仿佛坠入爱河了!不,我已经坠入爱河了——我遇到了我此生的挚爱、我的唯一!我爱与美的神明Venus——!”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我有预感,我们马上就会再见到的,他会拨通那个号码,传来爱情的简讯——”
“噢上帝保佑,将我甜蜜的飞吻落在他的心上吧——就像丘比特那样——biu~”
“他射穿了我的心脏!我恋爱了——”
霍祁摆了个十分夸张的pose,他张开双臂仿佛在迎接他的爱神,然后又紧紧拥抱着自己闭眼享受这一刻坠入爱河的喜悦,等了半天发现没有一个人理他,这才睁开双眼奇怪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屋内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另一边——孟亭曈刚接起许图南的电话,开的还是扩音。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堵得我哟,”
许图南大着嗓门抱怨,“嗯嗯我快到了,在上楼了,哎呀我给你说晴昀,自从上次去你家帮你吃饭,你知道陆二哥第二天给我发了个什么吗?”
“——他居然给我发了一个问号!”
“好家伙给我吓得,就一个问号啊啊啊你知道那代表这什么吗吗?他可是什么都没发就单扣了一个问号!”
许图南似乎是被那个问号吓得不轻,反复重复了好多遍,“太吓人了,搞得我好几天都不敢找你玩儿,可憋坏我了……”
“不是我说,你们同晖管的这么严吗?连饮食都要有标准还要严格控制的?吃多吃少还要拍照?”
“太变态了吧这也——哎?霍祁?!”
“噢我的宝贝儿——好久不见啊南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啊啊啊啊啊陆二哥?!”
许图南张开双臂就要去拥抱,只是等刚跑到霍祁所在的屋门口的时候,一瞬间发出拐了调子的怪叫之后便再无声音,活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尖叫鸡。
柯浅:?
孟亭曈:?
第53章 第 53 章 “男朋友。”
许图南几乎是绝望了, 他看到陆盛阳、陆承渊、沈珏还有沈雪筠——一一打过招呼,哭丧着个脸仿佛一点也不高兴似的,“哈哈, 好巧啊,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
听到许图南报菜名似的喊出名字, 刚刚还只是红着眼眶的柯浅,那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一时不知所措,六神无主地看向孟亭曈——
孟亭曈短暂地反应了一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抓过柯浅的手只对着人做了一个口型——“跑。”
两个人嗖地一下起身,刚想迈开腿——
然后那竹篱隔墙传来咚咚几声敲击。
陆盛阳抬手,指骨在身后的墙上敲了敲,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意,十分君子的喊着柯浅的名字。
柯浅近乎绝望地看向孟亭曈, 以祈求他不要抛下自己一个人面对这如此地狱级别的场面。
孟亭曈眼神暗示他能保一个是一个, 你先留下, 我去去就不回——
然后孟亭曈听到那副熟悉无比又清冷淡漠的嗓音, 摆明着是在唤他,“过来。”
孟亭曈:“。”
——来啦。
许图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正心虚呢, 怎么每次一说陆二哥坏话都能被人逮到的?
可等他看到柯浅和孟亭曈一起走出来的时候, 更懵了——怎么柯浅看起来好像比他还心虚呢?他也说陆二哥坏话了?
孟亭曈倒是弯着眉眼轻抿着唇角神色泰然自若,原本想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呢——
然后霍祁在看到人的一瞬间惊喜万分, 张开双臂就要拥抱他:“哦上帝垂爱——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这就是丘比特的缘分吗?爱神之箭果真链接了我们,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你我天生一对?”
孟亭曈一把扯过许图南,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个熊抱。
他礼貌微笑,心道命中注定我遭此一劫。
许图南从迟到的拥抱中挣扎而出,歪着头惊讶:“你们也认识?”
霍祁摊手, 坦坦荡荡:“喔,这是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Venus——或许现在就冒昧一下,可以允许我追求你吗?我实在是太迫不及待地想要诉说这份来势汹汹的爱意。”
陆承渊倚坐在那里,长腿交叠,左手随意地垂搭在那扶手上,右手臂的肘关节抵在另一侧,修长的手指中还端着一枚茶盏,澄亮的茶汤随着指尖摇摇晃晃。
他的坐姿有些随性懒散,又带着股说不出的意味,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门前的人。
孟亭曈对上那份晦涩不明的视线,指尖不自觉一蜷,脊骨中都透出一丝酥麻——那是他在面对即将要来临的危险时所突然触发的本能直觉。
“跑什么?”
孟亭曈眼观鼻鼻观口望天,心道我这不是没跑,你怎么知道我想跑来着。
陆承渊依旧淡淡地开口,视线却不旁落,只盯着他一人瞧:“过来,坐。”
霍祁更惊喜了:“二哥!你们认识啊?”
陆承渊眉梢轻动。陆盛阳偏过视线,心道别搞,他哥刚被你扔到国外去,你放过他们霍家吧!
沈雪筠都快要忍不住双手捂脸了。天呐,这场面实在太美,刺激地她都有些不太敢看。
陆盛阳挪出位子给柯浅,柯浅整个人都快红透了,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坐在那里滋滋冒着热气。
许图南去找雪筠姐坐在一起,霍祁没什么眼色地想往孟亭曈那边凑,被彻底反应过来的沈珏眼疾手快地把人摁了下来。
霍祁:?
“沈哥,你怎可阻拦我坠入爱的河流!”
沈珏太阳穴都疼:“我那是怕你溺死在里面!”
那边——
陆盛阳不着痕迹瞥着陆承渊,心道怎么连吃饭也要看着,你管的可真够宽的。
陆承渊回以视线扫过陆盛阳,心道什么君子协议冠冕堂皇,你可真有够渣的。
呵。掌控欲极端的变态。玩儿得挺狠啊。
呵呵。一屁股的多情债。玩儿得够花啊。
呸。看不起。
呸。瞧不上-
孟亭曈落座,小口吃着新上的甜品。柯浅确实没骗人,这里的点心不仅做工精致,还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几乎每一个都很合他的胃口。
就是样式太多,他想每一个都尝过去,可是手里的还没有吃完,怕是再没吃几口就饱了——那淋着白巧正慢慢融化着露出蜜桃形状的点心他还没尝呢。
简短的互相介绍完后。那边的人都默契地揭过了话题,转而去聊正事儿。
孟亭曈却盯着自己手里的抹茶流心竹叶糕犯了难,他垂着眉眼,似乎在想要不要直接扔给陆承渊——
然后陆承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朝他伸了过来,蓦地出现在他眼前,一言未发地将他手里的小碟子接了过去,还顺手把他方才多看了两眼的那盘晶莹剔透的白巧蜜桃端给了他。
孟亭曈垂落在眼前的长睫不自觉轻颤。
没多会儿,白巧蜜桃才吃了不到一半,陆承渊似乎是不经意地又将那四周冒着白烟、烟雾缭绕地软糯粉白团子递给了他。
沈雪筠都快要压抑不住惊呼了——天知道,陆承渊怎么会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沈珏也一言难尽地忍不住往那边看了好几眼——他从小到大认识陆承渊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吃过甜食的?!
可陆承渊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他甚至都没怎么往旁边看,在沈珏和霍祁讨论正事的声音中,时不时还淡淡开口,简短地指出他们方向里的问题或不足——
然后孟亭曈的面前又多出了一杯温度刚好、淡苦回甘的茶汤。
许是怕甜品太腻,陆承渊斟了杯热茶给他,三指搭在茶盏的边缘,余下两指自然弯曲,托着那茶盏的底部,就那样十分自然地递了过来,展开的手臂将衣袖挣得向上了些,露出腕骨处凸起的骨节。
孟亭曈刚想放下瓷勺伸手去接,可那手腕却很轻微地挪动了一小点距离躲过,这又继续稳稳地端在他的面前。
孟亭曈:“。”
好吧。他没放下手中的甜品,只是微微低头,无比熟稔地就着陆承渊的手,小口喝着。
茶盏微微倾倒,他那下唇还无意间蹭过那温热的手指,默默吞咽。
等他再坐直身子,余光瞥见陆承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偏过头来,垂着那双冷淡的眸子睨着他,神色不明。
陆承渊侧目看人,看着那颗圆润的脑袋轻轻凑到他的手边,有些湿润的唇贴上他的手指,唇角晶莹,那不太明显的唇锋许是染上水汽的缘故显得更为挺翘了些。
他看着那人垂眸,乌羽般的长睫平落,使得原本那双明亮的眼此刻有些雾蒙蒙的,他看不清晰。
他只能看到线条柔和、高挺笔直的鼻梁,白皙的鼻尖之下就是那张殷红的唇,因着奶油和茶水的缘故,颜色更为鲜嫩了些,晶莹的唇角此时还有些微微上翘着,平白给那安静乖巧的人沾染上一丝狡黠的意味来。
他指尖微动,在人准备离开手边时,轻轻抿过了一下人唇珠处挂着的欲滴的水珠。
干燥又温热的指腹覆了上来,孟亭曈那长睫又止不住地颤了下。
落在陆承渊眼里,似是如蝴蝶振翅般美艳,从他的心口扫了过去。
沈雪筠几乎是用了全力屏住呼吸,她在心底疯狂尖叫,忍不住地想要怒吼——所以都这样了!这两个人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
沈珏越看越觉得根本没眼看,他什么时候见过陆承渊这个样子?惊奇又讶异之余还是忍不住瞥了陆承渊好几眼,他实在很想问——都这样了你告诉我说你们两个没在谈?
陆盛阳根本懒得往那边看,还不够他生气的,他只低声地安抚了几下柯浅的情绪,说一切等回头再说,可他心里实在是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就不说现在,他刚回国的时候,人家都坐在你腿上窝在你怀里吃饭了,却还要说你俩没关系——陆承渊,你到底他妈的能不能行?万年老树不开花现下一朝入局小心别直接被人给玩死!
许图南因为那个问号的事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陆二哥,只自顾自地低头猛吃,偶尔不小心扫到一眼,还心想他们同晖的饮食管理可真严啊……好可怕,连吃什么吃多少都没有自由,晴昀哥也太惨了吧。
霍祁哑然了,他的爱河还没开始流淌呢,就已经被截流了。
——“我又失恋了。”霍祁垂头丧气。
沈珏不想搭理他,沈雪筠似是平白生出了一股同病相怜之感,无比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她猛然想起,所以这屋子里还有几个直的?!
她近乎绝望地闭了闭眼,哀嚎道:“我掉gay窝里了?!”-
陆承渊好像没有很生气。和大家一起吃过晚饭后的孟亭曈想。
他没有从人身上感受到那股压抑不住地戾气和阴郁,反倒是比往前还都要更随性了一些,或许是今日一起的人都是他比较相熟的?
原本许图南还打算请他们吃大餐,兴致勃勃地给他新下载的游戏里送了一整套新出的限定版皮肤,还说等吃完饭要一起开黑带他猛猛上分。
可这顿饭莫名其妙变成了八人行,许图南头低得像鹌鹑一样吃饱就跑,生怕他陆二哥再拿着他替人说谎的事儿找他算账。
路上,孟亭曈不经意间偷瞄了人好几眼。
他总觉得这个人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可那股微妙又有些奇怪的气氛他一时抓不到原因,反而招惹的他心尖儿都有点痒。
若是真因着那‘没有关系’四个字,换做以前,他抱着亲两口就哄好了。
可今日怎么看陆承渊也没有想要问他些什么的架势,就是看他的视线总有些晦涩不明的,连那平直的唇角弧度似乎都勾出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气度与姿态来,和他刚刚走入听潮声时看到的神色一模一样。
仿佛在和他说——等着。
有危险。孟亭曈想。
可他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危险会以哪种方式到。
就在他最后一次拿余光瞄人的时候,蓦地对上了人看过来的视线,那垂着眉眼只淡淡地朝他睨过来的目光,眸色有些沉,盯得他从尾骨处平白升腾起一股酥麻,顺着脊椎,一路往天灵盖上窜。
孟亭曈走在前面,身后是他看不到却始终能感受得到的注视,那股隐秘的、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兴奋,使得他呼吸都屏住了些。
他刚打开屋门,正低头换鞋,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力道推到了墙上,一條蹆. 抵在他雙蹆. 間,抓握過他的手腕舉起扣過头頂。
“我们没有关系,是吗?”
低沉的嗓音像是一句蚀骨的咒语,在他的脑后如影随形。
他整個人下意識一顫,想回头,却被摁住无法转身。
他亲不到了。
亲不到,就哄不好,堵不上那张审问他的嘴。
很淡的呼吸打在他的发梢,他仿佛感受到身後的人是挂着笑的。
与以往那些低笑不同,是那张淡漠的、矜贵的脸上,平白勾起的深沉又戏谑的弧度。
他呼吸一重。身上的包裝没多久就被全褪了去。更加能清楚地感知到身後人的衣冠楚楚,连布料摩擦而过的材质、和有些冰冷的皮.戴扣,都从他后月要处一一滑过。
然後他被抵在了鏡子前。客廳,落地的穿衣鏡,很大。
像那日他解不開背鏈时一樣的姿. 勢。
只不过比那日更親密了些,親密得他蹆抖,更加站不住。
屋内太安静了,拉. 鏈拉開的聲音,和塑膠包裝被撕開的聲音破空传来。
他掌心抵在鏡前,看着昏暗光线下,站在他身後的人,和他方才他想象中的神情一模一样。
——比那还要更绅士斯文的脸上,是那副更为矜贵无比、淡漠清冷的样子,还带上了点儿戏谑地调笑。
他长身鹤立、如松如竹、君子衣冠,却行道貌岸然之事。
他不着寸缕、明眸含水、浪荡风流,在承风月情爱之欢-
陆承渊有点凶。他甚至没太給人喘氣的机会,也没让人等,只一味地给。
很快,孟亭曈撐在鏡子上的手就有些支撐不住了。他有些慌张地喊他“陆老师……”
可那人没放缓,只是冷淡的声线响起在他脑后。
陆承渊问他:“我是你的老师,是吗。”
孟亭曈下意识点头,可是那冷淡的、正经的、没什么太大起伏的声调,和往常一样带着些不容置喙的语气,对着鏡中的他开口:只是你的老师就可以*你吗。
……
膝盖接觸著有些冷硬的地板,他蹆. 撐不住,手臂也撐不住。他也沒被允許可以自己撐著。
有雙大手撈著他的臂彎,迫使他直立、肩胛骨向後收著,那副漂亮的蝴蝶骨凸起好看的形狀,流暢的月要线完全暴露在鏡前。
那个人数着他和他的关系,说他还是他的老板,他又问他,所以是老板,也可以这样*你吗。
……
塑膠包裝袋被撕開的聲音还在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是那么清晰又刺激,通过耳膜传入神经,血液沸腾,那份更为隐秘的兴奋与期待從那尾骨順著那脊椎一路攀爬向上,轰得头皮一炸一炸的发麻。
膝蓋跪久了太痛,他低聲求. 繞,淚眼婆娑,茫然間看到了人脫去外套的動作,墊在地上。他躺了上去。
陆承渊说:“我还是你债主,对吗。”
那手鉗制著他的下巴,稍微用力,指腹抵著他的臉頰,將他的頭偏了過去,迫使他與鏡中的自己四目相對。
陆承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逼问他,说所以只要成为他的债主,就可以这样那样的随意**吗。
“那你好好看着,身为债主,是怎么向你讨债的。”
孟亭曈哭着、一声声唤着陆承渊的名字。
他胡亂地抓人,可他够不到,也親不到,最終也無力再去扯人的衣領,只虛虛地攥著人衣角,或是沒什麼力氣地抵在人月凶口,指尖蜷縮。
他仰头,看不清那天花板上是否有灯在晃。
……
“男朋友……是男朋友……”
他雙臂脫力地搭在在寬大沙發地靠背上,垂著頭哭聲都沒了力氣,他再聽不了那塑膠包裝被撕開的聲音了,啞著嗓子喊人:“陆承渊!”
——他终于被放下来了。
“是……男朋友的吧。”他有氣無力地啜泣,躺在沙發上沒什麼力氣動彈。他挑挑拣拣,找到了一个好像比较合适的、可以和人建立起一份特殊的亲密关系的词汇,说与人听。
本以为终于可以拥有喘氣的机会,可只是短暂的停留了没多久,他又听到那副冷淡的嗓音,轻挑着眉梢问他:
“没听清。”
“……”
“再说一遍。”
“…………”
“我是你的什么?”
“…………!!!”
孟亭曈绝望地抬起手臂,搭在了自己眼前,挡住了视线之内的人。
他不敢再看。
再看下去,他快亡了。
膝窩被搭在沙發靠枕上方,另一隻脚. 踝被握住,抓回來,又向上折起,平放著被摆在沙發的邊緣。
孟亭曈喊了多聲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可是未果,月要下墊著的軟枕似是浸飽了水。
他又聽到金属搭扣的聲音,柔韌的皮. Q帶略過被折起的、平放著的、大月退里侧。
他遮挡在眼前的手还是被拿了下来,他仍然要他看着。
陆承渊終於不那麼凶了,可特属于他的咒语却依旧在响,如罪. 惡在低語,晦澀地壓在孟亭曈耳畔。
“不是每一次回答过正确答案,都可以结束惩罚的。”
……
他這次很溫柔了,動作很慢地耐心地哄。就是孟亭曈咬著牙罵他,你别掐我!
他“嗯”着答应。可指尖掐著碾過揉搓,柔韌Q輕拍打那平放折起的膝彎上方,一陣陣地次?痛,又顫?抖著靠近上絞。
他终于是带上些低笑的嗓音,说人不诚实。
因为他明明不是真的不行了。
……
脖颈线仰出好看的弧度,像天鹅,脆弱的仿佛只要伸手、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舍得掐上。他終於是吻過去,夺走他口中所有的空氣,深深地吻過去。
在人近乎窒息的缺氧之中,听潮声。
孟亭曈被很高很高的捧起,仿佛置身于比云端之上还要再之上的高空之中。
他在缺氧中久久失.?神,从未有过如此漫长、漫长又难捱的一段时光。
等他可以再度能感受到呼吸的时候,他這才聽到有人問他,舒.芙吗。他意識昏沉* 地點頭,很誠實的,沒有力氣撒謊。他又聽到人問他,s?吗。他此刻已完全無法拥有理智再去骗人,s?死了。
能让你/到,我的荣幸。——陆承渊说。
他抱着人去清洗,无比怜惜将人黏腻在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轻声哄道:“下次,不要再拿你的回答当安全词用。”
孟亭曈闭着眼,有些没听懂,輕哼了一声,“……什么词?”
陆承渊抱着人的手一顿,垂眸看了人一眼,见人几乎陷入沉睡完全没有逗弄他的心思,没再多说什么-
孟亭曈是真的没有理解那个很现代的词汇是个什么意思。
他仿佛天生就会如此,他只是随着性子,他想要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他一次次或有意或無意地挑動着陆承渊的神经、牽制着陆承渊的理智,他勾動出人心底最難言的与./念,灼燒着那份偏執晦暗的瘋狂,不到最后不肯松口的-
他是喜欢这样的。陆承渊能感受得到,内部的反应做不得假,人类欢./愉的本能是最诚实的。
可他也许是真的赋予了他一些权利,却又似乎随时都可以把这些收回。
他恨不得想要完完全全掌控他的全部,到最后,却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牵着走的人。
陆承渊看着熟睡中的人,伸手将人揽过,拥在怀里。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了解他的任何过去,他也根本没有查证到他的身份,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姓甚名谁——他什么也不愿意告诉他。
他能打开他的双./蹆,却始终敞不开他的心扉。
他只能问人讨要一个身份。
第54章 第 54 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陆老……
孟亭曈醒来时, 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都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遍、散架似的酸痛。
他疲累万分,由得人伺候他洗漱穿衣吃饭,他困恹恹地不想动弹, 喊着自己腰痛。
陆承渊将人圈在怀里, 替人揉着后腰。
孟亭曈盯着他眼前那平直的锁骨, 牙痒,埋着头在人凸起的骨节上磨。
他趴在人身上,时不时地还挪动几下。人很轻, 很软,完全放松力气时没什么骨头似的。
没多大一会儿,陆承渊便按下他那不老实的腿。
孟亭曈蹭到了什么,蓦地停下,似乎还有些惊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陆老师。”
他再度回忆起昨晚上听到过得那些荤话, 平生头一次觉得耳朵尖儿都有点热——不就是想当他男朋友, 至不至于追着人屁.股不放的?
“什么样的?”
“老不正经。”
陆承渊将他乱蹭的腿挪开, “我老不老, 你不知道?”
孟亭曈从人锁骨处猛地抬头,那动作还牵扯到身后, 腰更酸了, 轻声“嘶”了一下,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流氓的?”
陆承渊把他摁回去,平心静气道:“你再乱动, 我还能更流氓。”
孟亭曈不动了,眯着眼想了片刻,随后语气蔫蔫的开口,“……可是我很痛。”
陆承渊继续给他揉着,低声问他:“还有哪里痛?”
“不要你揉了, 再揉下去……”
孟亭曈埋在人颈窝的声音有些闷,“晚上还有直播。”
陆承渊反应过来失笑,小心把人抱起来哄,说保证不动他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他给他舒筋解乏。
孟亭曈侧过身坐在人怀里,陆承渊温热的掌心揉着人发青的膝盖,还有那些被牵动到的肌肉。
过度用到的臀蹆满是酸胀的,一时松泛开来,揉得人禁不住磨蹭。
没一会儿孟亭曈就听到陆承渊小声叹气——他实在无法坐怀不乱,他想将人挪开一些,可人却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招惹得他满身的火气。
等他仔细端详怀里人的神色,发现孟亭曈那眉眼间是压不住的笑意。
陆承渊无奈,果然是故意的。
他抬手在他腰后下方拍了几巴掌,不重,他拿小流氓也没办法。
孟亭曈终于是低声笑起来,似是扬眉吐气般,说忍着吧,答应过了的事情,可不能出尔反尔的。
陆承渊闭眼,认命。
孟亭曈眯着眼看着又被他气到有些失笑的陆承渊——他似乎很喜欢看到人脸上出现这幅神情,是那种带着警示意味的纵容,看起来明明极度危险,却同时蛊惑又性感。
春风和煦,暖阳刚好。
孟亭曈拽开他的衣袍下方,亮出他蹆根内侧处那一片有些整齐的、发红的皮带印,指责人下手打人。
陆承渊把人衣服遮盖过去,抬手在人一张一翕的口中塞进去一颗圆环状的硬物,堵上了人说话的嘴巴。
孟亭曈唔了一声,“吃的什么?”
“润喉护嗓的。”
随即那股带着些薄荷味混着中草药味的清甜在他口中化开,滋滋凉意浸入他有些疼痛的喉咙,缓解着那份干涩和沙哑。
陆承渊又把人环过来,托着人给人上药,相似的清凉和滑腻浸入另一边,陆承渊小心涂抹着,孟亭曈眉心轻蹙,“这又是什么?”
陆承渊眉尾轻挑了一下,没看他,只说和他上面嘴里的一样。
“……”
孟亭曈垂了垂眉眼,“怎么?味道也一样?”
“不知道,”
陆承渊嗓音淡淡地,语气十分正经,“不然我尝尝?”
“……?”脊骨又热了,孟亭曈讶异看人,说他可真是老流氓,私下里有够荤的。
陆承渊不置可否,视线打量了一圈儿怀里衣冠不整还故意乱动的人,也不知道谁更流氓。
孟亭曈口中含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青草药膏的味道混合着他口中的薄荷,整个人都是清凉舒爽的。
他狎昵地扫了陆承渊一眼,窝在人身上轻声开口:“你说陆盛阳他……”
陆承渊手指一顿,撩起眼皮看他,“你偏要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语气,从嘴里念出别的野男人的名字吗。”
孟亭曈压着唇角边的笑意,佯装不明所以,说只是想问问像陆盛阳这样的人,究竟会喜欢什么样子的。
陆承渊视线幽幽地,心道又要开始招惹他了。
可他答应了人不动的,只好任凭着人逗弄着他的神经,听得他额角直跳。
他给人上好药,纸巾擦过手指,听着没多大一会儿孟亭曈已经念叨出了好几个野男人的名字,还勾着眼尾挑衅似的看他。
他终于是把人抓过来,贴近,扯开欲落不落的衣袍腰带,找他算那笔霍祁的账。
孟亭曈大惊:“你答应过的!”
要是反悔了,那他也反悔做男朋友这件事。
陆承渊眼神微眯,说他自找的,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会?
“我可没打算反悔。”
他将人摁住,贴着人对着人,孟亭曈逃不开,或者说逃开一处还有另一处躲不过,刚洗好的澡又被人乱蹭得哪儿都是的,脏了他一身。
他又被抓过去重新洗一遍,洗好再上药,这下连仅剩的衣袍都没有了。
谁小小年纪!
孟亭曈捉弄完人,闹得彻底没了力气,放弃般摊着,半真半假地玩笑开口说其实我是你祖宗。
按出生年月算,是这样的,他没说谎。
陆承渊也没当他说谎,应了一声,说嗯小祖宗,过来把药膏涂完。
孟亭曈气儿顺了。他指着他左右两边的心口,说人下手太重,现下还有些红肿发痛。
陆承渊指腹上沾染着清凉的药膏打着圈儿给人揉着,说昨天明明他自己下手也不轻。
孟亭曈眯着眼,回想起记忆,轻轻‘啧’了一声。
——他昨天那自己的指尖都不知道沾染上了谁的东西,还被陆承渊抓过去亲吻过,随后又还给他自己,放在心口十指交叉着相握着一起纠缠。
也不知道是蹆测太痛,还是另一边太痛,到最后陆承渊的手已经放开离去了,剩他自己的手却还在那里没走。
温热的指腹摩挲过他的唇,逗弄过他的舌尖,他用牙齿叼过也用舌尖卷过,还被搜刮过口腔,直到最后只剩被掠夺索吻,闭合不上也喘不上来气。
行吧。真是不知道谁比谁更涩。
孟亭曈不想回忆了-
那清凉的药膏似乎是很有效果。
孟亭曈最后看了一眼陆承渊的侧颜,心道就随他侍奉算了。
他仰头,靠在人肩侧。舒服的轻哼。
他似乎在此刻,终于不用再戴上任何面具,可以坦然又恣意地展现着自己最为本真的美。
他放松下来那份总是被他刻意敛起的凌厉,轻轻合上双眼,仿佛对身旁此时于他而言最大的、也是唯一能逼近的危险无知无觉、也无惧无畏一般。
他沐浴在春和景明之下——浮光跃动在那光洁的身躯,滑腻如凝脂上波光明灭,与窗玻璃前的反射下一起如梦中泡影,似仙似幻。
细碎的光斑驳在人脸上,在那长而卷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照出那脸上极其细微的绒毛,在金色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或许陆承渊本该是食欲大动的,可此刻他只看着,消散去了满身的晦涩与妄念。
他静静地欣赏着这份无与伦比的、宛若油画般的美,厚重的笔触融合出世间最顶级的色彩,那是独属于他的、只向他一个人展开的画卷。
他像是在虔诚地凝视着爱与美的神明,超脱于凡尘世间的极致的性与纯粹的欲。
白瓷一样的人,他美得精致、又美得灵动,美得惊艳绝伦、犹如那薄如蝉翼的生命力正蓄积着绽放的力量,在等待最后的迸发。
时间仿佛凝滞,画面定格在这一瞬。
只有微风、暖阳、与呼吸,在彼此心动-
而另一边,京郊外,阳光照不进的房间内。
厚重的窗帘紧闭,由于空气不流通,屋内充斥着的味道仿佛是做不到尽头的情.色.淫.靡。
姚金玉单手接着电话,语气是极尽卑微的恭维。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王旺打电话问他要人了,他现在根本不敢得罪王老板,只得点头哈腰地堆笑。
自从从祈愿娱乐离开,他和宋家的关系愈发剑拔弩张,宋家人逼着他交权,可他在圈里混迹多年的人脉算得上是他最后的保命符,他怎肯轻易交出底牌。
宋瑾祈在宋氏忙着稳定军心,宋耀德忙着到处攀关系盘活祈愿,倪玲倒是私底下和他联系,动用自己的关系给了他一个退路,唯一的要求是不择手段也要给宋瑜愿最好的资源——无非是想要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可以姚金玉现在的处境,他几乎是无法在京市立足不说,圈里谁不知道说是祈愿得罪了大人物,都不敢接他电话的。很多事他现在都只能通过马和鸥在外面帮他出面处理——可马和鸥又是个蠢笨的,他憋屈至极,气得快要爆炸又毫无办法,满腹的牢骚和怒火无处可发,最终全对准了痴心不改的夏宁。
他看着夏宁那张与宋晴昀又有几分相似的脸,一想到他如今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他而起,拜陆氏所赐,他就恨极了宋晴昀。
我曾经对他多好啊。姚金玉想。
直到最后都没有碰到他,他怎么敢的!竟还敢逃到陆氏那里,现在还要和姓陆的一起来对付我?!
他甚至在王旺第一次打电话问他要人的时候,连王旺都拒绝了,就是没舍得把宋晴昀送出去。
可宋晴昀呢?!
姚金玉动作越来越狠,他没顾得上夏宁呼救声,只疯了似的折磨人,可他始终不觉得爽快。
夏宁越像他,他就越不爽快。
直到王旺今天又一次和他提到宋晴昀的名字,他终于是压抑不住满腔的愤恨,差点把人给折磨出事儿。
宋、晴、昀!姚金玉牙咬得咯吱作响,他突然一脚把人踹开,抓过人面前正在播放着的《这!就是电影》宋晴昀个人向混剪,看着那张又纯又魅的脸几乎逼得他快要疯魔,这才终于是发出一声低吼。
夏宁瘫在地上快要断了气,姚金玉又把人拽起来摁在那脏了的视频画面上,他抓着人头发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抹狞笑。
他再次打通王旺的电话,那张笑脸尽显狰狞,如鬼魅一般,响起在这间阴暗的、几乎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
“你说的事情,我可以替你做,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等人弄到了,先在我这里放几天。”
——王旺笑出满口黄牙,“姚总到时候可别不舍得还啊。”
“成交。”-
车辆平稳地往同晖驶去,孟亭曈正在看岳维平导演的打印版初稿剧本,一路上,陆承渊偏头看过去好几次。
联想起那日孟亭曈突然情绪反扑,就是在看过这份剧本后,陆承渊眉心都不自觉蹙着,担心人再出状况。
孟亭曈为数不多的特殊反应,似乎出现的毫无缘由,也没有任何规律。
陆承渊几次辗转反侧,想要将那些事件对应联系起来,从中抽丝剥茧的去寻找一个源头,可还是一无所获。
噩梦,额温枪;焰火,年糕;日料,男模;手稿,苏菜……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积郁难消的心病。
还有他心口上那道疤……
陆承渊不知道答案在哪里,可带着答案的人,却坐在他的身边。
孟亭曈看了一会儿,嘴里还含着那口含糖,许是含得太久未化,人有些不耐烦,正拿那口好牙咬着,发出硬物崩碎的声音。
陆承渊眉心一跳,伸手钳制着人下巴,没让人继续。
“?”
突然被打断的孟亭曈茫然抬头,嘴巴还呈现出o形,脸颊上的软肉被人手指捏出小坑,堆着挤着到唇边,终于是在那张消瘦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圆润之意。
陆承渊视线落过去,看到人口腔中那块糖果已经全然碎裂,眉心又是一跳,“哪儿有这样吃糖的。”?孟亭曈没懂,“陆老师,怎么吃糖也要管啊?”
“对牙齿不好。”
“我牙口挺好的。”
陆承渊刚想和人讲说这样咀嚼硬物很容易损伤牙釉质之类的等等,哪想到掌心中的人突然笑了起来,就着他的手仰着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陆老师,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这样,好像过去那贩卖人口前要检查人牙口的人牙子。”
陆承渊:“?”
他松手,孟亭曈又凑过来笑,问他:“我这样的你准备出多少钱?”
陆承渊捏了捏人后颈,偏头看他,“有钱就可以吗?”
那他出多少都行。
孟亭曈顿了下,偏开视线继续笑,“那也分情况吧,毕竟想买的人可多了去了……不然陆老师来竞个价?给的多说不定我还真能考虑一下。”
“……”陆承渊看着那满嘴跑火车的人,伸手把人捞到过来,握着那把细腰盯着那张不老实的嘴唇看,“才刚成为男朋友,又要换身份了吗?”
孟亭曈看着人那张有些被气到的脸,这又低低笑起来,指尖压在那剧本上无意识地撵着,似乎是看累了剧本这才随口找人打趣几句,以做调节心情用。
陆承渊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孟亭曈手里刚翻到那一页,上面有一幕剧情是在当时的‘人市’中,那妇女和儿童犹如买卖牛羊一样公开进行,价格很低。
他突然意识到,孟亭曈此时应该是有些心情不太好。
以往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惯爱说些没个正形的话,或是来气他,又或是来逗弄他,总之是不乐意消停。
可这个本子……
怎么没翻几页,便总能让人情绪差成这样?
陆承渊盯着孟亭曈走进同晖的背影,视线又往那剧本上落了一眼。
他一直追查却怎么也查不到的答案,或许可以从这剧本中找出点什么也说不定-
孟亭曈被安排开了直播,等他刚刚上线,直播间内瞬间涌入一大批人,刷过去的弹幕眼花缭乱,不少带着特效的礼物霸占了满屏,卡得直播画面半晌没有动弹。
他似乎是短暂的震惊了一下,这种打赏方式突然让他联想起过去那些往那戏台子上扔银钱的人,看着画面中出现的自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的。
他开口让大家别送了,可没人听的,这又捣鼓了许久,终于是季晓妮帮他关闭了打赏通道,画面这才清晰下来。
他给大家汇报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他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好,让大家不用担心。
他说有这点儿钱就自己留着吧啊,跟当时哄二百五的语气似的,说他很能赚钱的,不需要给他刷礼物。
“我片酬很高的,花不完,”
孟亭曈笑,“哪有你们这样给有钱人打赏的?嗯?工资够花吗?花呗还了吗?喜欢的皮肤买了吗?拼多多的先用后付都结清了吗?”
季晓妮看着后台画面:“……”
糟糕,这怎么还是个4g冲浪选手。
弹幕上呜呜哇哇哀嚎一片,说:
【真想和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但是——】
【宝宝你真是个好宝宝……】
【呜呜呜晴昀是真的心疼我们,他其实就是不想让我们破费……让我们拿钱去给自己买好吃的……】
【感动】
【泪目】
【说着最扎心的话却做着最暖心的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么好的宋晴昀真的入股不亏!】
“……”
孟亭曈垂了垂眼,佯装没看到这些夸他好的弹幕。
他终于是等到许图南和柯浅连麦上线,插科打诨的聊天,旁边没入画的陆承渊还伸手在他桌子上点了点,示意他多喝点水,嗓子还没好,听着有些哑。
孟亭曈心道那怪谁啊!
不过趁着大家都在好奇地刷屏问着问答环节,还是老老实实接过了保温杯——方才说了不少话,这会儿嗓子确实有点痛。
只是他刚扭开那保温杯的盖子,里面的吸管就弹了出来。
孟亭曈:“……”
哄小孩儿呢?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陆承渊一眼,陆承渊依旧是那副八方不动的样子,示意他看弹幕。
弹幕上突然刷起了一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爱!】
孟亭曈看着他手里那个小狐狸造型的保温杯,扭开的盖子上是两只支棱起来的狐狸耳朵,打开后是弹出吸管的位置上方是一枚粉色的鼻子,杯口是鼓起的半圆形状,上面还雕刻着十分逼真的软塌塌的狐耳,喝水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只耳朵贴在脑袋上的小狐狸正仰头问人要着亲亲。
孟亭曈指尖一动。
确实好可爱。
他给大家说等一下,他去问问哪里买的——
然后弹幕差点儿笑疯了,说:
【有没有可能……我们是在说你很可爱啊喂!!】
【喝水的样子好乖好萌尤其是低头亲亲小狐狸的时候呜哇!!】
【啊啊啊啊啊我想变成晴昀手里的保温杯被他捧在手里呜呜!】
【姐妹要梦就大胆梦!我想变成吸管被咬在嘴里斯哈!!】
【我一整个直接嗨老婆!老婆亲亲!!】
【老婆真的好美啊啊啊啊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真的美颜暴击好想舔屏呜呜呜……】
“……”
孟亭曈一时间更加哭笑不得,这些词汇在直播中当面喊和只看评论时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他连水都有点喝不下去了,默默地揪着狐狸耳朵把盖子盖上了。
陆承渊看到如此弹幕,额角不自觉抽了两下。
柯浅也在笑,许图南还在那边吱哇乱叫说“321上链接!”
“晴昀哥你要是去带货绝对能成为新一届的带货一哥!”-
来到了问答环节,弹幕上问他平时不忙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他说他偶尔刷刷剧,最近这几天在陪图南打游戏。
许图南“嗷”了一嗓子,“今天还没上分!”
弹幕又问他在看什么剧,孟亭曈想了想,很诚实的说前一段在看奥特曼。
柯浅低着头笑,“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奥特曼出场就不看了,只看前半段,从来都不看小怪兽挨打的。”
刚刚还在刷【你也相信光吗】的弹幕变成了一片【???】
【为什么啊?】
“可能是因为我更喜欢小怪兽吧。”
孟亭曈弯着唇角,开玩笑说:“不觉得小怪兽其实很可爱吗?”
【……不觉得。】
【老婆你???】
弹幕停顿了两秒,随后开启无条件溺爱模式——
【……行吧你说可爱就可爱吧。】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小怪兽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怪兽!】
孟亭曈也被逗笑,许图南夸张的大喊“怪兽到底有什么可爱的!”
结果被一大片弹幕攻击,说【老婆说可爱那就是最可爱的!】
【你有什么意见?不服憋着!】
许图南说不过,自己在那边气得吱哇乱叫。
今天的直播没安排什么太紧张的内容。连麦的柯浅负责问答环节,许图南便负责和人一起开黑打两把游戏,最后再由得宋晴昀唱一首歌来当做粉丝福利,直播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了。
一听到轮到自己的环节,许图南就坐不住了,十分激动地打开游戏邀请人双排,说他可是好几个国标ad!今天一定要给大家露一手!
“晴昀哥平时玩儿辅助位的——他是新人嘛,才刚刚下载游戏没几天——当然是我教的!这游戏都是我带晴昀哥入坑的——放心吧包带飞的!跟着我玩儿就行了用得着去学什么意识操作?——众所周知要是连辅助都带不飞的国标那还打什么巅峰赛啊,回去玩儿消消乐算了!”
“哥,要不今天打国际服?正好刚开的——不然段位不匹配我邀不了你。”
孟亭曈倒是无所谓,他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就等着许图南邀请他,反正平时在游戏里他也就是去野区里逛逛街、在草丛里拔拔草,有时候蹲在河道里看水玩儿,没事儿干了去线上很友好的帮助队友清理一些小兵。
他一直没太理解这个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不就是拆拆防御塔,攻击攻击敌方水晶,也不知道许图南为什么会如此上头,经常打着打着就激动地和别人吵架,听起来总是有谁母亲和谁户口本的事儿。
——“你**再给我说小明一句?那是我罩着的人!我能带飞懂?!不想赢了就**给我挂机别说话!”
——“我大号巅峰赛****分我打个低端局我还听你在这儿说教?小明就乐意拿红蓝buff他看着好看不行吗?!要你这个0-85的废物打野管?!”
孟亭曈操纵着会放绳子栓人仿佛在遛狗的明世隐,问过许图南小明是谁?
许图南:“……”
——“我就乐意打给他!有本事你活着来拿!**你****我给他打的是对面蓝你丫瞎就别玩游戏!”
——“奶妈怎么就不用蓝了?!没蓝怎么奶?!我不给他我难道还给一直在泉水复活玩儿里的你吗?!”
孟亭曈放着金色的圆圈听着蔡文姬唱歌,也问过许图南奶妈又是谁?
许图南:“…………”
——“不会挡控怎么了?谁生下来就会看被动的?!就算是当个挂件儿只要能给我加血条就行了!自己c不起来有没有考虑过是你自己的原因啊?!我马克带净化开团五杀我用得着他给我挡控?!”
——“你***你就说赢没赢吧?你个只会满嘴喷粪的垃圾!”
孟亭曈看着突然变成小鹿的自己,不知道摁到了什么,吧唧往地上一坐,觉得还怪可爱的就坐那儿不动了,还问许图南:“你怎么总和别人吵架?”
许图南:“………………”
孟亭曈总被吵的耳朵疼。可许图南为了和他双排见儿天的给他送皮肤,说一定要带他打上王者以报他摇骰子之恩-
进入游戏界面,弹幕疯狂刷屏点名说要看他玩儿瑶。
许图南更兴奋了,激动地说就拿瑶就拿瑶快快骑我头上!
随后陆承渊回复完工作信息,抽空往这边扫了一眼,只见方才还坐姿懒散窝在那椅子里的孟亭曈突然直起腰来,连之前喊着要垫三四个的靠枕也不要了,低着头正襟危坐地看着游戏界面,神色认真又坚定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参加高考。
他眉心一动,却见那直播画面中,突然出现了自己国家的国旗,和另一个白底红圆圈的国旗图样。
然后他听到那个一直以来弯着眉眼哄着粉丝哄着许图南玩儿的孟亭曈,突然开了麦语气十分严肃地对着许图南开口,音色都比平时高了几度,听起来还有些凶:
“许图南!这局你要是输了!我就再也不帮你摇骰子了!!”
随后游戏开局,所有人都看到那个刚从泉水里出来才买了一块小宝石、穿着漂亮小裙子的瑶,举着魔法棒就朝着敌方防御塔冲了过去——
竟平白从人身上看出了一丝杀气腾腾的意味来。
许图南:?
陆承渊:??
弹幕所有人:???
随即反应过来的弹幕——
【打小日子!!!】
许图南:“我靠!!这**哪儿是游戏啊,这是出征啊!!!”
“不是等等晴昀哥你先回来!!!”
第85章 第 85 章 似是故人来。
游戏结束, 孟亭曈的瑶以8杀1死35助攻的成绩完成了结算画面。
他终于是又窝回了那座椅上,似乎是第一次体验到了这款游戏的乐趣,眼底的笑意比以往都更真实了几分。
【虽然但是……瑶带斩杀?】
【你就说杀没杀爽吧!】
陆承渊看着孟亭曈骑在许图南的头上, 许图南转着圈冲到包围圈里扫射出一片残血, 孟亭曈看到血量不高的敌人就点一下, 一点一个小朋友,玩儿的那眉眼间都添上了一丝更为鲜活的气息。
一开始孟亭曈还问呢,为什么他使用的英雄打不过别人的, 不像地图最中间的那个长腿小姐姐3531333就上天,身姿飘逸,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
许图南哄他说没关系,她打残血了我们去收人头,人是你杀得, 还是你的瑶比较厉害。
孟亭曈满意了。
弹幕却是快笑疯了。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我们晴昀真的超好哄的!】
孟亭曈放下手机, 看着时间不早了, 说那就最后给大家唱首歌吧, “今天的直播就到此为止啦。”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样的宋晴昀会给大家带来一首什么样的歌曲, 是抒情还是什么流行乐的——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人唱歌的, 今天可以算的上是荧幕首唱歌。
再加上人本来的原声台词就特别好听, 大家都非常默契的结束了热闹的讨论,闭着眼等待着, 准备静静聆听,宋晴昀那温润清朗的嗓音会唱出一首多么婉转动听的歌曲——
【我不敢想象呜呜呜晴昀唱歌会有多好听!】
【期待期待期待啊啊啊准备好录屏了回头截取音源做手机铃声的!】
【啊啊啊啊耳朵已经开始热了心脏狂跳就等这一口了我好激动!】
然后画面里的人一开嗓,带着那副眉眼弯弯的笑意,红唇轻启,旋律亢奋昂扬——
“听吧!新、中、国、号角~吹——响!”
……
弹幕有一瞬间的凝滞, 季晓妮怔愣地看着直播后台,人在无语到了极致时,会突然笑出声来。
陆承渊坐在画面外,倒是看着那认真歌唱的人,总觉得人眼睛里又多出来了几分明亮。
——这样带着些鲜活气息的人,看得他心口一片软。
想,再将人养得更好一些。
陆承渊想。
他乐意管着惯着纵着由着,任他骄纵、由得他恣意蓬勃,像初出的太阳一样热烈灿烂,永远生机勃勃。
当晚,一条奇怪的热搜冲了上来。
#宋晴昀,红得发邪#
【谁家好哥哥直播结束的晚安曲唱强军战歌啊?!】
【别的哥哥唱情歌,我们哥哥唱红歌,一下子红的我满口骚话全都说不出来……】
【我都准备睡了一下子给我听精神了!亢奋得半宿没睡着!】
【突然听得我心红红,甚至想爬起来写一份入党申请书!】
【没想到我们晴昀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晴昀……又好笑又可爱的啊啊啊啊!好喜欢这样欢脱又自在的人啊!活人感满满!!】
【简直太有活人* 感了!笑得我满床打滚!他这一嗓子唱出来搞得懵了半天,听完到现在想连夜入伍!】-
孟亭曈窝在床上,低着头在给岳维平导演的角色生平设定上做批注。
陆承渊说岳维平发来角色设定的时候,再度提到有机会可以和你面谈,想讨论一下剧本的事,问他愿不愿意。
孟亭曈停下手中的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想好这个问题。
陆承渊顺着人视线看过去,他此时手里拿的这一份角色设定,是剧本中一个无名无姓、出场没有几场戏份的青楼女子。她虽为风尘女,却接受新思想,她敢爱敢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和方式,做着她认为正确的事情,勾勒出一个生动立体的人物形象,将这位无名女子刻画的深入人心。
随后他看到孟亭曈在那女子的最后一场戏份旁,标注了一行小字。
【将军战死子在腹,不做昼烛不怨君。】
陆承渊盯着那字看了许久,若说字如其人,孟亭曈的字却是俊逸又雅致的,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还隐约透出一股古朴的韵味来。
他刚想问询,为何要在这角色旁添加这么一份批注,孟亭曈却合上了手中的文件,转过身来埋在他的怀里。
“都批注完了?”
孟亭曈“嗯”了一声。
“好,那我明天传过去。”
孟亭曈没再说话,只是轻轻仰头,偏凉的鼻尖扫过脖颈,拿那齿尖叼了叼耳垂。
陆承渊托着人的手一重,偏过头来看他。
他想去捕捉人的神色,他担心人情绪再度出现什么问题。只是刚侧过头来,却听见人传来很低很低的笑声。
“再见见岳维平导演吧。”孟亭曈说。
他回应了方才陆承渊所问的那份邀约,然后伸手从人衣摆下方钻了进去,掌心按在人手感很好的腹肌上,顺着向后,攀上人有力的脊背。
陆承渊抚过人后脑,垂着视线深深地往人眼里望。可人轻轻阖着双眼,瞧不出一丝一毫不悦与难过,只剩龛张的唇吐露春意,氤氲眼尾扫出的弧度含着欲和情。
……
陆承渊近几日,觉得孟亭曈确实是比之前更活泼了些。
就连他和许图南一起开黑,话都比以往多了不少,就是那些什么类似于:别动让我上你、跑什么链子都栓不上了、过来给你奶一口之类的词汇,总是听得他额角一下一下地抽。
岳维平收到那份批注过后的稿子,似乎是更加难掩激动地打来电话,说他在撰写剧本时曾拜访过的那位柏老先生看过后,也想见见这个人,和陆承渊敲定最后的见面时间。
他正坐在车里,等待着孟亭曈通告结束接人回家
——录制完毕的孟亭曈穿过走廊下楼,恰巧碰到了同样来这里的宋瑜愿。
宋瑜愿十分幽怨地盯着他,那视线紧紧地追随着他的脚步,直到他走进、走过,胸口还不断地起伏着。
孟亭曈路过,多迈出两步,站定回头。
宋瑜愿见人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停下,更加气愤地指着人,“你、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他霸占了他的陆影帝,还挑拨了他的大哥。
宋瑾祈自那次之后再也不理他了,无论他怎么哭求都没有用。
宋家和祈愿最近乱成一锅粥,他的姚哥也找不到去哪儿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活动可以上了,好不容易今天接了一个小广告的活,还好巧不巧地在这里碰到了宋晴昀。
那两个私生怎么没把你弄死!
宋瑜愿十分恶毒的想。
他似乎快要忘了那日来找他算账的人是怎么告诉他不要再出现在宋晴昀面前的了,只要一见到人,他就恨不得扑过去把人咬死一样的怨恨。
孟亭曈歪头,靠近一步,宋瑜愿虽然恨他,但又有些止不住地怕。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靠着身后的墙,强装着镇定。
孟亭曈问他,“那次的私生,是你做的吧?”
宋瑜愿猛然回想起那天太过于恐怖的经历,吓得一抖,声音都有些发紧,“你、你又想做什么?!”
又?孟亭曈想到了什么,他看着宋瑜愿又恨又怕的模样,忍不住联想起那些无端的揣测,又朝着人靠近半步,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了些,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语气问他:
“你就这么怕我,莫非是还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眼见着宋瑜愿抖得更狠了,和上次他说他手不干净时一模一样的反应,紧咬着牙关强撑着和他对视。
孟亭曈勾了下唇角,笑得像那黎盏一样,在昏暗地走廊灯下显得阴恻恻的。
他伸手在自己耳边比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宋瑜愿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瞳孔震颤地连嘴唇都在抖,他“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却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孟亭曈眸色一沉,却依旧挂着那张笑脸,“你猜猜,我想起来了什么?”
宋瑜愿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再也支撑不住落荒而逃,没跑两步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只扶着墙逃命似的往人多的地方跑。
孟亭曈站直,给了牛文武一个视线。牛文武点头,悄无声息地朝着宋瑜愿追了过去。
车上——
孟亭曈说牛文武一时内急去了厕所,多等他一会儿。陆承渊调整了一下工作安排,说明日飞去申城,和岳维平导演和一位叫柏先生的学者见面。
“申城?”
“嗯,岳导是申城人,前几日来京小住,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回去了。”
孟亭曈点头,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
等了一会儿牛文武方才回来,孟亭曈不着痕迹地扫了人一眼,侧头别开了视线。
——“他很害怕,一直重复说不会有证据的,没有人会查到他的身上,就算你全部想起来,也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定他的罪。”牛文武向人汇报他听到了什么。
“你再找人,吓唬他一顿。”孟亭曈垂着眉眼,抬手压了压自己的眉心,轻声道:“我想最后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申城,柏家。
柏先生家养了很多猫,院里院外,光是只孟亭曈这一路上见到的,都有二三十只那么多。
柏先生年岁已高,已是耄耋老人,一头银白的发,将那双浑浊的眼衬得更加不甚清晰。
他腿脚似是不好,快要穿单衣的季节还要盖着厚厚的毯子,脚边上放着个理疗灯散发着较高的温度,烘着他的小腿。
腿上的毯子上睡着只猫,来了客人也不动的。
岳维平互相介绍着来人,柏老很亲切的样子,招呼着家里的好客的小猫来和人打招呼。
孟亭曈礼貌坐下,摇头,委婉地表示他有些怕猫。
柏老便也没再强求,那双满是皱纹的手颤巍巍地带上花镜,拉着岳维平,和人讨论着这些补充批注的设定问题。
空闲时候,陆承渊侧目看人,孟亭曈方才还说他不喜欢小猫,说他不喜欢那种毛茸茸、软绵绵的手感。
可陆承渊却看着孟亭曈不经意间朝着那柏老的脚下看了好几眼,有只小猫应该是觉得那里有热源睡起来比较暖和似的,蜷成一团几乎是贴在那理疗灯前睡,睡得小猫一侧的胡子都被烤得卷了些。
孟亭曈低头,轻轻拿脚将那只小猫推开。
过了一会儿那小猫又睡了过去。陆承渊见孟亭曈垂眼的时候还小声叹了口气,再次将那小猫挪开了些,怕那小猫半个脸都被火烤成焦色。
陆承渊侧目看着人。不喜欢小猫?
——“将军的设定差不多聊完了……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细节想问。”岳维平道:“需要让他知道,他还有这个孩子存在吗?”
孟亭曈低头喝茶,柏老思索一会儿,“他本以身殉国,再难许卿,若是知道的话,最后那一幕身坐累累白骨之上望天,眼里更多的是一份悲情与柔情吧。”
岳维平又看向陆承渊——陆承渊定下的就是这个角色,他颔首,似乎也同意这么一个英勇赴死的枭雄,在最后一刻,露出对孩子和家人的柔情,刻画出一个丰满的悲情人物,是会更触动一些的。
岳维平在本子上修改了些什么,一侧的孟亭曈却突然开口:“他不知道。”
岳维平一愣,却见孟亭曈神色如常,还是那副温润学子的晚生模样,慢悠悠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觉着,他最后那一刻,是无愧于心,也无愧于国的。”
“他不知道,所以于他而言,他是死而无憾的,他的抱负和谋略,都在他护下这一城的人之后,将他的死亡推至了另一种巅峰。”
“他若是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悲情太过,柔情太多,就失了那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洒脱与血性了。”
岳维平觉得孟亭曈所言也有道理,“那青楼女子……”
“她读过书,接受过新思想的热潮,她不读《征妇怨》,没有那份昼烛的无望,她不轻视她的职业,她还曾帮助过不少女学生……”
“我不认为她是一个只会独坐深闺怨叹自己不幸的人。”
“于她而言,她自己,她的孩子,和那个男人,都是组成她短暂生命的一部分。”
岳维平导演感慨:“她活得很乐观。”
柏老也有一瞬间的怔愣,“她……从未觉得自己悲惨。”
岳维平若有所思:“如若我们带着怜悯的眼光去看待她,平白给她身上添加一丝凄苦,这对她而言并不公平。”
孟亭曈偏开视线,再度喝茶。
陆承渊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旁落,细心捕捉着孟亭曈的每一份情绪。
“那这位老学者……”岳维平导演问到了他最想问的问题,“我总觉得这个角色有一些不落地,他太纯粹了,他这一生都在为了那份信仰奔走,纯粹的仿佛只是一个符号的象征,一份传承的化身,总觉着这个人物有些落不到实处,在这部影片中,和其他人的画风不对。”
柏老说:“他传道受业,至纯至善,他走到哪里,都在帮助别人,这样的人物太过于神化了,他没有弱点。”
岳维平:“他还资助学生。”
柏老:“他对谁都提供帮助,岂不是对谁都一样的?”
岳维平:“他终身未娶,膝下无子,他太大公无私了,他身上的人性……”
柏老也幽幽叹气:“他没有私心的。”
孟亭曈垂眸,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他轻声开口:“他有私心。”
几个人的视线都投过来,连窗外透过树叶缝隙钻出来的阳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跃动的金光斑驳在他的黑发上,在人周身泛起一丝淡淡的光晕。
“他的那份私心……或许可以设定在他曾救助过的一个学生身上,”
孟亭曈淡淡地:“他直到最后,都没有舍得把那个学生领进他终身所为之奋斗的事业当中去。”
岳维平导演一拍大腿,觉得这个细节将人物刻画的更丰满立体了些。
柏老那双浑浊的视线也看过来,“他和这个学生……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
岳维平导演想了想,神色更激动了,“就是因为没有这份血缘或者亲情的关系,所以才更显得他这份伟大无私中,多出了一份人性最本真的情谊所在啊!”
“他们是陌生人?那么这个学生岂不是是谁都可以,随便挑一个就行的?”
孟亭曈默了一瞬,“或许,可以在那孩子刚出生时,给他们一个缘分,建立起一段联系。”
“我觉得可以,”
岳维平点头,“比如他在奔走时路过哪户人家,刚好遇到了那个孩子出生,因着他老学者的身份,给那孩子取了一个名字?”
孟亭曈端着茶杯的指尖一顿。
柏老:“多年之后再次相遇,这个由他取名的孩子,对他来说会有着更加不一样的意义。”
“他将对那份未来所抱有的所有美好的期待,都倾注到了这个与他没有关系、但是同为同胞的孩子身上!”
“对,所以他对这个学生的那份私心,就更具象化了!”
岳维平:“宋先生,想不到你对角色的一些理解和把握,竟这么与生俱来的,真是准确又细致!”
孟亭曈只笑,说过誉了,他只是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随便说说而已。
柏老还在推敲细节,说有一幕,要拍摄饭店门口的戏份,需要几个小乞丐在附近流连的场景设置,如果只有几个小乞丐去找过路人要施舍,这个剧情有点可有可无。
岳维平:“那个戏子不是要暗藏身份去传递情报吗?他如果给了钱财,总觉得有点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在外人表现出来的人物设定可没这么心善心软。”
柏老:“可要是不给,就又显得这个人物有些太无情了,而且这几个小乞丐上前讨要的戏份也没了作用,就成了废戏。”
二人沉思琢磨,这也是为什么岳维平一个剧本推敲到现在,迟迟没有定下最终稿的原因之一。
孟亭曈看向窗外,有只黄鹂鸟落在树枝上婉转鸣叫着,清脆悠扬。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思片刻,又放下了什么。陆承渊看到人单薄的肩头轻轻提起了些,随后慢慢沉落,以一个更为放松的姿势,轻轻靠在了椅背上。
孟亭曈低笑着开口:“或许他可以在拿钱夹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出来一些,被那些孩子们捡到。”
岳维平导演眼睛都亮了:“对啊!”
柏老似乎也对这个不经意的细微动作很是满意,“所以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无意的?”
“这就需要观众们去猜了嘛!”
岳维平导演笑:“那样一个风流又无情的戏子,到底是一时心善故意弄丢了银钱,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做了好事?都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啊。”
柏老也点头认可:“妙,这个设定真的很妙。”
岳维平:“如果还有一个本就饿着肚子的小乞丐会拾金不昧,那这份孩童纯真,就更戳人心中柔软了啊……”
孟亭曈盯着手中那澄亮的茶水没动,他仿佛突然看到了那个年仅六七岁的小光头,举着那张银钱追了他半条街,只为了将他丢下的钱还给他。
当时的孟亭曈不解,“你怎知就是我丢的?你捡到了,那便是你的。”
光头小乞丐一双眼纯净无比,“我自是见到了,你的就是你的,我不能明知是你丢的钱,还要昧下不给,万一你这钱对你很重要呢?”
后来每次孟亭曈再路过此地,都要趁那小光头不注意,才能将银钱丢下。
可再后来,小光头死于流弹之中。
……
孟亭曈听着人探讨,一下午的时光,敲定了很多设定细节。
天色将晚,二人终于是谢别柏老,婉拒了人留下用饭的好意,起身离开。
岳维平再次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先将那份邀约给咽下了。
孟亭曈拒绝过一次这个剧本,现下愿意来陪他探讨,能给出这么多很巧妙的意见,他已经很欣慰了,便没好意思再提让他来选角色的事。
少年人自有少年人不愿言说的苦衷,他或许现在已弄不懂少年心性,可他也曾是少年过。
没必要太逼着他。
岳维平视线幽幽的,满是欣赏。
也不知是否是因着今日那落日熔金的余晖太过于灿烂,岳维平似乎在那个少年的身上,重新看到了那份独属于他的少年朝气。
那鲜活的、有着生命力的东西终于不再像那日那样,只是虚无地萦绕在人四周,而是和着那橘红粉橙的夕阳,落在那单薄的肩上,熔融进人骨血之中——
少年走入进那火烧一般灿烂的云霞之中。
这份带有着浓厚的诗意、和宁静又壮美的画面,在做了一辈子电影人的岳维平导演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来没有哪一刻,能让他有过如此波澜壮阔的情绪。
“像,太像了……”柏老抱着怀中打瞌睡的猫,从窗中看出去,喃喃道。
——“呀,我的手机好像落在茶台上了。”孟亭曈回到车上,低头在衣兜里翻找了一下,发觉自己没有将手机带出来。
“你坐着吧,我去帮你拿。”
陆承渊重新折回柏老家中,在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时一愣,沉声问道:“像什么?”
柏老年岁已高,精神实在是有些不济,一个下午耗费了太多精力,他已经困倦地合上了那双浑浊的眼,呼吸声都放得平稳了些,似乎是已经沉沉睡去。
岳维平将人身上的毯子又向上拽了拽,这才回头回答陆承渊的问话:
“柏老说,那位宋先生,很像他年轻时曾遇到过的一位故人。”
第55章 第 55 章 向前看。
柏老爱养猫, 也自有他自己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