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谢谢你,吃的很爽。”……
孟亭曈多赖了会床, 这才爬起来去冲澡。
许是睡得太好,人也精神不少,直到他将那小孟亭曈的精神头也放了出去, 这才又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指尖, 将自己整个人清洗成沐浴露的香味。
掌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的, 被缰绳磨出的血痕还没完全愈合,有些细微处现下又有了要开裂的迹象。
他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擦着半干的头发就去开了门, 随后看到门口站着的陆承渊。
陆承渊西装革履,身后跟着送餐的餐车。
孟亭曈侧身让人进来,继续抬手揉搓着湿润发丝。随着动作周身萦绕起馥郁花香的味道,丝丝缕缕钻入陆承渊鼻腔。
“陆老师早啊。”
“早,”
陆承渊的视线往人泛红的掌心处落了一眼, 这又抬眼, “你的手。”
孟亭曈擦头发的手一顿。
“伸过来我看看。”
孟亭曈摊开两只手, 这才发现右手的掌心比左手的要更红一些, 开裂的伤口也比左手的更重。
他长睫不自觉轻颤了几下,方才才用这只手做了些事, 可在最后关头莫名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主人公, 此刻却真真儿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还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只手看——
恍惚间,好像被当事人现场抓了包。
孟亭曈甚至感觉, 此时还能闻到他刚才的味道。
突然升腾起的隐秘的淫.靡、一路沿着他的脊骨往上窜,蒸得他有点血热。
陆承渊捏着人腕骨,往自己身前扯了一下。孟亭曈别开视线,只垂眼看着人小腹。
那里有腹肌,硬硬的, 他好像摸过来着。
随后在听到陆承渊问“怎么右手的伤口愈合的比左手慢”的时候眼观鼻鼻观口的继续望腹肌,佯装他也不知晓是怎么回事。
“最近少用手。”陆承渊拿出医药箱,重新给人上药。
而后就连吹头发的事情都替人代劳,抓握着吹风机用小风一点一点烘着。
微湿的长发在人手指间穿梭。那张漂亮的脸在镜中顺从的坐在人身前,乖巧得像精致的陶瓷娃娃,可以任由人摆弄成想要的样子。
陆承渊的黑色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坐在身前孟亭曈的白色浴袍却敞开了些领口,露出一小片凸起的锁骨。
脸侧的长发被人手指卷着,拨弄到耳后,孟亭曈抬眼看向镜中的人,身后的人看着镜子,和他无声的对视。
片刻后,他听到那平静的、一如既往地带着些命令感的嗓音,沉声道:“去吃饭。”
孟亭曈起身,那干燥的指腹好像不经意间划过了他的耳垂,留下一片温热的触感。
来到桌前,孟亭曈捏着汤匙,筷子也被人勒令不许使用。
他想吃些什么就由陆承渊亲自给他布菜,仿佛他才是被陆家娇生惯养捧出来的小少爷,而陆承渊就是他卡颜严选挑出来的管家一般。
——如果陆承渊不逼着他吃胡萝卜的话。
他看着碗里第三次出现的胡萝卜片,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良好习惯——咬着牙秉承了多次——
最终还是放弃般的叹气。
“陆老师,我不喜欢吃胡萝卜。”
陆承渊看到人正对着自己勺子里的胡萝卜犯难,“你不是说不能浪费食物?”
孟亭曈想,以前饿过肚子,那时有吃的就已经很好了。可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真得很不喜欢吃胡萝卜。
“没有浪费的,”孟亭曈将手中的胡萝卜朝着陆承渊递了过去,“我可以给你吃吗?陆老师?”
陆承渊侧目看了人两眼,还从来没有人会将自己碗里不吃的东西丢给他的,他停顿片刻,倒是也没拒绝。
孟亭曈很讲礼貌的,毕竟丢给他之前还问过了不是?
孟亭曈这才将胡萝卜丢到人碗里笑,“谢谢陆老师。”
“不喜欢吃的放到一边就可以。”陆承渊原本就留意着人的饮食口味,察觉他似乎是不怎么挑食的。
孟亭曈却小幅度地摇了下头,轻声道:“我不喜欢浪费我自己碗里的食物。”
陆承渊手一顿,淡淡“嗯”了一声,“那就丢给我。”
孟亭曈正小口喝着热汤,他闻言拿余光睨了一眼陆承渊的神色,“陆老师这是反问句还是陈述句?”
“陈述句。”
孟亭曈笑着应了声“好”,那语气,像是人在吃饱喝足后所发出的餍足的喟叹。
陆承渊见他吃的少,这又给人多添了一些。
孟亭曈想起他刚说的不喜欢浪费自己碗里的食物,开始怀疑陆承渊故意的。
“陆老师,我吃不下了。”
他刚想继续丢过去,果然陆承渊握着他的手腕,制止下他的动作。
孟亭曈挑眉,“你方才不是还说可以丢给你?”
“不喜欢吃的丢给我,”陆承渊淡淡道:“这些都不喜欢吃?”
“……不喜欢。”
“噢,”陆承渊放开人手,嗓音沉静,语气中还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你以后的食物中,都不会再见到它们。”
孟亭曈眼瞧着那原本就是他为数不多还算偏爱的食材,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承渊,“陆老师怎么还威胁人呢?”
陆承渊平静回视,那意思是,是又怎样?
好吧。孟亭曈有些想笑,随后他放弃抵抗,默默地将碗里的食物全部消灭。
可他这一举动却好像在某种程度上极大的取悦到了陆承渊——就连他餐后漱口刷牙,出门前要穿什么衣服、甚至细致到穿哪一双袜子,这次都是由陆承渊给他指定搭配好的。
陆承渊握着他的肩,以他的手刚上好药不能沾水为由,将挤好了牙膏的牙刷放到了他的唇边。
肩上的力度不大,可孟亭曈躲了两下却没躲开,他被人圈在洗手台前,背对着镜子,腿根儿都抵在了池子边缘上,听到陆承渊平静的嗓音在他眉眼上方响起。
“张嘴。”
“陆——唔?”
孟亭曈:“。”
轻柔的震动模式、不算硬挺的刷毛,摩擦过他每一颗牙齿。孟亭曈似乎从来没感觉到这款电动牙刷的震感会有今日这么强烈,他下意识地向后仰头,下巴却又落入人虎口之中,钳制着他的头不让他乱动。
陆承渊没用力的。可指腹捏在人脸颊两侧的软肉上,还是挤压出了小小的肉坑的形状。
他微微垂着眼,仔仔细细地将他的口腔照顾了一个遍,硬物抵着他的臼齿,放置在他的口腔后方,在脸颊一侧还顶出了小巧刷头的形状。
丰盈的白色泡沫衔不住的,从人口中溢出了些。
孟亭曈抬手想擦拭,却被陆承渊的拇指先一步抹了过去。
孟亭曈被迫微扬着头,长睫颤得不成样子。自动设置的几分钟好似被无限放大漫延拉长——等到那震动声终于停下,陆承渊这才松开握着他下巴的手,平静地陈述着:“好了。”
孟亭曈背过身去弯腰吐出牙膏沫,不受控制的吞咽动作,薄荷味冲得他喉管不太舒服。
陆承渊这又将温水送到人面前,“漱口。”
孟亭曈隔着人手抓握着杯子反复送了几次。等到将泡沫全部冲刷干净,他这才发觉自己的眼底都被那清凉的薄荷呛地有些发红。
这感觉太奇怪了。他没来由地在想,就算那些富贵人家里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每日都是要被这么服侍过来的——但是有陆承渊这么细致的吗?
虽然他不讨厌的。
可那股莫名冲上来的、甚至有些隐隐的兴奋……这就有点不对了吧?
他平复了下心跳,掩盖着那丝稍显沉重的呼吸声,等他再度转身,正对上了陆承渊一双视线深沉地眼。
那视线几乎快要触发了人本能,是一种对于未知危险的敏锐警觉。
然后孟亭曈觉得自己更兴奋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到底谁比较更想先犯罪。
“该去片场了。”
“嗯。”
“衣服我可以自己换的。”
“好。”
陆承渊在人手掌上包了一层薄薄的纱布以隔绝摩擦,随后孟亭曈又抬眼看人,“陆老师就这么从我房间里走出去吗?”
陆承渊还当他在介意。“……研读剧本,不可以吗?”
——然后刚一打开门就撞见刚出门的许图南,孟亭曈弯了下眉眼笑道:“研读剧本。”
许图南恍然大悟:“噢噢噢,对,你这个角色的难度是比较大,得需要好好揣摩一下。”
陆承渊:“……”-
外景的拍摄大部分都是黎盏阴暗面的戏份,孟亭曈每次进入角色后都需要停下来一些时间调整状态,他的戏份情绪上太复杂了,崔云喜导演的要求又十分细致,进度一直推不太快。
他们在渝州比预期还要多留了两天,等到这里的戏份全部拍完,这又要转到市里的影视基地换场地去拍摄室内的戏份。
收工的前一晚,许图南神秘兮兮地找到孟亭曈,趁着陆承渊这几天都不会回剧组,想约人晚上陪他到市里吃火锅。
“那半山上的火锅超正宗的!”许图南压低着嗓音兴奋道:“咱们晚上偷偷溜过去,等吃完就回来,不会被剧组发现的,怎么样?”
“明天就要回市里了,怎么今晚上非要去?”
“半山离这里多近啊!等回市里路程就更远了,好不容易今天不用拍夜戏,”
许图南哀求着,“你就陪我去吧,一个人吃火锅那可是天下最最最可怜的事情,那家火锅真的是这里必打卡的项目!听说好多节目组来这里录节目都会选择他们家,我都馋了好久好久了……”
孟亭曈想着出去吃个火锅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头答应了。
“那你可千万别告诉陆二哥啊!”许图南兴奋道:“要是要让他知道我们在拍摄期间偷偷离组,肯定不会同意的!你们同晖又管的那么严……”
孟亭曈失笑,“行吧,怎么还搞得像逃课似的?”
许图南“嘿嘿”两声,“我觉着更像逃狱——怎么还越想越刺激了?!”
他们先折回酒店,假装早早休息。等剧组的人陆陆续续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这又分别行动在酒店门口集合。
许图南包的严严实实的,裹得像个粽子。
等许图南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地火锅,孟亭曈的手机上突然传来一条简讯——
【L:睡了?】
孟亭曈指尖一顿,看着许图南被辣的满头大汗的脸,笑道:“我们……可能被抓包了。”?许图南勉强咽下口中的鹅肠,“被谁抓包了?”
他没回复,给人看了一眼信息,笑道:“你陆二哥。”
“……这也能被发现?他神仙吗?”
许图南灌下半瓶汽水才缓解了辣的发麻的舌尖,“这么晚了他找你干什么啊?”
孟亭曈托腮,表示不知情。
陆承渊忙,好几日都没有跟组,不过却叮嘱他沾水后记得上药,每日出门前收工后都要给人视频检查。
有日收工太晚,洗漱后忘了打视频这事,第二天一大清早的就被连夜飞回来的人堵在了门口,被人捞在腿上在人眼皮子底下,被人死死盯着自己给自己上药,直到最后在给右手掌心涂药时,自己的左手都有些不自觉发抖。
他低着头死死地压着小腹紧绷着核心,以不让那里再次生机勃勃。
陆承渊有些太正经了。除了捞他,那手上再无半分逾矩的动作。
可他在那如看不见底的深渊般的凝视之下,却先屏住了呼吸,从脊骨处升起一片麻痒。
——“完了……可能又要害你挨骂了……”
许图南哭丧着脸,被辣的斯哈斯哈的,“哎呀怪我,明知道同晖管得严还非要带你出来吃火锅!”
孟亭曈笑,“吃顿火锅而已。”
“拍摄期间不请假就擅自离开片场,换别人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陆二哥不行!他最烦这种不守规矩的事情了……”
许图南飞速地将碗里的牛肉塞嘴里,“我吃好了走走我们现在就回去,你就装作你刚刚没看到。趁着他还没有给你打电话,别让他发现!不然他又该罚你了!”
许图南慌慌张张地拉着孟亭曈就往回跑,临出门前还撞上了《跑来跑去》节目组的人来此处取景录制,孟亭曈还想问不至于这么害怕夸张的吧?却已经被许图南塞进了车里喊着牛文武开快点开快点!
孟亭曈:“……?”
“你陆二哥是什么阎罗神煞吗?”
许图南却紧张兮兮地,说他们这一圈儿人,小时候都怕陆承渊。
据说陆承渊平日里看着冷淡,一副沉稳内敛又有点孤傲的样子,可发起脾气来极其恐怖,没人敢真正惹怒他。
“听说他小的时候……有一回情绪失控,差点儿把陆家全烧没了。”
“因为什么?”
“不知道,”许图南摇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这件事儿他们陆家不让往外传的,很少有人知道具体原因,我还是有次不小心,偷听到我爷爷和雪姐的爷爷说话这才知道的!”
“当初他们陆家老宅着火,半个京市的人都在打听消息!最后好像听说是因为陆二哥不高兴,亲手点燃的,这才着了那么大的火,烧得那么快!”
孟亭曈随口道:“谁惹他不高兴,能让他放火烧自己家啊?”
许图南纠结许久,明明在车内这种密闭的空间,但却十分小心地来回张望了半天,这又用着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和人小声爆料:
“你听没听说过……他们陆家好像还有一个私生子的?”
孟亭曈一愣,“他们陆家不是就两个儿子吗?”
“嘘!你小点声——”
许图南张牙舞爪的示意,“小道消息,豪门秘辛,不保真,你就当个故事听……
“据说他们陆家除了陆大哥和陆二哥以外,还有一个比他们小好多岁的弟弟,是陆老爷子的私生子,他们老一辈的人都听说过,可是没养多久就说被送到了国外,之后就没再回来,
“后来陆家出事,原本还以为陆老爷子怎么说也多少会给那私生子留下一点股份,可等到陆大哥和陆二哥彻底接手陆氏集团,那个私生子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孟亭曈点头,与许图南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截然不同,他表现得十分淡定,仿佛还能理解人做法一样,“手段倒是干净利落。”
许图南:“?!”
“哥……你是我哥,你听完都不害怕的吗?!”
孟亭曈想,过去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又或者在背后秘密处理掉人的事情他听说过不少,这要是都害怕起来,他还不早就被吓死了?
可一想到现在健全的法制法规,这才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胸口,随意敷衍了下,“嗯,好像是有些可怕。”
许图南那震惊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 哥,你这个样子……好像比那故事还要吓人。”
“怎么吓人?人又不是我杀的。”
许图南欲哭无泪,“……你怎么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把人杀了?我当初听的时候还以为是他们藏得好呢!”
许图南整张脸都快委屈成一张QAQ的表情包,“我怎么突然觉得你比黎盏还更像一个变态杀人狂……我说晴昀,你、你不会拿的是和黎盏一样的剧本吧!”
孟亭曈侧目看人,随即逗弄心起,露出一个阴恻恻地笑:“哎呀,被你发现了。”
“……!!!”
许图南吱哇乱叫,等车停下一把拉开车门就往酒店跑,就在刚跑到电梯厅时——又被追赶上来的牛文武捂上了嘴巴。
许图南被人控制住无法乱动,吓得腿都要软了。
孟亭曈去拍了拍许图南的肩,弯着眉眼哄人:“怎么胆子这么小,我逗你玩的。”
“呜呜呜晴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许图南抓着牛文武有力的臂膀呜咽,“我不管我害怕!我晚上一定会睡不着的……我今天要和你一起睡!你得陪我!”
“好啊,”孟亭曈应道,又在看到陆承渊的视频通话打来的那一刻,唇角的笑意勾得更深,“那你就不怕半夜起来……看到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怜的许图南终于是两股战战地自己回了房间。
孟亭曈这才刷开房门接通视频,听着从手机中传来另一端平静的嗓音,问他:“去哪了。”
“去……”孟亭曈笑,缓缓吐出两个字:“偷吃。”
“……”
陆承渊此时应该是在陆氏集团,他衣着整洁,衬衣领带,尽管忙碌到夜深,也依旧是那副规范到一丝不苟的模样。
他闻言抬眸看人,露出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孤傲脸,孟亭曈又问道:“陆老师在忙吗?要不要再陪我吃些别的?”
陆承渊挑眉:“偷吃还吃不饱?”
孟亭曈脱掉外套,这又冲着屏幕笑道:“吃饱了怎么对得起大晚上衣冠楚楚还要视频查岗的陆老师呢?”
陆承渊手中的钢笔顿了下,“先去洗澡。”
孟亭曈把手机里的陆承渊留在了桌子上,随后走出画面。
陆承渊扫了一眼屏幕中空荡荡的房间,听到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没多久又传来潺潺流水声。
声音不大,隐隐约约的,好似从不为人知的远方传来。
陆承渊听了一会儿,手里的文件翻到了最后却不记得内容,这又重新翻看了一遍。
等孟亭曈洗好披上件浴袍出来,陆承渊预定的饭菜刚好送到。
他将餐食摆好,又将陆承渊摆在食物的尽头,这才在人对面落座。
可等他再抬眼看向那视频里的人……
活像是在对着照片上供。
孟亭曈顿了下,又将陆承渊往侧面挪了挪。
陆承渊听到动静抬眸看人,“我看着你吃。”
孟亭曈露出了个四分之三侧脸,这才把陆承渊支起在那里,笑道:“陆老师想要让我先吃哪个?”
陆承渊视线一沉,扫过孟亭曈带笑的唇角,沉声开口:“山药糕。”
孟亭曈心下了然。
一直以来陆承渊做的那些已经超出了只是‘管’着他范畴内的举动,来源于他这个人本身的掌控欲。
陆承渊说完,孟亭曈便乖巧的将那淋着果酱的山药糕递到了嘴边。
陆承渊视线更沉,他盯着人还带着水汽的唇看了片刻,再度开口:“手上,沾了果酱。”
孟亭曈笑,他将那块山药糕叼在口中,贝齿轻启,闻言还顺势伸出一小截舌尖,将手指上那酱料卷了去。
陆承渊着一整晚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的暴戾与阴郁,在一瞬间被人一扫而空。
“够听话吗,陆老师?”
眉间和眼底中的危险信号消散开来,陆承渊看着人唇角扬起的笑意,突然发觉他好像有些拿人没有办法。
哄他也好,骗他也罢,真心也好,假意也罢。
人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牵动着他全部的神经,可他却气不得、恼不得、也吵不得,还要担心那渝州的饭菜太辣人吃不饱,没吹干头发会着了凉,睡眠时间太少休息得好不好,这几日连续的拍摄身体撑不撑得住。
真是……想直接把人关起来。
哪里也去不了,就养在那温室中,一切吃穿用度全都由自己亲手掌控着,甚至连那整个人生,都可以完完全全处于自己的规划之中,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
孟亭曈却好似对此危险完全无知无觉般,任由陆承渊一点点侵入进他的生活,放任那份极端的掌控欲日益增长,甚至还敢先一步在人心口上挠上一爪,勾得人几乎控制不住。
“这次先记账,”
陆承渊平心静气道:“再有下次,一起算。”
孟亭曈笑得开怀:“我以为我已经哄好你了。”
陆承渊按照孟亭曈的口味叫的餐,又依次开口,看着人跟着他的指令,吃掉了全部他指定的食物。
孟亭曈只穿了个浴袍,那领口随着吃饭的动作一点点敞得更开了些,除了那平直的锁骨,还露出了一小片不见天光的白皙。
他低着头小口吃着,听着陆承渊沉静的嗓音,余光瞄到人一边忙着手边的工作,一边又抽出空隙注意着他这边的动作,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言简意赅对着他说出很简短的词汇,悄悄伸手在自己身下压了压。
……
“陆老师,我吃好了。”
陆承渊小小地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带着些气音的轻笑声传来,淡淡“嗯”了一声,“把粥喝完。”
孟亭曈喝掉碗中最后一小口牛乳羹,唇角处还沾染上了些浓白色的汁水。
他舔了下唇角,将那液体卷入口中,这又侧目朝着那屏幕笑看了一眼。陆承渊仿佛看到人眼下那颗不再被镜框遮挡的小痣,此刻正在发红。
“……麻烦你,再等一下。”
孟亭曈半倚在桌面上,单手托腮,松松垮垮没什么骨头似的撑着。
陆承渊看过来时,似乎听到人语气中似乎都带着些喘。
“你在干什么?”
孟亭曈偏出画面,只露出一小点头发丝,陆承渊看着那圆润的脑壳,屏息听着那边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我可能,还要再去洗个澡。”
过了一会儿,陆承渊这才又听到说话声。
就是那嗓音里带着点腻,还带着些意犹未尽的粘稠味道。
“谢谢你,陆老师,吃的很爽。”
“……”
陆承渊额角都跳了起来。
他那双视线,仿佛要透过屏幕将所有的一切全部贯穿。
然后孟亭曈那双含着氤氲水汽的眼笑着朝他勾了一把,随即挂断了视频。
陆承渊满腹烈焰,熊熊灼烧,可烧不尽,风吹又生——
因为他很快便收到一张照片:孟亭曈白皙修长的指尖挂着些东西,随后听到那边发来一条语音:
“这样哄好了吗?”
“……”
陆承渊:!、!、!、!
第52章 第 52 章 这是什么正经地方吗?……
陆盛阳走到陆承渊的办公室门口, 敲门示意后便走了进去,“霍枫年都没过完就已经被送出去了,你还不满意?”
陆承渊手上是霍家最近几年的资料, 他没答, 只扔了份文件到桌子上。
陆盛阳大概看了一下, 眉心都发疼,“不至于……和霍家交好多年,你这下手太重了, 霍老爷子还在世呢,总得给人留点情面吧?”
陆承渊淡淡道:“我给霍老留得最大的情面,就是替他清理门户。”
“……”陆盛阳无奈,“霍骁嗜赌,霍枫好色, 他们霍家还能有如今这个地步, 那都是他们基业深厚,
“可是他们家族内部争权夺位, 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何必非要在这个紧要关头插一手?要是万一……”
“没有万一。”
“……可是霍祁还小!”陆盛阳继续道:“他才刚毕业,家族里的事从没让他经过手, 这几年把他一个人扔在国外, 摆明了就没打算给他任何继承的机会, 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我接手陆氏的时候, 也才刚毕业。”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陆承渊喝了口水,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意味,“霍祁回来,对你我都有好处。”
“……只是因为一个宋晴昀,你就要直接放弃霍骁?”
陆承渊指尖一顿, 他垂眸看向黑屏手机,这才淡淡回道:“和他没关系。”
“……呵呵,要是没有那天的事儿,你会这么果断的下决定吗?”
陆盛阳推了把眼镜,也没再和人绕官司,“玩玩可以,别真给自己玩儿进去,和Daniel视频会议那天你什么也不说撂下电话就走,不是因为飞去渝州找人了?”
陆承渊没什么情绪的瞥了人一眼,“你先管好你自己。”
“我怎么了?”
“你把柯浅放到他身边,又想干什么?”
“……”
陆盛阳又弯起那副标准微笑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柯浅和他是好朋友嘛,关我什么事儿。”
陆承渊一副别给我装的神色,陆盛阳也笑着看人,心道我再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对视片刻后,陆盛阳率先开口,他换了个话题,没和人在宋晴昀的问题上继续坚持:“霍祁回来,那乔明雨……应该也快要被找到了吧,
“你护了他这么多年,老爷子直到现在都没放下这件事……”
“怎么?你还想再杀他一次?”
“……清汤大老爷,我可真不做杀人放火的生意,”
陆盛阳笑道:“当初要不是为了跟你争家产,我动他干什么?怎么说那也是母亲……”
“怎么说那也算是我半个亲弟弟。”
陆盛阳话锋一转:“再说了,老爷子在外面留得姓陆的种也不少,这真要动起手来,做得完?”
陆承渊嗤笑地看了人一眼,那眼中的情绪此刻有些难掩嫌恶。
“不过话说回来,老爷子那半截儿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他要是找到了,可真不好说会怎么样。”
沉默良久,陆承渊淡淡吐口:“你过几日飞一趟麻州,和霍祁一起回来。”
陆盛阳彻底无奈,“是你要站队霍祁,我飞去干什么?我和霍骁以后还见不见了?”
陆承渊没搭理他的质疑,“到了会有人联系你,从今以后乔明雨就交给你盯着,他要是死了,我全算到你头上。”
“真是没天理了,”
陆盛阳摇头,“过几天宋晴昀出剧组,你就这么着急把我支开?怎么,真怕我下手抢啊。”
见陆承渊只当没听见,陆盛阳又笑,“还不能公平竞争一回了?”
陆承渊瞥了人一眼,“我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陆盛阳愿意和人‘公平’竞争了。”
一句话恨不得照着陆盛阳的肺管子戳,陆盛阳倒也不恼怒,依旧笑着,“竞争嘛,那不都是不择手段的?”
“说得好像就你很光明正大似的。”
呵。“彼此彼此。”
呵呵。“同宗同源。”
陆盛阳拿了文件出门,甩给了门外等候多时的特助,这又拨了通电话出去,“在家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嗯,乖,我一会儿过去。”
身后的特助严谨地错开半个身位跟在人身后,视线隐秘地盯着人看。
“阿辰,去柯浅家。”
被唤作阿辰的人垂着头应着,捏着文件的手却兀自用力。
——“这是阿辰发过来的近期报告,”助理卫巍将文件整理好送了上去,“您要查的资料也都在这里了,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什么过于可疑的地方——还要继续跟进吗?”
陆承渊将领带松开了些,捏了捏眉心,摆了摆手让人先下去了。
他看着宋晴昀的生平,资料上记录着那人的一点一滴,详细到初中时某次月考发挥不好偷偷躲在天台上哭鼻子,大学时被当时的学长岑远新放了一晚上的鸽子……等等等等,都一五一十的写了进去。
没有遭受过类似被侵害、被绑架的特殊事件,也没有他经历过什么会对人造成很大创伤的关键转折点。
他看着那些冷冰冰的文字,试图将记忆中的人和这些记录上的事件融合到一起,去勾勒出宋晴昀年幼时候的样子——却发现不论怎样都无法重合。
这份详尽到比那所有角色的人物小传还要详尽的资料,他用过了所有方式去拼拼凑凑了半天,最终搭建出来的那个人物形象,和现在的宋晴昀无一处相同的地方。
就算是人格解离,失去所有记忆后性格会大变。
可连人一贯的口味也会改变这么多的吗?
如果只是偏甜偏咸、或清淡或油腻,这也就算了。
可辣并不是味觉体验,而是一种痛觉。
之前那么能吃辣的一个人,现如今却对辛辣的食物如此不耐受,竟会敏感到一丁点也接受不了的程度吗?
陆承渊又反复翻看了宋晴昀车祸住院那段时间的资料,甚至连医院的监控都派人一帧一帧的查过,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他几乎排除掉了所有的可能性,一切都证明现在的宋晴昀,就是以前那个宋晴昀。
可那股无端的直觉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不是的。
许久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等再度翻开资料,中间某一页纸上提到了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宋晴昀不吃海鲜。
陆承渊思索片刻,是因为不喜欢,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嗯?在参加杀青宴呢,导演说要来唱歌,大概……还需要再晚一些才结束,你在渝州吗?”孟亭曈看到陆承渊的电话,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接听,“那我给你发个位置,好,晚会儿见。”
陆承渊说他正好来渝州出活动,晚上来接他,和他一起回京市。
他回到酒局,戳了戳正踩着椅子叫嚣着和岑远新玩游戏的许图南,轻笑道:“你陆二哥抓你来啦。”
许图南一口酒差点儿没呛死,“他抓我干什么?!我小舅妈又找他告状了?!”
孟亭曈笑弯了眼,“你小舅妈……?”
“就是雪姐的妈妈,嗨呀!一句两句话说不清,”许图南酒都醒了一半,“沈家和陆家在世交中算是交情最好的了,那是祖辈上都定过联姻的关系,之前陆二哥和沈家大哥关系不错,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来往少了一点儿……可架不住沈家的人看好他啊!”
“说他英年才俊,什么都好,不仅在陆家最式微的时候挺身而出,到现在把能陆家做到现在这个位置,那什么商界娱乐界两手抓……反正就是说他牛逼呗!”
“沈家大哥沈珏,就是雪姐的哥哥,早些时候他们两个真是……听说他和沈珏比他和陆大哥交情都深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沈珏接手沈氏之后,除了正式场合很少在我们面前出现了,”
“但是因为之前沈珏和他的这层关系!我小舅妈还是超级看好陆二哥的!有时候我妈稍微抱怨两句我不听话,我小舅妈就威胁我说等有机会就把我送到陆二哥手里去!保准儿能学乖!我妈好几次都差点儿把我送去同晖了!”
许图南盘算半天,“不对啊,我最近没惹事儿啊……我妈干嘛要找他来收拾我啊?我连酒都没怎么喝了!”
孟亭曈听人反思半天,这才笑道:“你没惹事儿你怕什么?”
许图南觉得手里的酒都要喝不下去了,“那也怕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才会更加觉得可怕吧!”
孟亭曈闻言思索了一下,是这样吗?
随后他见许图南真的是酒不知味的,这才和人说不是来抓他的,就是来顺道接他回京市而已。
许图南:“!”
“啊啊啊啊啊你又耍我!”
“快快!作为赔偿!你替我赢!”
许图南气鼓鼓地,拉着人就要替他玩游戏,他游戏玩儿的烂,方才输了好多杯,就指望着孟亭曈帮他报仇。
岑远新给人斟上酒,温温柔柔地唤着,“晴昀,那我便不让你了。”
孟亭曈笑。然后几场下来喝的岑远新脸都红了,这又改口,“换一个,单纯比大小,怎么样?”
许图南不愿意:“那不就是纯看运气嘛!凭什么?”
孟亭曈却拦了许图南一把。随后把把开出三个六,直接把岑远新喝去了厕所。
许图南目瞪口呆,“这、这……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宋晴昀又是他的神了,孟亭曈却笑着摇头。
要是连控骰都学不会,他早不知道在申城的赌场里死多少回了,还能有现在这日子?-
宋瑜愿正和他的助理吃火锅,随后听到隔壁桌上有人在讨论,说陆影帝今天晚上定了某家日料店的位子。
宋瑜愿耳朵一动。随后他偷听到日料店的名字,在网上悄悄搜索了一下,连忙拽起他那位助理就往酒店跑。
他回酒店匆忙洗掉一身火锅味,又精心打扮了一番,没让助理跟着,自顾自叫车去了那家日料店蹲点。
——随后他被人拦在门外,得知这家店的预约制度,没有预约根本不让进的。
宋瑜愿几次三番尝试不行,想尽了各种办法,最终只得裹紧了衣服在附近转悠,想试试能不能运气好碰到陆影帝,幻想着一出浪漫的偶遇戏码,然后被陆影帝邀进去共进晚餐-
渝州今夜有雨。
孟亭曈从商K中出来时,一手扶着喝高了的许图南,另一侧跟着岑远新,贴在人身旁给人撑伞。
许图南东倒西歪的,整个人几乎挂在孟亭曈身上,孟亭曈勉强撑着人走,那许图南却还走不利索,下楼梯时脚下一滑,差点儿连带着孟亭曈一起跌落下去。
岑远新忙上前扶了一把孟亭曈。他抓握着人小臂,贴在人耳侧温柔道:“晴昀,小心。”
孟亭曈再抬眼时,陆承渊已经从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
那人打着一把黑伞,和那日在温泉山庄上的惊鸿一瞥有一瞬间的重合。只不过那漫天纷飞的大雪中,人站在伞下,双手抄兜,一副任由世事纷扰我自岿然不动的淡漠感。
而今日,细密的雨丝和夜里璀璨的霓虹交织着,他撑着伞,走在涟漪朵朵的雨地上,走在凡尘俗世之间,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手,从未沾染过尘埃的袖口被细碎水汽打湿,他拍开岑远新抓握着人小臂的手,把人接了过来。
高级质感布料之下包裹着紧实有力的手臂,在剪裁得体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上留下了些折痕印记。
许图南被卫巍接了过去。孟亭曈的手离开那道刚被他压出的折痕,与人一起并肩走入进渝州城特有的山雨之中。
远处是万家灯火盏盏,地面上闪着五光十色的霓虹,和车水马龙热闹喧嚣的街道一起,交织着二人的背影,组成一副静谧的画卷。
岑远新看着看着,忽觉自己心口一空。
“陆影帝是不是要转幕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晴昀经纪人呢,”
崔云喜大喇喇地笑道:“我最近能见到他的次数比季总还多,这要是在以前,我上哪儿能见到他这么多回?”
“谁不知道以前想见陆影帝一面比登天还难,就连季总我也不怎么能见到啊,”
制片人也笑,“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是噢,陆影帝要改行做经纪人了?”
“看来晴昀是他们同晖要力捧的了,不过以他的天分,说不定下一个影帝就是他的了。”
“哈哈哈哈你拉到吧,崔导你这是喝了多少?咱们这是拿来参赛的影片!那可提名不了奥斯卡。”
崔云喜哈哈大笑,他摆了摆手,像是随口一说:“谁还没个梦想呢。”
梦想散在风里,被雨滴打落了下去。没人听到,没人记得。此刻零落成泥,只有脚下被碾成尘的风雨知道。
——风雨顺着开门的间隙悄然入了室内打了个旋。孟亭曈二人被迎到暖阁中,宽衣落座。
这家日料店日式气息浓厚,侍应生皆是身着和服,低眉弓腰,说着日文的欢迎语。
孟亭曈神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被他自己掩了下去,没太多表露。
他不喜欢这样的地方。这会让他想起一段实在不美好的记忆——那是曾经被他遗忘了多遍的,早已留在了记忆深处的东西。
却在近百年后,被这如此不相似的时间地点和人物,尽数给勾了起来。
他死死抵着牙根儿,脸上挂上那副实在算不得友好的微笑脸。陆承渊走在前侧,没看到。
暖阁中在抬高的地台上留出了供人放腿的区域——应是为了入乡随俗,能来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者大多也不习惯跪式用餐。
孟亭曈坐着,四周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跪在他们面前,用膝盖驱动着身躯,凑在身边给他们布菜。
宽松的和服之下,是女性侍应生光洁的大腿,衣摆快要遮不住人腿根儿。
这和服是改良过的,被穿得暴露,连胸口都是一片白花花的,和脚上松松垮垮的白袜一起晃人眼睛。
孟亭曈别开眼,只看向陆承渊,见人面不改色地端坐在那里,视线落在餐食之上。
他眉毛一扬,忍不住想问,这是什么正经地方吗?
“陆老师带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吃饭?”
陆承渊兀自扶额。来之前他当真不知道里面是这么个光景。
“都出去。”
侍应生闻言,又温温柔柔地以日文告别。
孟亭曈那神色却愈发不好看。陆承渊顿了片刻,亲手给人布菜。
他将新鲜肥美的三文鱼刺身夹入人碟中,见人不动筷,又换了块甜虾过去。
孟亭曈依旧不动。
他撩起眼皮看过去,“不合胃口?”
孟亭曈拿起筷子,对着那食材戳了两下,随后‘啪’地又落在了桌面上,与碗碟碰撞发出声响。
陆承渊一顿。这是……生气了?
【——“这位就是最近在申城名声大噪的荆先生。”
民国二十九年,金融圈大崩前夕,当时的孟亭曈化名荆先生,在阔太太们圈中混出了些名声,被当时帮派头目的夫人引荐给了那时的伪行行长。
彼时申城,暗流涌动,那妓院烟馆赌场的黑三色背后,一场围绕金融圈而展开的厮杀也愈发血腥了起来。
孟亭曈无意牵扯其中,早已买好了船票想逃。却在离开的前一晚被拉上了船。
他跪坐在长桌前,听着那令人作呕的发音腔调,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荆先生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满意我们的招待啊。”
那腰配武士刀的军官笑着看过来,左拥右抱两名和服女子,其余位置上的人都有着跪坐着的侍应生低头服侍着。
——“你们中国人,长得都很漂亮。”
蹩脚的发音,说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词汇。那一同前往的帮派头目摁了把身侧的配枪,最终却一言未发。
——“你,留下。”
武士刀指了指他,将金枪鱼片放在刀尖上,从他的喉咙前滑过,落入进他的盘中。
它们想让他帮助它们推行伪金融币,妄图堂而皇之地控制经济,套取巨额财富。
伪行行长笑着走了。那帮派头目临走前,其随身手下不忍心,偷偷在他手里塞了个被手帕包裹着的硬物。】-
暖阁的门在此刻打开,换了两位男性侍应生进来,那双侧的领口开到腰封上,胸肌腹肌暴露在外。如若不是怕太有碍观瞻,想着那臀大肌也要被想方设法的裸露出来。
孟亭曈眉心已经不自觉蹙起,直到温好的酒水被放置在他手边。那侍应生略有些结巴的开口提醒他用餐,他这才侧目看了人一眼。
这一眼,那边陆承渊端着酒杯的手不动了。
只见一肩宽腰窄肌肉饱满的男大学生样貌的人,正恭恭敬敬地跪在孟亭曈身侧。领口大敞着,仿佛往那里落一眼直接能看个真空。
那人说了句什么,不过不重要,只是那人开口便唤“宋先生”,倒是让两边的人的视线全部落了过来。
孟亭曈没应。他神色似乎更加难堪,紧绷着的后背线条使得人坐的笔直,他蹙眉望过去,那双原本就凌厉的眼此刻像带着淬了毒的刀子。
“你起来。”
那男大学生显然没听太明白这个指令,他还当做是不是因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用餐的客人不悦。
他慌忙把头低了下去,整个背都弓了起来,中文夹杂着日文对着面前的人疯狂道歉,说他只是没想到会和宋先生再见面,一时间太过于高兴,无意打扰宋先生用餐,请宋先生原谅。
“go men na sa i ……so sang ,mo u shi wa ke a ri ma se n !!”
这男大学生是之前在拍摄《天元传》时见过的,云逸的那位替身。
他此刻面色涨红,对着人不住地低头鞠躬道歉,双膝跪在地板上,是那么无助慌张。
孟亭曈突然厉声道:“你站起来!”
替身男大的道歉声戛然而止,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孟亭曈——从来没有在孟亭曈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神色。
那双总是微微弯着的眉眼没有了笑意,勾起的唇角也只剩下平直的弧度。没了平日那份被人刻意敛起的凌厉感,孟亭曈太过于出挑的五官和分明的棱角是有些凶的,骤然看过去,下意识会让人觉得胆寒。
漂亮的人不止勾人,还像刃薄如冰片的刀子,一个不小心那利锋上便见了血。
替身男大当场愣在那里,孟亭曈却从一旁起身,声线冰冷至极:“你若偏要跪着,那便一辈子也不要起来好了!”
陆承渊身旁的侍应生早已后退了些距离,低眉垂眼的跪坐着。陆承渊没想到孟亭曈怎会突然发了脾气,他起身,走过去,想去握一下人的手腕——
却被人一把甩开。
空了的掌心在半空中虚虚地抓握了下,随后蜷起手指,垂落在身侧。
他淡淡地对着跪在人面前的侍应生道:“先起来,都出去。”
替身男大晃悠了几下身子,这才忙站起来,临出门时还差点一个踉跄,被另一位侍应生搀扶了一把勉强走了出去。
——“来这里的客人,免不了碰上些脾气古怪的……没有个随机应变的能力怎么行?你第一天来不知道,万一碰上个变.态的……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侍应生好心劝慰,替身男大如梦初醒似的,突然开口阻拦:“宋先生才不会是那样的人!”
“……???”
好心的侍应生翻了人一个白眼,心道神经病吧?
干我们这行的,可最忌爱上客人!
——门关上,那些话没传进人耳朵里。陆承渊想开口问人怎么了,孟亭曈却似是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眉眼间溢出的愤怒。
“我不喜欢吃日料,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孟亭曈冷淡道:“还请陆先生找别人作陪吧!”
陆承渊还当他是因为这里有些不太正经而生气,他这又伸手拦了下人要离开的脚步,平心静气地和人解释:“来之前,我不知道这里是这样的。”
孟亭曈胸口却起伏了下,似乎是压抑着什么极大的怒意,他冷笑道:“那陆先生以为,还能是什么样的?”
四周全是窸窣嘀咕的日文声音,和着那日式的连廊,琉球调式特有的神秘色彩以do、mi、fa、sol、si的音阶构成冲击着人的耳膜,在一把把樱花竹油纸伞下回旋绕梁。
孟亭曈向外走,餐厅的经理堆着笑赶来。听说今日前来的那位贵客不满意,那可是陆家带来的人,他哪里敢招惹的?!
经理一路小跑赶过来,看着那面色不佳的人一个错步就冲了上去,拦着人笑眯眯地询问着缘由,颇有种不提出来建议好让他们赔偿就不让人走的架势。
孟亭曈被人堵在连廊里,左右通不过去,那令人脊骨生寒的发音又出现了,他快要压抑不住那股子烦闷,对经理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让开。”
经理腰侧还别着一把装饰用的武士刀。他知道这是陆先生带来的那位,陆先生还没发话,他哪里敢听这人的真的放人走?
孟亭曈神色凛然,他抬手将那装饰用刀一把夺下,直接架在那经理的脖子上。
“我让你让开!”
那经理双手作投降状,为难地看向人身后的陆承渊。
陆承渊淡淡道:“让开。”
经理应声让路。
孟亭曈脊骨更凉了。
权势与地位会给人带来什么。他不是不懂。
可在这一个瞬间,当那个人站在他身后,那副气定神闲却强势到不会有任何人反驳的指令响起。他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呼吸不畅。
只要那个人在。不论平日里他们如何平等,他永远都是被娇养的花儿、被逗弄的雀儿、供人享用玩乐的兔儿爷。
没人再挡路,孟亭曈走的决绝。
那单薄消瘦的背影走的没有一丝犹疑,脊骨挺得笔直,走入进他们方才并肩而来的风雨之中。
第53章 第 53 章 “你想吻我吗?”
宋瑜愿终于在门口蹲守到陆影帝时, 陆承渊正死死地盯着人离开的背影,小臂上的肌肉线条都紧绷着。
宋瑜愿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冲了过来, 仰着他那张小脸忽闪着那圆溜溜的双眼, 打老远就开始嗲着嗓子挥手和人打招* 呼。
“陆影帝~好巧哇, 你怎么也在这里?好久不见呀!”
陆承渊似是没听到,他行走在风雨中,没有让身侧的助理给他撑伞。
宋瑜愿看着人朝着他这边走近, 又小跑了几步想要凑到人前晃悠,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陆影帝啊什么瑜愿瑜愿啊的,还双手举起捂到嘴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娇羞地笑了起来。
陆承渊对他视若无睹,径直从他身前走去, 一个眼神都没给。
宋瑜愿再次被忽视, 他仿佛还是不死心, 原地跺了下脚, 又扬起那张无辜的脸往上凑——
随后他便被陆承渊身侧的助理拦了下来,丝毫不留任何情面的冷声呵退。
“陆影帝真的不记得瑜愿了吗?瑜愿……瑜愿是晴昀哥哥的弟弟呀!”
宋瑜愿朝着人身后呼喊, 陆承渊的脚步似乎在听到‘晴昀’二字时有一瞬间的停顿, 宋瑜愿还以为是人终于想起了自己, 他满心欢喜地朝着人挥手,“晴昀哥哥他——”
只见陆承渊突然大步朝前方走去, 终于是追赶上了那一直走在前方的人的脚步,扯了扯人的小臂,微微低头,似乎在对着那人轻声说些什么。
而那个人……正是宋晴昀。
宋瑜愿突然哑了声音,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二人, 浑身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
陆承渊说了什么,宋瑜愿听不到。他只是看到宋晴昀将头偏到另一边去,可陆承渊那紧绷着的肩膀都有一瞬间的卸力,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将人领到路边一直龟速尾随着的车辆旁,无比绅士的替人拉开车门,等人进去后这才与人一同落座。
车辆绝尘而去。
宋瑜愿站在原地,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他眼睛红得快要滴血,他独自一个人在冷风中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能见到陆承渊,却于此刻终于得知,陆承渊今日在这家日料店定了位子,竟然是邀约着宋晴昀一起。
宋、晴、昀!
你为什么,什么都要抢我的?!
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宋瑜愿站在路边愤恨地哭了好久,准备离开时突然又回头看了那家日料店一眼,蓦地反应过来。
宋晴昀……怎么会来吃日料?
难不成是为了勾引陆承渊,连自己海鲜过敏也不顾了吗?
他正恶毒的猜想着宋晴昀是怎么靠着讨巧卖乖的手段上位,只一个瞬间,他又猛地想起来那日宋晴昀回家时,妈妈好像是给人夹了一块香辣蟹。
嘶……等等!
宋晴昀当时吃了没?!
宋瑜愿冰凉的血液又沸腾起来了,他仔仔细细地回忆着那天,宋晴昀在家里的一举一动,仿佛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宋晴昀对海鲜过敏的很厉害,几乎是到了吃一口就能够呼吸不上来的地步。
可那天妈妈给他夹螃蟹的时候,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恶!死脑子,快想起来啊!他当时到底是什么表情来着?!
宋瑜愿着急了半天,却死活没有想起来那个根本没有人在意到的细节,可是另一个疯狂的想法却在他脑子里凭空冒了出来。
宋晴昀……真的失忆了吗?
宋瑜愿仿佛发现了什么令他无比畏惧又胆寒的真相,他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打车飞奔回酒店,恨不得连夜赶往京市,去寻找蛛丝马迹来佐证他疯狂的猜想-
孟亭曈回到房间,一言未发地走向浴室,打开花洒,将自己泡在了浴缸里。
他看着水平面一点点上升,身体向下滑动,那温热的水流没入口鼻,半晌后这才突然睁眼,哗啦一声从水中钻出来。
那日的长桌上,有权的、有势的、有钱的、有财的等等,皆在那军官位置之下落座。
【血腥味、咸腥味、火药味弥漫。滚滚浓烟,熊熊烈焰,和那汹涌奔腾的浪花一起,似乎要将这里的所有尽数湮没在黑色的大海之中。
和他一同前来的那些平日里在外呼风喝雨的‘权势者’已纷纷离去。武士刀被放置在一旁,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套艺伎服饰。
那军官拿黑洞洞的枪口抵着他的额头——它不仅想让他帮助它们推行伪金融币——还想让他在此刻脱衣,换上可以作弄的装扮。
腿边还跪着一名女子,压低着嗓音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孟亭曈闭了闭眼,又将自己浸在热水深处。
【他凑近,手指已经解开到身前的第二颗扣子,那东西身上散发着特有的臭味,需得闭上呼吸以不至于直接呕出来。
直到那扑面的臭气正对上他的面门,粘稠的血液从人手腕汩汩流出,枪支应声落地,孟亭曈翻身拽被,将那怒骂声尽数捂了进去。
地上的女子瞬间花容失色,紧捂着自己的口鼻不敢惊叫出声。
孟亭曈挨了两脚,掌心中小巧的刀片划破手指,那军官还拽着人腿,妄图去捡地上掉落的枪支。
门外突然传来一片喧闹,混乱的语言惊叫着,浓烟已经窜了进来,马上就要烧到这里来。
起火的速度太快,外面的人忙成一团。
孟亭曈再度往那手腕上用力刺去,手起刀落,哀嚎声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
头磕到了桌角上,他重重地跌落出去。在五脏六腑正遭受着撞击之时,顺势抄起手边的椅子,朝着那捡起枪的人用力砸过去——那一刻几乎是同时。
枪响后而脱手,孟亭曈单手撑着地板,终于是将那枪踢到了床底。
大火已经烧到了这里,他的胸腔都来不及露出劫后余生的起伏。
孟亭曈一把拉开房门,拽上那名脚踝受了伤的女子就往外逃。
“我妹妹……我妹妹还在这里!”那女子踉跄两步,在矮小楼梯的分叉口停住了脚步,她似乎是有一瞬间的犹疑,看向人的目光带着哀求和希望——可那份乞求转瞬即逝,她像是快速下了某种决心,飞速甩开了孟亭曈的手。
她将人往前推了一把,“我要去救她,她们全都被关在二楼船舱中!”
脚下突然传来巨响,船身开始剧烈摇动,那女子来不及道谢,毫不犹疑地一头钻入那浓烟之中。
孟亭曈被血浆弄湿了的头发黏糊在脸前,遮住了那双看不清神色的眼。
掌心中的刀片更深的嵌入进皮肤之中,孟亭曈小声嘟囔了句什么,随后吐了口血沫,转身便朝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奔跑。
爆炸声又响了起来,船就快要沉了。赶到的孟亭曈敲断门锁,随后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来不及了……跳船!”
孟亭曈沉在水里。他已经快要听不到那咒骂声和哭喊声。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人的手腕,最后将人拖到岸边时,人几乎已经完全脱力,差一点就被那浪花卷回了去。
身上和脸上的血液早已被海水给浸得模糊成一团,那半长的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活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
那名约莫着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子怀里还摁着一个浑身都在疯狂打摆子的小姑娘,死死地摁着人控制不住要哭喊出声的嘴。
“……谢谢。”
小姑娘大约才十岁刚出头,太瘦,只有那双眼睛又大又圆。
眼里不知是噙着泪水还是海水,满是惊惧地看着他。
孟亭曈实在是没了什么力气,他只挥了挥手,让那两位女生快些离开。码头附近早已聚齐了各路人马,她们这些女生一旦出现,便又会被人抓回去。
“跑远一点。”
十六七岁的女孩用尽了全身力气佯装着镇定,但是那双眼太过于迷茫,看向漆黑的四周。她的大腿被爆炸的余波炸伤,正哗哗留着血。
眼瞧着那搜寻声已然逼近,他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嘴里满是苦涩的海水味,他似乎也不知道该让人逃向何处。
他能做的只有随手抓起一块漂浮过来的木板,这又撑起满是血污的身子,搞出动静后再一次一头扎入进深海之中。
枪声随着他的身影扫射进水里。】
孟亭曈哗啦一声从浴缸中钻了出来,四周溅起片片水花。明亮的浴室灯光打碎了他那份昏暗无边的记忆,他双臂没什么力气的搭在浴缸的边缘,怔愣出神了片刻后,兀自弯了弯唇角。
那是个吃人的年代,被阶级、权势、地位、财富裹挟着。同一条街道上东西两端,相隔不多远的距离,便是天上地下的另一幅光景。
他只身站在分界线上,身前不是路,身后没有人。
——直到他从另一条船上醒过来,见到那布衣长衫的教书先生,慈爱又笃定的将他送去了港城。
‘去读书!’
‘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天会亮的-
孟亭曈从房间中走出来,身上还泛着些淡淡的水汽,在浴室中被水流冲刷了很久很久,显得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他垂着眼,卷而密的长睫掩去人剩下的眸。他随意的扯开门后,漫不经心的扫了陆承渊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淡淡开口:“要喝两杯吗。”
也不知道陆承渊之前在门前站了多久,他身上还带着外界凉风冷雨的寒气,搭着袖扣的平整袖口包裹着人苍劲有力的腕骨,滚烫的体温之下,是淋过雨后带着潮湿的脉搏。
陆承渊走近,他看着人从小冰柜中找出两瓶酒,随后来到客厅,曲起长腿落座在厚实的地毯上,脊骨倚靠着柔软宽大的沙发。
陆承渊随着人坐下。
孟亭曈兀自斟酒,没怎么管他。那白皙又消瘦的腕骨握着切割出多块棱角的玻璃杯,搭在膝盖上,眉眼间看起来有些疲惫。
陆承渊看了人一会儿,半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孟亭曈离开时,他强压下那股当场就把人绑回来的冲动,死死地摁下那即将抬起的手势,以没让身旁的人听从他的指令。
孟亭曈关门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和突突直跳的额角,连带着他的血液都在疯狂叫嚣——
冲进去,绑起来,关回去,每天每天只对着他一个人,就永远不会再有任何不受他掌控的可能。
只需要简简单单地抬手,亦或者是只需要他对身旁的人点一下头,他所有的肖想就都可以于此刻成真——
可攥紧的拳已经用力到发抖,被水汽打湿的发丝落在他眼前,他站在人门前,死死地盯着那什么也看不到的房门,最终也只是抬起手,翻转手背,将那暴起的青筋尽数散了去,轻声叩了三下。
门开,然后那房间内又传来流水声。
他终于走进了一道门,屋里却还有另外两扇。
他几乎是有些茫然地站在房间之中,听着那潺潺水声不断地冲刷着屋内人的躯体,仿佛也在洗刷着他的心脏。
直到他看到人走出来,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以克制住将人圈禁起来的冲动。
可当他只能握得住冰凉的酒杯时,那双往日里平静地从不起波澜的双眸望着人,满满都是不知所措。
关起来。
陆承渊想。
把人关起来,谁也不给见。
再也不会有猥琐的视线会落过来;再也不会有人胆敢肖想他;再也不会有惹人不快的任何事情发生;就养在他手心里,他捧着惯着想问他要什么都行——
只要人能对着他笑。
哪怕是哭也可以。
只要关起来就好了……
陆承渊几乎是绝望地闭了闭双眼。捏着酒杯的手背上攀着青色的血管和筋脉,灼热的呼吸近乎是再也压抑不住,他看着毫无防备坐在他身旁的人,恶念与□□呼之欲出——
然后那人偏头,半湿的长发垂落在脸侧,轻声开口问他:“玩游戏吗。”
陆承渊:“。”
孟亭曈找出来一副崭新的纸牌,在手中翻了几个花,随后动作停顿了片刻,突然动了点儿讲究公平的良心,将那些纸牌随手向上一扬。
纸牌在空中洋洋洒洒,簌簌飘落,落在厚实又柔软的地毯上寂静无声。
他笑。笑意却疏离又淡然,随后似是无所谓般地开口:“真心话大冒险,陆老师会吗?”
修长的指尖随意落在一张纸牌的背面,“猜大猜小,遇7三杯,一人一次。”
纯凭运气。
陆承渊喉头滚了滚,这才压抑着绝望的沙哑,沉声道:“好。”
孟亭曈喝了口手里的酒,随口道:“那陆老师先来吧。”
“小。”
孟亭曈翻牌,梅花A,陆承渊胜。
他笑着拽过酒瓶,先将自己空了的杯子加满。他已经做好了那人要问他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的准备,随后却听到人问:“真心话。为什么生气?”
孟亭曈动作都没停顿,下意识笑着反问:“我哪里生气啦?”
说谎。
陆承渊不语,只一味地盯着人瞧。
好吧。真心话。孟亭曈默默别开那沉静目光的注视,勉强摸了把自己刚冒出来的良心,笑着认下,自罚了三杯,最终也没有给人答案。
第二轮由得他猜。猜错,又是陆承渊胜。
“真心话。”陆承渊又问:“怎么样可以不生气?”
孟亭曈随口就来:“那陆老师自罚一杯?”
随后眼瞧着陆承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孟亭曈那被藏起已久的良心上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把,几乎是有些失笑,这又改口:“真心话不算,这次该轮到大冒险了。”
“。”
陆承渊看着人,淡淡地说出大冒险的指令:“不生气。”
“……”
孟亭曈给了人一个无语的眼刀。可见人神色认真,似乎是斟酌了很久才想到要他做什么的样子,一时更无语了些。
他没想到陆承渊会在这种时候,还要一直执着这个。
孟亭曈又认罚了三杯。陆承渊还想拦,这并不是他本意。却被孟亭曈笑着将他的手拂开。
“陆老师怎么不遵守游戏规则呢。”
陆承渊看着人上下滚动的喉结,澄亮的酒水顺着那湿润的红唇吞咽,溢出的水汽顺着人唇角往那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沿着脖颈的曲线没入衣领之中。
第三轮陆承渊猜。孟亭曈又从地面上随机捡起一张纸牌,问人:“大还是小?”
陆承渊看着人,声线平静:“ 7 。”
纸牌A到K,一共十三张,比七大为大,比七小为小。
孟亭曈笑陆承渊连演都不演了,就这么明着让他?
随后在掀开纸牌后更加无语。
一张黑桃七。
陆承渊再胜。
孟亭曈失笑摇头。是他为公平起见一时良心发现,没动任何手脚的将牌扔出去的。
可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能这么差,差到一轮都赢不了。
瓶中的酒已经下了一大半,孟亭曈这次没先倒酒,反而是笑着看人,“陆老师这次要问什么?”
他指尖划过杯口,笑得明媚又放荡,带着比平日里更加勾人的嗓音,揶揄道:“若还是问那些生不生气的问题,我可就要怀疑,陆老师是不是在故意灌我酒了。”
陆承渊沉默片刻,盯着人的双眼,蓦地出声:“你是宋晴昀吗。”
“…………”
一句话问得孟亭曈毫无防备,那睫毛都不自觉颤动了一下,可就是这么短暂的几乎不算犹疑的停顿,等他再度张口说“是啊”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再相信这个答案。
我不是宋晴昀,还能是谁?
孟亭曈将这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又一圈,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在出演另一个人时能这么失败,露出如此拙劣又幼稚的破绽与失误。
他那良心都快要被撞死了。最终还是只笑着认下三杯罚,什么也没再说。
他知道他已经不用再做任何无用的挣扎,因为只需要那一个瞬间——甚至根本不需要那个瞬间,陆承渊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第四轮游戏,好运之神终于短暂的眷顾了一下孟亭曈。
他笑着歪头看人,指尖夹着那张牌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磕着。
陆承渊几乎是正襟危坐,屏息等待着他的提问——
然后陆承渊便听到人云淡风轻的嗓音,带着笑意开口,直接给了他一个暴击。
“你想吻我吗?”
四下空寂无声,时间线仿佛被刻意拉长,所有的感官似乎在此刻被无尽放大。
陆承渊暗哑的嗓音已经再遮盖不住,他垂眸看人,指尖都在发紧,坦诚地回答:“想。”
孟亭曈倚在沙发上,眉眼间满是笑意,他看着人靠近、再靠近,直到能感受到从人身躯中散发出来的灼热体温,这又将夹在指尖的那张红心A贴到了陆承渊的唇边,叫停了一个亲吻。
“陆老师,接下来的那是大冒险的内容。”
陆承渊:“……”
他撑着手臂,几乎是已经将人整个圈在自己怀中,那带着酒气的、和浓郁沐浴露的香味充斥着他整个鼻腔,仿佛下一秒就能品尝到那份入骨的香甜。
只要他压下去,再压下去几公分而已。
只要他再近一些,他就可以将那把细腰握在手中,抚摸过人瘦弱的肩胛骨,感受着人的脊背在自己怀里颤动,去掠夺人所有的笑意与空气,全部吞没在唇齿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只需要他再近一点。
就那么一点点——
陆承渊停住呼吸,深深地望过去,许久后,最终遵守了游戏规则,从人身前抽离。
孟亭曈的目光勾过他的喉结,随后又往人小腹上移动。
也不知是方才那浴室的温度太高,还是现下这杯中的酒水太凉。也可能是掺了酒,又被热气熏蒸得上了头。
孟亭曈只觉得自己还没喝到七分满,可投射进他眼底的画面就带上了圈圈圆圆的光晕。
他将手边的纸牌像一个方向拢了一把,撑着向后仰着的身躯,眉眼间噙着满满的笑意。
“陆老师,该我了。”
陆承渊的视线在那纸牌上扫过片刻,却没有选任何一张。
他半垂了下眼皮,将手中的酒杯放置在台面上,用那副平静地不起波澜的嗓音,突然淡淡开口:
“对不起。”
孟亭曈一愣。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我依旧对此感到抱歉,对不起。”
孟亭曈蓦地不笑了。
那弯着的眉眼和唇角僵硬地雕刻在那张摄人心魄的脸上,他死死地盯着陆承渊,仿佛想要从那双深沉的视线中探查到一丝一毫的不诚与虚伪,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可是什么也没有。
陆承渊只是看着他,平静地向他道歉。
尽管陆承渊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尽管陆承渊可能也没想明白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那压抑了一整晚的负面情绪,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一把拽住、再尽数剥离开来,孟亭曈怔愣地看了人半天——
他看着那个往日里总是目空一切、永远带着压迫感与控制欲的上位者,心口与胸腔混合着那上了头的酒意,一瞬间仿佛是有人在那纯酒上点了一把火——
孟亭曈掀身而起,猛地伸手扯过人平整的衣领,整个人欺身压了上去。喉结在滚,齿尖儿痒得教人愤恨无比。视线被那张孤傲至极又淡漠冷情的脸占据,他却好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唯有狠狠地亲吻能缓解他胸口中那汹涌而起的澎湃。
他抬腿跨坐,动作比那翻身上马还要熟稔利索。他死死地揪着人衣领,唇齿间是用力的触碰相撞,凭借着人类自发的冲动与本能,将人拽到自己眼前,近乎是凶狠地碾压着那份冷僻与矜贵,想将那三个字吞吃入腹。
陆承渊仰头承接了一会儿。可能是猛然没反应过来这份突如其来地投怀送抱。
那醉玉颓山之姿骤然跌落到自己怀里,恍然间怕是以为那份无法言说的幻觉竟成了现实,他真的做出了全然不顾人意愿将人占为私有的事情,以至于那人现在可以任由他攻城略地,放肆剥夺。
他回应。扣着后脑,禁锢着那份劲瘦。他把人完完全全地摁在怀中亲吻,一错不错地看着那双漂亮的眼底,一点点泛起生理性的水汽,直到染上动人的水红色。
他终于看清了眼下那颗不起眼的小痣,此时和眼尾一样红。
他触摸到那份温凉却如玉般的肖想,肆意地感知着掌心之下,那玉在细微的颤动。他压过去,还没等人说话,便又堵上了那一张一翕的唇。他才刚抓握上,那双手便攀上他的脖颈,修长的手指没入进他的发丝之间。
……
人许是醉得狠了。不然那后脑怎么能仰得这么高呢。
他应该也是醉了。不然怎么仿佛品尝到了他这一生从未体验过的珍馐美馔呢。
他衔着叼着研磨,听着那勾得他每一根骨头缝里都钻出来的酥麻,随着他的的变换变幻着压抑不住地调子。
孟亭曈的房间里没有准备东西。
人才只过了两次,就用力的告诉他说不行了。
陆承渊将那副因着他才沾染上迷醉的脸死死地钉在他的脑海中,最终却只是压着那双腿,是近乎乞求的霸道——
“……,……?”
……
孟亭曈没想点头的。
可陆承渊的眼底似乎是写满着不可说的刑/法,盯着他的嘴不放。
岁月时光磋磨双腿。可偏偏不被放过,要等着,要一起。
他终于是被逼出了泪。
……
那双写着刑法的眼没被熄灭。孟亭曈陷入沉睡前扫了人一眼,总觉得那眼底的火烧得更盛了。
不过好在又一夜安眠,没有任何侵扰不堪入梦。
孟亭曈感知着那份体温,似乎觉得,这个拥有着绝对权势与地位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好一些。
第54章 第 54 章 你最好别被我关起来。
等人醒来时, 大小孟亭曈终于都不再精神抖擞了。
他在那满是褶皱的空荡荡的床上多赖了会儿,刚想起身时动作倏地一顿,昨日酒后冲动的记忆碎片猛然涌入脑中。
孟亭曈回忆了半晌后, 抬手揉了把睡炸了的头发, 这又默默地把双腿张得稍微开了些, 幽幽地晃着去洗漱。
门口传来动静,他回头抬眼扫过去,陆承渊侧身走近, 抵在他身后,伸手想去握他拿着牙刷的手。
孟亭曈忙低头,将口中的牙膏沫子吐了出去,三下五除二的快速漱口。
陆承渊在他后颈上捏了捏,等人再度抬头, 那清凉的薄荷香气便萦绕在二人唇齿之间。孟亭曈刚消肿的唇又被人亲得红肿了起来。
他一时没躲开, 也没用力躲, 只是抽空喘息的间隙, 又不知怎的被人捞到洗手台前坐下,托着他的后脑继续深吻。
陆承渊站在他身前、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双腿之间。研磨着他的唇, 一点点撬开他没紧咬着的牙关, 随后试探性地加深, 最终和他抢夺着那本就为数不多的氧气,丝毫没有半分客气。
许久许久, 久到他感觉自己都要断了气。
他这才终于被放过,然后他听到人沉声问他:
“酒醒了吗?”
孟亭曈笑了下,没正面回答人,“陆老师想听醒了还是没醒?”
陆承渊视线一沉,没再逼迫下去, 只抬手覆盖在人后脑摩挲着。
他看着那张红肿到快要被咬破的唇,不着痕迹地咬了下牙——
更想把人关起来了-
飞机落地京市。
陆承渊先回了趟陆氏集团,遇到刚准备离开的陆盛阳,觉得那陆盛阳今日看起来都顺眼了一些。
陆盛阳温温和和地和二人打招呼,扫过陆承渊那张八方不动的脸,总觉得在那副面无表情之下,看出来了些扬眉吐气的味道。
他观察了片刻陆承渊,这又不着痕迹地扫向孟亭曈,柔软的围巾包裹着高领的毛衣,除了那张惊艳绝伦的脸似乎什么都没露出来。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人闲聊了几句突然发觉,陆承渊丝毫没有继续阻拦下去的意思。
他略有些惊愕之下,这又对着人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以打探口风。
果不其然,当孟亭曈挂着那副温和又礼貌的笑容,淡淡地说出:“工作关系,小陆总是一位好老板”的时候。
陆承渊那张面无表情地脸,唰地一下变得更加面无表情了。
陆盛阳眉心不自觉一挑。笑着从陆承渊身旁路过,还悠悠道:“等我回国?”
陆承渊:“……”
陆承渊那双视线淡淡地落在孟亭曈身上,孟亭曈却抬了下眼皮,带着笑意光明正大地回视着人。
——只、是、老、板?
——不然呢?
陆承渊这下真的是用力抵了下后槽牙。
他沉默地注视着孟亭曈抽身离去的背影,快给自己气笑了。
因为这次,孟亭曈连那句‘要不要上楼坐坐’的客气话都没有了,什么都没给他留下,拍拍屁股走得干干净净。
陆承渊按了按眉心。
你最好别被我关起来-
《这!就是电影》节目公映直播的前一天,突然冲上来了一条热搜。
带着#宋晴昀深夜幽会金主陆承渊,出入色情场合毫不避讳#的话题条,猛地一下子挂在了热搜第一的位置。
照片里,是陆承渊扯着人小臂,举止亲昵的画面。
夜色有些深,像素也有些不太清晰。可是被刻意锐化放大处理过的图像,很多细节都与二人对得上。
随着话题度越来越高,二人‘幽会’的地点也被扒了出来。
那风情摇曳的红粉日料店一下子闯入大众的视线,氛围旖旎暧昧至极。
各种无端的猜测纷纷涌入出来。从陆承渊复活卡力保宋晴昀,到宋晴昀转发微博带陆承渊的大名,一系列的蛛丝马迹仿佛都在针对着这位刚刚创出些名头的新人演员,将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第二日晚决赛的影片就要进行公映,在这个时候冲上这种黑热搜,明摆着的是人为。
广场上吵成了一团,支持者、水军和吃瓜群众一通大战,最无辜的当属既是陆承渊老粉、又是宋晴昀新粉的那批人,她们夹在中间,哪边都挨骂,还得帮忙对战多家。
有人说想蹭她们陆影帝热度的人多了去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反正陆影帝会以最快的速度澄清绯闻打脸。
也有人说她们宋晴昀根本不需要的好吗?论实力论颜值还是资源那都是超能打的,用得着走这么个路数委屈自己?
那边不乐意了,和陆承渊一起怎么叫委屈你了?
这边也昂着头,到底是谁馋谁美貌还不一定呢!
季晓妮满头黑线的看着两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当事人——视线从无辜摊手的孟亭曈脸上路过,转移到沉默地陆承渊身上——气得那口牙咬得咯吱作响。
宋晴昀一向听话不惹事的,站在喧闹街头拉拉扯扯的被人拍到,要不是热搜说的不好听,她简直都要怀疑陆承渊是故意的!
“到底怎么回事?太不小心了吧!”
陆承渊悠悠地瞥了那满脸无辜的人一眼,这才对着季晓妮淡淡道:“下手轻了。”
“……”
季晓妮无奈,她知道他指的是姚金玉。
“他们家的人都快全塌完了,还有心情针对我们晴昀呢?”
都这个时候了姚金玉居然还有心思斥巨资砸钱买黑料,还想顺带着拉陆承渊下水。
“……先解决吧,”
季晓妮叹气,转头看向陆承渊,“你有什么打算?”
要是像过去一样立马发官方声明此事为不实传言,对陆承渊倒是没什么,可宋晴昀刚刚出道就要背上这么个蹭热度想红想疯了的骂名,对他今后肯定是有影响的。
“会被群嘲很久。”季晓妮一脸严肃的看向孟亭曈,提醒人流言蜚语的重要性。
或者直接冷处理,任由谣言发酵一天,等明日新的热搜盖下来,无非是多了个花边新闻,在今后两个人的关系上套上一层朦胧的影子,成为外界一些捕风捉影的谈资而已。
陆承渊半垂着眉眼。
季晓妮咬牙在心里暗骂。
我看你是巴不得想让人和你捆绑在一起!
再或者干脆是随了陆承渊的意,他那双有些晦暗不明的视线又落到孟亭曈的身上,好似带着些试探,还带着一点点别的的东西。
随后再一次听到孟亭曈的那句“只是工作”、“愿意配合公司要求”,终于是将目光移开了去。
季晓妮顿了一下,似乎是对此有些讶异,只不过在看向陆承渊时还多带了些暗嘲。
像是在无声地笑人:‘你行不行啊?’
陆承渊神色冷淡,这才终于将此事盖棺定论。
紧接着,公映那日——
带节奏的话题条刚冲上来:
#宋晴昀陆承渊深夜共赴色情场所!究竟是恋情曝光还是携手嫖.娼?#
网友们:嫖.娼?
就被这么一条官方通告给压了下去:
#根据热心市民提供线索,渝州某日料店私下经营非法生意已被查封!渝州警方提醒您:远离黄、远离赌、远离黄赌毒!#
网友们:卧槽!
随后一条官方声明,彻底将那件模棱两可的新闻给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爆!热心市民:宋晴昀陆承渊#
网友们:………………
啊?
决战了一天的各路网友们看到同晖传媒的官方声明沉默了良久,半晌什么也没骂出来。
同晖的声明做的很巧妙,既没有直接将陆承渊与宋晴昀割席,避开了宋晴昀单方面被嘲的风险,又以工作期间同事聚餐的名义,顾左右而言他的将重点模糊到了扫* 黄打非上面,义正严词的批判了一番不正之风,将话题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上。
替身男大接收完审讯后被放出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找了个什么工作。面对新闻记者的采访他还结结实实的感天动地了一把,说宋先生可真是这世上顶顶的大好人,救他于风尘。
网络上的风向立马变了。
【热心市民好啊,热心市民随便去吃个饭都能帮助警方扫黄打非的!】
【这位男大真的是要笑死我了,不愧是纯情男大,找工作把自己搞成了男模,跟不小心乱入猫咖的家养缅因猫似的哈哈哈……】
【男大虽有些愚钝,但那身材样貌却也实在不错()所以有没有姐妹知道这男大的个人信息的??求捞!】
不过这后续怎么处理绯闻引导舆论的事情孟亭曈没多关心——毕竟那微博账号都不在他手上。同晖传媒要对祈愿娱乐做到哪种地步,在季晓妮和陆承渊商讨的时候朝他看过来了一眼,他也淡然地别开了视线。
他不想干预到这件事情中的。
可他还是没来由的,不自觉想起了宋晴昀。
祈愿娱乐和宋家牵扯太深,宋家要力保姚金玉,同晖下手,免不得会重创宋家。
他借了宋晴昀的身份活在这世上,尽管知道宋家的人对宋晴昀并不好,可那毕竟不是他养父母不是?
他不是当事人,他无法替宋晴昀做选择。他袖手旁观,权当与自己无关。
不过还是又多购入了些金元宝之类的东西,让牛文武替他去那桥下烧了-
陆承渊的助理卫巍处理好渝州日料店的事情之后,在休息的空档刷着手机,看到了一条问答帖子。
【问:你在工作中捅过最大的篓子是什么?
卫巍低着头地刷着那些好笑的事件,随后点开评论区打字:
老板要和crush约会让我定餐厅,我给他俩定到了窑子里。
随后回复了几条微信处理了些工作事件后又切回那论坛app,看到自己那条评论下面已经出现了99+的回复。
除了一大片的哈哈哈哈哈,还有人问他老板没把你开除?
他随机回复了一条“没有”,然后收到了“你老板人还怪好嘞”的评价。
卫巍沉默,人好的老板刚扣了他这个月的奖金。
三个小时后,被营销号搬运的问答帖突然火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有位老板被自己的助理坑到了窑子里,老板有没有被拘留不好说,主要是也不知道他那位约会对象怎么样了。
营销号绷不住笑的发问:“你老板还好吗?真的不打算刀掉你吗?”
——彼时的卫巍双手握着方向盘,陆承渊面无表情不说话,他也不敢发动停在孟亭曈家楼下的车辆。
我老板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卫巍也面无表情地想。
终于等到陆承渊开口,他一脚油门踩出去,迅速把人送了回去,随即打开论坛贴发问,开头便是【我有一个朋友……】
网友1:你就是那个把老板坑到窑子里的助理吧?
网友2:老板说谢谢你,我能单身全靠你。
网友3:老板能有你真是他的福气哈哈哈哈哈哈哈……
网友4:学到了,所以怎么找窑子?我也想把我那不顺眼的老板送进去:)
卫巍:……
他随后给陈辰留了一条信息,神情严肃的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后事。
他和阿辰都是陆家从小培养出来的心腹,几乎是半条命都卖给了陆家。
他经常用严肃的口吻给阿辰发些有的没的,阿辰一般都会特别冷酷的回复他:
知道了,明年多给你烧点纸。
可是这次,阿辰却很久没有回复。
卫巍看了眼表,12小时的时差,阿辰那边应该是白天?
他没想太多,只是睡梦里还在想,要多烧一些金元宝-
《这!就是电影》公映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决赛只剩下四部影片,进行着最后的角逐。
当主持人喊出“出身于电影世家、被誉为中国电影界的不老神话——岳维平导演!”的名号后,现场与网络直播间瞬间响起一大片震惊的欢呼声。
【卧槽?卧槽?!真把岳导请过来了?!】
【节目组怎么做到的啊……要知道以岳导这身份,他以前可是从不上综艺的啊!】
【我的天啊……那可是岳维平啊!!!他真的是将这一生都奉献给了他所热爱的电影事业,他怎么会来这个节目?】
【听业内有人传言,说岳导身体不太好,好像在准备最后一部作品作为他的收官之作,已经准备了好久……是不是缺演员想来挑挑有没有合适的新人?】
【?搞笑吧!圈里谁不想拍岳导的片子,岳导怎么可能会缺演员啊!】
【可能就是没有心仪的人选吧?岳导可是一位特别特别严格的导演,几乎是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那些想托关系进组的从来没有哪一个成功过,都是因为他要求太高了。】
【这要是能被岳导挑上,那真是可以直接收拾收拾准备升咖了,谁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啊!】
【岳导的收官之作题材已经定下了,而且陆影帝已经确认出演,网上那定妆照都流传出来了,看起来好像是个爱国题材?】
【卧槽,最后决赛出来的第一名给的不会是岳导演的合作吧?】
【不可能!岳导挑人从来不看这些的,进他组的演员,要不然就是十分贴合角色,要不就是有绝对的实力能将这个角色出演的出神入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竞演冠军就能签上岳导的?】
【万一岳导主动邀约呢?】
【……怎么可能?这什么神仙概率能只凭借一部短片就能获得岳导青睐的?】
【哈哈哈真是,洗洗睡吧孩子,梦里什么都有。】
最后一期节目,四部影片分别有四十分钟的播放时长。
除了岳维平导演,节目组还请来了拿过多次大奖的老艺术家、柏建平老先生来观赛,想通过这个节目,给予这些角逐到最后的选手们一个能被更多业内专业人士看到的机会。
“《这!就是电影》最后一期公映,由廖媛、熊利群、邱天、崔云喜四位导演,给我们带来四部精彩的影片!”
“今天就是最终的决赛之夜了!让我们再熟悉一下评分规则……”
“除了这些,本次决赛我们还增加了一项可以实时互动的网络投票!在每一部影片公映时,观看直播的网络朋友们可以实时给自己喜欢的演员点‘赞’!点赞数量代表着参赛演员最受欢迎的程度!欢迎大家积极点赞!踊跃参与互动!”
“在这里我要提醒大家,从现在开始,大家手中的投票器,决定着我们参赛演员的最终评分,四部影片播放完毕之后,由开播以来最终的综合成绩,角逐出我们《这!就是电影》第一季的冠军演员!”
“好了!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本期节目由绿果视频独家播出!”
“让我们跟随着导演们一起,进入到今天的观影环节吧!”
【啊啊啊啊点赞!点赞!快给晴昀点赞!】
【开始了开始了要开始了!晴昀这次是要出演校园剧……可我怎么听说崔云喜导演是拍悬疑出身的?这次要换风格了吗?】
【校园题材好哇!青春洋溢的美少男什么的最好看了!!】
【崔云喜不会要拍一部悬疑题材的校园片吧……】
【不可能吧?这两个题材怎么放到一起的?那也太奇怪了吧……】
【确实,校园和悬疑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差异性很大,一旦融合不好会显得非常割裂,很少有导演会在这种场合下冒这样的风险吧?】
【拍好了那是本场最佳,但是一旦没有做到,那可是失去了最后能和制片谈投资的机会,怎么会有人冒这个险的?】
【这个节目并不仅仅是选择好演员的,也是想给这些有能力有才华却无处伸展的青年导演一个被大家看到的机会。这种机遇多难得啊!还不如稳扎稳打,起码能保下来一个小投资的制作可以上院线吧!】
【校园题材拍好了也很吃香的!成本低回血又快,这种青春故事好叫座,很多制片人都喜欢投。】
【对啊!崔云喜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拍冷得要死的悬疑题材?难度又大又不讨喜,除非他疯了他才会选校园悬疑!】
【嗷嗷嗷来了来了!晴昀好乖!一看就是个好学生啊喂!】
渝城一中,第一个镜头从下往上摇,给了校园大门一个几秒钟的正特写。
下课铃声响,长镜头从大门飞掠而过不断地向前推进着,给了整个校园一个大全景。
有鸟儿从镜头侧方飞速穿过,不是白鸽,看起来像是乌鸦。
随着特属于课间热闹氛围的各种声音逐渐变强,那镜头视角也从空中的俯瞰、变成直直下落,迅速切到了走廊之中。
画面里,青春洋溢的同学从镜头前穿行打闹而过,透过带着防盗网的窗户可以看到,一名将校服穿得规矩又板正的同学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在奋笔疾书着什么。
是黎盏。
他坐姿端正,神色平和,不是那极其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学霸模样,也不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校霸的样子。
他温温和和地坐在那里刷题,偶尔停下笔思考片刻,随后认真书写着。
仿佛外界的任何喧闹都打扰不了他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中一般。
上课铃声响起,他停下笔,拿出新的课本与卷子,抬头望向黑板时,还带上了一副银边眼镜——
真是一位老师家长和同学都喜欢的优秀学生的样子,斯文又礼貌。
一个长镜头,没有任何对话,给出的信息量却是足够多的。
画面到此处戛然而止,背景音中有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
在一片【啊啊啊啊啊啊啊晴昀好乖!!!】的弹幕中,突然有人看懂了这个手法:
【这不是大全景长镜头!这是鸟儿的视角!!!】
【什么?】
【从第一幕起到现在,全部的镜头是从一只鸟儿的视角出发的!那只鸟落在校园门口,然后飞起来,俯瞰着整个学校,随后停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停下,这才从窗户中看到了教室里面坐着的黎盏!画面切出去扑棱翅膀的声音就是鸟儿飞走的意思!】
【啊……然后呢?】
【你猜猜这是什么片子比较常用的手法??
——这就是悬疑片子最喜欢用的镜头视角!!!这只鸟一定看到了什么!而且这个黎盏一定不简单!他第一次出场的镜头语言是被那个窗户框起来的!这是禁锢、无法逃脱、被框定的意思!而且防盗网还把他的身影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我靠这个崔云喜有点东西啊!】
【?有点过度解读了吧……我感觉黎盏就是很好的学生啊!我们晴昀不会被校园霸凌吧,呜呜呜补药哇那么乖的孩子。】
【我也觉得,这样的好学生在学校很容易被那些不良少年盯上的吧?】
【我看不像,像这样学习又好家境也不错性格又温和的学霸通常都是天之骄子吧,不应该会有人欺负他啊?】
【你怎么看出来他家境不错的?】
【……哥们你仔细看了吗?接送他上下学的那可是辆豪车!导演都用镜头告诉你了。】
渝城雨多,不是大雨,是那种细细密密的雨丝,经常下下停停地,断断续续连绵好多天。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渝城一中例行开了百日誓师大会。
黎盏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镜头掠过台下学生的脸,大部分都是抬头仰视着他的。
——人缘也确实不错。
讨论剧情内容的弹幕发送着。穿插在一片【现实生活中有没有这样的学霸同学能不能给我来一打啊!!】的嚎叫之中。
【呜呜呜这样的人只会出现在影视剧里!我恨!】
【他们的青春和我的青春不一样,哭了,我的青春没有高冷学霸酷哥校霸也没有晴昀这样的五好学生,我们学校连校草都没有!】
【姐妹别说了,再说真要破防了QAQ别说校草了我们学校能找出来个看得过去的都没有!】
【想和黎盏做同学!】
【想和黎盏做同桌!】
【想和黎盏做!!!】
【……???姐妹你裤子穿上!过分了啊我们还是个未成年呢!】
【男大哪有男高香啊斯哈/色/色/色,姐姐不急姐姐等你长大哈~】
黎盏太优秀了,优秀到耀眼的程度。他带着温和的笑意站在升旗台前,用着少年特有的音色,领读着全高三生百日誓师大会的口号——
每一位同学脸上都是认真又充满着必胜的希望的,那细密的雨丝在阴沉沉的天气上落在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上,仿佛只要守得云开,马上就要见到月明一般。
弹幕上才刚刚刷出【梦回高三】、【青春真好啊】的感慨。
随即而来的钢琴键重低音区域猛然砸向,咚——地一声,瞬间切到了渝城一中后门的下水道中,发现了碎尸块报道声音。
而画面中是黎盏刚念完宣誓的最后一句,他放下话筒,带着那副温和礼貌的笑容,站在台前对着大家鞠躬——
镜头顺着黎盏弯下的头颅,猛然对向了下水道里正在被打捞上来的黑色塑料袋。
【我靠!吓死我了突然!】
【啊啊啊啊什么鬼怎么还真是校园悬疑啊?!】
【55555崔云喜牛逼,他真敢啊!】
【我的妈呀这个镜头语言真的……这个转场丝滑到我头皮都在发麻!!!】
【不是……等等……所以宋晴昀这次是接了一个什么本子?!】
随着案件的展开,岑远新所饰演的青年警察终于是盯上了好好学生黎盏。
可无数线索都证明黎盏与此案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在推测的事发时间段,黎盏还拥有一份绝对的不在场证明。
【凶手肯定不是我们黎盏!一般最开始嫌疑最大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坏人,那个不被怀疑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崔云喜的剧情节奏太快了,就在大家都猜测着有没有可能是那个整天打架逃课,看起来和黎盏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许图南时——
黎盏穿着整洁的校服,单肩挂着书包,从一众情窦初开的女生们的视线中走过,手上撑着的伞甚至是干净的透明伞——
而下一秒,那书包已经挂在了许图南手上,那透明伞在黎盏手中翻花儿,戏谑地将伞上的雨水全部泼洒到了警察岑远新身上。
他齿尖叼着一支烟,侧过身子懒散地顶着胯骨站着,歪着头将唇边的香烟凑到了岑远新口中燃着的香烟上,半垂着眉眼去找那一脸正直的警察对火儿。
弹幕:【……】
【不是?这对吗?】
【哎哟我那么乖巧的晴昀啊……你怎么……怎么……我靠怎么这么带感orz】
【确实好他妈的够劲儿啊啊啊啊啊这个反差!绝了!!】
黎盏依旧是那副带着温和笑意的模样,甚至除了找人对烟,那份与生俱来的斯文和礼貌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一般。不需要任何夸张的打斗或者欺凌的戏份,只单单这一个镜头、一个画面,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现在的黎盏,仿佛有什么不一样。
不是因为抽烟。
而是眼底那份笑意、唇角弯起的弧度,这个人明明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可身上那份气质,在这一刻,瞬间变了。
【卧槽!多重人格!!!】
【不会吧不会吧啊啊啊啊啊黎盏不会真的是凶手吧?他是不是分裂出来了另外一个不好的人格去做坏事啊,但是真正的黎盏其实是不知道的?】
【一定是的!警察也发现不对了!现在的黎盏和之前的黎盏就是不一样!而且有一种现在的这个黎盏似乎是在假装之前那个黎盏的感觉!】
【坏黎盏不会想要装成好黎盏的样子然后去取代黎盏吧?】
【我的天啊这个多重叙事双线并行的节奏……我人麻了啊崔云喜导演好牛!他是怎么把两个时间线叙事做的这么清晰明了又一点也不拖沓的?】
【关键是宋晴昀的演技真的绝了啊!!!明明连衣服都没换!但是他每次出场身上带着的那个感觉!特别明显的能分辨出来哪个是好黎盏,哪个是坏黎盏!】
【太细了……这个人物拿捏的太细了啊!这简直就是天生为演戏而生的!!】
【不行了呜呜呜妈妈我有点害怕,这个坏黎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是很礼貌斯文的,但是他一笑起来我总觉得毛骨悚然的!】
【姐妹你不是一个人!啊啊啊这个坏黎盏看久了……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是不是因为……坏黎盏身上有一种伪人感?】
【我靠!就是这个!!!啊啊啊好精准的形容!这有点恐怖谷效应了喂!】
【天呐晴昀挑战的这个角色难度真的好大啊……啊啊啊就是坏黎盏!就是多重人格!我们猜对了!!!】
【坏黎盏怎么这么坏啊!爆哭……他怎么可以……太残忍了啊啊啊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关键是他笑着欣赏尸体的时候……那种眼神里的痴迷但是行为举止上却一点儿都不狂热……他冷静的真的让人害怕!和那种变态杀人魔还不一样!】
【这个高智商犯罪的天才……他取出人内脏的时候,和他接过一杯奶茶、正在礼貌地对着店员说谢谢时一模一样QAQ】
【他上一秒还在店里等奶茶,然后下一秒提着一串儿肠子走了……】
【呕……姐妹你这个形容……呕……要不要这么精准啊!】
【宋晴昀简直重新定义了什么叫高智商变态杀人魔……是那种特别冷静的疯批病娇感……他无时无刻不是在收着演,但是好像更变态更病娇了那种压抑着的东西几乎要从他身体里溢出来一样……】
【这是我看过最不像高智商变态的变态orz……宋晴昀绝了……这是演技天花板了吧!】
案件侦查到了最后一步,黎盏的绝对不在场证明被彻底拆穿,在精神鉴定中确实鉴定出来了他不仅拥有多重人格障碍、还同时拥有精神分裂两种精神疾病,再加上事发时他还差一天未满十八周岁,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是虐杀同学的凶手,可黎盏还是马上就要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这个警察智商也好高……一层一层侦破一层一层往外剥开真相,黎盏几乎已经是给自己套上了好多层保护手段,却还是被还原出了当时的情景。】
【天呐……可是他确实是精神病啊……做了好几次精神鉴定了,这绝对会逃脱法律的制裁了吧。】
【我的妈呀就是这个高智商对决全员不降智的悬疑剧本好爽啊!看得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
【这部剧到现在给了几次反转了?!卧槽我觉得我仿佛是那个被黎盏带着走的傻子呜呜呜……崔云喜导演这个剧本也太牛了吧!而且宋晴昀演的实在是太好了!我的天啊甚至有一瞬间的想三观跟着五官走!】
【弱弱……我也……那些事都是坏黎盏做的啊我们好黎盏明明是个好宝宝!好黎盏有什么错QAQ他只是想参加高考去清北而已!补药这样对我们好黎盏啊……】
【但是被坏黎盏虐杀的同学也好惨啊……心情复杂,坏黎盏一定要收到法律的制裁!可是那好黎盏怎么办QAQ】
影片进入尾声,在高强度的询问之下,黎盏还是开头那副礼貌又乖巧的三好学生模样。他最终被解开手铐,从审讯室走出,仿佛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没有发生过。
他是有些迷茫的,他并不知道坏黎盏做了什么。他已经耽误了好多好多学习的时间,还要和自己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的坏黎盏打架。
好黎盏很难过。孟亭曈垂着头,坐在刚刚雨停云还未开的暮色中,那个坏黎盏做了好多不能被原谅的错事,坏黎盏还想要杀掉他自己——
可是好黎盏,是好黎盏啊。
弹幕上一边哀嚎,所有人仿佛都在左右脑互搏一般,一时间对这个剧情有些唏嘘。
同一个身体里,住着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其中一个违法犯罪,另一个无辜好人又该怎么办?
就在大家激烈地讨论着该如何解决的时候,崔云喜导演又玩出了他这部影片的最后一个花活儿——
从来、就没有过、坏黎盏这个人!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黎盏一人所为!!
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高智商疯子!!!
所有人都被骗了——!
当最后一幕,就在黎盏已经要成功逃脱罪责的最后一刻,当岑远新因为一个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细节、终于发现了好、坏黎盏的真实身份的时候。蒙太奇镜头飞速穿插回溯最后猛然定格——
孟亭曈依旧是那副带着温和又礼貌笑意的脸。却仿佛笑得妖冶无比,令人脊骨生寒。
他看向静静落在树枝上的那个乌鸦,又是一个鸟儿的视角镜头,看向孟亭曈的脸。
可最后这一个镜头的定格,和之前两个黎盏都不一样。
这才是最真实的黎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第三个黎盏。
云终于开了。
影片结束。
观看影片的所有观众顿时屏息,随后线上线下只剩下密密麻麻与嘈嘈切切的一片:
【我靠——!!!】
头皮麻到爆炸。
唯有国粹抒发。
第55章 第 55 章 “你是不是查我?”……
这是一场崔云喜导演酣畅淋漓的炫技。
是孟亭曈完完全全脱离了靠着一点小天赋的颜值演员的成功转型。
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反派的角色, 可是这个反派,令人惊叹、令人讶异、令人望而生畏。
三个黎盏,不需要暴怒、也不需要绝对的性格反差来体现区分, 通过用黎盏饰演黎盏的手段, 将孟亭曈精湛又细腻的演技体现的淋漓尽致。
直到最后所有参赛选手登上舞台的时候, 孟亭曈的出现还是带给现场以及直播间的观众们一点不小的震撼——陆承渊听到了台下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怎么办……我现在看到晴昀拿着话筒笑我都有点点害怕QAQ】
【弱弱+1……他最后那个笑容实在是越想越渗人……】
陆承渊垂了下眉眼。季晓妮否掉这个剧本的原因就是这样。
一个塑造的太好的反派角色深入人心,或多或少会在今后题材的选择上受到限制。
就比如现在给他一个青春疼痛文学的剧本,陷入一段感情浓度很高的恋爱剧里。
怕是剧照一出来就直接变了味, 直接从青春疼痛变成了法制节目。
人家是男主女主爱得死去活来轰轰烈烈。
到他手里可能就变成了杀妻骗保的惊悚剧……
当男主女主深情对视互诉衷肠,雨下得比那谁找她爸要钱那天晚上还大。
明明相爱却无法在一起的主角明明人还活着,可是心已经死了。
但若是让现在的孟亭曈出演。
感觉下一秒就变成了主角虽然现在还活着,可是下一秒就要死了。
雨下这么大,最适合杀人抛尸了:)
只不过……
陆承渊抬眼看向舞台上的人, 想到了季晓妮给人做的未来规划, 拇指在指关节上摩挲而过。
刚好, 他最近什么言情类的偶像剧本都接不到。
——“我想问晴昀, 我最近有一部古代言情类的本子已经确认待开机了,有没有兴趣来演男主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本子很好的!”
陆承渊:“……”
他侧目寻找说话的人。
是导演李山河。
——“晴昀!来我这里吧!我这有个仙侠剧!高岭之花为爱痴狂师徒禁忌文学!题材大热!绝对能爆!”
陆承渊额角抽了下。
是制作人张放。
——“晴昀弟弟, 我的工作室最近也有一部剧正在走流程马上就下来了, 是未来科幻男女主携手穿梭星级拯救世界的本子, 很有趣的,要不要考虑一下?”
陆承渊唇角都抿直了。
是影后虞惊鸿。
虞惊鸿笑道:“女主角是你的雪筠姐姐哦~”
现场有人在欢呼:“哇哦~!感觉会很配的样子呢!”
陆承渊指尖掐进掌心, 视线淡淡的落在那张扬明媚的少年身上,眸色有股说不出的幽深。
怎么、全是、感情类本子:)
孟亭曈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不着痕迹地往陆承渊的方向扫了一眼,佯装没瞧见那人的视线,笑着和三位评委老师表示感谢。
“很期待未来可以合作的~”
自从那个周家宗导演开创了现场抢人的先河, 这下好了,大家连矜持都不矜持了。还等什么下了节目之后再私下接触的?那就太晚了!直接在节目里明抢,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提前抢到人定下档期!
现场气氛热烈,几个老师抢起来了,那周家宗导演还在直播间里疯狂刷屏喊话宋晴昀——【别忘了一起喝茶讨论剧本啊!】
主持人好容易控下场来,将话题抛给了岳维平老先生,以不至于让大家越抢越来劲。
岳维平老先生接过麦,现场果然安静了很多,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还是很受大家尊重的,纷纷静了下来等人说话。
岳维平清了清嗓,慢悠悠地拿起话筒,“这个……咳,宋晴昀,是吗?”
陆承渊余光观察着岳维平的一举一动。
“等赛后可以约一下时间,我确实有个本子想和你接触一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岳维平一把老骨头了,说话却没什么架子的。
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又在犹豫什么,总之确认了他有意接触孟亭曈,陆承渊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
能进岳维平的组,将是他事业起点的巅峰。
未来再不会有人去诟病他的演技与实力——岳维平的组是一个演员纯凭实力走出去的最佳认证,是无关他颜值和背景的基石,是奠定他影视界口碑的第一步。
而岳维平的有意接触,也瞬间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卧槽!预言家呢预言家呢?刚刚是谁说我们晴昀不可能获得岳导青睐的?出来打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岳导的组啊!!!晴昀可以的吧一定可以的吧!!期待试镜成功啊!!!】-
最终的比分出来时,孟亭曈以网络点赞票数以断崖式最高,获得本届最受大众欢迎的男演员称号。
有人还想拿他第二期成绩最低面临淘汰的事情做文章,说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好吸引了太多脑残粉,他根本拿不了第一名的成绩——又被人群嘲了回去。
【人气票数高怎么就不算实力之一了?那都是我们实名账号一票一票投出来的!】
【只看见我们人气票高要酸死了吧?是不是看不见我们专业分平均也最高啊?你们比评委懂得还多是吧?那导演们怎么不抢着给你家发剧本啊?】
熊利群导演有些叹气,他这次的本子综合分很高,在情怀这方面做得很不错,收获了很多人的眼泪,最后以两分只差将云逸送到了第二名的位置。
云逸原本就是即将待爆升咖的下一位男演员,他的资源和戏路也是没话说的,再加上这次出演了一位悲情的戏子角色,公司听说节目组请到岳维平导演的时候还激动了片刻。
岳维平的收官之作,就是民国时期题材。
云逸有了熊利群导演的这份剧本加持,更有机会能够获得岳维平的青睐了。
陆承渊在最初想让孟亭曈选熊利群那组的剧本其实也有这一层意思。
不过熊利群讨巧有余,在本子上和能力上,比起崔云喜天然还是错了几分。
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研究市场研究热度研究商业化上,已经沉不下来心去更好的搞创作了。
有些匠气——岳维平导演如是评价。
等看向崔云喜时,岳维平舒展了一下眉头,说他——纯炫技。
崔云喜哈哈大笑。
“不过难得用心,”岳维平说,“继续坚守这份本心吧!”
崔云喜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看到岳维平视线里对他的那份肯定,岳维平话没说透,可他却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听懂了岳维平言语里的深意。
在现如今这个浮躁的、金钱至上的影视行业中,一句‘难得用心’,是这位纯粹的老艺术家给与他的最大的肯定。
仿佛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那些不被人理解的事情、被现实磋磨过的外表之下藏着的那份对电影艺术纯粹的热爱与梦想,终于是被人看到了。
他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论表里如一,他纯粹不过邱天。
论坚守热爱,他勇敢不过廖媛。
他十年如一日的躲在出租屋,一部老片能被他反复咀嚼成百上千次,去感知名导所想表达的灵魂最深处的东* 西,去和那些跨越时间空间的人类思想对话,体验在某一个瞬间能和那虚无缥缈的文化与传承同频共振。
“谁还没个梦想呢?”能够说出口的是开玩笑的自嘲。
“谁还没个梦想呢。”是藏在心底的不灭却微弱的光。
邱天看向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古怪与执拗明白。
廖媛看向他。敢于热烈追逐自己的热爱与表达明白。
当孟亭曈站在人声鼎沸、光明灿烂的舞台之上,迎接着万千瞩目、鲜花掌声的洗礼,耀眼的说出了他在第一期时说过的夙愿——
“大家好!我是演员,宋晴昀!”
电影事业的所有幕后工作者站在台下,喜悦溢于言表,一时热泪盈眶。
孟亭曈领了奖杯,节目组给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金色雨。
他笑着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为那些单纯喜欢他支持他还不求回报的粉丝深深鞠躬。
他与合作过的演员和导演拥抱,他看得到廖媛眼里因他的成功而迸发出来的替他欢喜的真挚。
他看向邱天和崔云喜,他看到过他们因他用心塑造角色而万分激动的满足心情。
创造者给与角色生命、赋予人物灵魂,再通过演员体验表现传达,相辅相成,成就了一个个鲜明独特、精彩万分的电影世界。
他仿佛突然明白了,演员这个职业所存在的意义。
他向幕后的工作人员鞠躬,他的成功,是镜头之后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孟亭曈站在金色雨下完美谢幕,在这场盛大的欢呼声结束的那一刻——
他突然举起奖杯,冲着陆承渊的方向。
他笑着说:“我想成为一名好演员。”
节目收官,一切落幕-
陆承渊在车里吻他。
舞台上的人有多明媚,陆承渊的心脏就有多酸胀。
孟亭曈微微弓腰,以不让自己的脑袋碰撞车顶。
陆承渊抬手摘下他发丝里落下的金色飘带,把玩在指骨之中。
“还躲我吗?”喘息的间隙,陆承渊问。
孟亭曈笑着没摇头也没点头,却也没回答。
陆承渊微微抬头看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垂落到额前的发丝遮挡着孟亭曈垂下的眉眼,片刻后,只低头在人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陆承渊心情复杂。这个人与他界限不明、诉说不清,勾着他、钓着他,给亲给碰还给管,甚至还会在他掌控欲上头的时候惯着他哄着他。
可就是总带着一份淡淡的疏离感,教人琢磨不透,试探不准,不知进到哪一步是逾越,也不知要退到哪里才刚刚好。
他握着人的腰,却拿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不问,他不说;他一问——
他就用亲他拒绝他。
孟亭曈扯着他的领带对着他笑,他便什么想法也没了。
只剩关起来。
孟亭曈看着陆承渊沉默下来,知道这是人再一次对他妥协。
他不提他的身份,也不提那日醉酒,就连现在坐在人车里坐在人腿上被人抱着亲吻,他也什么都不提。
一直以来,他好像一直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或者特别想要的东西。
他活着。看着身边的人来来走走,手里的东西去去留留,他似乎没什么太在乎的。他想做,便这么做了,他不想的,就不去想。
他想亲吻陆承渊,那就去亲。
他喜欢被陆承渊管着,那就让他管。
可他不想、也不想去思考,是否要与人建立一段特有的亲密关系。
孟亭曈双手揽着陆承渊的脖子,伏在人肩头轻声问:“上楼坐坐?”
陆承渊捏着人后颈给人拎起来,他妥协,但不代表他上次看人走的干净的时候真的不记仇的,“同事关系,也能上楼坐坐?”
孟亭曈故作惊讶:“怎么不能?”
陆承渊差点儿又被气笑了,他看着人那双无辜又狡黠的眼,心道怪不得是天生的演员。
不论是骗他哄他气他还是逗弄他,真真假假的,都装得太像。
“今天不了,明天给你约了体检,你早点睡。”
孟亭曈歪了歪头,又笑:“明天体检和今天上楼喝口水有什么关系?”
“……”
陆承渊看着那张佯装不解的神色,又把人摁回怀里亲了一番,这才放人上楼。
有些时候,他也喜欢用这种方式不让人说话。
和孟亭曈拿嘴堵他不让他继续问问题的时候一样。
都是在回应一些或不好、或不想回答的。
某种程度上还挺相似。
助理卫巍心如止水,面无表情,板着一张工作脸问他人还怪好的老板,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陆承渊神色不明。
“查。”-
翌日一早,孟亭曈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看了眼时间,天色都还没亮,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他揉了揉眼滑动接听。
那边是一个有些低哑的中年男声,很礼貌的唤着他的称呼。
“您好,请问是孟先生吗?”
孟亭曈下意识“嗯”了一声,回问了句“哪位?”后,“哪”字卡在喉咙里,整个人从困意中瞬间清醒。
他双目清明,语气却还是带着些没睡醒的意味,他发出一个被吵醒有些不悦的哼声,懒散道:“你找谁啊?”
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这又开口:“这里是圆心孤儿院,我们找孟先生。”
他盯着天花板思绪飞转,手却将被子往上拽了一些,窸窸窣窣的捂住话筒,听起来像是翻身继续睡的动作,“什么孟先生……你打错了。”
那边仿佛还不死心,见人没挂电话连忙又问:“您真的不是孟先生吗?我们是圆心孤儿院啊,这边登记过您在半年前曾向我们捐过一笔款,这次电话回访您是想给您寄一些孩子们亲手做的礼物以表示感谢。”
孟亭曈将手机拿远了些,声音闷闷的小小的,仿佛困得不行,“不是……你们找错了……”
那边停顿几秒,迅速挂断了电话。
孟亭曈却困意全无,在脑海里反复回想了几遍这个对话,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称呼他过孟先生了。
这个时间点打这么一通电话,还张口就喊出了他真实的姓氏,很难让人相信完全都是巧合。
可是在这个世界里,有谁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更何况后面重复了两次的圆心孤儿院,不像是随口编的,更像是在试探确认什么。
他可真的不知道什么圆心孤儿院。
但是他真的姓孟。
孟亭曈思索片刻,视线不自觉落到宋晴昀的储物盒上。
如果这件事和百年前的自己没有关系,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和里的宋晴昀有联系。
宋晴昀也姓孟?
他睡觉轻,睡眠本来也不算太好,现下一被打扰便再也睡不着,他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便起床去洗澡。
陆承渊到了的时候,他已经在窗前坐着发了很久的呆了。
孟亭曈下楼,见到人刚开口问好。
陆承渊只看了他一眼便问:“没睡好?”?孟亭曈摇头笑:“这怎么看出来的?”
陆承渊没答,“在车上睡会儿。”
孟亭曈闭眼假寐,车里的暖风烘得整个人干干燥燥的,很是舒坦。
四周满是陆承渊的味道,不是香水味,也没有烟草味,就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仿佛是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是独属于陆承渊的气味。
他被这股味道包裹,没多久,仿佛整个人陷入进一片柔软的温热中。
等他再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人怀里,将人整洁的衬衣领子睡得皱了些。
确实是陷入进了一个柔软又温暖的怀抱。
孟亭曈补了一觉,精神好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仰头时目光还有些不太清明。
陆承渊垂眸看到那双带着些茫然的眼,低头在人唇角碰了碰。
孟亭曈低头笑,心道陆老师怎么这么喜欢亲他。
下车时陆承渊放置在右侧口袋的手机铃响,他顿住脚步,没动。
孟亭曈回头,听到陆承渊低声对他道:“帮我拿一下。”
“?”孟亭曈没懂,孟亭曈照做。
然后见接完工作电话的陆承渊左手在自己右臂上握了握,神色依旧平静。
这下,孟亭曈笑了,“手麻了怎么不叫醒我?”
陆承渊心道不就是有点麻,淡淡道:“没事。”
然后抓握着右臂的左手又用了些力。
啧。怎么麻成这样。
大大小小的体检做了一个遍,在等凌乐出结果之前,陆承渊又以拍摄这种题材容易影响心理健康为由,带人做了一份类似测试题的心理疏导。
心理医生看着结果,又和人仔细聊了聊,这才对陆承渊说没什么大问题。
陆承渊点头,可那份类似创伤后遗症的应激反应涌上心口,他看着孟亭曈乖巧吃掉碗里饭菜的模样,思考着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在某种情况下出现那样的反应,却又检查不出来任何原因。
饭吃到一半,凌乐的电话打来了。
陆承渊看到来点眉心下意识一皱,快速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