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春节返程
等从火车站出来时, 天都快黑了,寒冬腊月这天黑得越发早了。
考虑到叶榆的高武力值,韩景也没有提出送叶榆回家的建议, 真遇见危险, 危险的人一定不会是叶榆。
他只是简单询问了下叶家地址, 发现两家不住一片儿,离的还挺远。
但同在一个城, 碰面很容易。
韩景问春节能上门拜年吗?并积极表示:“有礼物的!糖花生赞?猪血糕?白糖炒馒头?油墩子?糍粑年糕毛蛋?”
他挠挠头, 但一个男同志去女同志家里的确有点不太好,可是真的有一些关于明年乡村建设计划的事情需要商讨, 春节约在外面碰面, 影响好像更不好,
“要不还是算了?”
“要提前准备红包吗?”
叶榆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两人问出完全不一样的问题。
“……”
假如有徐飞和花菲菲在这里,他们可能会建议取消碰面,或者去挑选一个更合适的时间,毕竟徐飞考虑事情更周全, 花菲菲则更精通人情世故。
但两人不在, 弊端初显。
桀骜不驯的叶榆碰见大大咧咧的韩景,他们决定船到桥头自然直, 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决定,一切都顺其自然。
这个做法还是叶榆提出来的,韩景竟也觉得挺有道理。
徐飞、花菲菲:
……这个家没了他们迟早药丸。
与叶榆离别后,韩景急冲冲赶去附近市内电车站台,赶上最后一趟铛铛车。
铛铛车即有轨电车。
车头挂了一个铃铛,铃铛连着踏板,司机只要一踩踏板开车或刹车, 铃铛就会铛铛铛响,因此而得名。
铛铛车在燕京市内已运行三、四十年,坐的人比公交车更多一些,只是线路实在太少,途经站台很是有限。
韩景家正好距离其中一个站台不远,韩景从小到大经常坐。
直到去年才坐的少了起来,55年下旬四九城小红兵因偷盗抢劫事件被清后,坐电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在下午傍晚,GWH下班时,电车停运计划就此搁置。
叶榆可能也没想到只是“小小”惩治一下举报她家的小红兵,竟然带来这么多连锁反应,小到韩景说的电车,大到徐飞口中的老师,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坐上有轨电车的人可能会感激自己不用在寒冬腊月吹冷风,尤其是从车站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来的时候。
提着小包上车的韩景还遇见自己的三个发小,同在一个大院光着屁股长大的三人,也是去年同一批下乡的。
初次见面,他差点儿没认出来。
钟子和凯子这俩小子变化也太大了,脸上胡子拉碴,黑了两个度,也糙了不少,又瘦了不少,和他刚下乡时竹竿身板差有点像,但也没见长高啊。
马胜男这名字就有一股争强好胜的劲儿,她性格从小也是,主打一个倔强不服输,不管什么都要和同龄小伙伴拼一拼,也不在乎男女,男的拼更凶。
现在看着人憔悴不少,活力不比从前,脸上的笑容都减了许多,好在她的眼睛依旧清亮有神。
与韩景不同,钟子、凯子、马胜男从火车站出来就看见他了。
主要是韩景这家伙个头高啊,在这个平均身高一米七左右的人群里,绝对显眼包。
但因韩景那时身边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他们不好上前打扰,作为损友,还是围观吃瓜的一会儿。
他们原本想着韩景一定会先送人家女同志回家,谁知这个愣木头,愣是让女同志手拿大包头也不回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得了,肯定不是男女关系,韩景这小子还没长那根经。
又让他们出乎意料且生气的是韩景这家伙竟然没把他们认出来,从他们身边,几乎是包擦着包跑了过去。
“……”
直到上车好一会儿,这小子又盯着他们瞅了好几眼,才兴高采烈打招呼:“钟子、凯子、胜男!”
谁理他?
韩景一点也没察觉发小的生气,还在兴高采烈地叹:“真巧啊,咱们一起出发又一起回来,见到你们可真好!”
行吧,这小子嘴甜,饶他一回。
钟子和凯子上前两人配合给了韩景一个锁喉,马胜男踹了他一脚。
几人这才寒暄起彼此下乡经历。
知青下乡很难碰见一下子适应的。钟子凯子从北往南更是。
他们刚到南边,凯子因水土严重不服直接躺倒,在卫生院挂了几天吊水才活过来,若非家里有点关系,在当地也能联系上,指不定这次真寄了。
两人其实有托家里的关系换到比较轻松的岗位上,而不是下地,但他们还是不适应南方直射的阳光,还有面食、水稻等吃食转换,现在面非白面,米非精米,口感度不一样,更需要时间去适应。
提到这些经历,他们不得不羡慕韩景。
他这哪儿像去下乡搞建设的,谁家知青像他一样下乡还吃的白白胖胖,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当旧社会地主家傻儿子。
韩景忍不住白眼:“去去去,谁白白胖胖了?别瞎说。”
话说他这段时间的确吃得有点过于好了,尤其是猪骨汤什么的,钙啊什的营养补跟上了,脸上青春痘都在蛤蜊油滋润下消了不少,两颊多多少少长出来点肉,看着也不像过去的骷髅与竹竿。
这么一看,他也变化不少,只不过都是在往好的方向改变。
与钟子凯子不同,马胜男去得往北更北的东北,他们是在火车站里面遇见的。
东北那儿是咱国家有名的粮仓,自然地多又广,尽管机械化比其他地方强一些,她所在生产队几乎队队有拖拉机,但活也一点不少,再加上和同队知青相处上有一点小毛病,这不就越发憔悴了吗?
“拖拉机?”韩景竖起了耳朵,“可惜我们生产队在山沟里,四轮车进不去,拖拉机也使用不上。”
马胜男立即提出建议:“可以小四轮手扶拖拉机啊,轻便小巧,灵活,更利于小块耕地,价格还便宜,我们那儿以前用的这个,但地大就有点吃力,逐渐换成了一拖厂生产的新型履带大马力拖拉机。”
韩景兴趣来了,忙跟马胜男打听那一批二手手扶拖拉机去处。
其实马胜男提到这个也有目的,她知道韩景对机械一直很感兴趣,在他们几个当中是懂得最多的,她想着自己跟韩景多学一点机械,回头也去考拖拉机手,谁说弱女子当不了拖拉机手,她还不信了!
“弱女子?”韩景嘴角抽了抽,在见过叶榆以后,谁还敢把弱字安在女子头上,“咱王家沟生产队最牛的就是女知青了,武能干野猪,文能塞诸葛,足不出户,指点天下。”
钟子、凯子、马胜男:“吹吧你!”
韩景立马不服气了,他什么时候吹牛过,当下和钟子、凯子、马胜男聊了许多王家沟生产队趣事。
因徐飞的一再嘱咐,倒是没公开聊多少叶榆捕猎和他们习武的事情,护林员和南山也只是简单提了一嘴。
韩景文章不是上报了吗?他正愁没人炫耀了,三个发小撞上来,可不拿出来显摆一番,这是他挣得第一笔稿费。
上报?
这家伙的语文还有没有他们好呢,竟然也能上报?“难怪听着王家沟耳熟,是XX日报写的那个生产队”、“你们生产队知青可真藏龙卧虎”、“……”
直到下车,他们还在讨论这个。
四个人家在邻近的机关大院儿,这里住了不少从部队退役的老领导,因而是有警卫员二十四小时轮值守卫的。
也因此,哪怕是回家,韩景他们的行李也必须一一检查。
韩景这次回来也没带多少东西,甚至换洗衣服都没拿,反正家里有,带的全是吃食,主要是一坛又一坛的肉酱。
主要是这东西好找借口,而且肉酱做成了菜,谁管这是野猪肉还是家猪肉,万一他们生产队年猪特丰富呢?而且肉酱比例是可以调的,里面可以加辣椒和菜。
坛口一打开,那个辣味儿肉味儿啊,霸道地往人鼻子里窜。
即便是警卫员这种住在四九城里,因临近过年,没少闻过肉味的,都忍不住咽口水,何况钟子、凯子、马胜男这种在乡下一个月见不到一次肉荤的。
眼都红滴了血,他们是非常确认韩景在乡下过得比家里还好了,就没见过有哪家知青往家里带这么多东西的,再加上先前的上报,这小子衣锦还乡啊这是。
四九城另一处平民胡同,叶红军王来娣夫妇也在纠结此事。
还纠结了好些天。
这儿女离家若是过得不好,他们肯定忍不住担心;若是过得太好,他们也同样担忧,特别是生了叶榆这样一个丫头。
野猪肉都搞来了,那野猪林能是人闯的吗?下次可不就要飞天入地哇?
“这泼猴越来越没法没天了。”王来娣对小女儿是又好笑又好气。
叶榆隔了老远听见她妈的抱怨,拒绝邻里帮忙预报,溜得飞快,一入家门,先发制人:“我回来啦!爸——,妈——,累死我了,好饿,人都快饿扁了。”
第62章 成长变化
乍然见到不知道从哪个旮旯缝里冒出的叶榆, 王来娣本就大吃一惊,忘记自己先前在聊什么,又听她这诉苦, 刚脱下的围腰重新系上, 转身去了厨房。
直到把饭闷在锅里, 重新让灶台的火燃起起来,这时, 王来娣添柴的动作一顿, 笑骂:“这小滑头!”
堂屋内,叶红军也在仔细打量自己闺女, 第一反应是她竟然长这么高。
正巧叶保国也在一旁, 儿女比起来竟然已经差不多?!保国一米七八吧?他闺女岂不有一米七五?
因太过惊讶,以至于叶红军把这话问出口。
“距离1米75还差两厘米呢,只是比例好,看起来显高一些。”叶榆聊到这个不困了,眼睛一亮子亮的,她感觉自己个头还能往上窜一窜, 一米七八肯定没问题, 彻底摆脱一米五,心心念念大长腿终于入手。
完美!
其根本原因还是她低估自己身体与灵魂契合后, 天赋竟然比前世前世还高,这哪里能料到呢,着实开心。
朝夕相处的花菲菲他们可能还不觉得,但在叶家人眼中,叶榆猛然一拔的身高,带来的视觉冲击相当强烈的。
叶红军已经不知道说啥,她女儿快比他这个当父亲的还高。
除了身高外, 叶榆身材也不像是之前那样纤细淡薄,而是更修长匀称,且不要看她还是挺显瘦的,体重绝对不轻。
原因在于体脂率,即脂肪总重除以体重,通常来说,正常男性的体脂率在15%-85%,女性体脂率在25%-25%。
叶榆现在的体脂率比成年男性更低,身上的肌肉看似不厚,却非常有韧性,能随时爆发出丛林野生的力量,再加上身高,体重自然是噌噌噌上去了。
长相五官什么的真没什么变化,即便有,叶红军这个直男也看不出来,他主要还是辨别身高与气质,也说不出个什么气质,反正与时下女的不一样。
与男的也不一样。
独树一帜,在人群堆里,绝对是一眼能挑出来的那个,或许在火车站,韩景被发小认出,不止因他自己个高。
叶红军不是多会说话的人,憋了很久憋出来一句:“没吃苦就好。”
“她能吃什么苦?又长高又长肉,看来以前还是我们虐待她了。”
王来娣是知道自己女儿饭量的,拿了个筲箕,先煎了一部分红薯杂粮窝窝头、玉米发糕出来,再配上冬季最常见的白菜、萝卜,剩下继续热在锅里。
刚一出来,听见叶红军的话,脑子长回来的她没好气怼了一句。
“这么多好吃,妈,你真不错。”叶榆拿出从花菲菲那儿学的撒娇法,再结合自己特点,给王来娣一个热情拥抱,可热情了,把她妈都抱飞了起来。
这年头父母跟儿女哪有这么亲密啊,又把夫妇俩怎不会了。
洗过手的叶榆已经迫不及待奔向餐桌,抓起一个玉米发糕塞嘴里,一口发糕,一口辣白菜,吃的老香了。
叶保国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叶红军,又瞅了瞅王来娣,犹豫半天,手伸向筲箕,被叶榆看一眼,又缩了回去。
叶榆已经不是刚重生的叶榆,而是在乡下混了个顿顿饱的叶榆1.0,从筲箕挑了个红薯杂粮窝窝头,给了他。
叶保国受宠若惊:
“谢谢三姐。”
王来娣简直没眼看,虽然嘛,叶榆看着是没怎么吃苦,但这一副贪吃模样,哪怕知道这是她本性,也不免让她觉得外面哪有家里好呀,再多的骂也舍不得骂出口。
叶榆突然询问:
“妈,你记得王叔吗?”
王来娣:“哪个王叔?”
“南山山上那个,”叶榆竖起了大拇指,“老头儿……老爷子都七十了,上山下山溜得跟只猴一样,狩猎下陷阱杠杠的,妈,你咋不说王家沟里这样的世外高人呢?和我在一起的知青,韩景、徐飞、花菲菲他们,都在跟老爷子学武,不过都没我厉害,嘿嘿。”
若护林员在这儿,想必十分感动,因为叶榆可算不一口一个“老汉儿”没大没小,虽然她的本质是用模糊的语言让他背锅,但自认识以来,他背的锅算少吗?
“是王叔啊!”
叶榆一提,王来娣立马回忆起来,她当然记得南山上的护林员,小时候家里谁调皮都说送南山山顶上去,护林员年轻时赶和小鬼对上,50年代饥荒时带着全村在南山打猎扯野草,以至于他们村不损一人。
确实厉害。
难怪叶榆能寄这么多野猪回来,怕是王叔把他们当继承人教本事呢!
“妈,我寄的肉都吃完了吗?不够我包里还有。”叶榆趁机说,她倒不是嫌弃红薯馍馍、玉米发糕味道,只是在乡下吃得太过丰盛,少了肉有点不习惯。
“又拿又拿,咱是什么家庭,这顿顿吃肉像话吗?”
王来娣把堂屋门窗封得严严实实,这才又去把一碗已经切好的腊肉端出来,放到了叶榆面前。
又去看叶榆的包裹,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捂着胸后退两步。
好家伙。
叶榆春节回家衣服没带两件,全是吃的,肉酱肉干肉粒腊肉熏鱼,还有水灵灵的豆芽和油麦菜,比上一次还夸张。
不止王来娣,叶红军也反射性去看门窗关严实没,他们只觉得自叶榆下乡以来,见过吃过的肉比一辈子都多。
吃肉当然是幸福的事,有吃肉的人家,定然把门敞得大大的,恨不得让全院的人都知道他们吃肉。
但天天顿顿吃肉那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怕不被红眼病举报上天,现在世道这么混乱,不藏着掖着不行。
也因此,叶红军王来娣吃肉都有讲究,次数少,肉量多,做的肉尽量味小一些,或者用其他调料遮掩。
这不,院里还有背后酸他们的。
王来娣学起来活灵活现:“你们家这可是起来了,大女儿嫁工人,二女儿家军人,三女儿下乡月月寄东西回来,小儿子又被选入体训生,小小年纪既有钱拿又有票拿。至于四儿子,那不特意留在父母身边孝顺的那一个,也快娶媳妇了,到时候啊,儿子儿媳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一起孝敬你。”
当面都这样,背地里还指不定还怎么说闲话呢?
“保国才多大,除了最后一句都对,”叶榆腊肉配发糕一大口吞下后,回,“我们家日子可不越过越好了吗?吃点好的应该的,他们的闲话也不会因我们不吃肉停止。”
正在把东西往餐边柜放的王来娣又忍不住白她一眼:“你这是多一点点吗?柜子都塞不下,也不敢放厨房里,那儿潮湿阴暗老鼠多,怕被它们糟蹋,逼不得寝室里都挂着腊肉腊肠,这像什么样?”
“方便偷吃呗!”叶榆一不留神把自己某些行为说出口,察觉飞来的一把把眼刀,摸了摸鼻子,“这不过年了,肉多鱼多,代表着咱家的日子红红火火。”
“孩子刚回来,在外面不容易,先别跟她吵,咱家的日子一点比一年更红红火火。”
这个词说进叶红军心里,忙活大半辈子,他的人生目标可不为这个吗?被人捧着奉承吹嘘的时候,他们心惊胆战有,可内心的骄傲与自豪一点都不少。
他这样,他媳妇儿也这样。
相处几十年还能不知道彼此?往上翘的嘴唇根本没平过。
叶榆给她爸竖了个大拇指,又给她妈塞了块腊肉,问:“卫国那小子真入体院了?”
王来娣点点头:“嗯,一个月二十五元补贴,还有粮票肉票,逢年过节有福利,若是比试拿了队里第一还有额外奖励,比工人铁饭碗都强,好好干,一辈子不愁。”
“……这个干不了一辈子,除非转教练。”
王来娣斩钉截铁:“那就当教练。”
“行,您说了算,当不了教练我踢他屁股,”叶榆又问,“卫国今天晚上不回来?”
“他们体训队包吃包住,一个月才回家一次,过年得等到后天除夕才放假,嗯小弟他们训练也不容易,我跟你爸去看过一次,才多大的人啊,早上六点就要起床跑早操,训到晚上还有夜跑,不比当工人轻松,拿那些补贴也是应该的。”王来娣提到这个又湿了眼睛。
“她妈更年期母爱泛滥啊,但这话可不宜说出口。”叶榆一边内心默叹,一边给她弟也夹了块肉。
外出的儿女吸引父母许多关注,在身边的反而容易被忽视,还要承担父母的各种情绪,也是不容易。
叶保国茫然:……下乡一趟,三姐怎么还变大方了?
这个晚上,有叶榆的归来,叶家人气都多了一些,也聊挺晚的,叶红军夫妇也察觉到女儿下乡终于成长,换作下乡前,她大概是没耐心和父母聊这么多的。
这倒是,乡下腊月闲到抠脚,知青点有时甚至泡脚坐谈,而且隔了几个月不见,叶榆变化的可不止身高。
但再怎么晚也不过八点,七点半有人就开始打哈欠,然后一个传染俩。
叶榆回到自己房间,屋内摆设没怎么变,桌面床上看不见灰尘,床上被单被套也都沾染上阳光的味道。
第63章 海味果干
次日一大早, 叶榆被食物香味诱得醒过来,先嗅了嗅鼻子,再在温暖的被窝打两个滚儿, 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端着木盆去院里洗漱。
这个时间点大院里洗漱的人挺多, 寒冬腊月, 是个人都用热水,院里那叫一个云雾缭绕, 叶榆偷懒没倒暖水壶里的水, 冰冰凉凉直接往脸上浇,绝对是独一份儿。
熟悉邻居见面也会问声早, 有人嘀咕, 是乡下养人,还是冷水养脸,叶家三丫下乡一趟,怎么越长越标志了呢。
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隔壁邻居毛家换了一家姓陈的,时下能分配到这样不错的房子,还是钢铁厂的骨干小领导, 外加老技术员。
原来的毛家阖家一起投建大西北去了, 事实上,因毛家家主在毛家大小子被抓后与其及时斩断关系, 他们家虽不可避免有影响,但也不用搬离燕京。
只可惜毛老太太实在太会得罪人,在他们家“什么代单传绝”后尤甚,整天上窜下跳,怼这个吵那个,闹得一整个四个院乌烟瘴气。
有人体谅她失去孙子不与她计较,但也有人不惯着她, 于是本来还在观察期的毛家又撞风口上了。
为了不被迫下农场,援建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希望毛家家主吸取教训,不当妈宝,也对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女儿好些。
陈家也是热热闹闹一大家子搬过来的,他们家小孩衣服上的补丁都没几个,家庭条件看起来还挺不错的,陈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听说挺热心的,连一大妈有点担心她跟自己竞争大院管理大妈。
有大毛这个小红兵出事,他们胡同的小红兵全被家长拎着耳朵强制摘掉了红袖章,邻里相处不可避免仍有些小吵小南,但整体还算平和,并未卷入外面风雨。
叶榆收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洗漱完后,来到厨房。
王来娣正在炒白菜,叶保国在灶台前烧火添柴,见二姐进来,忙直了直腰杆,表达意思很明显,他不是白吃饭的。
“有进步。”
叶榆赞扬看了他一眼,又叹她爸还是丢不下所谓的大男人面子。
王来娣没说的是,叶榆下乡前的话,叶卫国执行最彻底,从饭来张口到学会了不少家常菜,其次是叶红军。
毕竟见叶卫国这么积极,他这张老脸也撑不下去,平时也会力所能及干点家务活,偏偏在叶榆回来后,叶红军不知何故又端回去了,大概是拿点当父亲的面子作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过去不对。
叶忠国并不是因叶榆那段话改变,他坚持劲不强,早故态复萌,还是被叶红军训斥了两下,跟着一起做的。
叶红军想必在堂屋里坐立不安呢,王来娣没揭开他的死要面子,一个人暗自偷乐,只觉得父女俩都很有意思。
早饭吃的简单。
猪油一热,大量的白菜帮和叶子翻炒,加上盐巴,又往里堆了不少肉,咸香更甚,搭配红薯馍都能吃好多个。
王来娣还有点后悔一大早爆炒溢了肉香,但很快没空想这些。
可能因连日下雪近两日终于放晴缘故,今儿个邮递员来得特早,早饭还没吃完,听到外面有邮递员叫。
叶榆自告奋勇去拿,如此积极还因她老远闻到一股海腥味儿,出了院子更浓,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往俩大麻袋上瞧。
一大妈见她,笑着调侃:“不愧是姐妹花,你前阵子往家里寄了几大袋东西,现在你二姐也一样,大老远寄回来这么多,邮寄费都不知花了多少。”
叶榆笑笑不言。
对于有些围观群众“比猪肉水都臭,这肉能吃吗”、“全是不值钱的海腥”之类的酸话,更是直接过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着面嘴更脏的也没有。
“爸,妈,二姐寄了好多海鲜。”
叶榆一手提溜着一个袋子回屋里,先前说的王来娣不用愁,主要是有了这海腥味,什么肉味都能遮掩过去,他们也可以大大方方地顿顿吃肉,门窗都不用关上。
海鲜这种东西,在未来有一段时间可能很值钱很贵,但现在真不是,内陆能吃到的少,靠海又吃到想吐。
还有会做海鲜与不会做海鲜,新鲜海鲜与非新鲜海鲜,味道相差往往会非常大。
叶兰寄回来的肯定不是生鲜,制法以暴晒海鲜干为主,有虾干、风鳗、乌狼鲞、墨鱼干、海蜒干等,最多的还是各类咸鱼,能够存放的时间主看工艺。
王来娣又是心惊肉跳:“叶兰这妮子,寄这么多,不会影响赵青刚当兵吧?他可还在部队上呢!”
“妈,既然都寄了,肯定没什么影响。”叶榆解释这山和河说是社会公共财产可以说得过去,但海呢?
即便有海陆空领土,海空领土也比大陆更复杂,尤其涉及边疆公海,海里打捞的东西往往没人去盯着。
再加上海鲜现在不值钱,也不会和猪肉一样惹人眼红。
叶榆不但不怕,还建议:“不如今天来两顿海味大餐?”
人工的海鲜干肯定没有机器脱水来的厉害,怕坏,当然得在其坏掉之前,尽快解决掉它们,这样才不浪费。
除了海鲜外,还有一些晒干的海带紫菜,以及五花八门的水果,椰子干、菠萝干、芒果干、诺丽果干等,有些当地生产队种植的,也有野生的,因而并不能全部叫出它们名字。
叶榆丢了一块椰子干入嘴里,甜味并不是很浓,软糯清甜,非常适合充当零食,她恨不得自己也飞向南边。
当初怎么没选择靠海生产队,失策啊失策啊。
当然,叶榆还记得有些人会吃海鲜芒果过敏,让叶红军、王来娣、叶忠国先少尝试一点,确认安全。
幸运的是,三人都没有出现明显的过敏症状,只是与叶榆不同,他们第一次尝海味,不管是咸鱼,还是热带水果干,都需要一定时间来适应。
与这两袋东西同时寄回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上报了一个大喜,叶兰怀孕了,也因此会延迟返京的时间,现在交通工具差,双身子也不适合长途跋涉。
这下子,王来娣的又喜又忧再添一件,叶榆也从她的关注列表中心往后撤,叶红军也参与进来。
夫妇俩絮絮叨叨着要给叶兰夫妇包括还未出生外孙或外孙女寄点什么:“怀孕的人需要多补充营养,但也不是什么都能吃,上次寄的兔肉就不行,也不知道记得不?”、“肯定记得,回信把你经验多嘱咐两句。”
明天除夕,叶红军今天仍然上班,轮值的王来娣、早放寒假的叶保国、闲人叶榆本来也要去国营商店买年货,可以顺路一起为叶兰买一些孕妇和婴儿用的东西。
“我有奶粉票。”叶榆从兜里(空间)掏出三张。
王来娣:
“这哪儿来的?”
奶粉票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缺物,比麦乳精都罕见,通常来说,婴儿奶不够,都靠借他人的奶,或者伴着米汤来养,也因此,婴儿折损率也很高。
“本来是给大姐准备的,现在看来更适合二姐,大姐家礼物换成书和作业好了。”叶榆展现出礼貌时往往以谎言居多,又不忘补充掺入一半真实,“一批下乡有个甜妹儿知青她妈在大白兔奶糖厂工作,买麦乳精和奶粉都更方便,邮局查电报时给她寄信,把二姐地址给她,让她帮忙买一些,回头通通换肉。”
王来娣嘱咐她不要让人家吃亏。
饭后,叶红军上班,叶保国洗碗,叶榆帮着王来娣整理东西,中间偷吃不少水果干,然后三人才一块儿出门。
“春节啊。”
未来世界的春节已经彻底沦为符号,叶榆从几十年记忆中翻出小时候的记忆,除了三年灾荒时期,春节过年真的很热闹,而且热闹时间很长,从除夕到元宵。
贴窗花、写春联、放鞭炮,街上还有庙会、元宵灯节,四九城作为首都,还会有非常盛大的露天联欢会。
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
而如今,因搞破四旧计策,很多东西都被明文或暗里阉割,比如庙会、舞龙狮、祭祖、春节联欢会等,目前还剩些边边角角,今年还允许的剪窗花、贴对联、放鞭炮指不定明年也无了。
但年味并没减多少。
因为年味的归根到底在人,每个烨国人都盼着这一天,与家人团聚的开心,换新衣服的快乐,吃肉的高兴,对未来的期许,街道上遇见的每个人都神采奕奕,小孩们你追我赶叫着“过年咯,过年咯”。
四九城几个国营商店都是挤到不行,人挤不进去,又挤不出来,热闹归热闹,也不是没有缺点,缺失排队概念。
“……”
叶榆不想在什么味都有的人堆待太久,毛遂自荐购买任务,王来娣还不太明白她话中意思,便看见叶榆走向人群,像是一滴水融入河里,眨眼间消失不见。
“怎么做到的?”
等大概半个小时,再出来时,叶榆手中已经提着两大麻袋出来。
第64章 年味儿呀
“这么多?”
王来娣一问, 叶榆也老老实实回答买了些什么。
主食有富强粉、糯米粉、猪肉、鱼,此外,竟还买了几斤南方来的大米小米, 和更不常见的羊肉羊骨头, 调料酱酒、盐巴、醋、辣椒、辣酱、花椒、八角等也有, 几乎是买的最齐的一次;
“寒冬腊月,来一碗羊肉汤既暖心又暖胃, 不好吗?”叶榆又言, “调料当然为了处理肉啊,咱家今年这么多肉, 不弄得好吃一点, 这才是最大的浪费!”
“一提到吃,你歪理邪说全冒出来了。”若不是现在禁止封建迷信,王来娣一定要去送子观音庙里问一下,她家是下凡了个饕餮呢还是貔貅?
羊肉能够糊弄过去,其他却不行。
诸如副食瓜子花生、蜜饯、麦乳精、江米条、水果糖、柿饼、糖水罐头、香蕉酥、炉果、桃酥等等,应有尽有。
其它诸如奶粉、鸡蛋、红纸、灯笼、鞭炮、皮筋、白酒, 也不可缺少, 还有难得的水果橘子一斤。
基本上,王来娣准本买的, 叶榆都买了,没让叶榆买的她也买了,尤其是涉及到吃的方面,还夹着一两件玩的。
很久没有玩鞭炮了,皮筋可以做个弹弓,练习一下动态视力。
“妈,你看还缺点什么?”叶榆买的挺开心, 过年有些东西竟然不要票,而且买东西的人这么多,售货员也很难记得住谁是谁,买一些些堆在空间里也不算什么。
呀,总觉得买的有些不够。
“……还买?我怎么你这么个败家闺女?!”王来娣差点没气死。
叶榆:“……哦,春节嘛,主要是要过得开心咯。”
她准备这个春节抽空把燕京市的国营商店全部逛一遍,嘿嘿嘿。
这个年代卖东西的才是大爷,可不兴退,卖多了卖给其他人还会担心被举报投机倒把,王来娣只能让儿子女儿提溜着东西,一块儿返回,这绝对是她春节采购最多最快的一次。
路上不忘问叶榆钱票哪来的。
“跟人换的呗!”叶榆满不在乎地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
王来娣听得心惊肉跳,“你不会是在……”,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左看看,右瞅瞅,才含糊不清继续说“投机倒把”。
“妈,你真想多了,现在谁还敢顶着风口浪尖搞这个?那不得老寿星喝砒.霜——活的不耐烦了?”提到这个,叶榆还有点遗憾,一番杀鸡儆猴后,现在除了深山老林旯旮缝里,谁敢开黑市,至少得等两年。
“没有就好,”王来娣松了一口气,又狠狠刀她一眼,“节省,节省,哪家姑娘像你这样大手大脚、铺张浪费。”
伸手欲打叶榆脑袋,却被她反射性躲过,打到叶忠国身上。
躺着中枪的叶忠国:
“妈???”
三人回到家里,王来娣又问叶榆今天花了多少钱,想要把她多花的那一部分补上。
“忘了。”
叶榆回答。
王来娣无语:“你怎么没把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一起忘了?”
“名字被叫了七、八十年,忘记这个很难啊,除非得了那个什么帕金森,但对我来说不可能啦。”
“瞎说倒是越说越来劲了啊你。”王来娣还是回到房间,取了几十块出来,可能不够,毕竟还没算票,那些不要票的价格更高,这妮子买个年货也能花个100,将来如何过日子?得多给她凑一点嫁妆才是。
叶榆意思意思抽了张10元大团结,剩下的全部推了回去:“这些当我孝敬你和爸的。”而且指不定这些大半都进她肚子。
不等王来娣拒绝,叶榆已经像只泥鳅一样滑走了。
午餐晚餐果然以海味为主。
王来娣过去几乎没有机会接触海味,叶榆这个时候建议上场。
海鲜干理论上可以吃,但为了以防万一和寄生虫,煮熟最简单,据说沸水下锅比冷水煮对口感的影响最小。
虾干真的是绝佳的提鲜材料,水煮三鲜汤,三鲜加什么都行,豆腐、黄瓜、鸡肉、笋干、米粉等家里有的,再加入虾干提鲜,沸水本身也能去除海腥味。
或者和咸鱼干、鳗干、海蜒干等一起直接蒸熟,喜欢吃海鲜的人会越嚼越香。
嫌味道大,有的鲜干还可以和五花猪肉一起烧,鲜干让猪肉不那么腻人,猪肉又能滋润口感略微偏干乃至于干硬的鲜干,二者简直搭配。
不过王来娣绝对不会这么做,因为猪肉多金贵啊,怎么能搭这种杂七杂八的东西,野猪肉都不行!
叶榆:
“……”
“野猪肉也没多少油。”
不能上猪肉,可以上一点点猪油,大把海蜒干加点酱油,来伴猪油,开水一冲,就是一碗不错的海鲜汤,采用其他中和或遮掩办法去除海腥味,用芹菜或番茄或辣椒也不是不行。
叶榆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王来娣听着这觉得这海腥味似乎不是很浓。
等中午几道份量十足的菜一上,连叶忠国似乎都渐渐喜欢上海味。
只是到了晚上,叶红军回来,可能是因为人的舌头差异,他是真的适应不了吃这些东西,像是在吃中药。
“不喜欢不强求。”
除了海味,叶榆寄回来的腊肉熏鱼也非格外的配饭,有海味道压着,肉味真的不那么显眼,即便有人真的狗鼻子闻出肉味,那他也不敢肯定什么肉吧?
晚上吃过饭后,王来娣又开始拿起擀面棒擀面皮。
叶榆惊喜:
“竟然还有加餐?!”
早知道不吃那么多了。
“噗。”叶保国实在没忍住,他三姐也太可乐了,逗死个人了,这可能真戳中他的笑点,捂着肚子噗嗤噗嗤笑。
果然,只见王来娣给了叶榆一擀面棒:“吃吃吃,只知道吃。”
再解释:“除夕夜守岁一过吃饺子,初一吃饺子,破五吃饺子,头伏吃……现在提前包一些,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叶榆:
……只做不吃酷刑呐!
话是这么说,但人还是主动上手帮忙。
这年头的饺子更多是白菜猪肉馅儿,肉少点就多包点白菜,往年他们也这样,不会吃腻的,一年吃不了几次。
今年也有白菜猪肉馅儿,但猪肉足量,有的饺子白菜都不用加,只用葱蒜料酒去腥提味,此外还有鸡肉、兔肉、胡萝卜等各种馅儿,虾仁吓干也算一种口味。
肉香不自觉往鼻子里冲。
真的不能吃一个吗?叶榆咽了咽口水,被她妈狠心拒绝。
饺子皮儿叶榆擀不了,但包饺子还是行的,填馅捏边,一气呵成,包出的饺子大小匀称,不破皮,不漏馅,比叶红军和叶忠国的都快都好。
连王来娣都夸:
“行啊,水平提高不少。”
“和花菲菲得,就是那个沪上甜妹儿,给家里寄的肉酱肉条腊肉都是她主操刀,厨艺很有一手。”全家都有尝到花菲菲的手艺,叶榆不由多介绍一嘴。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多学学!”王来娣对花菲菲印象非常好,还拿来拉踩自家闺女,又让叶榆不要只贪别人便宜,有来有往,关系才能相处长久。
叶榆再捏出一个大元宝,自吹自擂回答:“村里人缘我最棒。”
“你这可是上嘴皮挨天,下嘴皮贴地——好大的口气。”
四个人干活,很快干完了,饺子包得挺多,若不是面粉不够,还能更多。
王来娣本来就不是能狠下心的人,最后还是被叶榆哄的帮她蒸了十个白菜猪肉馅饺子,沾一点点醋,绝搭啊!
次日除夕。
叶红军也不上班了,和王来娣一大早就开始忙前忙后。
姐弟俩也不闲着,打扫屋里屋外、挂灯笼、写春联、剪窗花,连剪头发都算在里面,毕竟不是有俗语“正月剃头死舅舅”,大年三十剃头匠的生意节节日上啊。
叶榆剪自己的头发绝对技术一流,还能当一会托尼老师,帮王来娣修修补补一个,至于叶红军、叶保国,平推即可。
“什么老师?”
“没老师?我是说我这剪头手艺不比理发店大师傅差吧?”
“得瑟吧你,尾巴都上天。”
在门口挂灯笼、贴春联的时候,别户人家都是至少两人齐上阵。
有贴的,有看的,往往都有“左一点点,右一点点,上一点点,下一点点”、“哎呦,你在瞎指挥啥?”的吵吵闹闹声。
偏偏叶榆的眼睛能堪比尺,把这些个任务交给她,全部加起来用时不到10秒钟,不算叶保国搬凳子的时间。
地上帮看的父子俩:
“???”
好像真的很正中。
花时很短,还够叶榆和叶保国去点个鞭炮玩儿。
这个时候的鞭炮没有未来那么五彩缤纷、五颜六色、多种多样,烟花什么的即便有也暂时飞不进寻常家,能买到的都是小拇指粗连成一串的大红土炮。
国营商店里买的,最少的20响,最大有100响。
趁着今年还未禁止鞭炮,叶榆买了两串100响的,一串得在除夕夜噼里啪啦迎新年,剩下另一串,可以拆分来一个一个的,给家里的小孩玩儿。
叶红军
“小孩?”
古稀老人叶榆理直气壮:“……没成年之前都是崽。”
第65章 十全十美
这个年代土炮品控管理不严格, 会出现哑炮,也有的很响,还有大人拿土炮去郊外河里炸鱼的, 不一定安全。
也因此, 不是全部小孩都有胆子敢点炮, 时不时也听说过土炮伤人事件,很多女性长辈更是说的有鼻子有眼。
什么指头炸飞、眼睛瞎了一只、鼻子没了, 甚至人炸寄了之类。
她们的目的很明确, 主打一个吓破自家小孩胆儿,让他们不要随意靠近土炮, “初生牛犊不怕虎”, 阻止这些不知害怕为何物的熊孩子没事找事。
别说,还真有用。
至少这类不知真假的传言在叶忠国心里落下深深阴影,以至于他虽然已经长成半大少年,但往年却更多是弟弟叶卫国点的,自己蹲在后面叫啊闹啊笑啊就行。
但此时叶卫国不在,作为一个男子汗又不能说自己不行。
叶忠国很纠结犹豫。
但也没纠结多久。
毕竟叶榆并没有给他多少犹豫时间, 她手里挂着二十响一串来, 拧下其中一个,却见她居然拿在手里而不是放在地上再去点, 这可真的是只有少数人能干。
炮芯被点燃后,被“嗖”的一下子,扔到院里空地上。
“砰”!
响好大声。
不说同院的小孩儿,胡同里的小孩儿听见这一声响,都眼巴巴围过来,嘴甜的三丫姐、三丫姐叫上了。
果然嘛,叶榆都说她是最受欢迎孩子王了, 她妈还不信。
“砰!”、“砰!”、“砰!”
叶榆又点了几个土炮,围观的小孩们拍着手又叫又跳,个个脸上都挂着阳光灿烂的欢乐笑容。
放炮和打哈欠一样能传染人,院子里很快接二连三响起砰砰砰的声音。
春节就还挺好玩的呀。
隔了大老远,叶卫国就听到鞭炮声,眼睛一亮,两只耳朵竖起来,辨别出方向,竟然是来自自家所住大院儿,脚步不由加快,到了后面几乎是冲,他的嗓门也不比炮声小多少:“你们也不等等我!”
叶榆闻言望去。
哟呵,爸妈还絮叨她个子长太快,他们也不看看叶卫国,才几个月啊,这小子已经长了小半个头,小身板也更加结实,只能说国体队的伙食相当不错。
虽然看起来依旧二二的,可能因为脸上傻笑的缘故。
叶榆揶揄他:“等你干什么?给我们带好吃的吗?”
“好吃的也不是没有,但有个前提条件,你要胜过我才行,我们来比点炮。”叶卫国像只骄傲鸡公一样抬起了他的头,和往年一样摊手向叶忠国要土炮
偏偏叶保国今儿个躲了过去。
这让叶卫国吃惊了,他们兄弟俩不是好的一条裤子穿吗?
叶保国哼哼:
……谁和你共穿一条裤子?!都是他穿过不要的才给他!
叶榆好笑地看着兄弟俩开始闹矛盾,她大概明白这是叶保国酸了。
主要还是叶卫国这家伙过得实在太好。
体训队的福利是真不错,叶保国身上穿着的衣服款式是可以上历史的那种经典,梅花牌运动服,衣服用料也不一般,又是鲜艳夺目的红色加臂袖各三白道,在一堆灰扑扑的补丁棉衣中又时尚又吸睛。
叶保国作为同胞兄长,避免不了经常被长辈或邻居揪出来对比,甚至有人光你正大问他怎么不去体训对啊。
时间一长,难免不生醋意。
而且这里醋的何止是叶保国,叶卫国平时玩得不错的那些小伙伴们也看着眼红眼热。
偏偏叶卫国这家伙情商有短板,思考不出原因,急得团团转,也找不到解决办法,也是小笨蛋一个。
“就你?”叶榆今天心情好,帮他解围,“再过几百年都不可能。”
叶卫国也不知叶榆的好心,上窜下跳更厉害了。
但结果毫无疑问。
不管是点炮,还是短跑,亦或者跳山羊、斗鸡,乃至于老鹰捉小鸡等各类经典小游戏,自诩孩子王的叶卫国都是真正孩子王叶榆的手下败将。
叶卫国可能真的在乒乓球上真的有天赋,同训的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再加上时代原因又缺失前辈,很少吃败仗。
于是乎真的有点儿飘了。
如今被打击得红了眼,他竟然提出与一个明面上没有学过乒乓球的人切磋乒乓球。
叶榆果断拒绝,一来怕自己露馅其实她是会乒乓球的,更不想自个儿带着异能金手指去参加什么奥运会,最主要当然还是体训队这种集中管理生活再不错也绝对不适合她。
“行行行,你赢了。”
叶卫国:
“不算!”
“怎么才算呢?你怎么不跟我比谁头发长呢?这里你头发最短了,所以你最后一名,”叶榆看着一脸懵逼的叶卫国,弹了他一个脑蹦儿,询问,“清醒了吗?”
叶卫国:
“……还没。”
但好像明白点了什么,他不应该以自己的长处去比别人的短处,或者以自己的短处去拼别人的长处。
结合最近几次教练的话,能够想到的更多。
世锦乒乓赛自92年在大不列颠国举行后,五十年代前基本上是欧洲人的天下,五十年代后,霓虹国队横空出世,一举夺得女团、男单、男双、女双的4项冠军,震动世界乒坛,烨国本来与霓虹国有世仇,当前的目标当然是打败霓虹国,他叶卫国的对手不该是三姐,也不是队友,而是那些小鬼!
叶榆并不知叶卫国生锈的脑子竟然也能扩散去宇宙外绕一圈出来,但还是能察觉到他突然像破除心魔,眼睛清亮起来。
虽依旧战意满满,胜负欲旺盛不减,但也不在像之前那么极端疯狂,还向她请教有什么更好的锻炼身体办法。
叶榆:
……有倒是有,主要是时间不够。
春节能有十天假顶破天,再多,知青办会直接来家里撵人,花菲菲他们的修炼方法明显不适叶卫国,捷径也不是没有,但需要一堆中药,根本凑不齐,只能勉强指点一些附和经脉穴道的手部锻炼法。
“有就行。”
国内的体训还正在起步阶段,很多训练也是摸索的,并不一定科学,叶卫国还是觉得自家三姐知道的方法最适合自己。
另一边,叶保国早在叶卫国屡战屡败的时候就不酸了,只剩下担心。
其实他也明白,叶卫国的优秀不止是天赋原因,还有三百六十五天如一日的勤奋与执着,而他自己也是败在这里。
叶保国真的打退堂鼓,是在看见体训生日常后。
有句话,叶保国一直没说,拿成绩来说,全家只有他最差,很多方面都是,他可能不一定是全家最笨的,但绝对是最没野心、最摸鱼的一个,他大概把胜负欲、显眼包都丢给弟弟继承,摸鱼也的确很舒服。
的确,虽然有人把他拉出来和叶卫国对照,但他也经常向别人显摆叶卫国这个很牛的弟弟。
兄弟俩一下子又和好了。
战败的叶卫国不得不把大部分带回来的零食献给叶榆,只能和和叶保国分享带回来三个龙须酥。
最后一个一人分一半那种,这不就是好到一条裤子穿吗?
叶保国叶卫国惺惺相惜:“大魔王!”
今天的活还没完。
王来娣在厨房里一直忙呀忙,想找个人搭把手,发现人都不在。
叶红军躲在窗户背后偷看,叶榆、叶保国、叶卫国在院外玩的开心。
当下王来娣锤了叶红军一胳膊肘,她锤男人可比打孩子力道大多了,叶红军当场变脸,闷声:“嗷嘶——”
包括叶红军在内,四人灰溜溜回去继续忙,并且叶榆禁止入厨房,哪怕叶卫国都被允许,大魔王也终究逃不过如来佛祖的制裁,兄弟俩终于舒心了。
叶榆委屈地吃了好多片芒果干。
除夕夜绝对是这一年桌上菜肴最丰盛的一餐,往年除夕夜都比不上,红烧肉、红烧鱼、腊肉、糖醋排骨、海味大杂烩、红萝卜闷鸡、白萝卜炖鸭汤、白菜炖粉条、豆腐小白菜、清炒鲜蔬,足足有十个菜色。
主打一个十全十美。
主食也是以白面馒头,或再掺一点点玉米粉的红糖馒头为主,不够,还有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太奢侈了!
放到去年,叶红军夫妇都不敢想象竟然能有如此丰盛晚餐的一天,过去,王来娣还在愁如何用有限的食材做出多种美味,今年则需要思考如何压到十个菜色。
通常来说,开席前一般要说点吉利话,
只是等叶红军憋完“一年更比一年强”后,王来娣嘱咐叶榆,一定不要把鱼吃完,剩下明年吃才能年年有余(鱼)。
叶榆:
……禁止谐音梗!
在叶红军王来娣夹了一筷子菜吃下后,代表着开动,叶榆、叶保国、叶卫国三兄弟已经迫不及待挥舞着筷子大刀快剁起来。
每个人那是敞开肚皮吃,个个都吃了个肚歪、满嘴流油。
王来娣的嘱咐还是非常有用的,她妈的红烧肉肯定没有食堂师傅做得好吃,但红烧鱼意外不错,叶榆又爱上了一道菜,别说鱼头,鱼骨头鱼辞都恨不得吞下去。
被王来娣眼刀下留鱼。
行吧,那倒亿点点鱼汤,配上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总行了吧?
其他人:“……”
第66章 叶·年兽·榆
年夜饭后, 先是叶榆提出建议,叶红军夫妇二人坐着歇息,由她指挥, 不, 由她领着叶保国叶卫国清洗锅碗盘碟。
叶榆坐在灶台前, 把柴火有一下没一下丢入灶肚里,时不时抬一下眼皮, 下指令:“今晚的菜油有点多, 多烫两下,不许偷懒, 看我干嘛, 还不快点儿。”
敢背后嘀咕叫她大魔王,这不把什么魔王坐实岂不亏了?
叶保国和叶卫国:“……”
按照春节传统习俗,除夕夜需要守岁,即全部房间都点上油灯,全家人团聚在一块儿,辞旧迎新。
等姐弟仨从厨房出来, 王来娣已经把柜子里的瓜子、花生、饼干、糖果、水果干等小零食一一端出来, 摆到堂屋八仙桌上。
时下电视机是稀缺品,拥有三转一响之一录音机的家庭都不多, 也不会有春节联欢晚会背景乐,禁止棋牌等赌博性质的游戏,拥有的娱乐很少。
但人们还挺开心的,守岁吃吃喝喝已经是足够大喜的一件事,还能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