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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禹把两人送到了家,AI早就做好了饭菜,三人吃完饭,奚斐然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先上楼了。

滕时对滕禹发出邀请:“去外面散散步?”

这个季节的傍晚气温适宜,小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艳,这么多年花的品种都没怎么变过,被照顾的很好,年年都开,香气被晚风带到庄园的各个角落,给人一种很熟悉的安心感。

两个人走在石板路上,从这里能看到庄园里的别墅,三栋别墅只有一栋亮着灯,奚斐然大概正在书房里打电话。

滕禹看着别墅灯光的方向,微微有些出身。

滕时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滕禹抿了抿嘴,又说,“就是忽然想起以前三栋别墅灯都亮着的时候。那时候咱们三个都住在这座庄园里,父亲也是,一部传送梯几分钟之内就能到各自的别墅,那时候还没有飞车,所有人都是开车从大门出去,我站在我别墅的卧室里,能看到你们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

滕时静静地看着他。

“最早搬出去的是我,因为想要离市中心的滕氏大楼近一点,然后是滕玟,后来父亲也不经常回来,林姨也就搬出去了,一转眼,现在在庄园里长住的只有你了。”

滕禹长了一张很硬朗的脸,很符合北方典型帅哥的特点,眉骨和鼻子的优势尤为突出,这张脸上很少有丰富的表情,最常出现的表情是眉头微蹙,大抵是这么多年操心形成的习惯。

滕仲云这些年只关心生意上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几乎全都是滕禹一人在打,学校开家长会、谁生病发烧了、谁遇上事了,滕禹全都在负责。

滕时轻声说:“时过境迁,很少有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滕禹点点头:“我知道,咱们也从来都不是那种关系很亲密的家庭。”

他又找补了一句:“看着你们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挺好的。”

滕时停下脚步:“哥。”

“大概是年龄到了吧,”滕禹苦笑了一下,“说的有点多。”

滕时忽的回身,张开双手抱住了他。

滕禹僵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像是被识破了心迹的孩子,有些狼狈、有些慌张。

“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滕时抱着他,“我们永远是一家人,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滕禹低下头,他的面颊紧绷着,许久才开口,声音有点抖:“你这次真的吓到我了。”

他说的是这次火灾。

没人知道他收到消息,说滕时和奚斐然被困在电影院里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三番两次的遇险,每一次都是致命的事故或疾病,他真的好怕哪一次滕时真就死在了当场,他不敢想那时的自己要怎么办。

“我知道,”滕时轻声说:“我以后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滕禹觉得滕时的灵魂比他更成熟,明明是承诺的话,听起来却像极了安抚和安慰。

仿佛波澜起伏的江水汇入了大海,心里的不安一下子就平复了,滕禹闭上眼,也抱住了滕时,然后松开了他,起身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时那种别扭的矜持:“父亲那边我也准备做一些改变了,我想要离开滕氏,自己创业。”

滕时的眉心跳了一下:“你已经和父亲说了?”

“嗯,说了,父亲很支持,只是让我再完成最后一个项目。”

滕禹大概和滕时说了一下洪武的事情,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好好生活,我不想做一个把事业做到巅峰但是没了人味儿的人,一直在滕氏集团就会给我这样一种压力,好像我不拼死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就对不起自己似的,我不喜欢这样。滕玟正在事业上升期,他现在追求的就是事业上的成就感,所以我打算让给他,或许他干个十几二十年想法也会变,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滕禹原本以为会得到滕时的大力支持,没想到看见滕时在皱眉。

滕禹有点惊疑:“你觉得我不该离开?”

滕时回过神:“嗯?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

他只是觉得滕仲云不会那么轻易的放滕禹走。

在上一世,滕禹是滕仲云最优秀的接班人,除了能力非常厉害之外,最主要的是他对滕仲云百分之二百的忠心。

这一世前十年滕禹同样受到了滕仲云器重,公司上上下下的事情都经过他的手,滕禹对整个滕氏集团了如指掌,他了解的内部情况太多了,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以滕仲云的多疑,就算是打算换滕玟培养,难道就能这么放心地放滕禹离开?

“离开滕氏需要交接的内容应该还挺多的,洪武那边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说。”滕时对滕禹笑了笑。

在没有确切知道滕仲云的动作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送走滕禹,滕时推开门回到别墅里,忽的啪地一声灯黑了。

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落地窗外的月光渗透进来,依稀能看见屋内摆设的暗影,滕时站在门廊里叫了一声AI:“开灯。”

没有反应。

“奚斐然?”

也没有人回应。

滕时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想要启动备用开关,忽的感觉背后有声音,他还没来得及回身,已经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后面那人的臂膀强悍有力,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月色下微微绷紧,把滕时整个圈在怀里。

“不许动。”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压低,带着威胁。

滕时笑起来,黑暗中虽然看不清他的容颜,但他的轮廓却依然在月色下美得惊人,伸手触碰身后之人的脸颊:“要抢劫我吗?”

背后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大手猛地搂住了他的细腰,把人抱了起来,狠狠按在了厨房的餐台上:“劫色!”

滕时衣衫被扯得凌乱向上,露出劲瘦白皙的腰,他没有反抗,仰面躺在素白的餐台上,那居高临下的姿态非常悠然,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勾得人血脉喷张。

他修长的手指抓住了自己已经半掀不掀的衣摆,然后向上摸到了扣子,一颗颗解开。

奚斐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在月光中看到他整个白皙的胸腹都展现出来,在暗影中仿佛洁白的玉。

这是滕时第一次主动邀请。

“愣着干嘛?”滕时一把扯住了奚斐然的领口,温热的气息呼在奚斐然的唇上“再不动手,我要劫你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餐台上的一切都被扫落在地,随着动作的加大,声音逐渐变得混乱而激烈,月色顺着窗户投射进来,一片漆黑中只偶尔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白皙,像是弧度弓紧的后腰,又好像是紧攥着桌沿的手背青筋。

水色声响中晶莹的汗水洒落,仿佛是被揉碎的星星碎片。

大概两个小时后,奚斐然抱着精疲力竭的滕时从浴室走出来,轻轻地放进了被窝里抱好。

滕时洗完澡之后整个人的气温都升高了一些,缩进被子里,耳朵尖和耳垂都是红红的,奚斐然喜欢得不得了,忍不住去咬,被滕时忍无可忍地推到了一边:“你是狗吗?”

“让我咬一口。”奚斐然恬不知耻。

滕时被他弄得痒死了,哭笑不得地回身捶了他一拳:“有完没完。”

奚斐然不咬了,抱着他蹭:“你难得这么主动,我好开心。”

滕时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从火灾现场出来后的两周里他们都没有做,今天的疯狂不仅仅是对之前的补偿,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电影院的事故调查的原因出来没有?”滕时问。

果然该来的还是得来,奚斐然叹了口气,轻敲了一下太阳穴,AI立刻把资料同步到了滕时的大脑里。

“查出来了,起火的主要原因是电线绝缘层被老鼠啃坏,造成了电线外露的机械损伤引起的短路。”

“是意外?”

“纯粹的意外。”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很久以前的他们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一天因为事故是意外而不是人为而感觉到浑身发寒。

滕时低声说:“我第一次希望有人故意害我。”

奚斐然看着他:“从你的身体被祁南瑾治好之后,先是在房顶挂了二十多年都没事的灯忽然冲着你砸了下来,然后又是前不久刚做过消防验收的电影院出现了火灾。如果只有一次的话可以当作是意外,两次的话……”

滕时掐住眉心:“我觉得我现在的处境有点像《死神来了》那个电影,用某些手段逃脱了死神的制裁,之后死神为了弥补这个过错,会制造各种合的意外来继续收割我的生命。”

奚斐然沉默了,他知道滕时是对的。

他是在滕时大脑的记忆存储器里亲眼目睹过滕时的死亡的,上一世,滕时的死亡年龄是三十六岁,在这一世一切进程都加快的前提下,按照设定好的命运,滕时应该已经到了死亡的时候。

祁南瑾的药物治好了他的绝症,却没有阻止死亡的进程。

在滕时的故事里,收割滕时生命的不是死神,更像是命运。

命运在努力纠正滕时这个bug,或者说宇宙中似乎有一套无形的机制在努力纠偏,让他本该在三十多岁终结的生命合终结,好避免对未来的世界产生更大的影响。

这是对近期这么多意外唯一的解释。

“就算真的有这样的机制,”奚斐然的喉咙发紧,“我们也一定能避开,无非是多注意罢了。”

滕时苦笑着摇摇头:“一次两次倒也罢了,难道要一辈子担惊受怕地活着么?我们根本无法预测灾难发生的时间地点起因,这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更何况……”

更何况还会连累你。

滕时想起起火时的场景就觉得后怕,如果当时AI阿时没有破门而入,奚斐然会和自己一起死在大火里。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却不能接受奚斐然收他的牵连。

滕时看着奚斐然。

男人早已褪去了青涩的皮囊,那张混血特征明显、完美无缺的容颜写满了忧心和不甘,深邃的眼睛里清晰地反射着自己的倒影。

“我有个方法,”滕时轻声说,“死神来了电影里,唯一一个逃脱死亡的女生,把自己关在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专护病房,我觉得我也可以暂时去到这样一个地方,知道我们找到解决方案,我再出来。”

奚斐然紧盯着他的眼眸,然后徐徐地说:“你是想要把自己隔离开,这样死的时候也不会牵连我吧。”

滕时的心脏猛地一颤。

奚斐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死死攥住:“滕时,你还当我是好骗的小孩?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去哪我都会跟着,休想甩掉我!”

滕时想要抽手,却被奚斐然更用力地攥住:“刚刚那么疯狂地做-爱,与其说是对前两周的弥补,不如说是害怕以后都没机会了,所以打的诀别炮?”

奚斐然越说越生气,他真是无法解都已经到了如今的程度,滕时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把他抽离事外,自己去扛。

滕时:“奚斐然……”

“不行!”

奚斐然的心都在滴血,然而他从某种程度上却也能明白——滕时身为哥哥,已经习惯了牺牲自己来保护他。

一定有其他办法的,一定有!

忽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灵光,奚斐然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等等!我忽然想起来,祁南瑾不是也在上一世早早死了吗?他为什么能一直好好活到现在,一点意外都没遇到过?”

这一下点醒了滕时。

“好像真是。”滕时的心跳快了起来,他竟然忽略掉了祁南瑾也是一样的情况。

奚斐然激动起来:“所以是什么原因让他避开了命运的追杀?”

“溺水。”滕时喃喃思考。

奚斐然:“!”

“是溺水!”滕时一把抓住奚斐然的肩膀,“阿瑾上一世死于溺水,这一世在M国的加利福尼亚,他被蒋洲成的手表控制想要攻击我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吗!那时你赶到,以为他要对我不利,暴怒之下把他一头按进了水里!”

奚斐然想了起来,那时候他刚从J国回来,心状态一直不太好,看见祁南瑾要伤害滕时,当场就发了疯。

人在惊慌状态下闭气不了多久,祁南瑾那次呛了不少水,好像中途还晕过去了一小会儿。

那时候他是真的丧失了智,如果不是滕时及时阻止,他真有可能淹死祁南瑾。

奚斐然颤抖起来:“你是说,就是那次,让祁南瑾骗过了死神?”

滕时:“我猜测,必须得用和上一世相同的方法‘死’一次,才能消除命运的追杀。”

“你上一世是被人下了毒……”

滕时注视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没猜错的话,这一世,我也得被‘毒死’一次。”

第217章 似曾相识

“等等。”奚斐然按住了滕时的手,“这套逻辑里有个bug。”

滕时:“什么。”

奚斐然伸出一根手指:“如果说祁南瑾因为被险些溺死过一次,所以逃过了溺死的命运,那你十几岁的时候被蒋洲成投毒,按来说也应该已经逃过被毒死的命运了。”

滕时摇头:“不,那时候蒋洲成给我下毒的动机不是让我死,他给我的毒药也并不致命,只是为了损害我的身体而已。”

奚斐然沉默了。

“我始终觉得,命运的闭环逻辑是存在的,”滕时说,“这个世界上有我们无法解的机能在运行着,我们不可能脱离它的掌控,只能在它的既定运行轨迹中钻空子,或者作出微妙的改变。”

“由于我对这个世界的改变,把上一世的既定事实发生时间提早了至少三四年,所以我的死亡也应该就是在今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经历过‘被毒死’这个死法,按来说这应该是命运杀死我的首选方式。”

奚斐然的声音有些哑:“因为上一世毒死你的是蒋洲成,他已经死了。”

滕时停顿了许久,说:“其实我上一世在死的时候都没有确定凶手是他,也有可能是别人。”

奚斐然忽的意识到这个别人是谁,可能是滕禹,或者滕玟,上一世他们的人或物都在船上接触过滕时,而他们都对滕时恨之入骨。

滕禹的手下在船上辱骂了滕时,而滕玟送了一块打碎的手表,以手表代表的时间Time来暗指滕时,明目张胆地威胁和诅咒。

滕时说到这些事的时候神色很平静,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所以说我这一世没经历过被毒死这种死法,除了是因为蒋洲成已经死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做出了其他改变,导致命运的路线发生了偏移。”

奚斐然忽的觉得特别心疼,哪怕是经历过上一世生死的厮杀和背叛,滕时重活一世却没有对滕禹或者滕玟有任何的芥蒂,只有爱护。

奚斐然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见识过了自己兄弟们最恶毒的一面,经受过他们毫不留情的伤害,大概是做不到像滕时一样的。

那些创伤会深深烙印在心里,像是诅咒一样时不时就发作,他看着滕禹和滕玟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恐惧和厌恶,害怕他们对自己不利,他甚至会利用重生的优势对他们两个先下手为强,让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再伤害自己。

但滕时没有这么做。

哪怕经历了这世间最残酷的背叛折磨,他依旧心里有爱,他的灵魂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灵魂都要更成熟、更坦荡,复杂却又纯洁,站在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上,垂怜着众生。

对,垂怜。

奚斐然发现这个飘渺的词竟然这么完美的契合滕时。

不只是滕禹和滕玟,上一世滕时看遍了人间冷暖,亲眼目睹原子弹毁灭城市、人类无休止的厮杀、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看过了世界最坏的样子。

可重回这一世,他所做的事情都可以归结为两个字——拯救。

奚斐然心头剧震,他蓦然发现滕时拥有的,是悲悯的神性。

滕时打了个哈欠,折腾到这么晚他早就困得不行了。

“命运的路线发生了偏移,没有人毒我,所以命运打算让我的破身体被折腾到极限后病死,没想到你们把我救回来了,”滕时倒回了床上,眼皮都有点睁不开了,“于是它又换了方法杀我,想要纠正我‘到点儿还不死着’这个错误。”

“破解的方法,就是我必须得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被‘毒死’一次,像阿瑾一样骗过命运,否则它会一直追着我杀。”

滕时半闭着眼睛拍了拍奚斐然的小臂:“总结完毕,睡觉吧,办法之后再想。”

奚斐然俯下身,把他圈进怀里,亲吻着他苍白的脸颊。

“别闹,困……”滕时推了他几下,手就软了下去。

奚斐然把他放好在枕头上,让他睡得更舒服,然后又从身后抱住了他,低声说:“有我在,谁也别想杀死你。”

滕时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睡得很熟了,他在奚斐然怀里总是睡得很快很沉。

奚斐然抱着他,周身都是淡淡的奶糖味道。

怎样算毒死?难道真的要给滕时吃能致死的毒药吗?如果万一出了意外,没抢救过来怎么办?就算抢救过来了,难道不又会在滕时的身体里留下损伤?

奚斐然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也就是奚斐然刚刚闭上眼,忽的脑海中响起了来电提醒。

是张明海打来的。

奚斐然一手搂着滕时,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喂?”

张明海:“卧槽你快过来!我有重大突破!”

奚斐然火速赶到张明海的实验室,张明海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被炮崩过一样,衣服皱得也不知道几天没洗,和生活在山洞里的原始人类大概只有一个眼镜的差距。

地上散落着各种纸质文件,空中的虚拟3d电子显示的粒子模型纠缠扰动着,周围列满了公式,周围的空间几乎全被占满。

张明海眼里的光亮得吓人,抓着奚斐然的胳膊:“我研究出来了!”

奚斐然也被他带的激动起来:“研究出来什么了!”

张明海抓过桌上的一摞纸,又指着电子屏颤抖地说:“论、推演、实验……我用滕时大脑里的记忆存储器进行了深度研究,现在应该可以做到把人的思维记忆传送到特定的时间点了!”

那一刻奚斐然的心里掀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巨浪,他当前面临的所有的困境仿佛都在这一刻迎刃而解。

如果能控制灵魂穿越的时间点,那么就算是滕时死了,也能立刻穿越回他死之前,阻止死亡事件的发生。

然而下一秒,张明海一盆冷水又泼了下来:“不过以目前的设备技术来看,只能实现一次。”

奚斐然僵住了:“一次?”

“根据各种数据测算得出的结论,都说明量子隧道效应发挥时候微观粒子的运动会造成时空撕裂,”张明海努力把复杂的物学术语给奚斐然解释清楚,“人的能量和小白鼠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一个时空中只能穿越一次,否则整个宇宙都会坍塌。”

“一次也行,”奚斐然自言自语,“一次总比没有好。”

张明海激动地用力晃了晃他:“没什么可失望的,这可是人啊!不是小白鼠!我们可以把人的思维穿越回过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奚斐然回过神来,对上张明海发红的眼眶。

“我们成功了?”奚斐然喃喃道。

张明海哭了出来:“对,我们成功了。”

奚斐然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猛地抓住了张明海:“我们成功了!!”

他想得太多也太复杂了,脑子里全是上一世的事情,几乎忘记了他们这一世原本还只停留在能传送小白鼠思维的阶段。

他们或许永远都实现不了多次穿越,但张明海如今给出的,是一张真真实实存在的复活甲,是滕时活下去的机会。

两个人在实验室里像是原始猴一样疯狂又跳又闹,张明海也不知道是哭是笑,抱着奚斐然大叫,奚斐然抱起他转了三圈……不知折腾了多久,两人才精疲力竭地一起躺在了地上。

“你丫真是个天才,”奚斐然喘息着侧头看向张明海。

张明海点头:“是的我是。”

奚斐然笑:“我送你个大礼吧。要别墅还是超跑飞车,或者新的实验基地?要不然我给你买座岛养老?随便你挑。”

张明海笑的肩膀直抖,把眼镜摘了下来放到了一边:“这些我都不缺。”

奚斐然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你摘眼镜。”

张明海不笑了,喃喃地说:“是啊。”

自从母亲去世以来,除了洗澡睡觉,他好像就没有把眼镜摘下来过。

眼镜好像是一道符咒,封印了他的灵魂,让他看不见别的,只能看见自己的执念。

直到今天,他的执念终于化解了。

那个曾经从贫困乡走出来的孩子,终于完成了谁也做不到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办法拯救母亲,却对得起她的养育。

“你明明可以把实验成果公之于众的,”奚斐然看着他,“就这么分享给我了,你不觉得亏吗?”

张明海摆手:“公之于众,好让全世界的政客和顶级富豪们都来抢,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吗?算了吧。”

他长得像个小土豆,这一摆手却摆出了一种超脱于世俗的深沉。

“上一世我交给了对的人,这一世也一样,”张明海看向奚斐然,“从你信任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也信任你和你的选择。”

奚斐然有点不好意思:“啧。”

张明海:“事实也证明这完全是对的,这一世一朵蘑菇云都没有升起过不是吗?这个机会给滕时,比给任何人都让我放心。”

奚斐然:“你再说的这么煽情,我都要以为你暗恋我了。”

张明海重新戴上眼镜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要是不带把儿还可以考虑。”

奚斐然踹了他一脚。

张明海笑着往旁边躲了躲,伸了个懒腰又说:“不过我们现在还不算完全的成功,只能说是成功了一半吧。”

奚斐然深呼一口气。

张明海:“我现在的实验都用的是滕时大脑里现成的记忆存储器,你要真想让他穿越,必须得把他这一世的记忆存储起来。”

这是让森博士看到后直接放弃科研的难题,也是奚斐然现在面临的最大挑战。

奚斐然看着天花板:“我知道。”

为了提取滕时的大脑记忆,他尝试了各种办法,但是一直没能成功。

奚斐然不相信上一世的自己能研究出来,这一世的自己不行。

但是从某种程度上,他心里却也知道为什么。

上一世的奚斐然比他惨多了,也孤独多了,他藏在黑暗里,除了努力提升自己别无其他杂念,就像是苦行僧又像是在深山老林里修行的高手,那份孤注一掷是这一世的自己比不上的。

奚斐然忽的一个仰卧坐了起来。

“你干啥?”张明海吓了一跳。

“我需要灵感。”奚斐然说着按住太阳穴拨通了森博士的电话,“虽然森博士放弃了对于记忆存储器的研究,但是他之前肯定做过类似的东西,我需要借鉴。”

*

“我确实做过类似的东西。”

森博士现在越来越佛了,年轻的时候他藏着掖着,把自己的科研成果视作珍宝,像是龙守着百宝箱一样严加看管,但自从知道了滕时上一世的秘密,森博士已经圆满了,奚斐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的终极奥秘都已经破解了,记忆存储器、穿越……这个世纪能探索出来的人类大脑的极限也就在这了,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得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森博士的虚拟影像被投射到了张明海的实验室里,坐在摇椅里,腿上趴着一只胖猫,一边慢条斯地撸猫一边回忆,“当年有个人找到我,想要把他的植物人弟弟的潜意识思维和计算机连接到一起。”

奚斐然:“植物人?”

“对,好像是出了车祸还是什么事故导致的。这个委托人想要进入他弟弟的潜意识思维里,和他弟弟的对话,然后唤醒他。”

奚斐然眸色微深,这操作的本质是把人的思维数字化,然后借助计算机平台交流,其实就是如今的记忆存储的前身。

张明海问:“成功了吗?”

小猫在玩森博士衣服上的穗,森博士陷入了沉思:“成功了也没成功。我对他弟弟的情况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研究,最后成功把委托人的思维送进了他弟弟的思维意识层,让他们能对话交流,但是最后,他没能唤醒他弟弟的意识。”

奚斐然问:“是技术水平达不到?”

“不是技术的原因,”森博士说,“问题出在人身上,他弟弟不想醒来。”

还有不愿意醒过来的植物人?

奚斐然和张明海对视一眼,都觉得匪夷所思。

森博士:“真是太久了,但是当时确实印象很深。三十多年了,他们没准都不在人世了也说不定。我可以隐去患者信息,把资料发给你。”

奚斐然从实验室回到家没多久,就收到了森博士发来的文件。

他打开翻了翻,里面记录得很详细,从实验过程到使用的仪器,再到患者反应效果等等。

不过确实是很久远的文件,里面甚至还有很多手写稿和照片的扫描件PDF。奚斐然按顺序逐一翻阅,忽的,他看到了一张照片。

大概是森博士在隐去患者信息的时候漏了这张,照片的名字是“某年某月某日患者状态记录”,画面上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的照片。

这大概就是那个植物人弟弟了。

男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眼睛微睁,仿佛一具没有情绪的尸体一样注视着某个地方,他看起来非常消瘦,颧骨凹陷,但长相却是不错,五官轮廓深邃,能看出来健康的时候八成也是个美男子。

不知怎的,奚斐然心里忽的咯噔一下,有一种很离奇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他紧盯着照片中的人,心想,这个人我见过。

第218章 情仇

这个人我见过。奚斐然想。

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照片里的是森博士在三十年前接手过的病人,可是那时候他明明都还没出生,怎么可能?

奚斐然又反复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的五官眼熟,尤其是下半张脸,那下颌线条弧度非常优美,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是父母以前的朋友、家里的远方亲戚、生意上的伙伴?……

“阿时。”奚斐然按住太阳穴。

“我在呢。”脑海中立刻传来AI阿时清晰的声音,“滕时周围一点危险也没有,他正在办公室里和詹森打视频电话,需要我帮你叫他吗?”

阿时现在用一部分意识负责24小时监督滕时身边的风险,奚斐然给它的程序进行了更深度的更新,以确保自己不在的时候它能最大程度守护滕时的安全。

“没事不用叫他。”

奚斐然的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帮我在你的人脸数据库里匹配一下这个人,我总觉得他看起来特别眼熟,但是记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AI扫描了一遍,评价道:“长得挺帅。”

奚斐然笑了一下,他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帅也是老头子,现在至少六十岁了。”

阿时有点诧异,然后又回过味来,有点怅然地说:“人类真的老得很快。”

奚斐然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手臂的肌肉强悍健壮,展示着成年男人旺盛的生命力。

“谁不会老呢,”奚斐然平静地握起手指,“我和滕时也会老。”

阿时低声说:“我希望你们永远不会老。”

奚斐然俊美容颜在书房的灯光下显得比平日更柔和:“怎么,害怕我们都死掉,剩你一个人在世界上?”

AI不说话。

奚斐然笑了,像是父亲被冒失的孩子幼稚提问时,宠溺又坦然:“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你继承了我和滕时两个人的意志,就算我们不在了,我们的意识也和你永生相伴,所以不用害怕。”

就像是冰天雪地中被冻的冰凉的手一下子被捂住了,AI阿时感觉到了安慰,虽然还需要时间去解和消化,但心里的不安仿佛被抚平了。

“你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吗?”它问,“等你完成复仇,要怎么度过余生。”

奚斐然不假思索:“当然是和滕时在一起过一辈子。”

“等你们老了呢?”

奚斐然:“那就是我们两个老头子在一起过一辈子。”

阿时提醒他:“还有我,你总是忘了我。”

奚斐然笑起来:“哪能忘了你,你是我和滕时的崽,我默认你在,我们三个一起过一辈子。”

阿时终于满意了。

奚斐然随口一问:“对了,滕时和詹森聊什么呢?”

“爸。”阿时毫不留情地识破他,“你这样借着保护我妈安全的借口视奸人家是不对的。”

奚斐然非常认可:“你说对的,简直是道德沦丧品格败坏,应该叫公安局抓起来!所以他们聊什么呢?这么晚还不回家。”

“……”阿时无可奈何:“他们在聊业务,刚挂断,我估计滕时这就回来了。”

奚斐然舒服了。

在全国人脸数据库中搜索匹配的人是一个大工程,哪怕把这个范围缩小到奚斐然曾经去过的省市,也得有一个小时后左右的时间。

阿时:“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暂时关掉对滕时的监听功能,我需要减少让我分心的支线任务,不过你放心,我还会继续监测他周围的环境和保护他的安全。”

奚斐然知道分析滕时的对话对AI计算效率的影响:“行,去吧。”然后他一边等着阿时的人脸识别结果,一边围上围裙开开心心地给滕时做饭去了。

市中心。

滕时挂掉了詹森的电话,正准备回家,站起来的一瞬间忽的感觉天旋地转。

冷汗迅速爬上额头,滕时强忍着反胃感和眩晕扶住沙发。

低血糖又犯了。

中午吃的不多,下午又忘了补充糖分。

不过是几秒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血色,滕时在沙发上躺下来,忽的想起自己好像忘了在口袋里放糖,心里一阵心慌,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往怀里摸了一下。

然而这一摸却摸到了东西,一盒新的奶糖。

除了奚斐然,还有谁能随时记得给他补糖?

滕时的手指有些轻颤,摸出一颗放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糖分涌入罢工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雪花终于散了下去。

胃里一阵阵抽痛着,以前他犯低血糖的频率没有这么高,现在吃饭的时间稍微间隔的长一点就容易犯。

滕时深呼吸一口气,擦掉已经快流到睫毛的冷汗。

年纪大了,就算是致命疾病被治愈了,也已经不是十几岁时能随便造的身体了,最近胃也又开始时不时难受。

看来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要不然以前的病还是会找上门来。

咚咚咚。

办公室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滕时疲惫的挡住额头躺在沙发上没动,以为是到点来清卫生的AI,沙哑地说了声:“进来。”

门推开,传来了一声疑惑的:“哥?”

滕时猛地睁开眼睛,强撑起身子惊讶地回头:“……滕玟?”

滕玟快步走进来,焦急地把他从沙发上扶起来:“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我没事。”

滕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滕玟了,滕玟比之前黑了一些,大概是经常出差到处跑的缘故,身子比之前要更强壮,西装下隐约能看到肌肉绷紧的线条。

“是低血糖了吗?”滕玟眉头紧蹙,撕开一旁茶几上的袋装蜂蜜,给滕时冲了一杯送到嘴边,“都喝掉。”

滕时就着他的手喝掉了一整杯,虚弱的身体总算是又恢复了一些元气,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就像是冬日的白雪,清瘦的身体透出气血不足的虚弱,滕玟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的意识到自己的僭越,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甚至微微向后移了半步:“最近生意上遇到些事情,想要请教你。”

这其实是很罕见的,从二十一二岁之后,滕玟几乎就再没有请教过滕时问题。

他东拉西扯地和滕时说了一些,滕时靠在沙发的垫子上仔细听着,不时给他出一些中肯又实用主意,说到后面滕玟实在找不到话题了,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大概就这些了,谢谢,我先走了。”

“滕玟,”滕时忽的叫住他,漂亮的眸子平静如潭,“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吧。”

仿佛在平静的水中炸响了一颗雷,心脏瞬间狂跳,血液在血管中躁动翻涌,久久不能平息,滕玟缓缓回过头来。

“之前我在医院的时候你不敢来,怕遇到滕禹,我回到家之后你依旧不敢来,还是同样的原因,但我知道,你一直很担心我,”滕时轻轻笑了,“谢谢。”

滕玟感觉自己在滕时面前就像是毫无秘密的孩子,一眼就被看透了,当初他听说滕时的病情很严重,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几乎马不停蹄地就到了医院,什么项目都丢在了一边,然而他刚一到医院就看到了滕禹。

那一刻他停住了,他不愿意和滕禹正面接触,同时也觉得滕禹和滕时的关系更好,有他在,滕时根本不需要自己。

于是他转身走了。

可终究他还是不放心,即便是在知道滕时痊愈出院以后,他也由于没有看到滕时本人,心始终提着。

几番纠结下他终于决定要找个借口过来,哪怕就是看滕时一眼,知道他没事就行。

“你是我二哥,”滕玟的脸颊紧绷着,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过分的情绪,然而略带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我总得来看看。”

“我很好,”滕时轻轻地说,“大哥也经常问到你,你和林姨的别墅,他也一直派人帮你打着。”

这段对话如果就截止到刚才有多好,滕玟在听到滕禹名字的那一刹那脸色就就暗了下来,他宁愿自己没有滕禹这个哥哥:“用不着他虚情假意地帮忙。”

“你误会他了。”滕时叹了口气,“他是真心……”

“真心想要除掉我吧。”滕玟冷冷地说。

他在面对滕禹的话题时根本没法保持性和平静,在他心里,滕禹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形象,他争夺自己的成绩、抢走自己心爱的东西,还觉得所应当,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滕时注视着他:“他从来没有想过害你,就连洪武的项目也是。”

滕玟心脏猛地一抽。

“滕禹打算彻底离开滕氏集团,所以想要把最后一个项目做好,洪武的项目做好之后是会还给你,他根本不会要。”

“够了!”滕玟忽的暴怒,“你为什么总站在他那边说话!就因为我来滕家的时间晚,我们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吗?”

他根本就不相信滕禹会那么好心,这么多年的争斗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刻板印象,滕禹做的一切都是刻意针对,他们兄弟之间只剩下你死我活,他根本不相信滕禹会离开滕氏集团,在他看来,这只是滕禹为了麻痹他而想出的另一个阴损的计划。

“阿玟……”滕时试图握住滕玟的手,但是滕玟躲开了:“二哥,我和滕禹的事情你不要插手,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想牵扯到你。”

滕时的眼底波澜翻涌,他看着滕玟,就像看着上一世的自己。心中有一处很深的东西撕心裂肺地痛着,仿佛伤口被残忍地撕开。

他完全能解滕玟此时的心情,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这些,在滕仲云的挑拨下,没有人能避开,兄弟间的厮杀是必然的路径,就算是曾经亲密无间,也会在一次次阴谋下被瓦解,变得支离破碎。

如果不能跳脱到第三者的视角,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走上了滕仲云铺好的路。

然而滕玟没有给滕时再劝解下去的机会。

“我不想说他了,”滕玟深吸一口气,抽出一张请帖递给滕时,“这是我和晴晴的结婚请帖,我们要结婚了,希望你能来。”

第219章 相似

滕时低头看着面前的结婚请帖,愣住了。

虽然这个年代大多数人使用电子请帖已经成为了一种潮流,但是滕玟却依旧用了实体请帖。

纯白高级的请帖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摸在手里非常有质感,上面印着精美的纹路,打开之后是立体的裁纸教堂,教堂上的风铃和小装饰甚至是鎏金的,正下方是滕玟和孙晴晴的名字,纸面上还有一股淡雅的鸢尾花香。

一张小小的请帖都彰显着无比的精心和重视,足以见得对婚礼的期待。

“你会来吗?”滕玟不自觉的攥住了衣角。

滕时盯着那张小请帖久久没有说话,他想起了上一世滕禹和孙晴晴的结婚请帖,几乎是一样的精致,那时候他和滕禹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作为亲人也收到了邀请。

可是最后,孙晴晴死于飞车意外事故,这场婚礼终究是没有办成,也让滕禹恨极了他……

“二哥?”滕玟原本就有点紧张,现在几乎有点局促起来。

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摆在明面上衡量过,如果滕时真的和滕禹站在一边,恐怕会避嫌不来。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冒然给请帖的决定。

滕时猛然回过神,滕玟的声音把他从噩梦中拉回了现实,他轻轻呼了一口气,说:“我会去的。”

滕玟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有什么由不去?”滕时站起来,桃花眼底弯出柔和的笑意,搂住他的肩膀,“恭喜你,成为了我们家第一个组建家庭的人。”滕玟的脸上立刻浮上了两片幸福的微红,仿佛得到的不只是一句祝福,心情瞬间愉悦起来,就连刚才的些许不愉快都忘了:“到时候不用准备什么贵重礼物,你人来就行。”

他嘱咐滕时了一下婚礼的时间,就准备走了。

“滕玟。”滕时忽的叫住他。

滕玟回过头:“哥?”

滕时轻声说:“也邀请一下滕禹吧,你结婚,他也一定很开心。”

滕玟的脸色一僵,几乎要脱口出说“他才不会呢”,却看在滕时的面子上又咽了回去。

洪武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市,而是连接S国和R国的重要港口,是重要的国际化枢纽地段,滕禹要和自己抢洪武的功劳,恐怕看的不只是洪武本身,而是想要侵吞整个西亚的出口业务。

他那么如狼似虎,为什么自己还要当他是亲人?

但滕玟还是不想驳了滕时面子,又或者在内心最深处,也还对滕禹有着最后一丝微乎其微的期待。

滕玟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我会考虑一下的。”

滕玟走了。

滕时在房间里又坐了一会儿。

孙晴晴上辈子是滕禹的爱人,这辈子却变成了滕玟的未婚妻。

滕时有些哭笑不得地又冲了一杯蜂蜜水,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很多影响,但是这一条影响还是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他又想起多年前在M国的沙滩上,孙晴晴和滕禹滕玟的初遇,几乎是那一眼,滕玟就对孙晴晴一见钟情。

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如果上一世先遇到孙晴晴的不是滕禹,而是滕玟,或许……

等等,滕时心里忽的跳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以前从未考虑过的可能。

会不会上一世,滕玟也对孙晴晴一见钟情,但是碍于滕禹先和孙晴晴谈了恋爱,所以一直藏在心里?

滕时越想越震惊,越想越觉得完全有可能。

上一世滕玟一直没有谈女朋友。

而孙晴晴去世之后,和自己关系急转直下的不只有滕禹,还有滕玟。

滕时的心跳加快,耳中一片轰鸣,他忽的想通了很多事情,他上一世一直以为滕玟对他的不满是逐渐累积起来的,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其实就是从孙晴晴去世的时间点忽然恶化的,只不过那时候自己只顾着孙晴晴的未婚夫滕禹,而忽视了滕玟。

极有可能滕玟也一直暗恋者孙晴晴,但碍于她是大嫂而从未说出口过,孙晴晴的死,同样也对他造成了致命打击。

怪不得自己上辈子明明没有和滕玟斗争得太激烈,滕玟却也恨极了他。

滕时心情复杂地喝掉了蜂蜜水,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直到披上外套上了天台停车场,准备坐飞车回家时,滕时还在想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忽的,他听到了一声悠然的口哨。

滕时一抬头,看见奚斐然正靠在飞车旁边。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薄夹克,里面的T恤勾勒出精悍的肌肉线条,月光映照着俊美的容颜,看见滕时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刚回来上班就这么忙。”

滕时有些诧异,快步走过去,抱歉地说:“我没注意时间,等我很久了吗?”

“也就一小会儿。”奚斐然给他拉开车门,“饿了吧。”

“还好。”滕时坐上车,“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奚斐然温声说:“怕打扰你。”

滕时挨着他的身子只觉得奚斐然的夹克都是冰凉的,大概是在外面等了很久,心里觉得有点内疚,说:“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奚斐然笑了笑,没答这话,反而是握住了他的手:“你怎么样,身体还撑得住吗?”

“没什么问题,都挺好的。”

“是吗?可是我监测到你7点38的时候犯了一次低血糖。”

滕时的心脏忽的漏了一拍。

“虽然之后补充了糖分,但是身体里还是显示糖低,光吃糖和蜂蜜水是不够的,一会儿多吃点饭,我给你做了糖醋排骨。”奚斐然温柔地笑着,“对了,刚才我在天台还碰到了滕玟,他把结婚请帖也给了我一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滕时定定地看着他。

他能感觉到奚斐然对他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那种介于正常的关心和偏执的临界点。

如果自己那时候没有及时补充糖分,大概在暗处盯着他的无数双眼睛会立刻告诉奚斐然,然后奚斐然会用有无数种方法调动潜藏在他身边的AI去帮他。

自己应该纠正奚斐然的,让他变得阳光开朗热情大方。

但是滕时却忽的不想那么做了。

他喜欢奚斐然这样,像只有点阴暗又霸道的小狼狗,不完美,但很可爱。

他发现自己其实享受着被奚斐然觊觎和保护,这是他上一世都没有拥有过的东西,虽然有点扭曲,却让他很安心。

“好啊。”滕时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他颈部的线条弧度优美,从奚斐然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凸起的喉结,那种美简直是致命的,奚斐然几乎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滕时看着他轻声说:“其实我胃也有点难受。”

奚斐然一惊,顿时心疼道:“我也顿了热汤!回去先喝汤……”

“先帮我揉揉吧。”滕时自然地牵起奚斐然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胃上,“这里。”

奚斐然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揉按起滕时的上腹,做梦似的,他觉得今天的滕时有点不太一样,比平时都要坦诚,甚至……有点诱惑。

滕时握着奚斐然的手腕,微闭上了眼睛,像是感觉到非常舒服和放松,随着按揉的力道,发出了略微加重的绵长呼吸。

奚斐然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用掌心温暖着那片冰凉。

许久,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搂住了滕时的肩。

滕时的呼吸频率都没有变,自然地随着他的动作,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一整晚的奚斐然都是飘着走的,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大概都要摇断了。

他把滕时喂得饱饱的,然后又陪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了消食,回来之后两人又打了一会儿游戏,直到滕时的精力支撑不住去洗澡,奚斐然都忍不住跟在后面,直到滕时把他推了出去。

“我要自己洗澡。”滕时郑重强调,“昨天刚做完,今天不能做了。”

奚斐然委屈巴巴,尾巴垂下来:“我什么都不做,和你一起洗行不?”

滕时根本不听,经验告诉他奚斐然在这方面的话从来都不可信。

“再做我的老命就没有了。”滕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乖,你去那边洗,洗完了去床上等我。”

奚斐然愉悦的心情受到了一点小波折,不过想到一会儿能抱着滕时一起睡觉,心情就又好了。

他火速洗完,正要跳上床,忽然听到AI阿时叫他:“爸爸,你让我查的人结果出来了,有点出乎意料。”

“怎么了?”奚斐然坐直了。

AI阿时:“森博士那个植物人患者的照片我在H国的人脸数据库里进行了全方位的比对,竟然没有一个匹配上的。”

“怎么可能?现在所有人都要定期登记人脸照片,和以前的身份证一样的,就算是植物人也不可能没记录。”奚斐然不信,“难道是外国人?”

“我问了森博士,森博士确定当时的委托人也就是植物人的哥哥是H国人,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查遍了左右东亚人种的国家,都没有发现匹配项。”

“那他哥哥的照片有吗?”

“森博士说,当初委托人来找他时做了伪装,看不清外貌,他也没有给那个人拍过照。”

奚斐然皱了皱眉头,把那张植物人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又调出来,放大在半空中仔细看。

在这个全民互联网,事事上云端的时代,一个人不可能连基本的人脸识别证明都没有,哪怕只有一张照片,无论是什么年龄照的,AI阿时都可以找到匹配项。

如今这个局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痕迹被人刻意抹掉了。

好奇怪,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被隐瞒存在?

最重要的,为什么自己觉得他那么眼熟。

咔哒。

浴室的门开了,滕时边系浴袍边走了出来:“你洗完了吗?”

奚斐然:“洗完了。”他刚要把面前的虚拟影像收起来,打算明天再继续,忽的见滕时愣住了,表情变得十分震惊。

“这是谁?”滕时指着照片上的植物人问奚斐然,语音都提高了几分,似乎非常激动。

奚斐然坐起来:“是森博士的一个研究对象,怎么了哥?你认识他?”

滕时的心脏狂跳起来,画面中的男人和记忆中一个模糊的人影重叠,几年前,他和祁南瑾在M国的养老度假村散步时,偶然抬头看到二层洋楼里一闪而过的老人,那深邃的五官轮廓,衰老却硬朗的面容结构——就是这张脸。

“我见过他。”滕时快步走上前,细细端详,“当初我在阿瑾家的养老度假村偶然见到这个老人觉得很眼熟,就想让阿瑾查一下他的身份,没想到受到了各种阻碍,当时照顾这个老人的护工也因此触电身亡,我那时候怀疑他是高层或者敏感身份,不惜杀人来隐藏自己,就没让阿瑾再继续查。”

奚斐然诧异道:“你也觉得眼熟?”

能让他和滕时同时觉得眼熟的人,会是谁?他们在什么场合见过?

奚斐然转头看向滕时,忽的,他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滕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眉头紧锁地盯着虚拟屏幕中的植物人:“没错就是他,我看见他的时候比你的照片里至少要老上二三十岁,但不会错……”

他终于注意到了奚斐然在看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奚斐然死死盯着滕时,浑身的血液都直冲头顶,强烈的脉搏几乎要冲破血管,心脏最深处几乎发出了尖锐的尖叫。

照片中的人,那高挺的鼻梁,以及嘴唇的形状,都简直和滕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哥,”奚斐然嘶哑地说,“你们长得好像。”

第220章 失望

像吗?

像也不像。

植物人不是一直昏迷的,起码照片上的男人就半睁着眼睛,他垂着眸子,面无表情,从这个角度确实和滕时的有种惊人的相似,滕时心情不愉垂眸沉思的时候就是这幅冷淡模样,然而细看却又有些区别,滕时是桃花眼,而男人的眼睛只是普通的内双。

奚斐然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然而AI阿时却一锤定音:“滕时和森博士患者的外貌上相似度有55.38%,一般来说,亲属才会有这样的相似度。”

AI的数据分析是不会错的。

滕时惊愕地和奚斐然对视,世界未免太小,当初他极力阻止祁南瑾调查的危险人物,竟然就是森博士的患者不说,还是自己的亲戚?

滕时的亲戚少得可怜,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按照年龄来算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和滕仲云一辈的。”奚斐然说,然后忽的声音一顿,想到了什么。

滕时和他想得一样:“滕仲云有个弟弟。”

那年他和奚斐然一起进山寻找滕仲云的出身真相,想要知道滕仲云心变态的起源。

在大山里,他们知道了滕仲云的父亲是军人,在经历了被困在山洞里、靠着吃队友的肉活下来的事情后,精神出现了问题。

滕仲云的母亲受不了他疑神疑鬼的神经质,要和他离婚,在两个孩子中间选择了带走小的那个,也就是滕仲云的弟弟。

滕仲云对弟弟有着极强的占有欲,为了不和弟弟分开,他在父亲的水杯里下了农药并嫁祸给母亲,导致父亲精神受到刺激,以为母亲要谋害他,捅死了母亲。

自此滕仲云带着弟弟离开了大山,之后的那数十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滕仲云销声匿迹了许多年,重新回到人们视野中时已经小有所成,他先和滕禹的母亲结婚生下了滕禹,之后又二婚娶了靳清,从此平步青云。

可是无论是滕禹的母亲还是靳清,都不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弟弟。

在很久的以前的某个时间点,这个弟弟就凭空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

“我记得他弟弟叫什么来着……”奚斐然冥思苦想。

滕时脱口而出:“小风。”

“对,小风。”奚斐然指了指那张照片,“如果真是他的话,故事应该是这样的:由于某些缘故小风成了植物人,滕仲云把他藏了起来,一藏就是三十多年,直到被你在M国的疗养院偶然看见。滕仲云出于某些目的不想让他的身份暴露,所以立刻转移了他,同时还除掉了可能泄露消息的护工。”

滕时:“为什么滕仲云要隐瞒他弟弟的存在?”

奚斐然:“他弟弟知道他太多的秘密?我也不知道。”

起名为风的人,却一辈子被困在了病床轮椅上。

滕时垂眸思索。

为什么小风会变成植物人?他和滕仲云之间发生了什么?

滕仲云为什么要找森博士挖掘他的思维想要和他对话?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

之后又为什么要把人藏起来?

一切都是未知的,这里面的可能性太多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考推琢磨出来的。

滕时抬头凝望着画面中那张苍白病态的脸,总觉得有更深的东西埋藏在那低垂的眼睫下,冥冥中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波澜,似乎有沉默了多年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人就是滕仲云的弟弟,我的叔叔,”说出这个陌生的称呼后,滕时冷静地呼出一口气,“长得像还不够,得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才行。”

奚斐然关掉了3d显示,一把搂住滕时的肩膀,把人揽进了怀里:“今天你的工作量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明天来做,现在你该睡觉了。”

滕时哭笑不得,奈何奚斐然的胸膛有股很好闻的、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半枕在他的怀抱里,滕时几乎条件反射的就开始犯困,感觉很安心。

“我有的时候都怀疑你身上喷的是蒙汗药。”滕时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喜欢吗?”

滕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他刚洗完澡,睫毛湿漉漉的,鼻梁的高点反射着一点微光,像是光泽细腻的白瓷。

屋内的灯光被AI贴心地调暗,朦胧的光线中奚斐然温柔地看着滕时低笑,满眼的眷恋:“那其实是我身上的荷尔蒙味道,说明你对我是生性喜欢。”

滕时没有反驳,呼吸平稳绵长了起来,看样子已然进入了睡梦中。

奚斐然低头在他素白如玉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轻轻敲了一下太阳穴。

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的资料和文件,奚斐然嘴角的笑意淡去,眸色幽深,用大脑思维和AI对话,布置了几个指令下去。

屋内的灯光都熄灭了。

月亮爬上云端,清晖笼罩着夜幕中的城市,晚夏的第一缕凉悄然侵入,吹过林立的高楼大厦,向四周铺开,花园里静悄悄的,花儿的叶片都低垂了下去,忽的枝干轻轻摇晃,第一片叶子落了下来。

滕时这一觉睡得并不安慰,他做了噩梦,梦的不是滕仲云和小凤,竟然梦到了森博士曾经警告他要小心奚斐然的事情。

“他做出来的AI有非常大的情绪问题,甚至有的有暴力倾向……”

“我不知道他从前遭遇过什么,但是我知道一个人创造出的作品极大程度反映了他的内心,那些AI聪明但偏执,残忍又凶狠,它们在帮助人的时候,总会提出最极端的建议。”

“我猜测是他小时候遭遇过很不好的事情,而你的离开让他把心底里的阴暗面都爆发了出来。”

……

真是奇怪。

这些话滕时本以为已经随着时光淹没在了记忆的深海里,没想到自己潜意识里还记得,并且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平平无奇的夜晚又浮现了上来。

不是的,滕时想。

奚斐然确实有些偏执,但在自己的爱护下他已经变好了,小时候他看到一盘生肉都会应激得要捅人,长大之后那些毛病都没有了,他温柔冷静,甚至比一般的成年更健康和成熟。

他是一个健全的人,他造出来的AI也是健全的AI,阿时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的吗?”蒋洲成的冷笑骤然在眼前放大,阴狠的瞳孔猩红一片,“你真的这么想吗?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怎么用AI虐待我的?”

蒋洲成的皮肤上浮现出尸斑,心脏处蔓延开一片红色的污渍,裂开的嘴角流下暗红的血,几乎与他脸贴脸,狰狞地笑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滕时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一阵剧烈的余悸。

天色还暗着。

滕时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下意识的,他伸手去摸身旁的奚斐然,却不曾想摸了个空。

奚斐然不在床上。

仿佛一脚踩空了,滕时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喘息了几秒,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的身体很虚,一般半夜里不会醒,万一醒了就会像现在一样,身体像灌了铅似的。

远处的窗台好像传来了说话声。

滕时扶着床走下来,不知为什么,他刻意放轻了脚步,朝着窗台走去,果然看见了奚斐然的趴在窗台上的背影。

“滕玟和滕禹要决裂是必然的,我赌这场厮杀的胜者是滕玟,之后的滕家的主动权会掌握在滕玟手上,”奚斐然对着夜色自言自语,太阳穴上的贴片微微闪动着,“所以我现在调整产业布局,和滕玟的业务合作,一定是最明智的选择。”

微风扫过他的脸庞,他俊美的容颜冷硬如霜,没有丝毫的温度。

忽的他脑海中的AI似乎对他说了什么,奚斐然身子一紧,猛然回身,就看见滕时穿着素白的浴袍站在他身后,与他四目相对。

“所以你打算趁着他们兄弟两人这次的斗争,选择站在滕玟那一边,然后深入滕玟的业务,借着他的手从内部瓦解滕仲云的产业对吗?”滕时轻声说。

奚斐然的瞳孔颤了一下,似乎有一瞬间的躲闪:“你怎么起来了?”他快步走向滕时,想要握住他的胳膊:“快回床上去,外面冷。”

然而滕时躲了一下,奚斐然僵在了原地。

滕时注视着男人的眼睛,感觉梦境和现实仿佛有了重叠:“你觉得滕禹和滕玟一定会决裂吗?”

奚斐然吞咽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考虑这种可能性,万一他们真的分道扬镳了,我需要考虑未来的市场走向。”

滕时看着奚斐然,忽的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有一块石头堵在了他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奚斐然轻声开口:“你是介意我对滕仲云复仇吗。”

滕时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不。”

“我完全不介意你向滕仲云复仇,就像我很久之前说过的,我不会介入阻止。滕仲云欠奚家的,你就算是把整个滕时集团扳倒我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只是……”

滕时只是没有想到奚斐然会把滕禹和滕玟作为他复仇的铺路石。

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应该有感情,可当真正的问题来临时,奚斐然想的不是怎么帮助化解滕禹和滕玟之间的矛盾,而是怎么利用。

所谓的兄友弟恭都是假象,那温柔只对他一人,骨子里的淡漠和阴暗从来没有消失过。

剥开温柔的外皮,还是一汪冷血。

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滕时对奚斐然感觉到了失望。

他知道自己不该要求奚斐然像他自己一样对待滕玟和滕禹,毕竟奚斐然没有像他一样经历过一次重生知道亲情的不易,但当他意识到奚斐然和自己终究是不一样时,还是感觉到了痛心。

“哥,”奚斐然走向他,“回去睡吧。”

滕时这次没有躲,只是转过身去回到了床上。

奚斐然跟着滕时,回到了床上小心地抱住他,像是怕惹怒他,都不敢用力,然而滕时什么也没做,只是闭上了眼睛。

奚斐然那一夜几乎没睡,醒来之后也一直战战兢兢,他一直等着滕时和他发怒,教育他这样是不对的,然而却一直没等到。

接下来的几天滕时一直早出晚归,奚斐然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

两个人像是在冷战,却又不太像。

后来奚斐然明白了过来,滕时并没有生气,只是失望,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说服他改变,于是只能什么都不做。

看上去很平静,但实际很消极。

奚斐然忍不了,他宁愿滕时和他大吵一架,也不愿意滕时像现在这样不他。

于是那天临近傍晚,他直接杀到了滕时的办公室,试图和他好好聊聊,然而没想到去扑了个空,前台告诉他滕总不在。

与此同时,某个高级会所内。

“韩少,这是我们新从K国空运过来的罗曼尼康帝庄园的干红,您尝尝,那味道真是……绝了!”会所的老板竖着大拇指露出大赞的表情,殊不知由于过分用力看上去有点像便秘。

丝绒沙发里,韩濯正靠在柔软的软垫里打游戏,他头发的颜色又换成了浅色天空蓝,看上去就像是从二次元纯爱里走出来的俊美男主。

一个漂亮的双杀干掉对手后,韩濯按了下太阳穴把眼前的游戏界面解除,跳下来一把勾住老板的脖子,拽开他手中的酒瓶盖低头闻了闻酒:“啧,一般。”

老板知道韩少的实力,自然不敢怠慢:“哎哟您的眼光高,我这就去再让人调好酒过来,一定让您满意。”

“不用,”韩濯一摆手,“今天不想喝酒,帮我上点水果吧,我要自己榨汁。”

老板身经百战,早就熟悉韩濯的奇葩脑回路,知道他时不时就会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当下也不含糊,立刻招呼手下。

不一会儿套房的桌子上就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水果,从苹果橘子到释迦果和嘉宝果,种类多得数不清,有些甚至叫不出名字,旁边还预备了一个乖巧的AI机器人随时准备帮忙榨汁。

韩濯心情大好,摆了摆手让老板退下,自己摆弄起桌上的水果来,从里面随便挑出几个丢给AI去榨。

正在他挑的高兴的时候,忽的听到背后的门被刷开了。

这里是整个会所最高级且私密性最好的房间,不会有外人误入,韩濯以为又是老板,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人双手抱臂倚在门口。

“韩少好雅兴啊。”滕时穿着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地敞开两颗,正微笑着看着他。

韩濯笑了:“哟,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