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忽的有人指天。
众人齐齐:“什么声音?”
“滕总的不开心和焦虑在空气中噼里啪啦爆炸的声音。”
办公室里,滕时第无数次地打开手机,看向奚斐然的头像——依旧没有新消息。
又过了三天了。
滕时垂下眼眸,他的眼睛生得非常漂亮,尤其是垂下来的时候睫毛显得尤其的长,往往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感觉,然而现在,那双漆黑的眼底却像是翻涌起了滔天的纯黑色巨浪,只靠着睫毛作为最后的防线压抑着。
“奚斐然那边什么情况了?”滕时给小阳发消息。
“还是没消息,那边好像失联了,我们的人搜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线索。少爷,要联系国际刑警组织吗?”
滕时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然而就在这时,他桌上的办公电话忽的响了。
滕时抓起来沉声道:“喂。”
“滕总,”前台小姑娘怯生生道,“有人找,说是智语公司的负责人。”
滕时的瞳孔骤然放大又缩紧:“请他进来!”
等待的时间出奇的难熬,滕时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办公楼的电梯那么慢。
他怎么忽然来了,不怕被人看见?
虽然这么想着,但心底里一块巨石已经轰然落地了,滕时坐在椅子里微微挺直身子,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然而急促的心跳却出卖了他。
一会该以什么样的情绪面对奚斐然?太关心了容易让人误会,太冷淡又显得刻意。
等等,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那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没有,自己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就因为自己说了拒绝他的话,他就堵气,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熟,小孩子似的幼稚!
滕时越想越气,心说真该把他再吊在房梁上揍一顿……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滕时:“进来!”
大门徐徐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滕时豁然起身,却在看到那人的时候脸色瞬间变了。
伊藤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滕总,S博士派我来与您洽谈合作的事情。”
滕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足足有好几秒钟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伊藤博士。”
伊藤关上身后的办公室门,向着滕时走近了几步,眼神中带着敬仰低声说:“您不必拘束,S博士跟我说了您是他的启蒙老师,我也一直久仰您大名。S博士知道飞车现在正需要和AI公司合作,来实现自动驾驶技术的突破,我这次来就是受他之托了解您的具体需求的,虽说智语不和私企合作,但是您是例外。”
滕时终于忍不住:“S博士本人呢?”
伊藤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说:“也就因为您和S博士的关系,我才能跟您说。两周前S博士带着我们的团队去了T国,没想到遇到了反抗zf的民兵组织突袭,S博士为了保护手下,在那次突袭中受了伤……”
滕时的身子猛的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滕总?您还好吧。”
滕时扶了一下桌子摇了摇头:“我没事……他伤在哪了?”
“小腿,”伊藤说,“他护住手下的时候被爆-炸崩飞的石头砸到了,左腿小腿骨折,这几天一直在当地治疗。”
耳中一阵嗡鸣,滕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觉不幸还是庆幸。
奚斐然受了伤,但不是致命伤。只是小腿而已,影响走路,不影响生命……那一瞬间他几乎有种全身脱力的感觉。
“他现在人在哪?”滕时的嗓子干涩无比,强行保持着镇定,“医院的名字请告诉我。”
伊藤本以为他们只是短暂的师徒关系,没想到滕时竟是想要飞过去看他,赶紧摆手:“您不用急,他今天已经坐上回H国的私人飞机了,明晚就能落地了。”
*
次日入夜。
四环边上的高档小区新设了一片停车场,供居民们停放飞车使用,能承担得起这里房价的非富即贵,物业自然也不会怠慢。
滕时是自己驾驶飞车来的,他记得这里的构造,下了飞车没走多远就找到了奚斐然所在单元的电梯。
他没想到自己会再踏足这里……起码,不会是这么短的时间内。
六层的房门紧闭着,走廊里的灯柔和明亮,空气中散发着酒店式公寓特有的茶香。
滕时站在门前,看了一眼电子锁。
如果上次他走了以后奚斐然没有再改回来,他应该是可以直接凭脸或者指纹进去的。
但是他不想那么做。
该有的边界感还是要有,越是心急如焚,越不能丢了分寸。
然而想是这么想,但滕时的脑海里却忍不住一个劲儿的蹦出来各种问题。
奚斐然伤的重吗?是普通的骨折,还是更严重?以后会影响走路吗?会不会残疾?
滕时心情复杂,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咚咚咚。
无人回应。
不在吗?伊藤博士不是说他已经回来了吗?
滕时皱眉,敲得更用力了些:“奚斐然。”
依旧无人回应。
不会是晕倒了吧?还是出什么事了?
滕时的眼皮狂跳,正犹豫要不要直接进去,忽的只听房屋里一声闷闷的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完全下意识的反应,滕时猛的抓住了电子门把手,在指纹识别开启门锁的一瞬间推门闯入:“奚斐然!”
里面的卧室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滕时立刻冲进去。
奚斐然跌倒在地上,他的左腿上打着石膏,右手撑着地,两周不见整个人黑了一圈,额头上的全是碎汗。
“哥?”奚斐然看见门口的滕时,顿时露出了一个虚弱又惊喜的笑,“对不起,我刚才想去给你开门的,结果重心不稳从床上摔下来了……”
滕时心如刀绞,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奚斐然的表情有些痛苦,按住小腿上方:“哥,我起不来了,能扶我一下吗?”
第157章 我可以吻你吗
其实滕时的虽然身体的内部零件不太好,但是体能还是可以的,每周也会固定去两次健身房,再加上小时候训练过散打一类的技能,虽然瘦但完全不能说弱。
可是当他把奚斐然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试图把人从地上扛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就像是秤砣似的,差点没把他压趴下。
滕时蹲在地上咬牙用力:“奚斐然……你说实话,你现在多少斤了?”
“一百多斤吧,最近没怎么量。”奚斐然一脸纯良无辜,他的一条腿打着石膏,看上去完全用不上力气,另一条腿好像也不太好使,整个人几乎都挂在滕时身上,“哥,是不是我太沉了?”
“……”
滕时好不容易把他扛起来离地一点,下一秒就感觉奚斐然的身体重心瞬间转移到自己肩头,那实打实的肌肉重量差点让他眼前一黑。
奚斐然顿感愧疚:“对不起哥,我的右脚其实也受了点伤,两条腿都用不上力气。实在不行你把我扔地下,我慢慢爬回床上,虽然腿坏了但是膝盖还勉强能用……”
滕时忽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起身把奚斐然扛了起来。
走到床边的短短几步路滕时感觉自己都几乎看见了太奶,好不容易把奚斐然掀回床上,滕时也跟着倒在了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奚斐然蹭过来靠近他:“哥。”
“让我歇会儿。”滕时累得想升天。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奚斐然轻声说,“那天你说的那些话,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你说的对,是我太打扰你了。”
滕时的嘴唇微微抿紧,刚才他注意到奚斐然这些日子除了晒黑了,肩膀和手臂细看还能看到不太明显的伤痕。
T国那种地方,这个时候怎么能轻易去?傻不傻。
心里一下子就软了,滕时无奈地睁眼侧头看向他:“我是你哥,你受伤了我怎么可能不来?”
“小伤而已。”奚斐然又靠近了些,“不过你能来,我真的很感动。”
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家,奚斐然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下面一个内裤,连短裤都没穿,靠过来的时候滕时明显的感觉到了强壮成年男性带来的体温,而且还似乎有什么更炙热的位置的布料碰到到了他的大腿。
“以后我不再说那种话了,我也认了,咱们就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滕时忽的问:“你吃没吃晚饭?”
“还没呢。”
“我去给你做点。”滕时豁然起身离开了卧室。
一打开冰箱滕时就傻眼了,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半盒剩饭。
滕时停顿几秒,拿出了那半盒剩饭,看到里面比实验室培养皿里还要丰富的菌群后,又面无表情的扔进了垃圾桶。
奚斐然已经有将近两周没回家了,家里什么都没有。
在厨房里搜索了一番,发现只剩下一袋方便面,滕时摸出手机想要让人送点菜来,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不怎么会做饭。
之前在家,都是奚斐然照顾他的。
很多时候他半夜回家,连后厨都睡下了,是奚斐然还在客厅等他,锅里一直温着粥。
那时候的家才更像家,滕时每天工作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但是一旦坐上回家的车,心里还是会觉得期待,那种人间烟火味和有人在等候的感觉是非常让人上瘾的。
把奚斐然送到J国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滕时都住在公司,办公司里放床也是这个原因,没有了那个等待的人,好像回哪都一样了,公司、庄园,没什么区别。
上次他来,奚斐然在厨房里忙回了一会儿就变出来好几道菜,看得出来家里存货齐全,而且是经常开火做饭的样子,应该这些年也很会享受生活。
可现在滕时看着奚斐然家空荡荡的橱柜,忽的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即便是出门两周在外,家里也不应该是这个状况,起码柜子里应该放着储存的五谷杂粮,冰箱的里的冷冻层也会有存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的像是展示柜。
上一次的丰盛菜肴,是奚斐然特意为他准备的。
滕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涌出丝丝缕缕的纷杂情绪,他忽的发现奚斐然好像和他一样,他们就像是两株相互依存的植物,缠绕在一起的时候欣欣向荣,一旦分开,就像是失去了生长的动力。
奚斐然在床上等着,见滕时回来了,立刻支起身子:“我忽然想起来家里好像没什么吃的了,要不我……”
“我刚才叫了附近的餐厅送来,”滕时把他按回去,替他整了整身后垫着的枕头,“你好好歇着。”
奚斐然于是又躺了回去。
“大老远的跑到T国去干什么?”滕时问他,态度有种不易察觉的柔软,“哪方面的合作?”
奚斐然看着他,没打算隐瞒:“军事。”
滕时的眉头皱了皱。
“T国的zf干不过民间武装力量,”奚斐然说,“他们的设备太旧了,指挥台也不行,我这次去给他们带去了我的AI智能化指挥系统,一旦用上就能监测各地实时的战况,给出最合的战略建议,而且如果把他们的每一辆军用汽车都配上AI系统,几乎可以把控整个战局。”
滕时摇了摇头:“你不该参与政治斗争。”
“我没有。”奚斐然说,“生意而已。”
奚斐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深处透着精明和成熟,滕时发现自己以往可以从那双眼睛里一眼看清任何情绪,现在却有些看不清了。
漆黑的双眸仿佛星夜,斗转星移间滕时看到了上一世,那时确实有传言,说S博士是靠T国发展起来的,他是T国的首席技术顾问,掌握着T国的技术命脉,也享受到了T国独一无二的资源——黑油。
据说S博士和T国的黑油市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有传言说当初的第一口黑油井就是他的团队在热带雨林里搭建基地的时候发现的。
世界燃油动力紧缺,黑油的问世震惊了世界,这种比原油效率高得多的能源很快成为了代替石油的主要动力,引来了全世界的争抢。
而S博士也非常聪明,在全世界蜂拥而至来抢黑油的时候,他早已把足够使用两百年的黑油运输到了国外的秘密仓储基地,功成身退了。
而T国之后就非常凄惨了,拥有丰富的资源,却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S博士留下的AI系统只适用于T国内部小规模的战斗,根本不适用于面对境外大国有绝对优势的强悍进攻,只能任人宰割,甚至后来被丢下原子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S博士的举动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残忍的,他发掘出了黑油,又任凭T国在风雨中飘摇。
但没有人能够指责他,他没有义务去管T国的烂摊子,冷漠旁观不是犯罪。
“哥。”奚斐然叫他,还是滕时熟悉的柔和低沉的嗓音。
滕时猛然惊醒,后背上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嗯?”
“想什么呢走神那么久?”奚斐然笑着说,“门铃在响,咱们点的饭菜到了。”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滕时心不在焉,眼神忍不住往奚斐然脸上瞟。
自己竟然差点忘了T国的事情。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20年的记忆,总不可能每个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这件事太大了,滕时真是没想到自己会疏忽。
在他的计划里,这辈子他要阻止黑油被发现,时间点大概就是今年下半年。
但如果黑油是奚斐然发展壮大的起步资金,这要怎么办?没有了这笔庞大的启动资金,AI还能像预想中一样发展吗?如果没有阻止黑油的开采,后面的事情还会照旧发生吗?
奚斐然被他放在了轮椅上,正坐在饭桌旁吃滕时给他点的糖醋小排,旁边是炖得奶白色的排骨汤,面前还摆着软烂飘香的猪蹄。
“哥,”奚斐然吃的很香,“专家都说了,骨折了吃骨头和猪蹄没什么用,只会让人长胖。”
“胖点好。”滕时心里很乱,勺子舀起一勺汤随口答。
是不是因为上辈子奚斐然过得太惨了,心问题一直没得到抒解,所以形成了淡漠扭曲的性格?这辈子自己对他这么好,应该会不一样吧。
奚斐然忽的给他夹过来一块排骨:“你太瘦了,多吃点。”
滕时是个对周围环境很敏感的人,但是在奚斐然身边,他的这种警觉往往会失效变得松懈下来,以至于心不在焉到根本没看见奚斐然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眼神,那眼神又温柔又炙热,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侵略欲。
滕时回过神,抬起头夹菜,几乎是同时奚斐然又恢复了纯良:“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你看起来有心事。”
“是遇到些事,”滕时揉了揉太阳穴,他需要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好好捋捋,“一会儿把你安顿好,我还得回趟公司。”
奚斐然眼里的光就像是坠落的流行似的暗淡了下来,垂下眸子,浮现出失望的神色:“我还以为这么晚了,你今晚不走了。”
滕时心里微微一颤,心里又浮现出了两株纠缠在一起的植物,他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奚斐然的话就已经先到了,他淡淡笑了笑:“没事,你要有事就走吧,我一个人能行的。”
滕时愣了愣,奚斐然这么懂事完全出乎他意料。
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奚斐然像上次一样缠着他不让他走的准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突然变得这么乖巧顺心。
说完这句奚斐然也没有再刻意补充什么,只是继续低头吃饭。
滕时心里忽的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有点内疚。
是因为自己的拒绝太频繁又太明显,以至于奚斐然已经对自己不抱有期待了吗?
他忽的想起奚斐然之前说的“想开了,以后就当兄弟”之类的话。
青春期开始就有的执念哪有这么容易放下,不过是奚斐然怕惹怒自己,所以小心翼翼地顺着自己的意思做出了承诺罢了。
他怕自己离开,怕自己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我吃饱了。”奚斐然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腹肌,无事发生似的。
“放在那就行,”滕时站起来,“我来刷碗。”
奚斐然噗嗤一声,靠在椅子里:“哥你这辈子什么时候刷过碗?”
“非常时期,我不刷难道让你这个病号爬过去刷?”滕时也笑起来,说罢就去收拾碗筷。
奚斐然赶紧按住他的手,把筷子从他手里拿出来放回桌上:“不用,我明天叫小时工来刷就行。”
滕时没事做了,他本想借着刷碗的时间多留一会儿,像是某种变相的补偿,让自己的良心稍微安定一些,但现在看来没有由再多留了。
滕时:“那我……”
“走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奚斐然忽的有些为难地打断了他:“哥,我想上厕所。”
轮椅是个伟大的发明,起码让滕时顺利地把奚斐然运进了洗手间。
然后在面对着马桶的那一刻,滕时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运进去还不算完,他还得帮奚斐然站起来,然后……
滕时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
奚斐然像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哥,你帮我把我屋里的拐杖拿来吧。”
笑话,他一个大活人在旁边,怎么能让奚斐然费劲吧啦地拄拐上厕所,再说他万一一个不稳磕了怎么办?
滕时淡淡一摆手:“我帮你。”
奚斐然:“其实我可以自己。”
“都说了我帮你。”
滕时二话不说把奚斐然从轮椅上扶起来,好在旁边有洗手池可以扶着,这个步骤没有之前那么费劲。
“哥,”奚斐然善意提醒他,“是不是该脱裤子了。”
滕时一巴掌拍在他后脑:“我知道。”
小时候和小家伙洗过那么多次澡,帮着上个厕所有什么的?
奚斐然的胳膊搭在他脖子上,低头的时候滕时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在自己的脖子上,滕时一点点帮他脱下裤子。
和小时候一样。
以前看过多少次了。
没什么大不了。
靠!完全不一样!
滕时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直视奚斐然,他的视线会不由自主地往下跑,越过奚斐然小山包一样的腹肌,再去向不该去的地方。
那健硕的肌肉线条让他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了某些画面,那些抗拒又纵容的、暧昧又不堪入目的温存和愉悦……
这不是我弟弟了,滕时的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冒出这个念头,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孩子了。
不可思议,滕时紧紧咬住牙关想让自己不去想,可怎么都做不到。
这让滕时感觉到了惊讶,惊讶之后几乎有点恼羞成怒。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如果真的内心清清白白,就应该毫无波澜,而他现在心中的惊涛骇浪完全昭示着另一回事。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有病似的,一方面防着奚斐然不想和他过多接触,一方面却又因为对他的疏远而内疚,一方面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却又做不到心如止水。
胡思乱想之间他忽的感觉自己的耳廓仿佛被什么温热的气流带过,很轻很轻,像是被轻轻吻了一下,却又好像只是扭头时不小心带过。
“哥,”奚斐然的声音有点哑,按下冲水按钮,“我完事了。”
“嗯。”滕时没看他,“来洗手。”
水流流过指缝,奚斐然一只手搂着滕时,另一只手在水里冲洗着。
哗啦哗啦。
滕时按下洗手液,沾染泡沫的手揉上奚斐然的手指,温热的十指纠缠在一起,越来越难解难分,忽的紧紧握在了一起,不知是谁先主动。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近在咫尺的心跳。
“哥,”奚斐然看着滕时的眼睛,“我可以吻你吗?”
滕时的睫毛轻颤着,平静而笃定:“不可以。”
奚斐然的眼底溢满了笑意,闭上眼,轻轻吻了上去。
第158章 时空穿越
滕时没有躲开这个吻。
于伦于对错,他都应该立刻拒绝,但或许是因为奚斐然受伤,他没有直接把人推开。
上一世S博士的冷酷无情是因为从小缺爱,如果这辈子给足了奚斐然爱,那结果会不一样吗?
纵容好像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心境,滕时发现自己甚至在主动为奚斐然找由解释这种僭越。
他就站在那里,脚像是被胶水粘在了地上。
这样是不对的,滕时想。
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太清楚了,那种炙热的交融热烈到发烫,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却发现身体好像不受控制。
然而忽的,这个吻停了。
浅尝辄止,像是蝴蝶轻触花蕊,奚斐然的唇在滕时的唇上短暂停留,在鼻息交织的一刻又悄然分开了。
滕时愣了一下。
之前奚斐然所有的亲吻都是凶狠而极富侵略性的,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这种克制和温柔是从未有过的,好像有什么真的变了。
直到唇上的温度彻底消失,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你走吧。”奚斐然看着滕时,“晚上黑,在天上飞的时候小心点。”
滕时用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看。
奚斐然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和失落,垂眸避开滕时的目光。
许久,滕时叹了口气:“我今晚不走了。”
奚斐然惊喜万分猛的抬头:“真的?可是你公司的事情……”
“明天再弄也来得及,”滕时扶住他的胳膊淡淡道,“你要是半夜想要上厕所怎么办,万一摔了,难道让你一路靠膝盖爬到洗手间吗?”
奚斐然露出感动又为难的神情:“哥,你真的太好了,我真的不是想要耽误你的事,你如果真的很忙的话,我自己也可以……”
滕时忽的一把掐住他的脸蛋,眯起眼睛:“什么时候这么通人性了?”
“……”
“小屁孩,我知道你想跟我睡。”
奚斐然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已经被滕时拍了拍脸蛋:“玩了一晚上的纯良play了还没玩够?”
“哥,我是真的……”
“得了便宜别卖乖。”滕时捏住他脸上的肉,“再废话我把拐杖塞到你菊花里。”
为了保住自己的菊花和上方地位,奚斐然老老实实地被滕时搀扶着回到了床上。
滕时留下来是纯粹为了照顾他。
奚斐然有些懊恼自己的小伎俩被发现了,不过也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无论是在哪个方面,他从来都不是滕时的对手,哪怕是赢,也无非是滕时纵容他罢了。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彻底暴露出原形,而是继续维持着和滕时“做兄弟”的姿态,就连晚上和滕时一起睡都只是抱着滕时的腰,一步都没有僭越。
奚斐然知道在某个瞬间滕时肯定是内心有波动的,他能感觉得到,自己这种克制的温柔比强取豪夺更有胜算。
我一定会得到他的,奚斐然想,无论多久。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滕时清瘦的身形上,奚斐然盯着滕时的后颈,那一小片皮肤白皙如玉,在月辉中反射着柔和的光泽。
强烈的欲求不满的焦躁让他难以入睡,他真想立刻扑过去像之前一样疯狂地和滕时上床,却又知道心机吃不了热豆腐,一味的强-制只能让滕时下意识远离,他需要的是润物细无声的渗透。
温水煮青蛙,他不相信滕时是铁板一块。
抱在滕时腰上的手微微收紧,奚斐然眸色深黑,轻轻地在滕时的后侧颈窝蹭着,眷恋地吸附着他的味道,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睡去。
*
市中心宝格丽豪华酒店的贵宾休息厅。
服务生恭敬地把三层下午茶甜点放到了面前的雪白的桌布上,韩濯左挑右选,选中了一个长得最好看的草莓糖霜小点心。
他膝上放着一本外文书,30层的窗景足以把整个城市尽收眼底,韩濯悠然地吃着那枚精致的点心,一头漂染成深红色的短发配合着精致的容颜,还有耳朵上闪闪发亮的耳钉,让他看起来像是从二次元世界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打破这幅美景的是气势汹汹闯进来的蒋洲成,他虽然长得也人模狗样,但是那副布满血丝的双眼和凶狠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可怕。
韩濯无声地把自己看上的几块小点心从架子上拿走,挪得离他远了一点。
“我觉得滕时有问题。”蒋洲成啪地把手上的一沓资料拍在了桌上。
韩濯心说你哪天不觉得滕时有问题,再说更有问题的明显是你好吗。
他上下扫视了一圈蒋洲成皱皱巴巴的黑色PradaT恤,还有那双不知道多少天没刷以至于上面有明显泥点的球鞋,用尽全身涵养才没有“啧啧啧”出来。
“吃点东西。”出于同情,韩濯把下午茶架往他那边推了推,对远处招了招手,“Waiter,给蒋少上杯热茶……你这几天不会一直没吃饭吧?”
蒋洲成这几天明显瘦了,本来就尖峭的下巴好像更尖了,露出了某种被逼上绝路的凶狠。
“吃个锤子。”蒋洲成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块开心果,“我的厂子倒了,余震结束差不多整个被夷为平地了,钱全都砸里面了!现在工资我都发不出来,甚至还要管我那混蛋老爹借!艹!”
韩濯做出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蒋洲成勉强冷静下来,一口把点心塞进嘴里,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茶喝了个精光,看到韩濯膝盖上的书:“你在看什么?”
“朱迪斯巴特勒的《性别麻烦:女性主义与身份的颠覆》,”韩濯说,“写得挺好的,你也应该看看。”
蒋洲成狐疑道:“我看这种书干嘛,我又不当女装大佬。”
韩濯非常明智的没有再试图用女权话题让这个反社会安静下来,并且暗中决定买一本《我们时代的神经症人格》寄到他家里。
“滕时真的有问题,”蒋洲成吃了两块点心之后总算从那种可怕的状态中恢复了一点,但眼底还是在冒着绿光,“我怀疑他可以预测未来。”
韩濯正要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深不可测:“就因为这次地震?”
“不只是这次地震,”蒋洲成急切地翻开面前的资料,“不过可以从这次地震说起,我当时就觉得他忽然来找我合作很突兀,但是那时只以为他是为了霸州的地产,后来我在他的引诱下买下了霸州的地,厂子刚建成就发生地震。你不觉得这个时间点太巧了吗?哪怕地震发生在建设过程中我都不会觉得那么奇怪,偏偏震在这个时候,让我遭受了最大的损失。”
韩濯:“这世界上多的是巧合,在我看来只是你因为不愿意面对血本无归的事实,而绞尽脑汁想要找一个合的解释而已。”
蒋洲成神经质地笑起来:“那这些呢,要怎么解释?”
他把资料一份一份地摆在韩濯面前。
“2038年6月,台风前的一周他把他沿海地区的厂房全部关停,给员工放假,重要设备运送到地下保险库。”
“2040年,政策忽然出现变化,我们和U国打贸易战,他在那之前很久就把U国的合作比例降低,几乎没有受到贸易战影响。”
“2041年冬天,C国银行破产,这么大的危机几乎所有企业都受到重创,而他的财务规划完美避开了全部的风险点。”
“甚至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和锂电池大佬梁晨有了私交,那时候梁晨还处于人人喊打的低谷,他凭什么慧眼识人?”
“再细看,他的每一个决策,每一个二级市场的投资,每一个合作商的选择,几乎从来都没有出过错!”
蒋洲成的太阳穴上都蹦出了青筋,眼底透出疯狂又激动的光:“他绝对通过某种方式,可以预测未来,我不知道他能预测多久之后的事情,能预测得多精准,但是他绝对可以。怪不得这些年飞车发展得这么顺,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滕时他……”
韩濯放下茶杯:“为什么不能是他聪慧过人,所以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呢?”
“世界上聪明的人多了,”蒋洲成的笑容有些扭曲,“你知道几个从来不出错的?”
韩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那样子看起来是很无奈的,像是听够了这场闹剧,但是蒋洲成却猛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知道些什么。”蒋洲成死死盯着他,即便是穿着好几天没有打的衣服,看上去狼狈不堪,但蒋洲成那种野兽般的直觉却还在,甚至比平时更敏锐,这种敏锐让他格外凶狠,有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决绝。
“我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你的表情我注意到了,那不是觉得荒唐的眼神,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你知道我手里有奚沛恒的手稿,也知道它的价值,韩家未来科技发展的命脉掌握在我的手里,我需要你帮我。”
韩濯低头,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放手。”
蒋洲成牙关咬得死紧,他知道韩濯是他最后救命的稻草,而韩濯豁然抬眼,深黑的瞳孔里笑意全无,冷得可怕:“放,手。”
蒋洲成心里一颤,下意识松手。
韩濯揉了揉自己被捏痛的雪白手腕,向后靠在了椅背里,他身上那种森然的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拿起桌上一个刚才藏好的小点心,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离滕时远点,换个简单点的人纠缠吗?包养个小网红什么的。世界上好看的人那么多,虽然滕时那样的确实少见,但也不是独一份。”
“我从来没有纠缠他,”蒋洲成抬起头,“从我见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他注定属于我。”
韩濯无奈摇头。
蒋洲成:“你可以解为一见钟情。”
韩濯不再在这种无法解的问题上纠缠:“预测未来这种事,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但是我知道一个人在做一种研究。”
“什么研究?”
“时空穿越。”韩濯的声音微沉,“确切地说,是把一个人的思维提取出来,然后输送到过去的身体里。”
蒋洲成周遭的气压变了,他屏气凝神,只剩下狂跳的心脏在胸腔里震动:“真的有人在做这种研究?”
“H国人,名字叫张明海,据说是个脾气古怪的年轻天才,”韩濯抚摸着手腕上精致的腕带,那是他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具体有多天才你可以自己查,总之他在物学、生物学、工程学上都有博士学位,智商大概可能有190,毕业之后直接被国家吸纳进入了最高等级的研究所。”
“他在研究所里为咱们国家研究出来了多少东西,可能根本数不过来,大多数成果都是不挂他的名字的,像他这种高级人才国家都藏着掖着,生怕被别的国抢了去。”
“但天才总是不安与现状的,大概在几年前,张明海忽然开始对时空穿越产生了兴趣,为此废寝忘食,甚至连上面交给他的任务都不做了,一心投入在时空穿越的研究上。”
“他这样的做法很快得到了高层的注意,但高层经过考察之后根本看不懂他的时空穿越研究,并且觉得是天方夜谭,再加上张明海本人也不太善于交际和表达,也没有产出什么实际成果,逐渐上面就对他产生了意见。在领导看来,张明海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经费用于不可能实现的研究上,还为此耽误了正经科技产品的研发,于是不久之后张明海的经费就被掐断了。”
“但是张明海不想放弃,自掏腰包研究,甚至偷偷用别人的实验室做研究,多次和领导产生冲突,最后大家都觉得天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疯魔了,再加上他母亲有精神分裂症,这种遗传的病似乎给这种说法提供了佐证,没多久他就被研究所开除了。”
韩濯顿了顿:“之后张明海一直过得很落魄,但依旧在做着相关研究,他的经费主要来自于民间投资,总有一些人相信他的设想有一天会实现。可是后来,实验需要用到大量的真人志愿者来参与,涉及到法律问题,所以民间投资也逐渐变少了。”
蒋洲成看着他:“你曾经给他投过钱。”
“谁没有过几个穿越梦呢。”韩濯耸了耸肩膀,“不过确实,这种技术太超前了,我真的没有把握他能成功。同时承担着财务风险、法律风险甚至舆情风险,我觉得这桩买卖不划算,所以后来就放弃了。”
“一两年前我听说张明海试图找国外的合作,但是也屡屡碰壁,后来就再也没消息了,天才少年估计这些年过得挺落魄的。”
“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他,不过他现在可能彻底疯了也说不定,”韩濯友情提示,忽的又笑了笑,“但是也没准……滕时就是他成功的试验品呢?”
“我会去找他的,”蒋洲成眯起眼睛,“你不信滕时能预测未来?”
“我不相信没有证据的事。”韩濯慢悠悠地摘下一颗樱桃,“眼见才能为实,我现在更愿意相信滕时只是牛逼而已。”
蒋洲成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会有证据的。”
韩濯停下来,看向他。
“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蒋洲成的眼睛深黑得可怕,闪动着疯狂的暗光,“我会让他现原形的。”
第159章 荷尔蒙
崇景市是一座复杂的城市,全世界最繁华的高楼大厦伫立在这里,穿着精致的白领们来来往往,无数的资本流入又在化作更庞大的资本流出,空气中满是高级的香水味,连呼吸都带着金钱的奢靡。
然而距离市中心几条街之隔,却还保留着城市最原始建筑风格的平方,从城中到这里仿佛从仙境坠入凡间。
穿着粉红色大背心的老婆子哗啦一声把脏水从门口泼出来,被溅到裤脚的骑自行车的青年破口大骂,仿佛把火星子丢到了爆竹堆里,不堪入耳的对骂轰然炸起,吵得在堆得冒尖的垃圾车上觅食的猫都逃窜进了暗处。
高昂的拆迁款让政府不敢轻易下手把这里推倒重建,而一飞冲天的房价又让这里的居民们无法在别处安家,于是他们就和房子一起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最牢固的钉子户。
蒋洲成来到这条巷子里的时候,几个老大爷正在门口抽烟,随口吐的痰差点砸到他一尘不染的鞋面上。
蒋洲成低头淡淡看了一眼,他的手下立刻想要冲上去和老头论,蒋洲成伸手一栏:“老伯,请问张明海是住这里吗?”
“谁?”老大爷一口黄牙地歪嘴问,“张什么海?没听说过。”
“就是他。”手下指了指手里的照片,“这个男的。”
老头把脸凑近,啧了一声:“四眼啊。”他的眼珠子提溜一转,从蒋洲成西装革履的行头上扫过,“你们是他亲戚?他还欠我半个月房租没给呢,还有那什么Wi-Fi的钱……”
手下甩给他几张票子,老头接过来搓了一下,露出满意的笑,对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试了个眼色:“那,他住地下室。”
地下室里常年不怎么见光,墙面上都是霉点,走廊里靠一盏乱闪的黄灯照明,手下敲响了张明海的002号房门,没人应。
“少爷,好像没人。”
蒋洲成的脸色在忽闪的灯光下晦暗不明,他原本想着张明海就算落魄也起码有博士的学位在身,就算是随便在企业里当顾问也能混个不错的日子,没想到竟然生活在这种猪圈里。
他西装革履诚意满满地来拜访,车子在胡同前停下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什么样的人会活成这样?
被社会彻底抛弃的,连温饱都难以维系的人,才能忍受这种生活。
蒋洲成的眉头皱了皱,小巷里腐臭的汗骚味勾起了他深藏在记忆深处的阴暗回忆。
“我们有钱。”
女人抱着他摇晃着,破烂的衣服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喉咙里发出痴傻的笑:“你爸爸会来接我们的,开着他的豪车,把我们拉进宫殿里,你就是尊贵的小王子。”
有那么一瞬间蒋洲成几乎想掉头就走,门上破烂的对联、楼梯拐角腥膻的尿渍,一切都跟记忆里别无二致,他仿佛又被拽回了那个他再也不愿意重回的过往,推开门,屋里就是女人疯癫的笑。
忽的,楼梯上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四眼仔拎着两个装着廉价生活用品的塑料袋子走了下来,不少物品上还贴着临期打折的标签,看见他们在门口吓了一跳:“你们是……”
蒋洲成猛然抬头,只是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已经全部消失:“张明海先生您好,我是JOSEN集团的负责人蒋洲成,对您研究的时空穿越项目很感兴趣。”
张明海瓶底厚的眼镜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继而双眼冒光冲下来想要握蒋洲成的手:“您好您好!哎呀真是不知道您二位要来,早知道我提前准备一下了……”
蒋洲成不动声色地后撤了一步,手下拦在张明海面前:“咱们进去聊吧。”
“好好好。”张明海手忙脚乱地把袋子换了个手,从破烂的裤子里摸出钥匙,过程中袋子还不幸破了,他赶紧又蹲下捡,等到几人进屋的时候,蒋洲成脸上已经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他环顾周围的布置,房间里的一切都透露着“寒酸”两个字。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居住环境。
蒋洲成不舒服的动了动,似乎害怕有什么脏东西顺着沙发沾上自己的身子。
韩濯的话还在耳畔:“……大家都觉得天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疯魔了,再加上他母亲有精神分裂症,所以……”
蒋洲成对于此行的目的产生了怀疑。
“喝点水吧。”张明海局促地想给两人倒水,被蒋洲成拦下了:“没事我不渴,我来就是想听听您的时空穿越构想,您应该也听说过,JOSEN对于任何有改变世界潜力的科技都有极大兴趣,如果您说的内容足够打动我,我们会考虑给您投资。”
“等到渴的时候再喝水身体里的水已经脱水2%了,缺水会导致条件反射和信号专递能力削弱,神经系统功能下降,简而言之就是不喝水脑子会变笨。”张明海执着地给蒋洲成和手下倒了两杯水,真诚地看和他们,“喝吧。”【注】
手下看张明海的眼神已经有些难以解了,蒋洲成耐着性子用嘴唇碰了一下那缺了个口的水杯。
“时空穿越肯定是可以实现的,”张明海清了清嗓子,坐到了沙发对面的塑料凳子上,“只不过现在的人对现代物学论太迷信了,他们的胆子太小,那些人真的是鼠目寸光,我本来以为国家机构里的人起码是有一些前瞻性思想的,没想到他们就是一汪死水,每天就看着那点职称评选,在浩瀚的宇宙中就连地球都只是一个微粒,他们那点屁事算个屁!”
张明海越说越激动,他的眼睛被过分厚的眼镜折射得几乎只剩一个小圆,说话的时候颠三倒四,时不时就飘到另外的话题上。
蒋洲成的手下忍不住提醒他:“张先生……”
“对对,说到哪了,时空穿越肯定是可以的,就像是外星人肯定也存在一样,现在科学界总说不可能有外星人,因为至今都没有发现一个适合生命生存的地外环境,简直愚蠢,谁说生命必须符合地球上的硬性条件才能存在?他们甚至可以是以气体、或者意识思维的形态存在的,人需要的水、阳光、二氧化碳,对人家来说根本就不需要,非要以人的固有思维来判断未知,真是太蠢,太蠢了!”
蒋洲成忍无可忍:“时空穿越为什么可行?”
“因为我觉得可以!”张明海忽然变得异常激动,他的身材矮小,激动的时候手指微微发抖,脖子还时不时抽动一下,看上去真的不太正常,“让粒子以接近光速的速度移动,衡量粒子的标尺会缩短,时钟会变慢。只要能创造出一个足够稳定的引力场和光速加速器,就可以让粒子以超过光速前进,在弯曲的引力场里回到过去。”【注】
蒋洲成的眉头越皱越紧。
“人的身体就是由无数粒子组成的。”张明海喝了一大口水,“论上完全可以达到,我现在不过是缺少资金,如果钱足够的话,我完全可以造出引力场和加速器。”
蒋洲成冷冷盯着他:“人是由粒子组成的,但是粒子进入引力场之后会被解构,到了时空穿越的终点站,人会变成被打散的粒子,必死无疑,请问张博士,你要怎么解决粒子的重构问题呢?”
张明海顿了一下:“我……我正在研究这个问题。”
这就是个疯子。蒋洲成想。
哪怕这个疯子以前有过博士学历或者天才称号,现在也彻底疯了,或许是被职场霸凌逼疯的,又或许是被自己想要突破科学极限的执念逼疯的。
蒋洲成没兴趣深究,他只知道这个人对他而言没用了,从他这里得不到任何有关滕时的答案。
蒋洲成不想再浪费时间,抬脚就要走人,张明海焦急地拦他:“我卧室里有模型机,我带你去看!”
蒋洲成甩开他,张明海还不死心地扑上来,蒋洲成的手下把张明海猛的一推,张明海重重地摔回了他的破沙发上,还在绝望地喊:“两百万!我只需要两百万!我一定能做出来!”
蒋洲成回过头,用一种非常淡漠,像是看死物似的眼神冷冷与他对视,张明海从那眼神中看出了某种深入骨髓的厌恶,他一下子不敢动了。
“疯子不配活在世上,”蒋洲成轻声说,“你已经没有价值了,这么活着不如自我了断。”
张明海长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走出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蒋洲成屏住的呼吸一下子吐了出来,走出巷子的时候门口的老头还在旁边坐着抽烟下棋,在蒋洲成过去的时候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蒋洲成的鞋边吐了口痰。
“不好意思啊,”老头露着黄牙笑,“我们住小巷子的,没见过那么光亮的皮鞋面,被晃了眼。”
周围人跟着大笑,笑声扫过墙角堆积的垃圾,卷上铺着塑料布的电动三轮车,扫过破旧的屋檐,消散在城市的上空。
在这高楼大厦阴影下的卑微一隅,脱离社会的底层人民一无所有,只有自己创造出的笑料,仿佛这样似有若无的侮辱可以满足他们对上流社会的不满和嫉妒。
那种笑声太熟悉了,是蒋洲成从小听到大的恶意又愚蠢的笑,他们用这样的笑把自己困在井底,愚昧又心安得地自洽。
蒋洲成的脚步停了一下,然后走了。
几天之后,新闻报道小巷失火,据说是贪玩的小孩用打火机点燃了窗帘,消防来的还算快,可惜烧毁了几间房,烧死了一个老头。
*
“你说什么?你照顾了他好几天,还住在一起!”耳机里传来祁南瑾痛不欲生的哀嚎,还有叮了咣啷的翻箱倒柜声,“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回国!”
滕时坐在飞车的驾驶座哭笑不得:“你回吧,我相信你一到机场你的博导就会冲过来打断你的腿。”
“我的腿断了你也会照顾我吗?”祁南瑾听上去更激动了,“住你家住我家都行,或者我新租一套别墅,离你公司近的。”
滕时无奈地按住眉心,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解释一下。
“阿然是我弟弟,我们是纯洁的兄弟关系,”滕时摸了摸鼻子,“小时候我养他到十六岁,现在再养他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南瑾咆哮:“那不一样!小时候他只有贼心,现在他有贼胆了,你都不知道之前在M国医院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如狼似虎的,简直像是要把你吃了!”
“没有吧。”
“当然有!我是男的我能看出来,他已经完全把你当成他的所有物了,而且他现在块头那么大,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万一真的有哪天兽性大发对你下手了怎么办?!”
“……”
“阿时?”祁南瑾从对面的3秒停顿中忽的悟出了什么,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祁南瑾不可置信地颤声说:“他他他……已经……”
滕时目光闪动,不想骗祁南瑾,想要说什么却尴尬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天才道:“我挂了。”
“你敢!”
祁南瑾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要砍了他!我要把他剁成肉馅吃掉!啊啊啊啊啊!”
滕时试图转移话题:“上次度假村里的那个老人有消息了吗?”
“剁成馅,包成包子,上蒸笼,喂狗,喂鲨鱼,喂大熊猫……”
“阿瑾!”
祁南瑾浑浑噩噩地回答他:“没有那个老人的登记信息,不过我找到了他当时护工小姑娘的名字,是个临时工,正在派人找……他活好吗?”
“还行吧。那个护工是什么身份?”
“一个护士学校毕业的华裔小姑娘,没什么特殊的。”祁南瑾的世界都塌了,滕时听到了扑通一声,那可能是祁南瑾崩溃地滑坐到地上,或者用拳头锤地的声音,“为什么,凭什么,怎么会?明明应该是……”
滕时非常想安慰祁南瑾,但是怎么说都很奇怪。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同性做-爱,更别说是奚斐然,但事情就是发生了,细想起来虽然他一直在拒绝,却没有真的抗拒。
滕时分析了一下,这可能要归咎于这些年他自己过度的禁欲,因为憋久了,所以奚斐然在那个时间点侵入,一下子就把他点燃了,事情也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所以这样看来和奚斐然做是因为时机正好?
……好像也不是。
如果那个人是祁南瑾,滕时想象了一下,顿时打了个寒战。
自己好像完全接受不了。
他试图把炙热的记忆中奚斐然的脸换成任意一个其他的男人,长得好看的明星或者是其他朋友,哪怕是光想他就要吐了。
滕时忽的发现,他似乎只对奚斐然的身体有感觉,也只能接受他的触碰。
他的荷尔蒙只对奚斐然一个人有反应……这真是太奇怪了。
滕时又安慰了祁南瑾几句,再三肯定祁南瑾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又承诺一个月内一定会和他见一面,才勉强安抚住了祁南瑾的情绪,挂掉了电话。
滕时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绪,把飞车停在了购物中心的停车坪上。
周末的购物中心人很多,短短几个月时间飞车已经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普及,原本拥挤的汽车停车场内已经变得稀疏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停在停车坪上的飞车。
商场里人头攒动,AI隐形眼镜指示着他行进路线,滕时顺着指示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风评很好的西餐厅。
站在外面,他看到了玻璃窗内的人。
奚斐然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坐在窗边的座位,因为怕被人认出来,他戴了一顶棒球帽,上半张脸被遮挡在阴影下,反倒更突出了下半张脸的俊美,那五官非常立体,下颌线尤其棱角分明,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坐在那里就像是商家特意请来的男模,一旁甚至有路过的小姑娘在隔着玻璃偷拍。
可能是因为等得有些无聊,奚斐然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短袖勒出了结实的手臂和肩背上漂亮的肌肉线条,轮廓无可挑剔。
咕咚。咕咚。
滕时的视线忍不住跟随着奚斐然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竟莫名有种燥热的感觉。
第160章 失恋
餐厅里,奚斐然一边喝水,一边第无数次用余光打量吧台旁边装饰镜里反射出来的自己的俊美倒影。
啧,这肌肉。
啧,这脸。
奚斐然扭了一下身子,胳膊微微使劲儿绷出更漂亮的肌肉线条,顿感心满意足,自己这些年的健身效果还是非常可观的。
应该不会看出来吧?奚斐然心想。他这身看似平常的黑色短袖其实是某品牌的高定款,完全用最简单的剪裁最大程度的勾勒出了他的好身材。
一会儿滕时来了不把他迷死?
奚斐然忍不住嘴角上翘,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打算换个更帅的姿势孔雀开屏,忽的一个激灵,镜子的倒影里反射出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滕时正在外面看着他。
奚斐然的心跳迅速狂飙到180。
靠,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耍帅他看见了吗?应该没有,我的动作挺小的,看见了应该也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只会觉得我天然帅。
那他觉得我今天怎么样?有没有被我迷到?
奚斐然飞快地瞟了一眼倒影,滕时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细看好像是在发呆。
奚斐然轻咳一声,装作不经意地绷紧了肩背线条,又用余光偷看。
滕时依旧在发呆,视线虽然在他身上,但那张绝美的淡然容颜上没有被美色迷惑的证据,平静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应该啊?
奚斐然有点颓丧,他坚信滕时对他的身体是感兴趣的,可无论他怎么诱惑,滕时都好像毫无波澜。
是表情管能力强,还是性冷淡吧?
性冷淡又怎么了,粽子都可以从甜馅变成肉馅,人为什么不能变?总有办法让他不冷淡!
努力!阿然!努力!
奚斐然重新斗志昂扬,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向玻璃窗外:“哥!”
高级牛排上来的时候还嘶嘶冒着气,桌上的瓶子里插着新鲜的玫瑰花,由于价格高昂这里人并不多,悠扬的钢琴曲伴随着食物的香气萦绕四周,有种慵懒的情调。
奚斐然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滕时照顾了他一周,后面看他没啥事了,就请了护工来照顾。
能摆脱拐杖之后奚斐然非说要请他吃大餐,滕时原本担心他在外面招摇过市被滕仲云的人看到,后来奚斐然一直磨他,估计也是在家憋坏了,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我前不久听阿瑾说,你准备和他们的研究所合作?”滕时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味道很不错,香而不腻。
滕时如果真的在食物上挑剔起来是非常挑的,一般的美食都难以入他的法眼,不过他这些年忙起来早就顾不上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粗茶淡饭也能吃,久而久之吃饭已经完全变成了填饱肚子的凑合,不过今天倒是难得的被勾起了久违的食欲。
“是啊,”奚斐然一只手肘支在桌上看着他,“你之前让我选医疗行业,我就了解了一下市场行情,瑾哥工作的温迪斯医疗是M国的一流医疗机构,我们的技术正好能匹配上他们的需求,我就求他帮忙牵了个线。跟公司聊的不错,最近已经准备签合同了,大概年底我们就能给他们产出第一批AI软件。蘑菇汤好喝不,是他们家招牌。”
“挺好,你挺会选地方的。”滕时表扬,又奇怪地多看了他两眼,“你干嘛总这个姿势坐着,不累吗?”
正在努力展示雄性强壮的肱二头肌的奚斐然悻悻地坐直了,他看着滕时用勺子慢条斯地喝着浓汤,嘴角沾了点白色的奶油,忍不住提醒:“哥,你……”
滕时抬头的时候习惯性的舔了一下嘴角:“嗯?”
粉色的舌尖卷过淡色的唇,晶莹的水渍一闪而过,奚斐然的心跳徒然加快了几分,慌不择路地端起汤碗一饮而尽,当的一声放在桌上:“服务员,上主菜。”
牛排上桌,奚斐然讯速把盘子里的牛排迅速切成小块,全部切好之后直接把自己的盘子和滕时调换:“吃这份吧。”
滕时接过来,奚斐然温柔地看着他:“我刚才等你的时候还给瑾哥打了个电话,想要感谢他一下呢,但是打了两次他都给我挂了。”
“噗咳咳咳!”滕时一下子呛住了。
奚斐然赶紧起身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回事,没事吧。”
“没事。”滕时喝了好几口水才把心虚压下去,心说祁南瑾大概半年都不会想跟你说话了。
“另外韩濯那边我也让伊藤去了。”奚斐然坐回去。
滕时:“韩濯什么态度?”
“他竟然真的对跟我们合作很有兴趣。”奚斐然把自己那份牛排切成三条,一口干掉了三分之一,“之前你说让我找他的时候我还担心,他们家和蒋洲成关心那么紧密,肯定不会再接纳我们,没想到韩濯这人还挺有意思,对我们态度好极了。”
“因为蒋洲成现在前途未卜,韩濯又是个生意人,”滕时看他那样估计不够吃,于是又把自己盘子里的肉分给了他几块,“蒋洲成是个要倒的歪脖树,你是茁壮的新苗,他不傻的话肯定会把钱投给你。”
奚斐然笑了笑:“而且他们正好想要进军医疗领域,而我刚和M国最大的医疗机构合作。哥,实话说,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风声?”
“是啊,”滕时随口说,“我未卜先知会算命。”
奚斐然往桌上一趴,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那你也帮我看看呗,看看面相。”
背景音乐的钢琴曲换了一首更悠扬婉转的,听起来像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服务生端着美味精致的食物走过,精致的红色装潢和微醺的灯光衬得面前少年俊美无比,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藏匿着星辰,在与对面的人对视的时候流露出点点发亮的星光。
滕时的心跳莫名有些快,不太自然地喝了口果汁:“天机不可泄露。”
“说说嘛,事业我不想听了,说说感情。”
奚斐然拄着脑袋笑起来,虽然已经完全是成年男性的体态,但他这样看人的时候却依旧给人一种少年感十足的感觉,好看得要命。
滕时的喉结涌动,就和刚才在门口看到奚斐然时一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张脸心动了,那是一种非常奇妙又无法抗拒的生性喜欢,但同时,又有种很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他想。
虽然在情感上历来迟钝,但滕时清楚的知道,奚斐然依旧喜欢他,以兄弟的名义做着暧昧的事,奚斐然在等他的回应。
可就算他也喜欢奚斐然这张脸和身体,他们也永远不会有结果。
奚斐然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精彩,而自己已经走过了第二个轮回,甚至很有可能在几年后就死去,就算不死,他们之间天堑一样的鸿沟也永远存在。
自己总在为自己的纵容找借口。比如怕奚斐然变得像上辈子一样冷血,所以不敢轻易伤他的心,或者因为他是小孩,所以任由他过分地亲近。
但真的是这样吗?
不想放手的好像是他自己。
是他在奚斐然扑上来的时候不挣脱,是他在奚斐然亲下去的时候闭上了眼,是他沉溺在了肉-体和心灵虚幻的甜蜜中不愿意放下。
清醒一点吧,滕时想。
老天让他重生是有原因的,他有使命在,或许是改变上辈子做错的事情,或许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但一定不是谈情说爱。
滕时停顿了许久,轻叹一声:“你异性缘很好,这辈子不愁遇不到心仪的人,会过得很幸福的。”
奚斐然追问:“那同性缘呢?”
“……”
奚斐然看着滕时不自然的样子笑了笑,摆出个随意的姿态:“我就是随口一问,这个社会现在这么包容了,搞个基也未尝不可。”
正说着,忽的滕时的视线越过奚斐然,只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嗨。”姑娘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我和我朋友看你们好久了,可以认识一下吗?”
她身材高挑健美,欧美风的妆容精致漂亮,对着奚斐然笑了笑:“帅哥有女朋友吗?”
奚斐然刚要开口,滕时忽的替他说了:“没有。”
奚斐然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转头看向滕时,后者表情淡淡的,并不看他。
姑娘笑得更开心了,对奚斐然说:“那加个微信吧。”然后她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座位,对滕时说,“那边是我朋友,她也想加你的联系方式可以吗?”
奚斐然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滚烫的心脏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什么叫没有女朋友?
就算没有,为什么要跟别人说?
远处坐着的害羞姑娘冲着滕时打了个招呼,奚斐然死死盯着滕时。
你敢拿出手机来?你敢动一下!
滕时修长的手指探进了口袋,捏住了手机的一角。
哗啦一声!
奚斐然推开椅子豁然起身。
高个姑娘吓了一跳,滕时:“你干什么去?”
奚斐然冷道:“厕所。”
“抱歉,”滕时安抚面露尴尬的姑娘,“他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
话音还没落,已经走出去了两步的奚斐然忽然回头,一把将滕时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滕时怒道:“奚斐然?!”
奚斐然一言不发,拽着他直奔洗手间,拉开门就把人推了进去。
滕时的后背撞在了瓷砖墙壁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奚斐然已经反手锁上厕所门,按着他的肩膀又把他顶了回去。
厕所的空间不大,空气中是高档的香水味。
“奚斐然你干什么!”滕时的后背贴在冰凉的瓷砖上,想要向后却无路可退,奚斐然死死压着他,眼里愤怒的火光像是要把他活吞了:“我没有女朋友?”
“你难道有?……放开我!”
奚斐然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很好,情绪已经足够稳定到可以面对滕时的任何拒绝了,但是在滕时当着别人的面把他介绍出去的时候他还是愤怒的想要杀人。
他始终都是那个嫉妒心和占有欲超强的小男孩,无论怎么装都改变不了。
“如果我不把你拉走,你会加那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吗?”奚斐然咬牙,逼仄的空间里两人近得能看清对方在瞳孔里的倒影,低沉的气压几乎把空气都压缩殆尽。
滕时:“为什么不会?就算今天不会,以后也会,我总会遇上合适的另一半,你也会。”
“我不会!”奚斐然一拳锤在了滕时旁边的墙上。
手骨传来的剧痛仿佛穿透骨髓把他带回了十几年前的夜晚,鲜血泼洒满墙,断臂残肢散落满地,从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至亲,在世界上孑然一人。
是滕时把他从泥泞中抱了起来,他要怎么才能让滕时明白,从他抱住滕时脖子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已经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我不想谈恋爱。”奚斐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智,可声音却控制不住的发抖,“你也不要。”
滕时注视着他的双眸:“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奚斐然吼道。
所有的伪装都轰然破碎,奚斐然几乎卑微地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滕时看,他一边痛苦又愤怒着,一边又抱着一丝希望,渴望得到滕时的怜悯:“因为我喜欢你。”
滕时叹了口气,轻轻抚摸上奚斐然的脸,他的手很凉,奚斐然猛的攥住他的手,试图用掌心的温度改变些什么,可他看到的只是滕时成熟冷静的容颜,冷静得让他发慌。
滕时看着他,那双眼睛是奚斐然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瞳孔深黑眼尾微微上挑,睫毛浓长如羽扇,眼底仿佛最深远的湖泊大海,却也最冰冷又无情:“对不起,我不该对你纵容,也不该纵容自己,如果我之前给了你错误的印象,我向你道歉,但我永远不会喜欢你。”
奚斐然的心脏仿佛被冰水冻住了,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喂!里面干什么呢?开门啊,要上厕所。”外面传来餐厅客人的敲门声。
奚斐然颓然地松开滕时的手,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滕时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奚斐然猛然回身拧开门锁冲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
张明海生病了,可能是因为最近窗户破了个洞没来及补上,家里进了风,他着凉了。
一连烧了四天之后终于熬不住了,没舍得打车,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了五公里到医院。
医院里人头攒动,张明海高烧之下晕头转向,一不小心就撞到一个铁板似的胸口,差点栽倒在地上,好在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小心。”奚斐然用左手捞着他的胳膊,“发热门诊在那边。”
张明海一边道歉一边道谢,低头看见了奚斐然高高肿起来的右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好言相劝:“生气的时候交感神经兴奋,血压应激性增高,容易引起脑溢血和冠心病,而且还会导致升高,对肝造成损伤,捶墙手骨还容易骨折,下次深呼吸忍过去就好了。”
“哟,神医。”奚斐然今天在离开餐厅之后第一次笑了出来,觉得这人挺有意思,“这么懂还来医院?”
张明海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马上就要滑下来的瓶底厚眼镜,声音有点发软:“我只是过目不忘而已,看过医疗著作不代表我就是医生了,不好意思,我好像要晕……”
奚斐然还没见过晕倒前还预告的,还以为这人在开玩笑,没想到下一秒小四眼就两眼一翻。
“哎!”奚斐然目瞪狗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冲远处大喊,“医生!这有人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