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真相
冷风从北方萧瑟的深秋上卷过,掠过赤红的枫叶和冷霜一路南下,在艳阳高照中逐渐被暖化,最后在海边化作一缕悠然的海风散去。
蓝天白云下海浪平静地拍打着沙滩,靠海的六层豪宅外墙用纯白色的粉刷,巨大的落地窗几乎把海天都装进其中,顶层的露天泳池湛蓝如宝石,奢华得令人咂舌。
“我家老头子一说起公司的事情来就没完,辛苦蒋少陪我多晒会儿太阳。”顶层泳池边躺椅上的少年戴着Lotos的墨镜悠然地半躺着,一头乌黑的自来卷,墨镜下的下半张依稀能看出俊美的模样,端起一旁的果汁喝了一口。
如果是对时尚懂一些的人,就会知道那是Lotos的最新款墨镜,眼镜腿上镶得都是真钻,一副眼镜价值十几万。
蒋洲成眯起眼睛看着韩濯,如果是滕家是北方的工业制造企业老大的话,那么韩家就是南方的霸王。
从汽车的汽油系统、柴油系统、起动机与发电机、到家用电器和能源产业,韩家全部涉猎,是工业制造领域里绝对的龙头。
蒋凯这次是来找韩飞龙寻求合作的,滕家的路走不通,总要找另一条路走。
对于韩濯这个人,蒋洲成听说过,同一个圈子里,见过几次面,但不熟。这位韩家大公子玩得非常花,而且出手无比阔绰,是圈子里有名的公子哥。
但是也有另一些传闻,说韩家之所以在近几年业务又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就是因为韩濯在幕后帮他父亲出谋划策,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韩大少坐陪,我巴不得多待一会儿。”蒋洲成向后靠在了椅子上,日光洒在他冷白的皮肤上,“说到底这个时代拼的还是核心技术,这次我父亲过来和韩叔叔谈合作也是带着诚意来的,如果能达成一致,那真是皆大欢喜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等飞车真的普及开,我们还能笑得出来吗?”韩濯墨镜下的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传统汽车会被挤得连渣子都不剩,大家都在天上飞,谁还在地上跑?我们这些靠做汽车上游发家的做得再好有什么用,估计到时候只能喝西北风了。说起来,滕玟最近是不是放出来了?”
他话锋忽的一转。
蒋洲成的瞳孔晦暗不明,忽的笑了:“是啊,谁知道最后竟然闹了个乌龙,原来是夏蕾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她一直想要攀上滕家这颗大树,攀不上滕时就去攀滕玟,为了拴住滕玟还不惜用毒-品来加码,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玩死了。”
这几天各大媒体都炸了,有新的证人带着录像出现,录像中清晰的照到,是蒋洲成的手下阿黄将毒-品交给的夏蕾。
滕玟的嫌疑一下子就被洗清了,蒋洲成之前在电视里的那番说辞瞬间不攻自破,舆论的矛头一下子反指回了蒋洲成。
然而蒋洲成的反应远比想象中快,立刻就丢出了夏蕾攀附滕家的新故事,说自己之前那番说辞是受阿黄蒙蔽了。
而阿黄之所以编出那样的谎话,是因为他一直对夏蕾有好感,不想夏蕾死后还名声扫地,所以才嫁祸给滕玟,说毒品是滕玟教唆夏蕾吃的。
起初舆论并不信,但是很快有人跳出来,说见过滕玟因为夏雷和滕时认识的事情吃醋,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就是真相。
阿黄不知所踪,滕玟被放了出来,这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说到底我也有责任,没发现我那手下阿黄竟然沾着毒品生意,也没发现他喜欢夏蕾,”蒋洲成用牙签戳起一块芒果,在手里转了转,露出遗憾的表情,“差点冤枉了滕玟。”
韩濯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用很难描述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蒋洲成,啧地轻叹一声:“你的心真是冷得像块冰,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前女友,你还真舍得。”
蒋洲成的表情徒然凝固,紧盯着韩濯:“你什么意思。”
“这里没外人,不用这么戒备,我们都知道夏蕾是你的一步棋,你想要报复滕家,把她丢出去做个铺垫,”韩濯打了个哈欠,“不过看来你还是小看了滕时。”
这个人太深了。这一瞬间蒋洲成竟有这样的感觉。
韩濯似友又似敌,总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最一针见血的话,蒋洲成摸不清他的立场,却感觉到了危险。
直觉让他浑身都戒备了起来,然而他心中越戒备,表现出来的就越轻松。
“被韩少看出来了啊,”蒋洲成把芒果放进嘴里吞下去,耸了耸肩,笑了起来,“不过我也指望这一次能对滕家怎么样,小打小闹罢了。”
韩濯趴在扶手上,好奇地凑近了些:“说起来滕时为什么这么针对你?奚家刚没的时候,你们不是合作的好好的?”
蒋洲成的后脊梁骨都冒起了一股寒意,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抓起桌上的银刀狠狠捅进韩濯漆黑的眼球里,刺穿他的大脑把他的脑浆都挖出来,然后把他的尸体抛进大海,让自己的秘密永远沉在海底。
“谁知道呢,”蒋洲成看着韩濯轻声说,“他从一开始就讨厌我。”
“是不是你死缠烂打了?”韩濯像是看不懂眼色继续追问,“我看滕时近些年挺低调的,都没怎么抛头露面过,你给我看看他照片长什么样。”
蒋洲成:“你搜搜,网上有。”
韩濯冲他伸手:“哎呀别那么小气,我要看你拍的高清图。”
阳光那么灿烂,面前俊美青年伸出的手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蒋洲成却几乎发起抖来。
——他什么都知道。
危险的信号史无前例地在心底发出尖锐的警报,上一个让他这么戒备的还是滕时!
“快点别藏着。”韩濯推了推他。
蒋洲成拿起手机,解锁。
相册里密密麻麻全都是这些年他找人偷拍滕时的照片,几千张,没有一张重复。
蒋洲成点开一张,递给韩濯。
韩濯接过来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啧啧啧……”
蒋洲成声音发哑:“怎么?”
“这要是进娱乐圈,还有周琦那帮顶流什么事。”韩濯左右欣赏了一下,把手机还给蒋洲成,“看不出来,滕玟那个样子,竟然能有这样的哥。”
蒋洲成:“同父异母。”
韩濯拍了拍蒋洲成的肩膀:“加油兄弟,我祝你成功。”
蒋洲成忽的问:“韩少喜欢什么样的?”
韩濯笑起来,他笑的时候两条眼睛弯起来,有种天真的狡黠:“怎么,怕我跟你抢?放心,虽然滕二少帅的惨绝人寰,但不是我爱的款,我喜欢壮一点的。”
就在这时,管家走上来,恭敬地告诉两人,楼下公事已经谈完了,韩青山邀请两位去楼下吃饭。
“走走走!”韩濯一下子跳起来,把那昂贵的眼镜随手丢在了一边,“饿死我了!走着蒋少。”他亲近地搂住蒋洲成的肩膀,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蒋洲成只听他在自己耳边笑眯眯地轻声说了句:“滕家是我们家最大的竞争对手,飞车是我们全行业的敌人,放轻松啦蒋少,我站在你这边。”
“我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夏蕾也曾经说过。从韩家离开的时候,蒋洲成想。
温暖的五月底,他躺在夏蕾的大腿上,头顶是郁郁葱葱的树,阳光从树缝中渗透下来,落在夏蕾的头发上。
蒋洲成用手指绕住一缕,在指尖转着。
夏蕾的天生是栗色的,被阳光照射的时候,散发着金色的微光。
他不喜欢夏蕾,她和之前的无数女人一样,都是他暂时解闷的工具罢了。
夏蕾漂亮、有不错的身份、能和圈子里人融洽相处,还知道各种一手消息和资源,而蒋洲成有电视台高层的门路,可以帮她走得更远。
他和她在一起,各取所需,算得上舒服。
“你的头发很好看。”蒋洲成随口说。
夏蕾笑了,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春日的暖阳中,他们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在慵懒的午后躺在无人的私家草地上消磨时光。
蒋洲成有些头痛,蒋家的业务又被滕时削掉了一大块。
滕时,滕时……
这个名字让他魂牵梦萦又让他恨之入骨,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对一个人产生这样浓厚的兴趣,但是滕时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初见时他惊叹于滕时的美貌,之后他沉醉于滕时的心狠手辣,那张美人脸下是绝情的冰冷,更是绝顶的聪慧,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收眼底,他居高临下地动一动手指,就能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滕时越厌恶他,他就越兴奋,他拼命地向上爬,拼命地将人踩在脚下,只为了把滕时从更高处拽下来。
他甚至不明白滕时对他的敌意一开始来自哪里,但这不重要。
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把滕时的骄傲的碾碎,看那他倒在自己身-下,让那张漂亮的脸露出崩溃又绝望的表情来,这是他毕生的夙愿,哪怕想一想都能让他兴奋到战栗……
他好像硬-了。
“晚上让我给你做饭吧。”夏蕾温柔地说。
蒋洲成根本没注意她在说什么,闭着眼胡乱答:“行。”
“想吃什么?”
“随便。”
女人真的很烦。
蒋洲成皱眉,他闲时候想要个女人服侍左右,一旦厌恶她们了,只想让她们赶紧滚。
夏蕾低头,吻住了他的唇,蒋洲成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夏蕾抓住了下方刚刚抬起头的地方,温柔的手熟练地照顾着他,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欢欣。
蒋洲成舒服得半眯起了眼睛。
他要收起刚才的想法,女人也不错。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蒋洲成记不清了,但是夏蕾比他之前找过的所有女人都懂事。
她做的饭很好吃,她抱着自己的时候很舒服。
不像以前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女人,只会激起他扭曲的虐-杀欲-望,躺在夏蕾怀里,他整个人都是安静的,甚至有时会想起他遥远记忆中模糊的母亲。
“我们永远这样下去吧。”夏蕾抱着他。
蒋洲成靠在她胸口懒得回答。
印象中夏蕾说过她小时候过得很苦,爹不疼娘不爱,她拼了命的来到大城市,疯狂的往高位挤,就是为了让别人看得起她,让她感觉到自己很重要。
夏蕾曾经对他说过:“你让我感觉到了被需要。”
被看重、被需要,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真的活着。
蒋洲成感到不屑。
莫名其妙。
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她,随时都可以踹掉。
“我其实不想往上爬了,”夏蕾抚摸着他的头,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眼神中的情早已超出这段关系该有的浓厚,“我现在感觉就够了。”
一个需要别人的肯定来实现自我认同的女人。
真是可笑。
蒋洲成终于还是踹了夏蕾。
那天他被滕时的又一个狠招激怒了,新做起来的生意死了一半。
滕时云淡风轻,甚至没有直面他,就杀人于无形,这让蒋洲成感觉到了巨大的侮辱,愤怒之后是无比的沮丧和崩溃,那种希望遥遥无期可望不可及的感觉太痛苦了,简直让他想要杀人!
夏蕾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家的,看到蒋洲成的样子她想要像往常一样安抚,却被蒋洲成掐着脖子摔在了地上:“滚!!给我滚!!”
夏蕾忍痛扑过去抱住他:“你想要什么!”
蒋洲成双眼猩红,疯狂地嘶吼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到夏蕾在哭着吻他:“对付滕家,我帮你,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你能怎么帮?蒋洲成冷静下来之后只觉得想笑。
夏蕾捧住他的脸:“帮我搞一袋毒-品来。”
她想通过搞垮滕玟来抹黑滕家的名声,先假装和滕玟好,然后再举报滕玟吸-毒。
没成想滕玟是个怂包,不敢碰,夏蕾只好自己上,带着滕玟一起吸,再找机会举报。
蒋洲成没管,全程都在冷眼旁观。
他知道以滕时的聪明,夏蕾根本不是对手,无论做出什么局,都会被破掉。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但他还是任由夏蕾做了下去,看着她和滕玟谈恋爱,就当看一场笑话。
滕玟越陷越深,夏蕾的魅力似乎比想象中要大,蒋洲成忽的想,如果滕玟真的栽在夏蕾身上,哪怕是看滕时着急一阵,也是划算的。
甚至可以顺水推舟,找机会把滕时身边的奚斐然也搞走。
反正自己没什么损失。
如何能让滕玟栽?吸-毒?罪名太小了,惊不起什么风浪。
什么事能激得起风浪?能让滕家不伤筋动骨也得掉层皮?
只有杀人了。
蒋洲成的眼睛亮了起来,压抑了许久的躁动终于再次被点燃。
“帮我搞一包新型毒-品,要劲儿最大的,能出人命的那种。”
蒋洲成告诉阿黄:“给夏蕾,别告诉她。”
*
夜晚起风了,海风催着浪花打在沙滩上,蒋洲成站在岸边,看着黑夜中的茫茫大海。
浪花扑上来,碰到了他的拖鞋尖儿。
不冰,甚至有点暖,海水轻抚而过。
蒋洲成抽回了脚。
手里的烟已经燃到底了,蒋洲成徐徐吐出一口烟,把烟头扔进大海,转身离开了。
第132章 四年后
四年后。
飞机巨大的双翼飞越湛蓝的云层,在M国加州的停机坪降落。
“欢迎来到加州!”
巨幅欢迎标语在机场正中的荧光屏上闪动着,一年一度的科技盛会Code Conference的蓝色宣传画在两侧,人们走过路过无不抬头好奇地抬头观望。
Code Conference,M国科技行业最具影响力的科技产业高峰会议,是探讨和剖析科技界的一些重要问题和创新发展动向的盛会,已经持续了几十年,在世界范围内都有巨大的影响力。
会议以互联网科技和商业为主题,邀请科技行业知名的创始人、CEO和投资者等重要人物,分享他们在技术、商业和创新领域的见解和经验并就末来科技的趋势和前景进行分析和探讨。
今年滕时由于在飞车领域的杰出贡献,作为主讲嘉宾之一受邀参加。
滕禹身为滕氏集团的代表也受到了参会邀请。
两兄弟都去了,顺便也就捎上了滕玟。
“加州真热啊!”从飞机上一下来滕玟就掏出了随身小电扇,对着脖子呼呼地吹,“我都要热化了。”
他穿着一身清凉的打扮,还特意带上了个沙滩草帽,这几年他的容貌五官变得越来越像年轻版的滕仲云,只是眼底还是青涩的少年模样。
当年夏蕾的事情在他身上留下的影响已经逐渐散去,滕玟今年研究生刚毕业,正在滕仲云的公司里学习,为了之后接手滕仲云的产业做准备。
滕禹向着出口走,扫了他一眼:“嫌热你就脱光了,看看明天能不能上新闻。”
滕玟大言不惭:“我这美好的肉-体肯定上的是头条,到时候我是不是还能管他们要一笔肖像费?”
滕禹:“想得美。”
滕时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四年过去,他仿佛并没有怎么变,乌黑的眉眼仿佛在岁月的沉淀中更沉静了些。
滕禹和滕玟两个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滕禹脱口说了句:“好啊,有种你就去,看看你上十次头条有没有你二哥名气大。”
滕玟忽的不接话了,顿了两秒才又短促地笑了一声:“是啊,我怎么比得过二哥啊。”
空气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自从四年前滕玟入狱被关了一阵,出来之后好像有什么悄悄的变了。
他不再粘着滕时,而是宁愿接近冰山似的滕禹。
滕玟始终记着他在监狱里被欺负的日子。
足足一个多月。
当初是滕时让他报的警,滕时那么厉害,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他无条件的相信滕时。
可他的相信换来的却是看守所里的折磨。
为什么那么久才放他出来,为什么滕时在其他事情上都处得那么好,偏偏到了他的事情上就做得这么不走心呢。
后来滕玟才知道,当时滕时说滕家在风口浪尖上,得等一等再救。
他们等得起,在狱中水深火热的受折磨的可是自己!
如果是奚斐然在看守所里,只怕滕时一天都等不了吧。
这么多年虽然从未提过,但是滕玟心里从那时起就已经有了芥蒂。
“Mr Teng!Mr Teng!”接机口处有人在喊,三个滕少都抬头看过去,只见两个老外举着滕时中英文名牌,正在激动地挥着。
是Code Conference活动派来接机的工作人员。
“哎呀!十三个小时的航程,各位一定累了吧!”两个老外热情地扑上来帮忙拿箱子,跟在后面那个在看到滕时的时候忽的愣了愣。
滕禹微微皱眉,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滕时面前:“怎么了?”
老外猛然回神道歉:“啊!是我失礼了,我只是没想到传说中的滕时先生竟然长得这么俊美。”
滕时笑容浅淡:“看来科技论坛结束之后,我还可以顺道去参加一下加州的选美。”
老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对于真正厉害的人,容貌是他最不值得炫耀的东西,滕时本人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比起夸赞滕时的长相,不如夸赞他的成就。
“抱歉滕先生,车子在这边,请几位跟我来吧,我们在皇家酒店给各位订了房间。”老外敬慕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四年的时间,飞车技术发展得异常迅猛,原本早就可以推广到民用,但是滕时刻意压制了这个速度,依旧只保持着小范围的内部销售。
上辈子因为太急于求成,有很多细节没有做到位,导致出现了很多后续的问题。
这一辈子反正也不急,电力系统和燃油系统的区别还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来探索。
滕时徐徐图之,先疏通政-府关系,再联合航空部门做好飞车航线的详细规划,一遍又遍地更新系统和硬件,直到万事俱备,逐渐铺开了一张严密细致的大网。
算下来,到今天,正好和上辈子的进度一致。
道路两旁的椰子树飞速后退,滕时看着窗外美丽的景色,心里忽的跳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莫名的预感,好像这次旅行感觉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上辈子他也参加过这次Code Conference,这次会议是一次转折点,参会之后他会彻底开放飞车的销售,利用Code Conference的社会影响力,配合着网络宣传和线下门店的设立,在几年的时间内把飞车推广到全世界的千家万户。
这一世他有更充足的准备和更深的积淀,只会比上一世更顺利,按来说不应该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
滕时捏了捏鼻梁骨。
可能是飞机坐得太久了,有些累了。
车子停在豪华的皇家酒店前,三人分别去了各自的房间歇下。
滕时洗了个澡刚擦干头发,就听见门口有人疯狂敲门。
“谁啊。”滕时过去打开门,一团黑影猛地扑了过来抱住了他,“想死你了!!”
滕时被他扑得倒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床上,无奈地按住了埋在他胸前的大脑袋揉了揉:“阿瑾。”
祁南瑾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我感觉我有一辈子都没见到你了,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我长什么样了。”
祁南瑾的染了个深棕色的头发,看起来就像一只金棕色的大金毛,抱着滕时腰的手臂结实有力,二十好几了身上还有挥之不去的少年气。
“得了吧你。”滕时笑着把他一脚踹开,“明明每周都打视频。”
祁南瑾哎叫一声倒在了滕时的床上:“那人家也好久没见你了,起码有半年了!我们两地分居那么久,你也不跟我亲热亲热,来来来亲一个……嗷!”
滕时优雅地收回手,独留祁南瑾一个人捂着被揍的脸在床上欲哭无泪。
“叔叔已经到了吗?”滕时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一杯。
“我爸啊,他昨天到的,”祁南瑾飞速原谅了“永远的大老婆”的家暴行为,接过来一口干了,“他是参会嘉宾,不像你是发言嘉宾,昨天来了之后先和他见了两波朋友,喝到凌晨,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他还没醒呢。”
祁南瑾四年前来M国深造,今年即将拿到普林斯顿的生物学PHD,已经在M国待成了半个行家。
“等你三天会议开完了,我带你到处玩玩吧,加州好玩的地方巨多,”祁南瑾兴致勃勃,“三角翼滑翔伞,想玩哪个玩哪个。”
滕时忽的看向他:“你没有去游泳吧。”
祁南瑾愣了一下,立刻摇头:“没有,你说不让我游我就不游,冲浪我都不玩。”
滕时紧绷的身子无声的松了几分,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祁南瑾应该是在两年前就死于游泳池溺水,这辈子滕时用尽各种方法阻止他游泳,总算是让祁南瑾平安度过了那一年。
但这一劫真的过了吗?滕时不确定,他只能盯着祁南瑾,永远不让他接触水边。
“我们学校的游泳馆那么好我都忍住了,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不听过?”祁南瑾笑了笑,“不过阿时真是多亏了你当初让我选生物专业,要不然我现在已经在帮我爸打家业了,哪知道我学生物能学得这么好。商业上的事情我是真的烦,要是一辈子做那些事情,我真是要郁闷死了。”
滕时端着水杯喝了一小口,拿起酒店桌子上放的3天会议日程表看着:“你小时候一去博物馆的生命科学展馆就走不动路,初中刚学生物就喜欢得不得了,你自己有天赋,我不过是帮你指出来而已。”
祁南瑾看着他,滕时刚洗完澡,只穿着件浴袍,脖颈处的一小片皮肤白得发亮,像是玉石瓷器一类的珍稀,喝水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那种不自知的绝色勾得人心都在痒。
这个距离他甚至能闻到滕时身上沐浴露的香气,那味道连同着滕时身上特有的奶糖的味,仿佛激起了某种深藏在心而不敢昭示的冲动。
等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可以表明自己的心意呢?祁南瑾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快得厉害。
滕时身边又没有其他人,这么多年一直自己一个人过,为什么那个和他共度下半生的不能是自己呢?
虽然被拒绝过,但那已经是多少年前了,或许现在,滕时没有那么排斥了呢?
没有比我更适合阿时的人了。
祁南瑾张了张口:“阿时,我……”
“嗯?这个公司的代表也来。”滕时修长的手指忽的按住了会议日程表上的一个公司名字,是个J国公司。
祁南瑾的话被滕时无意识的噎了回去,顿了半秒,艰难地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啊,对,那家AI公司,最近推出了个什么聊天的AI,股票市值暴涨来着。”
“叫ちごと,翻译过来叫智语。”滕时的眼睛亮了起来。
上辈子这个年代最杰出的两大发明,一个是飞车一个是人工智脑。
作为飞车的创始人,滕时非常想要见一见人工智脑的创始人S博士。
那是一种惺惺相惜,是渴望对这个时代未来千百种可能性进行思想火花碰撞的执念。
但上辈子S博士藏得太深了,滕时到死都不知道S的真实身份。不过滕时记得,当时有人推测,说智语很可能就是人工智脑的前身,是S博士的试路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J国公司就是S博士披着的无数马甲中的一个,是他刚刚开始在AI领域大展拳脚前的试探。
或许S博士也会参加这次活动!
就算是不以主讲人的身份抛头露面,起码也会在下面坐着听,学习新技术,同时听取别人对于智语的讨论。
滕时心如擂鼓,这辈子他竟然有机会可以揭开S博士的真实身份!
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第133章 爱恨交加
皇家酒店的高级套房大得超乎想象,里面除了有客厅卧室之外,还有书房和会议室,参加科技会议的来宾如果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可以选择升级房间。
伊藤现在就站在这间巨大套房当中的会议室里。
“总之,我相信已经迈向了开启真正智能化生活的大门,人智能技术将会引导我们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伊藤念完演讲稿的最后一句话,抬起头,恭敬又紧张地地询问面前的男人:“S先生,您觉得这样的结尾可以吗?”
坐在他的对面的男人双肘放在桌子上,修长的双手交叉,他思考的时候惯用这样的姿势,即便是坐在那里,都能看出他的强壮高大的身材,手臂上的线条被包裹在西装里,肌肉的走势却格外分明,透出强悍的雄性磁场。
“太温和了,”奚斐然抬眼,“加上这层意思:抗拒或意识不到AI重要性的人注定要被时代淘汰,只有先觉者才能在洪流中立足。”
他深不见底的眼中锋芒乍现,那一瞬间伊藤被那俊美的眉目深处的强大所震撼,奋笔疾书地记下,边记边激动道:
“S先生,我一定要再次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能作为您的代言人上台演讲是我三生有幸,我……”
奚斐然抬手打断他:“议程给我看看。”
伊藤连忙拿出主办方准备的精美日程卡片递给奚斐然。
“第一天的主题是数据隐私、区块链和金融科技,第二天是大企业颠覆、医疗创新和虚拟现实,第三天是飞行汽车和人工智能,咱们是压轴,最后一个讲。”伊藤说,“在这三天的会议时间里,主要是分享和交流,参会的企业家们也有自由讨论时间,第三天活动结束之后是晚宴环节,主办方这次将以假面舞会的形式举办晚宴……”
奚斐然的目光一路向下,在看到飞行汽车后面演讲人的名字的时候,手指微微收紧了。
伊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非常有眼色地说:“您对飞车也感兴趣?的确除了咱们,飞车是这次活动中最受瞩目的一家了,据说有一半的媒体都是冲着H国这位天才总裁来的……”
“滕时到时候一定会来主动找你。”奚斐然说。
滕时这两个字在他的舌尖滚过,仿佛激起了某种深入灵魂的战栗。
伊藤愣了一下,他刚想说如果S先生感兴趣的话,他可以主动去结交一下。毕竟S从来不在公开场合露面,每次都是由代言人出面交涉。
“他的主业是汽车领域,但是他对于计算机技术的热爱和成就完全不亚于我,我们所做的东西一定会吸引他的注意力。”奚斐然的大拇指摩挲着滕时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伊藤几乎觉得他的动作像是在抚摸人的脸,但是那指尖的力道太大了,几乎把议程卡片都戳破。
不,那根本不像是爱抚,倒像是……恨。
伊藤试探地问:“您和那位滕总认识?”
奚斐然的手指停住,冷笑一声:“我怎么配认识他?”
伊藤不敢接话。
奚斐然:“如果他来找你,记住他说的每句话,一字不漏地讲给我听。”
“是!”伊藤低头,“那我先去准备了,S先生。”
奚斐然摆了摆手。
伊藤告退,正要出屋子的时候,只看见S先生瞥了一眼一旁的落地窗,忽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前,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吸引他的东西。
伊藤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去,只见两个人正并排走出酒店的大门,其中一个高高大大一头金发,另外一个身材修长清瘦,是个亚洲人男人。
是认识的人吗?伊藤转过头来,这一回头可吓了一跳
——他从未见过S先生有过这样的眼神,那深邃漂亮的眼睛就像是看到猎物的野兽似的亮了起来,亮的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把下面的人吞吃入腹。眼神中翻滚着疯狂、歇斯底里、愤怒以及渴望,无数复杂的情绪……
忽的,奚斐然猛然回头看向他。
伊藤一个哆嗦瞬间回神,连忙关上门走了。
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奚斐然啪地按住了落地窗的玻璃。
滕时!——
绝美容颜的男人从他的视线下方走过。
四年过去滕时一点都没变,依旧是那么冷淡宁静,奚斐然几乎能想象到他说话时那种平静无波的语气和眼神,那身黑色的眼底仿佛藏着宇宙星辰的深远,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动摇。
奚斐然只觉得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情绪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想过无数次重新见到滕时的场景,四年里他疯狂收集着有关滕时的一切新闻,把他的每一张照片都剪裁下来贴在屋里。
从一开始撕心裂肺的思念,再到之后无数次联络都联系不上的痛苦,再到意识到自己被抛弃后的绝望,他的心脏被撕扯成了碎片,然后化作点点星火,点燃了愤怒的海洋,在名为恨意的地狱中疯狂燃烧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
为什么滕时看起来和过去一样?
自己被痛苦和绝望折磨了四年,而滕时看起来却根本没有受影响。
他还以为滕时会憔悴,甚至害怕滕时的身体承受不住离别的悲伤,可现在却发现滕时好得不能再好。
他有想过自己一次吗?他有过半分后悔和不舍吗?他这四年过得就这么轻松,一点痛苦都没有吗!
奚斐然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真恨不得掐住滕时的喉咙把他按在墙上,问问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滕时……”奚斐然几乎要把两个字的骨头渣都咬碎,“别让我抓到你。”
滕时坐上祁南瑾的车,上车的一瞬间,似乎心有所感,向上看了一眼。
明晃晃的日光被玻璃幕墙反射着,只能看见模糊的光晕。
滕时眯了眯眼睛,收回视线坐进了车里。
“看你最近脸色好了点,看来我给你找的中医有效果?”祁南瑾启动车子开往他早就定好的饭店。
一离开酒店楼下,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就不见了。
滕时坐在副驾驶上轻轻按了按上腹:“比想象中的有效。”
祁南瑾松了口气:“有效就好,得坚持吃药,你这副身子就是得好好调,这几年你动不动就疼,我远隔重洋的真是急死了。”
“那药好苦。”滕时想起那中药喉咙里就发酸。
“苦也得喝!”
滕时叹了口气:“其实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只是偶尔疼而已。”他一坐祁南瑾的车就犯困,把椅子放下去了一些仰面躺着。
“还偶尔?”祁南瑾趁着红灯看过来,伸手戳了戳滕时平坦的腹部,“医生都说了,你这肠胃再不养就要废了,去年还穿孔过一次,你也就从这两周开始脸上有了点血色,还说不严重。”
“哎哟,”滕时捂住被他戳中了的腰腹痒痒肉,哭笑不得地躲,“别动。”
祁南瑾看他这样子真是又无奈又心疼。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的想一辈子都跟在滕时身边照顾他。
但是滕时不是那样的人,他不需要别人把他当个易碎品似的捧在掌心,更不需要别人过分的关注和照顾。
他的内心太强大了,以至于对身体上的病痛不屑一顾。
或许很久以前在意过,但是发现治不好之后就不在意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忙。
那些改变世界的伟大发明,那些让人神魂颠倒的科技创造,才是他毕生追求的无上荣耀。
他的愿景太宏伟,宏伟到只容得下世界,而容不下他自己。
只有在这种时候祁南瑾会后悔学生物,如果他按照父亲从小给他的规划经商,然后接手父亲的产业,或许可以更能帮助滕时,也更懂他。
还有一个让祁南瑾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这几年奚斐然不在身边照顾,滕时一个人,身子比之前更差了。
或者从另一方面来说,是因为奚斐然走了,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滕时的病不只是身体上的病,更是心病。虽然滕时从来都不说。
祁南瑾真的很嫉妒。
被滕时一手养大,奚斐然在滕时心中占据的位置,没有人取代的了。
“你和奚斐然,一直都没联系了?”祁南瑾假装无意一提,“这次的科技会议,他应该也挺感兴趣的。”
“四年前就没联系了,他现在应该在J国学习,没有时间来。”
“你也真够狠心的,当初说送走就送走了,”祁南瑾把车停到餐厅前的停车场,试探地问,“你也不怕他以后怪你?”
细数下来,真的已经快四年和奚斐然没有一点联系了。
起初滕时还会通过森博士问奚斐然的情况,但是后来他发现越问越放不下。
那是他在一起8年的孩子,从孩子到少年,从稚嫩到青春期,他既像奚斐然的哥哥,又像他的父亲,一点点把他拉扯大,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但是他又不得不放下。
不只是因为滕家的血海深仇,更是因为奚斐然的那句“喜欢”。
这个词太重了,滕时不敢接,也不敢想,唯一能做的只有远远的躲开。
于是他告诉森博士,以后不要联系了,他把所有的大脑数据都传输给了森博士,供他建立了一个完整的自己大脑的电子版数据库,足够他研究好几年了,之后就切断了和森博士的联系。
往事的回忆被他封锁进了记忆的深处,化作沉淀在海底的珍宝,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被珍重地取出翻看,像是一段易碎的梦。
滕时忽的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原来你邀请我吃这家,我听说过,他家的鱼很好吃。”
祁南瑾仓皇熄火:“你这话题转移的也太生硬了吧!喂!慢点走等等我!”
*
这家店的饭在整个加州远近闻名,但滕时没敢吃太饱。
他的身子怎么样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他可不想在演讲的时候突发胃痉挛。
更何况,他记得上一世,自己在会议最后一天的晚宴上喝了不少酒,也引起了胃病,最后酩酊大醉加上剧烈胃疼,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第二天在房间里醒来的时候完全断片。
那种失控的感觉滕时不喜欢。
这一次他决定一不喝酒,二提前养胃,总之让这一趟清醒地结束。
吃完饭祁南瑾把他送回了酒店,又嘱咐了十遍让他喝药加早点睡就走了。
滕时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他这次没有升级套房,酒店的普通房间也很舒适,本来就不是度假来的,用不了那么好的住宿环境。
滕禹和滕玟因为不同的参会身份,三个人的房间都在不同的楼层,滕时也没去打扰他们。
他洗了个澡出来,用热水温了药喝,然后靠在床头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梳着第三天会议演讲的内容。
那些东西都在他脑子里,用不着背,看了两遍他就关掉了演讲稿,打开了另一个文件夹。
他这次主要是来和各个行业的大佬建立联系的,参会的人中有一大部分在未来会成为这个时代杰出的代名词,如果他能提前抓住机会和这些大佬建立关系,之后飞车的路会好走很多。
滕时把自己记忆中的人名和信息都了一遍,等到完事后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生物钟让他的眼皮开始打架,他把电脑关上放到一边,临睡前习惯性的看了一下手机。
有一条Chamber软件的提示,提醒他该更新了。
滕时看了几秒,把手机放到了一旁,关灯躺了下去。
距离他上一次用Chamber已经过去很久了,几年前,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的S忽然就不再上线,没了S,Chamber软件似乎也就失去了以往的吸引力。
那真是祸不单行的一段时期。
滕时感觉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就空了,似乎生命中一下子少了很多人,以往拥挤忙碌的时间一下子就变得慢了下来。
但人的一生就是会经历很多次遇见,又经历很多次离别。
上辈子他活了三十多岁,见识过太多的分分合合,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是长久的,所以在面对离别的时候,也就不会像一般人一样痛苦,久而久之,已经演化为了一种淡漠的从容。
夜色幽深,滕时发现自己今天似乎想的很多,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隔壁房间,电子宅正在疯狂打游戏。
电子宅杀红了眼,励志不通宵不睡。这层好像住了一些来开会的人,他不在意,他只是来加州度假的。
12点半的时候,他忽的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电子宅的新一局正要开,不耐烦地跑到门口拉开门:“谁啊?”
他的视线缓缓向上,映入眼中的是亚洲男人优美的下颌线,那宽阔的肩宽几乎遮挡住了走廊的光。
“我要跟你换房。”男人开口,声音低沉磁性。
电子宅愣了一下:“我游戏打得好好的,谁大半夜要跟你换?”
一张房卡递到了他面前,黑色的卡面周围勾勒着金边。
“顶层高级套房,一晚房费6000美元,”奚斐然居高临下,深邃的眸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机子比你房间里的这台好十倍,换不换,我只问一次。”
第134章 夜袭
滕时睡得很沉,自从奚斐然走了之后他的身子一直不好,中医说是心情郁结和过度劳累导致的体虚,平时容易多梦,醒来的时候也时常乏力。
夜色幽深,滕时又坠入混乱纷杂不知所云的梦中,隐约听到窗户响了一声。
这点声音不足以让他醒过来,梦境依旧,无数的画面看似熟悉又似陌生,梦中的容颜像雾里看花似的流转,对他说着听不清的话。
奚斐然关上背后的窗户,站在了滕时的床尾。
黑暗中他的容颜不甚清晰,只有一双眼睛在阴影中亮的可怕,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疯狂的情绪在深处翻涌着。
梦中的滕时翻了个身。
月色从窗户映照在他白皙的脸上,他的睫毛长得过分,唇色浅淡,呼吸之间身子微微起伏,宽大的丝质白睡衣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那腰细得过分了,让人感觉一只手就能握住,后背处衣衫上翻,露出的一小块皮肤就像是白玉做的。
生得这样好看,却长了一颗薄情的心。
奚斐然的呼吸急促起来,无声地向着滕时走进。
一步,两步……
那朝思暮想的容颜越发的近在咫尺,心底的思念和恨意几乎要突破极限,奚斐然只觉得心脏几乎要冲出胸口,滕时白皙脆弱的脖颈就在他眼前,他只要抬手就能死死掐住。
就在这时滕时似乎在梦中察觉到了什么,身子动了动,艰难地掀起眼皮:“嗯……”
说时迟那时快,奚斐然猛地扑了上去!
他的身形远比一般的成年男性更强壮,跳上床的一刹那床猛地下陷,滕时几乎瞬间就惊醒了,然而还未看清黑暗中的人是谁,已经被一块手帕按住了口鼻处。
奇异的香味涌入鼻腔,滕时立刻抓住奚斐然的手剧烈挣扎。
奚斐然从后面死死抱着他,强壮的臂膀像是铁牢一样把滕时圈在臂弯里。
“唔!……”滕时拼命蹬踹着,拍打着他的手臂,然而几秒钟后,他的动作就变得无力,意识逐渐陷入昏沉,再过了几秒就彻底不动了,胳膊缓缓垂了下去。
奚斐然丢掉帕子,掐住滕时的下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贴着滕时的耳朵:“还想丢掉我吗?”
他从后面环住他,另一只手搂住滕时的腰,像是要把他勒死在自己怀里。
滕时在昏迷中发出了无意识的痛苦低吟。
那声音极大程度的刺激到了奚斐然,他咬住滕时的耳垂含混地嘶吼道:“还想把我像垃圾一样说扔就扔吗!”
滕时无法回答他,被奚斐然撕咬着耳垂,头颈下意识后仰,脆弱的颈部完全暴露了出来,眉心紧蹙着,透露出一种被蹂躏的易碎感。
他那样子几乎让奚斐然发疯,他像是野兽一样在滕时颈肩嗅闻,奶糖的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伴随着沐浴后的清香。
可是这还不够,奚斐然的手指插-入滕时的黑发里,他感觉自己要炸了,压抑了四年的痛苦早已化作了更深的东西,他亲吻着滕时的肩膀,抚摸着他的腰腹。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思念着滕时的模样,靠着对他的恨意熬下来,他在异国他乡被孤寂折磨得生不如死,是要让滕时后悔的执念让他撑住没有崩溃。
他回忆着滕时的好,回忆着滕时的冷血,最后脑海中浮现的,却总是他两次在自己手中释放时汗水淋漓又满足模样,青少年时期的幻想已经深入骨髓,化作了更刻骨铭心的欲-望。
“是你欠我的。”奚斐然声音嘶哑,手掌抚摸过滕时的腹部,继续向下,“你得还。”
滕时被他抱着,身子无力地后靠,几乎紧贴在奚斐然炙热的胸膛上,毫无招架之力任凭他蹂躏亵玩。
然而下一秒,奚斐然顿住了——他的手指摸到了一处凸起的疤痕,在滕时平坦的小腹上。
回忆中的瓢泼大雨扑面而来,滕时猛地推开他挡在他身前,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身体,鲜血浸透了衣衫。
心底里的疯狂的火仿佛被一点点扑灭了,被更复杂的情感淹没,奚斐然把头埋在了滕时的颈窝里,许久,哑声道:“混蛋……”
他轻柔地捂住滕时的小腹,抱着他蜷缩了起来。
没有其他的动作,就像很久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他贴着滕时的身子,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将他圈在臂弯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
滕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难得的感觉自己睡了个好觉,好像这么久以来的头一次,有种久违的安逸感。
他关掉一旁嗡嗡作响的闹钟,坐在床上,下意识摸了摸身旁空荡荡的床。
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滕时愣了愣。
柔软的床单纯白洁净,上面有轻微的褶皱。
他下意识抚摸上那片褶皱——回忆有些模糊不清,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但是具体梦到了什么却回忆不起来了。
滕时没再多想,起身去洗漱了。
会场人山人海,会议没正式开始之前,大家都在小范围地交集。
滕时坐在沙发里,喝着主办方特意为了配合H国的习惯而准备的热茶,似乎并没有起身交际的意思。
滕禹坐在他左边,问:“你不是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交朋友吗?怎么不去走动走动。”
“我在等。”滕时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热茶。
等什么?坐在滕时右边的滕玟也竖起了耳朵。
滕时似笑非笑,杯中氤氲的热气蒸腾向上,让他的容颜被笼罩在淡淡的白雾后。
很快,滕玟就知道了他的等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就有七八家起来来主动找滕时,交换联系方式。
等到会议真正开始的时候,滕时手里的名片已经有一小摞了。
“你之所以不主动去找他们,是为了摆高姿态,”滕玟小声问,“等着别人先主动,营造出一种飞车非常受欢迎的氛围,无形之中提高自己的地位?”
滕时笑着看了他一眼:“不错。”
滕玟被夸,心中一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太多。
“但是又不全是这样,”滕时低声说,“这招欲擒故纵之所以适用,是因为飞车本身已经名声在外,我营造的不只是飞车受欢迎的氛围,而是一种稀缺感。我确定来到这次会议的大部分人都想和我认识,但我能合作的只有几家,我故意不主动出击,让人猜不到我真正想合作的对象,这样一来,席位有限先到先得,有意的人就会着急,最终都回来主动找我,而且我会在无形中占据主动权。”
滕禹在一旁低声道:“商战玩的不只是财务,更是心战。”
滕玟感受到两个哥哥是在教导他,这让他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有些别扭,有种受人恩泽的局促。
他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回到讲台,开始听会议的主持人开场。
滕时低头,修长的手指把名片像卡牌一样错开。
还有一点,收集名片看的不只是个数,更是顺序。
科技的市场是复杂的,人人都在伺机而动,人人又都在观望。
滕时对于这些公司都有大概的了解,更深的却不知,然而手中的名片却给了了他一部分的答案。
哪些公司是有独立决策权的,哪些公司是明面上和别人毫无关系,实际上却是看人脸色行事,别人进他才敢进的,滕时已然看出了些许门道。
但是……
滕时眸色微深。
这些递出橄榄枝的公司里,没有J国的智语,那个被他怀疑是S博士控制的初创AI公司。
明明AI和飞车相辅相成,合作的空间巨大。
真能沉得住气啊。
滕时环顾整个会场,几百号人肤色各异,年龄各异,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的讲座,乍一看上去,没有哪个人看起来格外引人注目。
滕时微微眯起眼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啧,好凉。
他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M国夏天的冷气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头顶的空调呼呼地对着他吹,温度可能只有十几度。
冰凉的液体划入胃中,他现在从指尖到身体内部,都泛起了一股寒意。
第135章 伪装
会议进行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滕时就有些受不住了,胃里一阵阵地犯寒,他本来身子就不好,中午也没吃什么,冷风一吹肠胃直接造反。
坐在那里听着,额角已经疼出了细汗。
滕禹刚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了,只有滕玟和滕时在。
台上的分享嘉宾还在继续讲,是滕时感兴趣的数据安全话题。
他忍着胃疼记着笔记,只觉得胃里坠着冰似的感觉越来越甚,就在疼得有些忍不住时候,忽的却感觉空调一下子小了,突然降低的背景白噪音还惹得几个来宾抬起头好奇地抬头看了看。
真及时。
滕时微微松了口气,冷风不吹了之后五脏六腑都揪着的感觉立刻轻了。
他按了按上腹,不经意的瞟见坐在一旁的滕玟面色有些尴尬的把手从外套上拿了下来。
滕时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如果不是空调忽然不吹了,滕玟原本是打算把外套脱下来给他的。
隔阂了这么久,滕玟别别扭扭阴阳怪气那么多年,血浓于水的东西却依然在,兄弟在一旁难受,没有办法做到袖手旁观。
滕时的目光柔软下来,低声说:“有没有听不懂的?”
滕玟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坐直了身子:“没有。”没有了滕禹在,他对待滕时的态度仿佛更僵硬了。
滕时笑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所谓的零信任安全模型就是假定所有用户和设备都是不受信任的,对每个访客要求授权,从而提高数据的安全性,这个方向在数据安全领域挺新的,也值得深挖,温斯莱特这段讲的蛮好的。”
看似随便的一句评价,却让滕玟的心跳了两下。
他刚才就一直纠结所谓的“零信任安全模型”是什么,可惜温斯莱特讲得太深了,对于他这种新手很不友好,在座的都是科技界的大佬,他一个旁听席位听得一知半解,也不好意思去问。
滕时的短短一句话立刻把他最困惑的地方解释了,之前不懂的地方一下子就顺了,接着听也觉得逻辑清楚了很多。
滕玟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低下头,在笔记上记了起来。
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就是这样吧,滕时想。
比起上辈子从一开始就鸡飞狗跳的对峙,这辈子他和滕玟的关系已经不错了。
时间久了,应该还会更好的。滕时微微向后靠去。
胃里还有些凉,但比起这些年经历的疼痛,已经可以几乎忽略不计了。
——不过要是这个时候能喝杯热水就好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胃部轻轻滑动,继续听着台上的议题,却忽的感觉身边有人走过来。
金发碧眼的礼仪小姐弯下腰对他笑了笑,拿起他已经只剩一半的凉茶杯,添满了热气腾腾的热水。
外国人是没有喝热水的习惯的,这一看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滕时有些讶然。
——这主办方,还挺贴心的。
“实在不抱歉!我们这就关小空调!”
十分钟前。
后台的主办方不住的道歉,面前亚洲男人容颜俊美,身材高大健硕,明明西装革履,却透露出一种强悍的气质,低头的时候,那一双带着混血感的深邃眸子让人不敢直视。
“不用道歉,接下来的三天记住就行了。”男人语气淡淡,明明没有责怪的语气,却莫名让主办方局促得抬不起头来,“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住16度的冷气,来参会的都是科技界的领军人物,任何一个人被吹病了,影响了接下来的议程和沟通合作,造成的后果都是不可估量的。”
“是的是的!多谢您提醒!”主办方不住地抹汗。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临到门口的时候忽的回头:“一排06座位的水凉了,麻烦加点热水。”
与此同时。
皇家大酒店一层会议室外,背侧无人的走廊里,滕禹正对着电话破口大骂:“干什么吃的!那么小的一件事不知道处,非等着事情闹大了才行是吗!”
电话那头的手下差点被吓哭了,声音都在抖:“滕总,那台出问题的MRI我们的维修工人立刻就去修了,没成想竟然惊动了媒体,说咱们的医疗器械产品都有质量问题,谋财害命,这完全是胡扯啊!”
滕禹的眉心直跳,深吸一口吸狠狠咬牙:“这是个套,你他妈还没看出来?”
手下:“滕……滕总?”
“出问题的MRI偏偏在市中心最大的医院,医院里正住着当红明星周晨,而周晨的身体检测有正好用得到MRI。”
滕禹声音咬在喉咙深处:“你们应该在MRI的钕铁硼磁铁部分出问题的第一时间就确定问题原因,对外发公告声明说清楚我们都有严格的质量监管不可能出现那种问题,而不是修一下就完事,在粉丝群体和舆论都爆炸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能在滕禹手下办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最初的恐慌和绝望中慢慢琢磨过味来,只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滕总,是韩家吗?”
滕禹默然不语。
“一定是的!”手下越想越确定,“韩家最近跟我们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而且他们玩阴的,什么手段都用,一点规矩都不讲!韩家那个韩澄简直是个祸害,他和蒋洲成一起狼狈为奸,真的是太……”
“商战从来不讲规矩,技不如人只能被人玩,”滕禹冷然,“不要再发没意义的牢骚,立刻安排排查所有的风险隐患,周一我要看到一份滕家全产业链的风险分析报告。”
韩家。
艹。
挂了电话,滕禹趴在了落地窗前的栏杆上。皇家酒店的每一层都布满了玻璃,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玻璃堡垒,每一层都能欣赏到窗外加州的景致。
这里承接着全球最盛大的会议活动,接待着最有钱的宾客,将金钱和权利浓缩集合在一起,形成了某种只适用于某一阶级的微型圈子。
人们凭借家族或者自身的优势进入这个圈子,进入之后又疯狂社交,试图往更高层挤。
滕禹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这些年来他听从着父亲的指示打着他的商业帝国,不断地扩大版图和影响力,做得确实不错,但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他仿佛就是在为了父亲而做这些事情,生来就是继任者,没有人问过他自己想做什么。
有的时候滕禹真的很羡慕滕时,滕时虽然处在这个圈子里,却又跳出了这个圈子之外。
他不被任何东西所束缚,纯粹的只做他想做的事情,销量、盈利对于他来说都只是证明他能力的结果,而不是目的。
滕禹知道滕时为什么要做飞车,这段往事知道的几根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是因为靳清的死。
靳清去世的那天,身体的各个指标都显示出了异常,救护车拉着她赶往医院,却被拥挤的车流堵在了路上,最后靳清在救护车上心跳骤停,没救回来。
滕禹想像滕时一样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活,可是他想了又想,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想做什么,这么多年的思维已经将他牢牢地束缚在了滕家这颗大树上,仿佛一颗共生的植物。
他脱离不开,只能继续和树一起向上长。
可他无法做到像韩澄一样以玩弄心机为乐,每一次的对峙对他来说都是一次焦灼的心力憔悴,他已经很累了。
如果我出生在普通家庭里,可能这个时候已经结婚生子了吧。滕禹想。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向会场的方向往回走,走着走着却忽的听到窗外似乎有人争吵,滕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这次却下意识的侧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这面窗户正对着酒店后面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姑娘正背靠在墙角的死胡同里,黑色长卷发,亚洲人,面前两个年轻的外国男生正嬉笑着冲她逼近。
滕禹的眉头皱了皱。
“别这样嘛美人,”白人男性笑眯眯地向着面前脸色煞白的姑娘伸出双臂,眼珠子滴溜溜转,身上飘着大烟的味道,“我们只是想交个朋友,你有男朋友了吗?”
亚洲姑娘死死咬着嘴唇,一手探进自己的斜挎包里,声音有些发颤:“我希望你们立刻离开,我会朝你们喷防狼喷雾,别怪我没提醒。”
“哟哟,你是哪里人?H国人?”另一个黑人男性将她上下扫视个遍,目光着重在她饱满的胸口和细腰处停留,露出猥琐的笑意,“都说H国女人容易害羞,你是在害羞吗?别怕,我们没有恶意。”
三人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下一秒黑人伸出手就像这女人的脸上摸去,就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猛地拎住了他的后衣领子,几乎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黑人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还手,已经被一脚踹在胸口踹飞了出去。
同行的白男见状立刻要冲上来帮忙,滕禹一个过肩摔,摔的那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知道滕禹不是个善茬,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女人惊魂未定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她对滕禹道谢:“谢谢你。”
滕禹摆了摆手,视线落在她藏在包里的手上:“那里面真的有防狼喷雾?”
女人顿了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我只有这个。”
滕禹看着那一小管防晒霜哭笑不得。
女人也跟着她笑,她的眼睛很漂亮,眼神很清澈,眼型却是狭长的微微上挑的双眼皮,笑起来的时候竟有种说不出的妖媚的感觉,非常特别的长相。
微风吹起她的长裙,一双白皙的腿又细又直,穿着一双矮高跟,整个人的身材比例非常优越,不管是哪国的审美下,都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美女。
“需要我帮你叫车,或者让你朋友来接你吗?”滕禹问,他生性冷淡,不爱和人交际,救了人之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就住这里,”女人指了指面前的皇家酒店,“来度假的,今天一不小心走错绕到酒店后面来了,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这趟惊喜之行就要变成惊吓了……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滕禹下意识拒绝:“我还有事……”
“耽误不了多久的,一杯咖啡而已,”女人笑起来,那清纯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根本没法拒绝,“你如果不答应,今晚我会睡不着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滕禹感觉到了微微心跳的感觉,面前的女人仿佛有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犹豫了一下,他点了一下头。
日暮西沉,最后一场讲座结束,参会的宾客们纷纷散去。
滕时的活动却才刚刚开始,之前跟他交换名片的企业纷纷来邀请他吃饭聊天,他现在是最炙手可热的科技界新星,所有人都恨不得和他畅聊整晚。
滕时把饭都推了只约聊天,等到结束回到房间的时候,也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直到这个时候,智语公司依旧没有人来联系。
“要不要主动出击?”滕禹在电话里问。
滕时用一侧耳朵夹着房间里的座机话筒,一边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不急,不还有两天呢吗。”
“要不要让酒店给你送饭到房间里,你没吃饭吧。”
“我一点都不饿,一会儿随便吃点零食就可以了,”滕时放下本子,“对了,你今天开会的时候怎么中途出去那么久?公司里出事了吗?”
滕禹的声音微微顿了顿:“嗯,有点小问题,不过已经解决了。”
可能是出于某种隐秘的害羞又或者是其他,滕禹不愿意告诉别人今天发生了什么。
女人说她叫小荷,荷花的荷,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短暂回忆,滕禹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过能和他聊得那么投机的女人,回想起来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感觉愉悦,咖啡之后他们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那就好。”滕时也没细问,又和滕禹说了一些公司的事情就挂了。
十点多了,胃里饿得有些难受,但是滕时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吃饭,他随便倒出来两颗奶糖放进嘴里,想着挺挺就过去了,却忽的听到了外面的门铃声。
这个时间了,还有谁找他?
滕时奇怪地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先生您好,”服务生恭敬地推着餐车,“这是您的晚餐,可以允许我帮您送进去吗?”
滕时愣了愣:“我没有点餐。”
服务生微笑着掀开盖子:“是咱们酒店的其他客人帮您点的。”
滕时本想拒绝,香味却在下一个瞬间涌进了他的鼻腔——那是他最喜欢的鲜虾干贝粥,干贝的鲜味混合着大米的醇香,红色的虾肉错落在粥间,色香味俱全,光是看就能想象到香粥入口时的舒适。
在异国他乡,竟然半夜还能吃到这么精致的粥,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滕时的喉咙涌动了一下。
大哥真是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的。
滕时心里涌起阵阵暖意,打开门:“送进来吧。”
与此同时,酒店的另一层。
咔哒。房门打开。
叫小荷的女人走进房间,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解开拉了背后裙子的拉链。
鹅黄色的长裙掉落在地,女人迈过裙子赤-裸着走向洗手间,她背影曼妙身材修长,乌黑的长发直到肩胛骨,风情万种地晃动着。
“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她的右耳朵上塞着耳机,美艳的容颜似笑非笑,用卸妆湿巾擦掉脸上精致的妆容,“我刚出酒店就遇到了两个嗑药的混混,正想揍人,就被英雄救美了。”
不刻意夹住的声音低沉又磁性,卸妆湿巾被一张张丢进垃圾桶,直到露出真正的容颜。
“是滕禹,滕家的老大。”
镜子中反射出俊美的容颜,褪去妆容后和白天有八成相似,却又似乎完全不同,那双含水的妩媚眼底闪动着兴奋的光,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狐狸。
下一秒,他按住头皮上的缝隙一揭,把假发摘了下去。
“韩濯,”电话那头的蒋洲成冷笑,“你悠着点。”
少年一头乌黑的卷发,双手背后解开了垫着硅胶的胸-罩,丢在了一旁,笑起来:“缘分嘛,我也不知道我随便出来玩就能遇见他啊。”
他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带着清澈和魅惑融合的独特风情,回忆着滕禹健硕的身材:“我上次见他还是四五岁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多年再见,他已经长得这么……可口了。”
蒋洲成双腿搭在桌上,思索了片刻,深不见底的眼中已然翻涌起了某种暗色,他慢悠悠地开口:“你说的也对,缘分来了,就得抓住。你今天的美人计如何?”
“这还用问?”韩濯对着镜子,轻轻抚摸上自己的胸口锁骨,笑意更深了:“我看上的猎物,从来没有逃掉的。”
第136章 潘多拉魔盒
滕时喝小半碗的粥,忽的听到酒店房间里的电话响。
他抬眼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间,十一点了。
这个时候能有谁打电话?
“喂?”
“是滕时吗?”电话那头的有些杂音,听着不太清楚,而且对面那人似乎有些奇怪的口音,说了两遍滕时才听清。
滕时:“我是,您是哪位?”
对面的声音有些发抖:“是我啊,森博士。”
滕时眉头微微一皱:“森博士,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自从几年前把自己的大脑数据交给森博士之后,滕时就和森博士断了联系,一来他知道森博士已经开始发现奚斐然的才华,一定会惜才教好奚斐然,二来他自己也不想再过多陷入进去,逼着自己不要藕断丝连。
“奚斐然回H国了。”森博士的第一个消息就丢出个重磅炸弹。
滕时的眼皮猛然一跳,握住电话的手微微收紧了:“什么时候?”
“就在上个月。”森博士的语速很快,“我知道你把他抚养长大之后不想再和他有牵扯,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这个孩子很可怕,你是我重要的研究数据,我担心你的安全。我的时间不多,所以麻烦你听我说。”
“当初你把我送到这里来,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了他与众不同的天赋,这个孩子在计算机领域的才能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你知道我手下的助手都是这个领域的天才、顶尖学府最拔尖的那批人,但是奚斐然学习的速度是呈几何状增长的,前几个月他还在向他们学习,等到第一年的时候水平几乎持平,第二年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了。”
“他在AI领域的天分让我震惊,提出的那些论除了他没有人能提的出来,就算是提出来也没有人做得到,但是他全部都实现了,第三年的时候他做出来的AI人工智能已经拥有了超过市面上几乎90%以上AI的智商。我那时候欣喜若狂,以为自己捡到的了宝,但是后来我发现不对。”
滕时心里一揪:“怎么不对?”
森博士:“他做出来的AI有非常大的情绪问题,甚至有的有暴力倾向,我不知道他从前遭遇过什么,但是我知道一个人创造出的作品极大程度反映了他的内心,那些AI聪明但偏执,残忍又凶狠,它们在帮助人的时候,总会提出最极端的建议。我猜测是他小时候遭遇过很不好的事情,而你的离开让他把心底里的阴暗面都爆发了出来。”
滕时的脊背上冒上一股寒意,这么多年他一直安排着心医生给奚斐然辅导,本以为奚斐然的心已经恢复了健康,没想到并没有。
森博士的声音中透着恐惧:“一开始我还可以控制他、纠正他,但是后来……”
“后来怎么?”滕时感觉自己的喉咙也收紧了。
“后来我实验室里的学生们都渐渐被他的才华所折服,他开始策反我的人去归顺他。”
森博士痛苦道:“他太聪明了,而且我那个时候身体也不好,经常去看病,离开实验室的时间也很长。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整个实验室的人都几乎成了他的人,后来他把我软禁在了实验楼里,用我的名义做了很多事,把AI事业做得越来越大,好像还创办了公司。”
森博士无奈又后悔:“我已经控制不住他了,反而成了他的傀儡。他现在回到H国,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他的AI确实厉害,但是没有健全的人格,如果真的推广到全世界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我真的很害怕他会去找你,当初我有一次误入了他的房间,看见他的墙上密密麻麻挂着全都是你的新闻剪报。”
滕时低声喃喃:“他恨我。”
森博士咳嗽了几声艰难道:“也就是他离开,我才终于找到机会联系你。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辈子也做过很多错事,可能是人老了才能看清过往的荒唐,我是真的想要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