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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偷吻

房间里,奚斐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高清的显示屏上,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他们一起动着,下方的那个还不时地发出令人血脉喷张的低吟,最主要的是,经过了AI换脸,那人正顶着滕时的脸。

奚斐然从来没有见过滕时露出那样的表情,那种又舒服又痛苦似的表情,仿佛在渴求着什么,他抓住上方那人健硕的臂膀,微张着嘴喘-息着,绝美的桃花眼迷离得像是含着暧昧的水雾。

仿佛有什么热流在身体里炸开而出,奚斐然呼吸急促,握着鼠标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那是滕时……

滕时在做那种事……

激动和羞耻同时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就像中邪了似的盯着屏幕,只觉得某种冲动再也无法抑制地抬起了头。

忽的,房间外猝不及防的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奚斐然带着耳机,起初并没有听见,然而下一秒,敲门声忽的重了几分。

咚咚咚!

奚斐然这下猛然听见了,瞬间魂飞魄散,脱口而出一句:“谁啊!”

还有谁在这个时候敲他们的门?只有滕时!

“是我……”

房间外,滕时捂着小腹靠在奚斐然的门框上,强忍着疼痛,脸色苍白得几乎没了血色。

奚斐然毛都炸了起来,他就像是被捉奸在床似的,火速拽下耳机,跳起来关了电脑:“有什么事吗?”

滕时微微愣了一下,以往只要是他敲门,奚斐然不管是在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开门,根本不会问他要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滕时皱眉。

奚斐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灯钻进了被子里:“我在睡觉!”

这么早?

奚斐然说完都觉得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这由也太假了。

“我今天有点累了,就提前休息了。”奚斐然找补了一句。

滕时的额头上全是冷汗,用力咬住嘴唇,手指在小腹使劲按下去,却根本缓解不了里面撕心裂肺的疼痛。

“开门……我有事找你。”

奚斐然掀起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精神挺立的小兄弟,简直要崩溃了。

如果现在滕时进来肯定会看到,自己到时候根本没法解释。

“我真的有点累了,”奚斐然咬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了远去的脚步声。

奚斐然缩在被窝里无声地松了口气,心里却隐约有点愧疚,滕时这么晚找他肯定是有事,自己就这么拒绝了……

然而忽的,外面又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钥匙的哗啦响声。

奚斐然一惊,下一秒,咔哒一声门锁被直接从外面打开,滕时推门而入!

“小兔崽子,”滕时晃晃悠悠地走进来,“胆子肥了是吧,敢把我锁在外面。”

奚斐然躺在床上目瞪狗呆,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睁睁看着滕时把钥匙丢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一头栽倒在了他身边的床上。

奚斐然有好几秒不敢发出声音,连呼吸都停了。

滕时侧卧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清瘦的背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几分钟前自己的幻想对象,如今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直到一声压抑低吟响起,奚斐然才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滕时的一只手一直按在小腹上。

奚斐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按住滕时的肩膀:“肚子疼?”

滕时背对着他,没吭声,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

奚斐然心疼得心都碎了,怪不得滕时大半夜的来找他,原来是想让自己帮着揉揉。

以滕时的性格,不知道忍了多久。

“怎么不早说你肚子疼啊。”奚斐然把手从他的背后环绕住他的腰,按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揉起来。

他不敢像平时一样整个人贴上去,否则自己那依旧挺立的某处肯定会被发现,于是隔着一段距离帮滕时揉。

滕时痛的连掀起睫毛的力气都没有:“还不是你在屋里鬼鬼祟祟的……”

奚斐然哭笑不得,心疼得要命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滕时难受成那样也不轻易开口,推门而入之后直接往自己身边一躺,等着自己发现,然后揉揉。

原来奚斐然只觉得滕时很能忍,现在却发现他还有点傲娇。

“我错了,我不知道你肚子疼。”

滕时低低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带着脾气的回应。

奚斐然忍不住笑了笑,和以前一样,他总是觉得滕时难受的时候更真实,不像平日似的一直淡然成熟,会有小脾气,说不出的可爱。

“不过你竟然有我房间的钥匙,”奚斐然说,掌根深入衣服下,在滕时细腻如绸缎的小腹上的揉着,“阿时,我也有隐私啊。”

滕时忽然侧头,很艰难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我捡回来的,有个毛的隐私,你小时候光屁-股我都见过多少次了……”

奚斐然并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有种莫名的满足感,觉得自己独一无二,但他还是故意停下来:“那要不给你揉了呢?”

话音未落,奚斐然只觉得手心下细腻的皮肤下面一阵微微的抽动。

摸起来轻微,对于当事人来说就是剧烈的肠痉挛了。

滕时低吟一声痛苦地翻过身,修长的脖颈挺起,拉着奚斐然的手用力地往小腹里按了下去:“嗯!……”

奚斐然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只是玩闹地稍微停了一下,滕时竟然疼得这么厉害,他赶紧继续揉按起来,后悔得要命:“我开玩笑的阿时,揉着呢。”

滕时被他折腾得冷汗都把衣服浸透了,眼前一阵阵发黑,稍微缓过来一点,一肘子就回怼在了奚斐然的胸口上:“小混蛋……”

“我错了,哥。”滕时那一肘击对奚斐然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痛感,他内疚地按着滕时的肚子,打着圈让里面的躁动平息下来,“在你睡着前我都不停下。”

滕时喘息着,疲惫地闭上眼睛:“这就对了,有点作为我揉肚子机的自觉好不好……”

奚斐然笑了笑,笑容却又很快淡了下来,眉宇间露出纠结的神色。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发现了,滕时难受的时候,只有自己的按揉能缓解他的疼痛,其他人都不行,好像他和滕时之间真的有某种特殊的契合。

可是自己马上就要出国了。

这不是一般的出国留学,奚斐然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似乎自己会离开很久,而且很难再回来。

他对于滕仲云和蒋洲成的恨让他必须学有所成,但是这个时间太漫长了。

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滕时怎么办?

一想到滕时在夜里孤独的疼得死去活来却无人照看,奚斐然的心脏就痛的像是被撕碎了一样。

其实H国也有神经科学,虽然没有J国发达,但也有一两个顶尖的导师。

“阿时,”奚斐然吞咽了一下,靠近滕时的耳朵,“要不然,我不去J国了。”

久久没有回应,奚斐然直起身子一看,发现滕时已经睡着了。

月色下,滕时颈部的皮肤洁白如雪,绝美的容颜冰雕玉琢,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氤氲着薄薄的水雾,透出一种脆弱的美感。

奚斐然终于忍不住抱住了他的细腰。

滕时的呼吸绵长,没有醒来的意思。

奚斐然的胆子大了起来,心跳得好快,他就像是小兽似的把自己埋到了滕时的颈窝里,轻轻的蹭着,就像小时候他偷偷抱着滕时一样。

奶糖味的,很香。

这是我的,他抱紧了滕时,一辈子都是我的。

少年的悸动和占有欲从未如此强烈,奚斐然闭上眼,轻轻的吻在了滕时的脖颈上。

*

第二天清晨奚斐然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摸了一下身边。

床铺空荡荡冷冰冰,滕时已经不在了。

奚斐然知道他又去忙关于滕玟的事情了,滕时这些日子为了滕玟殚精竭虑,昨天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今天又一早就去忙了。

也不知道他的身体能不能挺得住。

奚斐然从床上下来走进洗手间,边刷牙边想:

要不要把自己查到的有关夏蕾和蒋洲成关系的事情告诉滕时?

奚斐然有点犹豫,他距离证明蒋洲成是幕后黑手只有一步之遥,这是他向滕时展示自己实力的绝佳机会,但是却又隐约担心自己找不到关键性证据,对滕时隐瞒的这段时间反倒耽误了案件进展。

更何况,他不想看滕时那么累了,现成的线索给到滕时,总会给他省一些力吧。

奚斐然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今天就告诉滕时。

滕时一大早就来到了办公室,之前他在东南沿海那边查毒-品的来源已经有了眉目。

“五个贩子当中,有个叫阿俊的把毒品买到了崇景,而在他的下面又有十几个分销人。”

滕时看着手中的资料,对电话里的滕禹说:“这是十几个人我都挨个审问过了,没有人记得卖给过夏蕾,但是我有个意外发现。”

电话那头滕禹问:“什么发现?”

滕时:“这些分销商里,有一个人动了点小心思,偷拍了每一个从他那里购买毒-品的买家,想要在之后没钱的时候敲诈勒索。也真是运气好,在这些照片里我看到了一个熟人,蒋洲成的家仆。”

滕禹的声音瞬间提起几分:“蒋洲成?”

“咱们早就怀疑夏蕾这件事是针对滕家的报复,现在一看,如果是蒋洲成暗中搞鬼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滕时按了按小腹,虽然昨天经过了奚斐然的按揉,但是今天一工作起来又开始有些难受,身体的超负荷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蒋家这些年的推进器主营业务越来越差,虽然滕仲云在几年前跟他们签订了合作协议,但是这些年蒋家业务问题不断,早就被踢出了合作名单,他们现在甚至在向AI领域转型,眼看主营业务就要彻底做不下去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很恨滕家。”

滕禹:“所以现在还差最后一个关键点,就是蒋洲成和夏蕾的关系,证明夏蕾手里的药是蒋洲成给的。”

“没错,”滕时用拳头顶住小腹,微微皱眉,“不过我的感觉还是不太好,总觉得我们忽略了什么。”

滕禹向来冷冰冰的声音难得得柔软下来:“查到这里已经很接近成功了,别想太多,接下来交给我,你这几天很累了,好好休息。”

滕时应了一声,两人又交流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他向后靠在了椅背里,窗外的天空似乎有些阴沉,原本应该是秋高气爽的天却莫名显得灰蒙蒙的,仿佛什么不详的预兆。

滕时侧头看着窗外,忽的却听到电话又响了。

他还以为又是滕禹有什么事没说完,按着小腹坐直拿起手机,却发现来电显示是奚斐然。

不知道为什么,滕时的眼皮轻轻的跳了两下。

第122章 污蔑

“喂?”滕时接起电话。

“吃饭了吗?”奚斐然走进A大的一食堂,墙上的表指向11点40,学生们陆续下课,食堂里的人陆续多了起来,“要不要我给你带点过去?”

滕时这才意识到,忙起来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中午了。

他按了按眼皮,压下那种没来由的心慌,柔声问:“你下午没课的吗?”

奚斐然听着他那平静淡然的声音,就能想象到他此时穿着西装坐在办公桌后的样子,他质地细腻的高定白衬衫一定整齐的掖在裤子里,稍微弯腰后腰完美的线条就会被勾勒出来。

奚斐然捏着手机,发现现在自己就算只是听到滕时的声音,靠想象都能被勾出某种冲动。

他对滕时的渴望越来越重了,真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他身边。

“下午的课三点才开始,”奚斐然到了炒菜的窗口排队,食堂里已经有些乱哄哄,公共电视也打开了,他按住手机听筒下方,“我给你送一趟再回来也来得及。”

“不用那么麻烦……”

“我不送你肯定就忘了吃了。也不知道是谁昨晚肚子疼的在我怀里翻来覆去的,”奚斐然打断他,眼角带了点笑,“这么快就不长记性了。”

滕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被小屁孩直接说出来实在是有点难为情:“我那是睡着后的自然翻身。”

“是,是,”奚斐然单手插在运动衫里笑了笑,也不跟他争辩,看了看面前的队伍,大概还有三个人到他,“小米粥,香菇炒小油菜,加上清蒸蝶鱼,都是清淡的,我大概十二点十分到你那。”

滕时叹了口气:“奚斐然。”

“嗯?”

滕时想说,你不要把生活的重点放在我身上,但是总觉得这句话无论以什么形式说出去都有些伤人。

他不由得想起了原本打算带奚斐然去坐飞车的那天,奚斐然把他拉到墙角,手指轻拂过他的嘴唇,那种炙热的神情,不该是一个孩子对哥哥应该有的眼神。

还有他昨天下飞机回家时,在奚斐然和祁南槿打闹时背景音传来的男男声,虽然可能是无意,但或许也说明着什么。

很久以前他感觉到过奚斐然对他过分的依赖,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依赖会淡,现在看来却好像并没有。

青少年的感情似有若无,却又热烈得无法忽视,奚斐然以为他藏得很好,却不知道滕时全都看在眼里。

少年人所有成功的靠近和试探,都是年长者的纵容。

但这种纵容该收一收了。

“对了阿时,”奚斐然又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道,“我前段时间在R国的文献里看到了一篇关于怎么治陈旧性中毒脏器损伤的文献,里面提到了一种药,我已经买了,这两天估计就能到,用起来需要配合一些手法,等到时候咱们试试。”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滕时说。

奚斐然愣了一下:“哦,我知道,但是我也可以照顾你,不影响的。”

滕时漂亮深邃的眼睛抬起,淡淡道:“你马上就要出国了,不要在我身上的花太多的心思,森博士交给你的课题研究开始了吗?能准备的尽早准备着。有阿玟的事情在,我最近管不了你太多。”

奚斐然不知道滕时为什么忽然开始用教育的口吻跟他说话了,这种语气从他上小学五年级之后就很少听到了。

“森博士的课题我已经开始做了,而且滕玟……”奚斐然忽的不想再藏下去了,他受够了滕时把他当小孩子,“滕玟那边我也在查,而且我找到关键证据了。”

滕时的瞳孔猛然一缩,眼皮似乎又狠狠跳了下:“谁让你私下去查的?我不是告诉你别插手吗?”

“你们手下有任何一个人有我的能力吗?”奚斐然听着他严厉起来的语气分毫不让,“我既然可以帮忙,为什么非要让我当个闲人?”

滕时用力掐住眉心,顿了好久才道:“你查到什么了?”

奚斐然心里一松,因为急于证明自己连语速都加快了不少,低声道:“我查到夏蕾是蒋洲成的前女友,我有视频证据。”

奚斐然把自己是怎么查到董雨泽的,又是怎么从董雨泽那得到录像的过程都告诉了滕时。

滕时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重,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太顺畅了,顺畅得让人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但是事到如今时光也不能倒流,只能硬着头皮往下。

奚斐然既然已经拿到了夏蕾和蒋洲成曾经是男女朋友的证据,而自己的手里又蒋洲成手下购买毒品的证据,现在只需要证明毒品从蒋洲成的手下那里给到了夏蕾,一切的证据链就都齐全。

好像突然,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哥,我知道你担心,但是到目前为止什么意外都没发生,”奚斐然低声说。

滕时深吸一口气,目前单看奚斐然的所作所为,确实是立了一件大功,但他依旧放松不下来,只是把自己这边查到的毒品线也告诉了奚斐然。

奚斐然惊喜过旺:“那岂不是马上就能救滕玟出来了!”

“大概吧,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滕时淡然的声音传来,“我今天上午已经让滕禹去找那个购买毒品的蒋洲成手下,如果找到了这个人,一切才能算真的安心。你真的……等回家我再收拾你。”

“阿时,我明明是立功了,你应该表扬我才对,”奚斐然听着滕时想骂又骂不出的声音都觉得无比顺耳,一边走到窗口示意阿姨几个菜,一边继续跟滕时压低声音说,“别生气了,生气了晚上又要肚子疼,还不是要来找我。”

“我十次难受有八次是被你气的。”

奚斐然笑了笑,端着装好饭的保温饭盒走到一旁的桌子边,擦了擦旁边的菜汤,盖好盖子:“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以后这些事不要避着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小孩。滕时轻轻叹了口一气,他真的很怀念以前能把奚斐然拎起来吊着打的日子,现在小混蛋已经越来越不好管了。

不过骂人可以等会儿见面在骂,忙了一上午,滕时现在是真的有点饿了,按了按腹部:“一会儿过来的时候骑自行车小心点。”

奚斐然整个人都灿烂了,简直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我知道。”

滕时忽的叫他:“奚斐然,你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了吧。”

奚斐然微微一顿,想起自己在城中心最高的建筑物上和蒋洲成的见面,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不能说,如果滕时知道自己和蒋洲成见了面,肯定会气死的。

奚斐然:“没了……”

就在这时,滕时的手机忽的震了震。

“你等会儿,”滕时拿下手机一看,发现是祁南槿的电话,对奚斐然道“阿槿给我打电话,我先挂了……喂阿槿?”

“阿时!你现在旁边有没有电视!快打开!调到8台!”电话里传来祁南槿火烧眉毛似的声音。

滕时立刻打开身旁的电视照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蒋洲成上节目了!直播!”

演播室的灯光照在蒋洲成身上,他穿着一件很简单的白色上衣,和往日里滕时印象中森冷如毒蛇的蒋洲成完全不一样,他坐在那里,就像一个干干净净的大学生,眉宇间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和憔悴。

“夏蕾之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在一起两年,后来我们聚少离多,我觉得对她亏欠就提了分手。”蒋洲成对着摄像机面前的无数观众说,俊美的面容露出一个凄凉的苦笑。

一瞬间,互联网上炸开了锅,夏蕾的案子又被冲到了头条。

祁南槿在电话里颤声问:“他想干什么?我怎么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阿时。”

滕时死死盯着电视屏幕。

“是我的错,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分歧,蕾蕾一直很爱我,我也很爱她。但我们的事业心都很强,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在忙,我需要她的时候她在录节目,久而久之双方都觉得累,我自知做不到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于是就提了分手。”

蒋洲成双眼发红,演播室背景轮番滚动着蒋洲成和夏雷的亲密照片。有的是夏蕾搂着蒋洲成的脖子,有的是亲吻,两人一看就是情侣身份。

“但是蕾蕾不同意,她觉得我们还能再试一试,可是我坚决的认为长痛不如短痛,硬是分了手,”蒋洲成哽咽了,“如果当时我能再坚持一下,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他的真情流露引得主持人同情不已,递给他一张纸巾:“蒋先生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不过此话怎么说呢?”

蒋洲成艰难地好情绪:“夏蕾是为了气我,才和滕玟谈恋爱的。”

网上瞬间一片哗然。

网民1:我就说夏蕾大美女怎么会看上滕玟这个毛头小子,看上滕禹和滕时还差不多!

网民2:等等?难道是后来被滕玟知道了,所以滕玟气愤之下才对夏蕾怒下杀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蒋洲成:“具体的细节我不想说,总之后来滕玟知道了,他非常愤怒想要报复我,却发现我没有什么把柄,于是他开始从我身边的人下手,他找到了我的一个手下阿黄。阿黄私生活混乱,还吸-毒……也怪我当初招人的时候没有好好调查。滕玟威胁阿黄,让他找到我的把柄,但是阿黄对我还算忠诚,什么都没说。”

看守所里,滕玟发疯似的砸了房间里的椅子,趴在栏杆上对着远处高悬的电视嘶吼咆哮:“你放屁!”

看守所警-察纷纷举着警棍冲过来:“老实点!别动!”“抱头!”

滕玟几乎崩溃:“他说的不是真的!他在撒谎!我从来没有干过那些事!我根本不知道夏蕾跟他好过!”

牢房门被打开,几个人冲上来一脚把他踹翻,重重按在了地上:“老实点听见没有!”

电视里的蒋洲成还在用令人信服又沉痛的声音继续:“他找不到我的把柄,于是只好另觅他法,逼迫我的手下把毒-品给他,我猜他本意是想找个机会陷害我吸毒,但是被夏蕾知道了他的计划,又或者他就是逼迫夏蕾来给我下毒,夏蕾不肯,总而言之,是他残害了夏蕾。”

蒋洲成举起手里一个录音笔:“我这里有阿黄的全部认罪记录,他在我的劝说下说清了他在滕玟胁迫下给了他毒-品的全部内容,这份资料我会稍后交给警方。”

A大食堂里,奚斐然浑身发抖,死死盯着食堂里的电视屏。

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厚颜无耻、信口雌黄?

他竟敢公开到全国观众面前撒谎,为什么有这种底气?

奚斐然立刻给滕时打电话,但是此时已经打不通了,对面一直是占线。

无数的投资人和记者已经把滕时的手机打爆了,滕时拔掉了电话卡,换了另一个只有家人知道的号,立刻接到了滕禹的电话。

“滕时!我现在已经到了阿黄的住处,这里看起来已经空了很久了!”滕禹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滕时双拳紧握闭上眼:“这个人不用着了,蒋洲成不可能留他的活口。”

演播厅。

主持人有些疑惑:“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不明白,既然是这样的话,滕玟为什么自己也会在房间里?为什么要自首,这样不是故意暴露了自己吗?”

蒋洲成冷笑一声:“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脱罪,所以肆无忌惮。”

他的目光看向镜头,却又仿佛穿越镜头看向无数被权势碾压过的普通民众,他眼底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愤怒,仿佛和底层民众的委屈和积怨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共振。

“滕家只手遮天,”蒋洲成一字一顿道,“压热搜、毁证据、靠着强大的权利和财力他们什么做不了?杀一个来说对于他们什么都不算,等风头消失找个替罪羊一顶就行了!可是夏蕾呢?她永远回不来了。试想这如果是你们的妻子、你们的朋友……你们能怎么办,只能和我一样,眼睁睁的看着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互联网上炸了,对于滕家的声讨立刻攀升,无数针对滕家的新词条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A大的食堂里,同学们义愤填膺纷纷议论。

看守所里,同监狱的犯人们疯狂发泄着,用力的踢打着抱头惨叫的滕玟。

主持人的热血也被点燃了,她问:“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夏蕾的事情发生了有一段时间了,您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呢?”

蒋洲成低头,许久才抬起来,漂亮的凤眼里噙着泪光:“因为我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夏蕾出事之后我就一直在调查她死亡的真相,这个时候滕家的养子奚斐然找到了我,他说他知道我和夏蕾的前恋人关系,他逼迫我为滕玟抗下杀人的锅,说夏蕾的毒-品是我给的!”

滕时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扶住了桌子,不可置信地看向蒋洲成的脸。

蒋洲成缓缓举起手机:“我有当天的录像,还有一段录音。”

视频画面中,他和奚斐然清晰的出现在了某建筑物的顶层,风很大,起初听不清声音,只能看到身材高大的奚斐然忽的冲上来一把拎起了蒋洲成的领子,按在了栏杆上,那动作像极了想把蒋洲成丢下去。

然后他似乎情绪稍微缓和,松开了蒋洲成,两人说了什么,奚斐然的情绪忽的又激动起来,又一把掐住了蒋洲成的喉咙!

他的手指无比用力,手背上青筋毕露,双眼猩红:“我一定会杀了你。”

清晰的声音顺着演播厅的收音设备,传到了全国人的耳朵里。

只有一句,却也只需要这一句。

蒋洲成关掉视频,眼泪落了下来:“他说,如果我不给滕玟顶罪,就杀了我。”

第123章 坠崖

A大的食堂里,原本闹哄哄的环境忽的安静了下来,像是被什么按下了暂停键,周围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电视机中主持人轻柔的安慰。

无数的目光集中在了奚斐然的身上,有男生有女生,目光中有愤怒、有戒备还有恐惧。

餐桌旁的奚斐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低头收拾起桌上的餐盒,像是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起身往外面走。

不能解释。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愤怒。

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立刻去找滕时,否则一旦矛盾被激化,从蒋洲成和滕家转移到民众身上,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奚斐然的喉咙发紧,脚步却依旧稳健,穿过食堂中的一排排座椅。

“喂!”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呵斥,“你站住!”

奚斐然没有会,脚步反倒加快了几分。

“他就是被滕家收养的奚斐然!是我同系的我认得他!”食堂里有个男生叫起来。

“你站住别走!电视里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你威胁要杀人?”

身后几个男生都站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奚斐然猛地把饭盒向后一抛,拔腿就跑!

“卧槽!站住!!”“快抓住他!!”

“警察!!快报警!”

大学生的正义感是社会上最稀缺的资源,可惜有的时候这种资源最容易被当枪使。

奚斐然狂奔向门口,一旁扑过来一个男生抱向他的腰,他猛地闪身躲开,回手勾住那人的背直接把人丢了出去。

紧接着又有三个男生朝他冲了过来,两人分别抓向奚斐然的手,另外一人一脚踹向他胸口:“还他妈想跑!”

“老子不跑等着被你们这些听风就是雨的傻x抓吗!”奚斐然反手抓住那人的脚腕,一个用力几乎把那男生整个人抡了起来,狠狠丢在了另一人身上,然而周围人实在是太多了,下去两个补上来五个。

哐!哗啦!——

餐桌椅子撞翻一地,奚斐然抱着一个男生滚到在地,乱斗中侧腰和后背都被砸了好几拳,额角也被砸破了,他抓起地上的餐盘照着那男生的脑袋狠狠抡下,又猛地翻身躲过一记椅子重击。

有无数人加入战斗,周围尖叫声一片,无数人在乱跑,有同学在报警,有的在叫老师。

即便在这种群攻的战况下奚斐然依旧不落下风,有好几个男生被他揍翻在地,他彪悍的拳头挥起来的时候手臂肌肉暴起,几乎能听到风声,片刻之后他周围的几乎都惨叫着倒下,一时间无人敢近他的身。

奚斐然爬起来,抓起一旁的椅子猛地轮了一圈,怒吼着后退:“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然而他没有看到,一个男生拿着一根棍子从后面缓缓接近了他,忽的,他猛地冲了过来,照着奚斐然的后脑就砸了下来。

奚斐然第六感猛地炸响,后背上冷汗瞬间溢出,立刻回头却已经来不及!

完了!

下一秒,当的一声巨响,男生在距离他一米的距离倒地。

他的身后,奚斐然的几个舍友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其中一个舍友手里还高举着一个餐盘:“卧槽槽……我杀人了……”

奚斐然鼻子一酸,自己上了大学之后每天都和舍友们混在一起,大家一起撸串打牌,一起打球唱歌,带饭喊到,临到考试的时候每次大家都回来抱他的大腿。

这都是他的兄弟。

“餐盘打一下死不了,”奚斐然一句“谢了哥们儿”还没说出口,身后已经又传来了人们愤怒赶来的嘶吼声。

“你快跑我们帮你顶着!”舍友们一人抓起一把椅子做出防御姿势,就连平时看他最不顺眼的宿舍老大都站在最中间:“虽然你小子平时又傲又混蛋,连我女朋友都觉得你帅,但是我不相信你会做那种事!赶紧滚!”

奚斐然眼眶红了:“我会证明我的清白的!”

舍友们异口同声:“快滚!”

奚斐然狂奔出食堂。

外面狂风大作,风雨欲来,天空中乌云密布,就连空气中都是雨的气味。

奚斐然一路冲向校门口,迈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他忽的有种感觉,好像自己以后再也回不来了,他的视野一下子就模糊了,鼻腔酸涩得不成样子,下一秒,忽然听到了车子的急刹声。

“奚斐然!”纯黑的保时捷横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了滕时俊美的脸,“上车!”

*

“我们这是要去哪?”

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出城的指示牌一闪而过,车子紧接着拐入小路,驶向山区的方向。

雨已经下来了,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上,天色很暗很黑,雨刷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传来刷刷的声响。

滕时双手握着方向盘:“家里已经被记者包围了,我在青龙山有一处房子,先带你去那里避一避。”

“阿时,”奚斐然低下头去,“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行吗。”

滕时忍不住回头看他。

少年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运动服被撕得破破烂烂,上面全都是脚印和血痕,光是想都能想出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恶战。

他高大的身形缩在副驾驶,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目光说不出的可怜,像是预感到要被丢出家门的小狗。

滕时叹了口气:“我没生你的气。”

奚斐然抬头。

“我本以为蒋洲成这次做出这么大阵仗是为了报复我对凯斯集团的打压,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目标除了滕家还有你,他想借着这次事件把你从我身边除掉。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会用别的办法把你拉下水。”

滕时单手打开一旁的收纳箱,从里面拿出一包碘酒棉签递给奚斐然:“自己擦擦。”

奚斐然接过来,攥在手里好久,低声说:“我给你带的粥和菜都撒了。”

滕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疼得发酸。

他摸了一把奚斐然的乱毛,顿了顿,又轻轻握了一下他紧攥在大腿上的手:“没事。”

车子驶入大山当中,黑云彻底压下来,路两旁的灯在雨幕中模糊不清,雨天的盘山路比平日更不好走。

滕时一边开车一边用车内的蓝牙给各种人打电话,布置接下来的安排。

“滕玟那边盯紧了,蒋洲成很有可能会对他下手,做出滕玟畏罪自杀的假象。”

“詹森,飞车那边就交给你了,我可能有一个月都不会出现,所有的决定都由你来做主。”

……

奚斐然看着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事无巨细的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做了布置,一个人的大脑竟然能强大到这种地步,就像一台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

“还有……”滕时的话音忽的顿了顿,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眼睛。

眼前微微发黑,胃里也开始翻腾起不舒服的感觉。

糟了,出来的太急,口袋里没有带糖。

滕时吞咽了下,想要把低血糖不适感强行压下去,却忽的感觉嘴唇上微微一凉。

“张嘴。”奚斐然轻声说。

滕时张开嘴,一粒奶糖就落进了他口中,甜甜的味道丝丝缕缕在口中化开,不适的感觉瞬间就像潮水一样褪去了。

就算他没有带奶糖,奚斐然也一直随身带着。

奚斐然对他笑笑,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捣鼓着手中的平板。

滕时又继续把任务布置完,这才挂了电话。

“你是想把我藏起来,等风头过去对不对?”奚斐然抬头,“现在网上都骂疯了,警察也在找我。甚至蒋洲成如果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伤害自己,然后嫁祸给我,他现在不管出什么问题,大家都会怀疑是我要灭口。”

滕时:“假的不会变成真的,我会找出蒋洲成的破绽,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间我们就在小屋里呆着,这里没有人知道,不会有人来打扰。”

奚斐然:“就我们两个?”

滕时:“还有山里飘着的孤魂野鬼什么的,挺热闹,不会孤独的。”

奚斐然:“……”

滕时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浅笑:“这里是我很多年前买的一处房子,就在我母亲去世之后。那时候我和家里不和,本来打算搬出来自己住的,没想到后来……”

后来穿越了,又遇到了你。

“总之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是树林,与世隔绝,房子里什么物资都有,唯一的就是可能有些无聊。”

奚斐然看着滕时,心说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无聊。

他忽然感觉这样也很好,就这样和滕时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过一辈子,只有他们两个。

忽的,滕时的手机又响了。

“等我一下。”

滕时正要点下车子控制面板上的接听按钮,忽然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他微微皱眉,这个号码只有亲近的人知道,怎么会有他不认识的号码打过来?

“喂?”

“被人背刺的感觉还好受吗?”外放的音响中传来懒洋洋的年轻男声——是蒋洲成!

奚斐然猛地坐直了:“蒋洲成你他妈……”

“哟,奚小少爷也在啊。”蒋洲成笑起来,“这么快就被保护起来了,看来滕时真的很在乎你,我都嫉妒了呢。”

滕时按住奚斐然剧烈起伏的胸口,冷冷问:“你打电话过来是想干什么?”

“你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是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我是来递橄榄枝的,如果咱们双方达成一致,我就放过奚斐然和滕玟。”蒋洲成微笑,“就连你对蒋家的打压也都一笔勾销不再追究,怎么样,够有诚意吗?”

阴暗的房间里,蒋洲成坐在旋转椅上仰起头,房间里的四面墙上贴满了滕时的各种照片,有的是滕时刚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电话,不经意的向拍照的方向一瞥,有的是他坐在家里阳台边的长椅上浅睡着,手里的书页静静地盖在小腹上。

“和我在一起。”蒋洲成抚摸着照片中滕时细腻白皙的脸颊,柔声说,“做我的恋人。”

听筒那边立刻传来了奚斐然的大骂。

蒋洲成直接按下了静音键,看着滕时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他和滕时的缘分不止于此。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相遇过程,也不该是这样的展开,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改变了他们本来的命运,这让他感觉到无比的难受。

而更让他觉得烦躁的奚斐然的存在,他无比嫉妒这个能时时刻刻和滕时在一起的小东西,嫉妒到恨之入骨。

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崽子,就像虫子一样,早该被捏死,却还一直活蹦乱跳着在滕时身边。

他真恨不得穿越到照片里,双手抚摸上滕时细瘦的腰肢,按住他白皙的胸腹,让他在自己的掌心下发出崩溃的喘息,让他的眼里只能倒影出自己的影子……

蒋洲成眸色暗了几分。

他重新打开了静音键,听着奚斐然正好骂完,而滕时只回了他毫无感情的两个字:“做梦。”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蒋洲成顿了顿,然后笑了:“这么绝情啊。”

奚斐然死死咬住牙关。

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智商超群,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强,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社会上是多么的稚嫩。

“不要让他影响你。”滕时说。

奚斐然看向滕时,漆黑的眸子中翻滚起冰冷的暗色,有什么浓烈的情感几乎呼之欲出。

他并不是气愤自己被蒋洲成戏耍,而且气愤蒋洲成对滕时的觊觎。

在蒋洲成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蒋洲成可以很轻松的用计谋把自己逼到绝路,然后当着自己的面向滕时求爱。

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对手,只是当作拦路的石子。

十六岁!为什么我才十六岁!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强大起来!

奚斐然:“再给我四年。”

滕时回过头:“什么?”

“再给我四年,”奚斐然认真地看着他,“等我到二十岁。”

他没有说二十岁之后怎么样,但是滕时的心脏却莫名地跳了两下,被那目光中的决绝触动了心底某处很深的东西。

“好,”滕时说,“我等你……”

然而就在他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奚斐然忽然察觉背后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住的感觉。

他猛然回头,漆黑的天色中,山路后方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莫名的让奚斐然感觉到了某种寒意。

下一秒,天上骤然亮起一道闪电——一辆纯黑的吉普车竟然就跟在他们后面,没有开前车灯,在被他发现的一瞬间猛地轰鸣着油门向他们冲了过来!

奚斐然:“滕时!!”

几乎是在他嘶吼的同一秒,滕时已经一脚油门踩到了地,一个甩尾猛地躲过了吉普车的撞击。

吉普车几乎擦到了他们的车尾,见没成功,立刻更加残暴地冲了上来!

轰!轰!——

暴雨倾盆中两辆车在山路中你追我赶,滕时大吼一声:“坐稳了!”

奚斐然猛地抓住扶手,滕时轰的一脚油门的瞬间猛打方向盘,那辆紧随其后的吉普车一个急刹,他没有滕时这么好的车技,直接打滑翻出了护栏掉下了山谷!

一声巨响,冲天的火焰瞬间从山谷下方炸裂而起。

奚斐然惊魂未定地回过头,下一秒骤然倒吸一口凉气:“小心!!”

道路的正前方,正停着另一辆纯黑色吉普!

这个时候刹车根本不可能停的住,保时捷不受控制地向着前方的车撞了过去,滕时的瞳孔紧缩到了极点,完全是潜意识的动作,猛地向旁边一打方向盘!

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保时捷撞开护栏,在天空中翻滚坠落。

奚斐然目眦欲裂地伸手抓向滕时,想把他抱在怀里,却被安全带拦住。

保时捷坠落下了山崖,落入密林之中,消失在了雨幕里。

第124章 重伤

噼里啪啦……

大雨打在树叶上的声线连成细密的一片,时空仿佛在一瞬间模糊了界限,耳边传来了遥远的电子音合成的低语:“你怎么了?”

“心情不好。”手指打下四个字,光标闪动着,过了一会儿又多了几个字,“大家都觉得我的想法是异想天开。”

“我不觉得。”Rev的聊天界面在Chamber里闪动着,“世界上肯定会有一天会出现会飞的车的,为什么不能是你发明的?”

心情好像一下子变舒畅了许多:“你呢,又为什么想要研究AI?”

对面安静了好久,直到滕时觉得他不会回了,却忽的又蹦出了一条消息。

“因为我觉得孤独。我的生命好像一直都在失去,我想创造出来一个永远的朋友,让他照顾我、爱我。”

滕时好奇:“你难道没有家人吗?”

“没有。”

“现实中的朋友?”

“也没有。”

“那这些计算机的知识是谁教你的?”

“是我自己的偷偷学的,就连和你聊天,都是我偷偷的。”

滕时忽然很心疼对面的孩子,他不知道Rev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于是问:“我是你的朋友吗?”

“是。”回答的很坚定,“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滕时笑了。

“但是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的。”Rev说,“我也有可能会忘了你。”

滕时:“我不觉得你会忘了我。”

Rev:“我身不由己,我的大脑不受我支配。”

滕时皱眉,他听不懂Rev的意思。他们一个说H国话,一个说J国话,平时在Chamber上交流却统一用全球通用的M国话,可能翻译中出现了歧义。

滕时忽的有种冲动:“我们见面吧。”

Rev:“我也想,但是我不能。”

滕时皱眉:“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去J国找你。”

“别来!”Rev忽的激动了起来,“不要来!”

滕时想要追问,却忽的看到聊天框闪了闪,Rev说:“他来了。”然后头像就灰暗了下去。

“Rev?”

“Rev你还在吗?”

……

“滕时!”

“滕时!!”

回忆从遥远的地方被猛然拽了回来,虚幻飘忽的雨声一下子到了近前。

滕时睁开眼睛,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头痛,车外大雨倾盆,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已经被从窗户戳进来的树枝戳瘪了,他被安全带勒着胸口卡在座位上。

奚斐然已经从车上下来跑了到他这边,正焦急地扑在他身上拍着他的脸:“看看我!”

“我没事……”滕时低喘了两声,抓住奚斐然的手。

他的手指冰凉,却很有力,奚斐然的一颗心猛地落回了肚子里,解开他的安全带,将人拽进了怀里。

滕时愣了愣,然后也搂住了他发颤的肩膀。

奚斐然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直起身:“咱们得赶紧躲起来,我看见蒋洲成的人下来了!”

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车子被一路的树缓冲了下坠的势头,两个人都系着安全带,所以伤的都不重,只是雨太大,山林间的路无比湿滑,稍不留神就要往下溜。

奚斐然紧紧地拽着滕时,拉着他躲到了一处岩石后面,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从上面下来,往车里看了看,骂了一声“操”。

“人不在车里了,不过这种天气下他们跑不远。”黑衣人打着电话,声音远远地传进两人的耳朵。

滕时低声问奚斐然:“你的手机呢?”

奚斐然摇摇头:“被摔碎了。”

夜幕中滕时微微咬唇,月色被浓密的乌云遮住,让他的容颜晦暗不清。

他自己的手机也在混乱中丢失了,很有可能是从破损的窗户飞了出去掉在了外面,在这种情况下找回来是不可能的。

蒋洲成这是想把他们杀了灭口,不过更有可能只是想杀奚斐然,然后把自己带回去。

蒋洲成这个疯子,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就一个人。”奚斐然紧盯着那黑衣人,话里有跃跃欲试的意味。

“能不能看清有没有带枪?”

奚斐然仔细看了看:“太黑了不确定。”

滕时压低声音按住他:“不到万不得已先别动。”

那黑衣人在车子旁边绕了两圈,似乎是想看清两人的足迹,奈何雨下的太大,地上一片泥泞,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妈的。”黑衣人暗骂一声,朝着和滕时奚斐然相反的方向追去了。

滕时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雨渐渐小了一些,乌云散去,隐约露出些月光来。

奚斐然靠近了滕时一些,轻轻碰了碰滕时的额头:“人走远了。”

两个人都湿透了,滕时借着月色看向奚斐然的脸,少年的容颜英俊非凡,平时一直支棱着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却丝毫不觉得狼狈,他的眼睛明亮黝黑,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滕时清楚的记得汽车坠落的那一刻,奚斐然下意识朝自己扑来的样子——他是想用身体帮自己挡住撞击。

滕时心底复杂的情绪翻涌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曾经的小哭包已经长成了可靠的样子,而且……对他的感情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深。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奚斐然的脸,却忽然感觉腹中一阵剧烈的刺痛。

就像是被一簇钢针猛地扎了进去,然后用力的拧进了肉里。

滕时没忍住低吟一声按住了小腹,弯下了腰。

奚斐然脸色一变:“哥!”

滕时咬着后槽牙,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混合着雨水顺着下巴滑落,“我缓一缓就好。”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才怪,奚斐然光听声音都能听出他的虚弱。

这几天滕时的肠胃一直不太舒服,再加上情绪的波动和刚才的撞击和淋雨,那纸糊的身体肯定是扛不住了。

在家里还好,在这荒郊野岭的又潮湿又没有药,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么淋雨不行,我带你找找附近的山洞避一避。”奚斐然扶住滕时的腰,压下心里的焦灼柔声问,“还能走吗?”

这种湿滑的地面无论是抱着人或者背着都很容易失去重心摔倒,就得一步步慢慢走才行。

滕时艰难地点了点头,借着奚斐然的搀扶站起来,然而就在起身的一刹那,他忽的看到前方草丛中有一道光滑金属的反光。

一般人可能就忽视了,但是滕时瞬间汗毛直立,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猛地一推奚斐然!

砰!

下一秒,奚斐然刚才站过的地方被枪击中。

黑衣人从草丛中冲出来,眼看没打中,立刻要向奚斐然开第二枪!

但奚斐然是什么人,他从小就亲眼目睹自己父母被枪杀,又在滕时的教育下接受了各种格斗训练,心素质之强大根本不会被一枪吓住。

枪声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对方第二枪还没打出来奚斐然已经扑了上去,一拳抡上了那人的头!

砰!——

枪支走火打穿了旁边的树,那人被奚斐然一拳撂倒,但也不亏是专业的杀手,只晕了一瞬立刻又爬起来扑向奚斐然。

奚斐然没给他机会,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抬脚就踹,那人立刻抱住他的小腿,两人瞬间滚作一团。

两个浑身肌肉的强壮男人加起来得有三百斤,都豁出了全部的力气想要对方死,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情况,两人拳拳到头,浑身沾满了湿漉漉的泥土和树叶,争抢之中那人的手枪顺着斜坡掉落了下去。

那人大怒:“小崽子!”忽的,从裤脚中抽出一把尖刀,照着奚斐然的脸就捅了下来。

奚斐然猛然松手向旁边一滚,尖刀贴着他的侧脸躲剁在了地上。

任何有经验的都知道,哪怕你是散打冠军,碰到带刀的都不能硬拼,有武器和没有武器的战斗力完全不对等,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丧命。

但是奚斐然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用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痛得伏在地上的滕时,那一刻他忽的想,自己被捅死无所谓,但要是滕时被蒋洲成捉去折磨虐待……他几乎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光是想到几年前滕时被下毒的样子他的心都要碎了。

身体里忽然爆发出了强悍的力量,奚斐然大吼一声跳起来,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猛地砸向了那人的头。

那人猝不及防被砸倒在地,立刻挥刀乱砍,奚斐然的胳膊被划出一个巨大的口子,然而奚斐然就像疯了一样根本感觉不到疼,高举石头一下接着一下狠狠砸,直到那人满脸血肉模糊,彻底不再动弹。

奚斐然大口大口喘息着,好久才如梦初醒,把石头丢到了一边,跌跌撞撞地向着滕时跑来:“阿时!……”

滕时强忍着疼冲他张开手,奚斐然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滕时低头,声音有些发颤:“你受伤了。”

奚斐然这才注意到自己鲜血淋漓的左臂,上面已经皮开肉绽,钻心的疼。

奚斐然抽了抽气委屈地看向滕时:“咝……负伤了阿时,你得对我负责。”

滕时的眼眶有些发红:“这么多年吃了我多少大米,早就抵了。”

“哎呦,疼……”奚斐然捂住胳膊身子一歪,“我不管,不负责我就不起来,我要开新闻发布会,我要告诉全世界人你对我始乱终弃,啊我的胳膊!”

滕时哭笑不得:“好好好,我负责。”

奚斐然立刻原地复活,从地上爬起来:“你等等我,我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手机。”

滕时忍着疼拉住他,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过去,奚斐然蹲下来在那人身上一顿翻找,果然找到了手机,可惜进水严重,已经开不了机了。

“没办法了,”奚斐然有些懊丧地丢开手机,“只能等着天亮的时候到公路上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车了。”

他没有注意到,地上那原本一动不动的人,手指忽的微微动了一下。

滕时虚弱地点头:“我们来这里的事情我告诉了阿槿,如果明天我还没有联系他,他也会意识到不对来找我们的。”

奚斐然站起来:“那我先带你去找地方休息,等一下我们……”

背后冷意乍起,那被砸到昏迷的黑衣人忽的抓起地上的刀猛地窜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准奚斐然的后脖子狠狠扎了下去!

刀尖的寒光倒映在滕时的剧颤瞳孔深处,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就像刚刚看到对方开枪一样,推开了奚斐然!

然而这一次,滕时没有那么幸运。

扑哧!——

锋利的刀尖向下,刺破了他的衬衫,然后没入了他的小腹中。

鲜红的颜色瞬间在白色的衬衫上晕开,奚斐然爆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嘶吼。

那人拔出刀又想刺向奚斐然,被奚斐然猛地夺过来,反手扎进了他的脖颈里。

那人不可置信地捂着喷血的脖颈倒下,死得不能再死。

“滕时!哥!……哥!!”奚斐然声嘶力竭地扑过来抱住滕时,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他拼命想要按住滕时腹部的伤口堵住出血点,却怎么也堵不住。

滕时抬起手,抓住了奚斐然胸口的衣襟,他似乎是想说什么,然而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奚斐然看着他绝美的桃花眼里失去焦距,然后紧攥着他的胸口的手一点点松开,滑落了下来。

第125章 自卑

怎么办?

怎么办!

奚斐然呆愣在原地抱着滕时,只觉得世界都停止了。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双手,尖锐的耳鸣刺入太阳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滕时被捅了一刀。

他会死吗?

奚斐然感觉自己坠入了黑洞中,不断的下坠,完全陷入了一种彻底的混沌中,那是崩溃前的绝对空白和死机。

忽的,他听到了滕时微弱的声音。

“奚斐然……”

奚斐然还以为自己是幻听,然而下一秒他又听到了一声:“小混蛋……”

奚斐然如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滕时在他怀里虚弱地喘息着:“我还没死呢。”

“你……滕时!”奚斐然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听着……”滕时的神志还是是清醒的,看着奚斐然的眼睛,语气虚弱而又冷静得不容置喙,“我刚被捅,还不怎么感觉得到疼,但是我不确定我还能坚持多久,可能很快会晕过去,也可能会疼得失去神智,所以现在你一定要认真听我的说话……”

奚斐然用力咬住舌尖连连点头,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我听着呢。”

“用布压住我的伤口止血,应该没有伤到大动脉……”

否则他现在就不可能跟奚斐然这么说话了。

奚斐然立刻要撕自己的衣服,然而他的外套已经全被雨水打湿,于是又撕破了自己的贴身背心,颤抖地按在了滕时的小腹上。

滕时:“用力。”

奚斐然咬住下唇,加大了力道。

滕时猛地仰起了脖颈,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奚斐然几乎看到了他脖颈上崩起的青筋。

已经开始痛了,腹部被破开一个口子,肠子附近都是神经,怎么可能不疼。

一秒、两秒……

可能过去了几分钟,但奚斐然却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他看着滕时强忍疼痛时紧咬的牙关和紧绷的脸颊,真恨不得替他受了这罪。

“要是疼你就咬我。”奚斐然把手送到了滕时嘴边。

滕时光洁的额头上渗出冷汗,看着他的手低笑了一声:“你肉香啊?”

奚斐然毅然决然地伸过去:“咬着!”

“拿走,我吃素……”豆大的汗珠顺着滕时的脸颊滚落了下来,他闭了闭眼睛,“血是不是止住了?”

奚斐然只觉得手心下的往外冒的血停止了涌动,正如滕时所说,并没有伤到大动脉,按压止血是最有效的办法。

“停了。”他说。

滕时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然后我需要你清我的伤口……车子后备箱有医疗箱,里面有消毒的酒精……”

“我这就去拿!”

奚斐然把滕时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转身跑去车那边拿药箱,过去的时候路过了黑衣人的尸体,心里不由得被触动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没有想象中的罪恶感和恐慌。

或许是因为太早就见识过生死,经历过足够残忍的事情,所以对于有些事情已经变得麻木而冷血。

奚斐然拿来药箱,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果然有酒精,还有一些绷带纱布之类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瓶药剂和针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滕时仰着头喘息着看着他,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侧边,手从腹部拿下来。

奚斐然把酒精倒在布上,撩起他的衣服,低头看向滕时:“可能会很疼。”

滕时闭上眼点了点头:“来吧。”

奚斐然一咬牙,用酒精清起滕时的伤口来,酒精接触到那外翻的血肉的一瞬间,滕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猛地抓住了奚斐然的手腕。

奚斐然立刻停了,滕时剧烈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全身,却是颤抖着放开了他:“别停。”

奚斐然心如刀绞,一狠心,继续清起来。

“唔!……”滕时痛的浑身痉挛,双腿控制不住地蜷起来又伸直,手又忍不住往肚子上按。

“阿时,忍一下!”奚斐然捉住他的手按在身侧,看着他疼痛难忍的样子,心都要碎了。

滕时疼的恨不得牙齿都咬出了血,雪白的腹部剧烈起伏,修长的手指抓住地上的杂草,手背上青筋紧绷着,脖颈上全是冷汗。

奚斐然好不容易才把他的伤口清干净了,滕时已经疼的几乎虚脱:“包……”

“包扎。”奚斐然不等他说完已经取出了新的纱布和绷带。

他这辈子经历过两次煎熬,一次是父母去世的那一天,一次是现在。

纱布按住伤口,奚斐然抓着绷带,他必须把滕时的腰抬起来才能把绷带绕过去。

滕时疼得眼神都有些涣散了,奚斐然俯身下去,贴在他耳边抚摸着他的脸轻声说:“哥,搂住我的脖子。”

滕时的桃花眼被疼痛氤氲出了水雾,看得人心都在颤,却还是艰难地缓缓抬起双手,搂住了奚斐然的后颈。

奚斐然一把搂住他的后腰,有力的手掌向上一托,滕时细瘦的腰腹一下子被抬了起来几公分。

“啊……”滕时的喉咙中溢出一声痛极的,指尖猛地抓住了奚斐然的肩膀。

奚斐然迅速将绷带绕过去,一圈、两圈……

滕时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指尖深深陷入奚斐然的肉里。

奶糖的味道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奚斐然强忍着没让自己手指发抖,眼眶却被熏得发红。

绷带缠好系紧,他把滕时缓缓放平回地上。

滕时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奚斐然把刚才从车上一并拿回来的衣服盖在滕时身上,坐到他旁边的地上的时候,身子轻微地晃了一下。

他的胳膊还在流血,他胡乱用破布缠上了,跟滕时的伤比起来,他这皮开肉绽的也不算什么了。

滕时静静地躺着,雨停了,他脸上的水都是汗,嘴唇上没有什么颜色,淡淡的,像是退了艳色的桃花瓣。

奚斐然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

这张脸漂亮得过分,却没有半分的媚态,像是初冬的雪,清冷沉静,有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只有在脆弱的时候,才让人觉得真切,敢去伸手触碰。

“阿时。”奚斐然轻轻地叫他。

“哥。”

没有回应。

“为什么要救我呢,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不知道吗,”奚斐然俯身搂住他,“你这样让我怎么办才好……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放手了。”

*

十一月的天气本该是秋高气爽,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一直阴得很,不只是崇景,就连M国的C城也是如此,高耸的摩天大楼反射出低压的云层,空气里一片风雨欲来的潮湿。

詹森在办公室里呆了没一会儿就接到了两个电话,都被他冷冰冰地挂掉了。

第三个电话来的时候,他终于没了好脾气,抓起话筒:“我都说了没空……”

“克利夫兰先生,博纳先生来找您了,现在人就在前台。”接线员小姐轻声说。

詹森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金佰利投资公司的总裁博纳笑着走进来:“你可真是个忙人。”

“您可比我忙得多,多少项目追着您想让您投资,华尔街的风怎么把您吹到我这了?”詹森给走到酒柜旁,“喝点?”

“不加冰。”博纳笑笑,志在必得地坐到了沙发上,“克利夫兰,你我都知道我来是想干什么,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詹森把酒递给他。

“滕家出了事,滕时不知所踪,但是飞车行业正处于关键的风口上,不能停滞不前,你作为公司的首席技术总监,是时候该为自己考虑了。”

博纳喝了口酒,见詹森没什么表情,他说得更直白了一些:“我们希望你能自立门户,跳出TR集团,以你的能力和才干,完全可以把飞车行业发展壮大。我的团队可以给你最好的支持,无论你需要什么,我们都有最好的资源。”

詹森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道:“你觉得我自己也可以?”

博纳心中一喜:“你当然可以,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整个M国除了你以外没有别人能扛起飞车的摊子。说实话,很多年以前你在MIT研究的项目我们的团队都想投资来着,你值得最好的。”

没有人能让博纳的身份主动套近乎,除了像詹森这样的人。飞车行业是时代的钻石,谁掌握了飞车技术,谁就掌握了整个时代的新财富。

詹森笑了,他坐在老板椅上,金发在乌云缝隙的透出的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一双蓝眼睛看着博纳:“你对我这么了解,难道不知道当初我高中的那个项目,是滕时给我的想法吗?”

博纳脸上的笑意僵住。

“滕时是我这辈子见过唯一一个真正的天才,他的技术能力远在我之上,我们所有的团队加起来,或许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飞车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完全是因为他。”

“你说脱离了滕时我能自立门户?”詹森笑了,“天方夜谭,没了他,我们连飞车的一个零件都完成不了,飞车所有的最精密的零部件、最核心的技术,全都是滕时提供的,我们做的不过是根据他的念把实物做出来而已。”

博纳的嘴角有些抽搐,擦着冷汗:“有些夸张了吧。”

詹森站起来,按下办公桌上的一个按钮,刹那间,他旁边的墙向上升起,露出隐藏的办公区,房间当中悬浮飞车模型正在当中漂浮着,那模型的精细程度令人咋舌,每一处细节如果点开,都能看到无比详尽的细节和计算公式。

“完全不夸张,这是艺术品。”詹森的瞳孔中倒映着飞车的3D模型,平时没什么表情的眼底终于毫不掩饰地露出崇拜和敬佩,“他是我这辈子唯一佩服过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又这种能力。”

博纳站起来,视线几乎无法从3d模型上移开。

詹森回过头:“博纳先生,你是这个星期第八个找我的人,但是我想告诉你,就像我之前告诉所有的说客一样,我这辈子永远和滕时站在一边,他是我的合作伙伴,更是我的偶像,当然,这话我从来没对他说过,毕竟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低头,但是今天你可以把这话传出去。”

博纳深吸一口气:“是我的判断失误,克利夫兰先生。”

詹森笑着拍了拍博纳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另外,朋友间的提议,博纳,不要再找任何试图研发飞车的公司取代TR。滕时只是暂时有事,不是不回来了,等到他回来,任何试图搞事情抢生意的人,都会被他虐哭的。”

*

黑夜降临山谷,山洞里噼里啪啦地烧着火。

雨天过后满地的树枝都是湿的,奚斐然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堆干燥的木头,用打火机点燃了。

他不敢把滕时放进车里,那车立得不稳,随时可能往下掉,好在附近有个山洞,地上干燥平坦。

滕时依旧昏迷着,奚斐然把他放在火堆旁边,自己守在洞口,隔一会儿就上去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车辆,不过这种天气和时间,多半是没有的。

已经凌晨了。

奚斐然在滕时身边躺了下来,脖颈上挂着的尖晶石戒指硌了他一下,他把戒指从领口拎出来,攥在手心里,想起了很多事情。

这枚尖晶石戒指是他母亲送给父亲的礼物。

当时他们是大学同学,那个时候任玉还不是奚沛恒的女朋友,她长得漂亮,又是混血,性格又好,学校里有很多男生都在追她。

任玉却对恋爱没什么兴趣,她和这个年纪渴望爱情的小姑娘不一样,她更大的乐趣放在生活上,她喜欢冲浪、跳伞、做银器、喜欢太空也喜欢物……任何有创造性和神秘感的事情她都喜欢,她就像是漆黑夜空中的一颗颜色不同的星星,美得张扬恣意,让人遥不可及。

奚沛恒是任玉的学长,物社团社长,在社团里第一次见到任玉,一见钟情,但是他不敢表明自己的心迹,喜欢任玉的人太多了,而他除了学习好别无所长。

小奚斐然问奚沛恒:“你喜欢妈妈,为什么不去表白呢?起码让她知道。”

奚沛恒笑着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敢。”

奚斐然不明白那种因为爱而导致的自卑,因为对方太耀眼,所以衬托得自己太暗淡的情感。

奚沛恒说:“我会给她送她喜欢的吃的,会在她上晚课的时候跟在她后面护送她回宿舍,但是我知道我能做到的别人也能做到,我唯一和别人不同的,就是她会经常找我问一下物上的问题,那些问题别人解答不了。”

奚斐然咯咯地在他怀里笑:“她也喜欢你,才会只问你,要不然问老师就行了。”

奚沛恒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孩子都能看明白,我那个时候却看不出来。”

奚沛恒不知道小太阳一样的任玉就喜欢他沉静安然的性格和他惊人的才华。

两人其实是互相欣赏,但是奚沛恒一直不说出来,导致任玉一直以为奚沛恒对他只是学长对学妹的照顾。

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四,奚沛恒受到外国的科研团队邀请,去J国进行为期一年的培训,临走的时候他让任玉把通讯地址告诉他,自己会给她寄特产回来。

之后的一年里,任玉隔三差五就会收到奚沛恒寄回来的各种东西,有的时候是当地贵重的珠宝,有时是特色的食物,还有的时候是海边的一块化石,或者是他的一份手稿。

很快即将毕业,奚沛恒思索再三终于给任玉写了封信,寄了最后一次东西回来,信上说他毕业之后可能会留在J国。

直到这个时候,他依旧不敢说出自己的爱。

他最后寄给任玉的是一块黑色的尖晶石,这是当地盛产的一种石头,当地人认为黑色的颜色可以保护人一生平安。

奚沛恒自己跑到尖晶石的矿山,买了一块新开采出来的品相最好的尖晶石,找香火最旺的佛寺开了光,寄给了任玉。

然后他在海边喝了一夜的酒。

本以为这是最后一次通话,却不曾想几天后他收到了任玉的回信,和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用打磨好的尖晶石做成的戒指。

“黑色也很耀眼。”任玉在信里说。

直到很多年之后,奚斐然才明白了奚沛恒那不敢说明的爱意。

她那么优秀,而我那么普通,我凭什么值得拥有她,凭什么配得上她。

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消息,我已经足够幸运。

越靠近越忐忑,越喜欢越怕失去。

那种无法宣诸于口的情感,那种因为太喜欢而不断加深的自卑,身在其中的人永远无法抽身出来,只有对方也同样伸出手,才有可能打破魔咒。

奚斐然紧紧攥着尖晶石戒指,看着滕时的侧颜。

他无法拥有父母的幸运,因为滕时永远不会喜欢他,他像是困在囹圄中的鸟,看着近在咫尺的绿洲却无法靠近。

他忍不住向着滕时伸出手,只需要再近一点点,他就可以碰到那淡色的唇。

滕时的呼吸加重,眉头轻轻蹙起来,发出了痛苦的呢喃,汗水浸透了衣领。

奚斐然一下子坐起来,伸手探上滕时的额头。

滚烫。

第126章 告白

滕时的额头摸起来滚烫,奚斐然掀起盖在他身上的衣服,就看到他伤口的位置已经又渗出了血来。

很有可能感染了,这样下去滕时坚持不了多久了。

天为什么还不亮……

奚斐然抚摸上滕时苍白的脸颊,山里气温低,他的大部分衣服都盖在了滕时身上,滕时下意识去贴他冰凉的手指,滚烫的脸颊蹭在他的掌心里。

奚斐然的手被焐得发烫,心里也疼得发烫,他俯身,额头贴上额头,轻声说:“再坚持一下。”

雨已经很小了,或许会有车经过。

奚斐然起身站起来,手撑地的时候,被刀划伤的伤口忽的一阵剧痛,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手臂也已经有些化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