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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血丝

哗啦。

恒温的泳池在初冬的微寒中冒着热气,奚斐然从水中钻出来,双手一撑爬了上来,随手抓过搭在一旁的浴巾擦头,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滕时在小巷里一脚把马超踹翻的场景。

那时候的滕时仿佛神兵天降,周身自带某种光环……奚斐然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心里跳得厉害。

自己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奚斐然懊恼地甩甩头,却又甩出了滕时说“童养媳”三个字时候的表情。

奚斐然:“……”

他面红耳赤地把浴巾一摔,推门走回了别墅里的浴室。

干嘛对人这么好,又长得这么好看!可恶的滕时。

自己之后肯定是要离开他的,奚斐然冲洗着身体,动作微微慢了下来。

等到自己学有所成,能够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就离开他。

滕仲云想要把自己培养成滕家的狗,让自己对滕时死心塌地,长大以后为滕家所用。

自己不可能如他所愿,滕家毕竟是奚家的仇人,自己现在只是借用滕家的资源迅速成长而已,自己肯定会逃的。

逃走,站在滕家的对立面上。

奚斐然在浴球上打满泡沫,却迟迟没有往身上抹,盯着上面的泡泡微微发愣。

这个时间还有多久呢?

上了大学?大学毕业?

泡泡啪的爆掉,发出轻微的声响,奚斐然如梦初醒。

自己刚才是觉得舍不得吗?

不能这样,奚斐然把浴球按在身上,他不能对滕时产生依赖的感情。

他必须把滕时只当做一个养护人,甚至当成宿管或者房东,唯独不能产生依赖。

奚斐然忽然明白了他刚才为什么会觉得滕时可恶,滕时虽然没有故意驯服他,但他天然的善意却让自己下意识越来越沉迷其中。

他就是那么一个很好的人,如果自己放任的话,只会越来越喜欢他。

奚斐然忽的觉得很难受,鼻子都有点发酸。

不能这样了,他想,我得和滕时保持距离。

哪怕故意冷着他,也不能和他再亲近了。

冲掉身上的泡沫,奚斐然沉默地关上淋浴,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来到厨房,正要给自己倒杯水,忽的听到庄园大门打开的声音。

“哥我真的没事了,你不用扶着我。”

滕时的声音有点虚弱,滕禹一只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腰,挟持似的强迫他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扶着他往别墅门口走。

“真的,我已经不疼了,自己走就行。”

滕禹冷冷低头:“闭嘴,别逼我抱你。”

知道这句话是认真的,滕时赶紧闭嘴了。

他的脸色依旧很白,嘴唇上还有用力咬过的血痕,虽然说着没事,但是脚下微微发飘。

滕禹心里恨的心里几乎要滴出血来,拳头再次颤抖地攥紧了,咬牙切齿地道:“我真应该把蒋家那个小变态直接打死!”

“哥,”滕时叹了口气按住他被蒋洲成的血糊住的拳头,安慰道,“他离被你打死也差不多了。”

他们离开蒋家的时候,蒋洲成的脸被滕禹揍得几乎看不出人样,躺在一地碎玻璃里四肢微微抽搐,肋骨肯定是被打断了几根,皮外伤就更不用说了,至少得修养一个月。

滕禹暴怒的样子能排进滕时觉得最可怕的场景前十,就算一个成年人被这样暴揍,八成都会留下心里阴影,更别提蒋洲成现在才十六。

运气好的话能给蒋洲成也留下点PTSD什么的,能以后见到自己转身就跑就最好了,滕时想。

虽然怂恿自己大哥揍个未成年不太厚道,但是想想之后蒋洲成会干出来的事情,滕时觉得他罪有应得,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你的胃还难受吗?”滕禹低声问,推开别墅的大门。

滕时摇摇头揉了揉上腹:“不疼,只是被戳了几下,皮疼而已。”

“以后没事不要乱见外人,”滕禹脸色阴沉,虽然刚才从蒋家出来,已经立刻带滕时去看医生了,但是看着滕时苍白的脸色,他心里还是后怕。

“蒋家不过是滕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合作方而已,还不至于让你登门拜访。”

“我知道了,”滕时声音低下来,“我只是顺道路过而已,我也没想到蒋洲成会对我……”

他忽的说不下去了,似乎是觉得太过恶心以至于难以开口,垂下眸子。

他的睫毛浓密而长,向下垂的时候,眼睛的弧度都柔软下来,透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让人的心都跟着颤。

滕禹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仅有的一点责怪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心疼,然后又不可抑制地愤怒起来。

蒋洲成这个小畜生,就是看着脆弱可欺的样子,才敢动那种歪心思!

如果自己晚去一会儿,那个精虫上脑又变态的小崽子还不知道会对滕时做出什么!

真应该把他的命-根子一起废掉!

“我扶你回房间休息,今天你哪也别去了,就在床上躺着。”滕禹冷硬地下命令。

滕时点点头,视线却在房间里环顾。

奇怪,奚斐然怎么不见了。

按来说,听到自己回来的,奚斐然一般不管在哪,都会跑过来露个头,问一句:“回来了?”

难道不在别墅里?

是出去玩了吧。

“看什么呢?”滕禹问。

滕时摇摇头:“没什么。哥,你电话一直在响,是不是公司还有事?”

滕禹随手按断正在震动的手机:“没事。”

“要是忙你就先回去,”滕时说,“我真的已经不难受了。”

滕禹扶着他回屋,把他轻轻放到床上,又帮他把被子盖严实了:“公司里的事可以放放,你陪你呆会儿,你不用管我,睡吧。”

滕时缩在被子里“哦”了一声。

滕禹抓了把椅子过来,在床边坐下。

别墅里非常安静,静谧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将屋内渲染上暖色的黄光,有一种宁静安然的氛围。

滕时闭着眼睛,一秒,两秒……终于无奈地睁开:“哥,你这么看着我我也睡不着啊。”

目不转睛紧盯着滕时的滕禹立刻移开视线:“我没看你,我在想事情。”

滕时:“……”

滕时哭笑不得,微微侧了侧身:“跟我聊聊天吧。”

滕禹微微一怔,低头看他。

“从我七八岁之后你就不怎么跟我说话了,”滕时枕在枕头上看着他,“我小时候一直觉得你讨厌我,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

滕禹的声音有些紧绷:“我从来没有讨厌你。”

“那你……”

“我只是嫉妒。”滕禹叹了口气。

细看起来,其实他们的下半张脸长得很像,只是滕禹骨骼更硬朗些,尤其是神情有些紧绷的时候,更为明显。

“我嫉妒你有妈妈,我没有,看着你和你妈妈开心地在一起玩的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我妈妈没了,你妈妈还在。”

滕时微微愣住,这是滕禹第一次跟他敞开心扉说这些事情……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从未问过。

滕时:“可是每次我都邀请你一起玩,我妈妈也很喜欢你。”

但他的大部分邀请都会被滕禹直接拒绝掉。

滕禹摇摇头,其实他自己也惊讶自己今天竟然会和滕时说这些。

可能是被今天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滕禹真的后怕,万一滕时真的以为自己讨厌他,而没有发短信叫他,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有些话,该说就得说。

“我不想介入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那是属于你们母子之间的东西,就算分给我,感觉也是不一样的,甚至会让我更难受。”

“哥……”“是我自己的问题。”滕禹生疏地拍了拍滕时的被子,“自尊心作祟,不喜欢被施舍。”

那不是自尊心作祟,是自卑。

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对于外来未知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的加入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更不知道别人对他表现出的友善是不是真心。

所以他干脆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参与,不融入,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冷漠和漠不关心。

滕时看着滕禹坚韧冷硬的眉眼,忽的觉得心里很难受。

上辈子他只觉得滕禹脾气坏,不亲近人,在屡次示好都被漠视之后,他也就不怎么亲近滕禹了。

他从没想过背后的原因。

如果滕禹的母亲刚去世的时候,有人能给滕禹进行心疏导,可能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滕时忽的觉得很庆幸自己穿越过来了,否则此时的自己应该还在叛逆、和滕禹冷战,之后关系一步步恶化,最后恶劣到完全不可收拾。

以至于到自己死,都从未察觉过滕禹其实曾经很在乎自己,很想对自己好。

“哥……”

嗡嗡……

滕禹的手机第n次响起来,滕时的话咽了下去,淡淡笑了笑:“你快去接吧,再不接人家要顺着移动讯号找到家里来了。”

能无数次打过来的电话,一定是很重要的内容,滕禹终于动摇了:“你真的不需要我陪吗?”

滕时打了个哈欠:“你像个门神一样在这里直勾勾盯着我,我才睡不着呢。”

滕禹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怀着沉痛的心情走向了门口:“那你好好睡吧。”

“哥,”手握在门把手上,滕禹忽的又听到身后滕时叫他。

滕时冲他笑了笑:“今天多亏了你。”

一万点伤害瞬间就被抹平了。

滕禹冷着一张冰山点公事公办地点点头:“嗯,不谢。”

“对了哥,”滕时歪着头,“我一直想问你,你肚子上的疤是从哪来的?”

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为了确定滕禹不是程序里的NPC,滕时掀了他的衣服,那道伤疤至今都让他无比好奇。

滕禹的眼神仿佛有一瞬的闪烁:“小时候贪玩,被树杈划的。”

“树杈?”

“对,”滕禹似乎是被问的不耐烦了,“你睡不睡,不睡干脆跟我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睡睡睡!”滕时两眼一闭倒下,立刻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滕禹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推开门走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滕时掀开浓密的睫毛。

树杈?什么树杈能划出那么深的伤口,看样子应该是缝过针的。

滕时的脑海中回忆出那道疤的样子,还未来得及细细琢磨,忽的感觉胃里一阵轻微的抽搐。

“嘶……”

翻了个身,滕时侧卧蜷缩起身子。

刚才胃已经不太难受了,怎么这会儿又有点不舒服。

他微微用力用指尖按住上腹,想等着这阵余痛过去,却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不适从胃囊深处翻涌而上,仿佛整个胃被用力地捏住。

这不适来的太快,也太突然了,滕时完全是本能的动作,猛地掀开被子冲进洗手间,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扑倒在马桶上吐了出来。

“呕!……”

胃里翻江倒海,这次可不是干呕,滕时把早上吃的全都吐干净了,吐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

蒋洲成那番在他胃部的乱戳,似乎真的造成了某些影响。

滕时胃里简直翻搅的死去活来,后来吐的只剩胃液和胆汁,重生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难受,嗓子眼里像是被火烧,胃里撕裂似的疼。

要知道自己的胃这么脆弱,他当时就奋力反抗一下了。

为了蒋洲成这个傻逼受这种苦,真是太不值。

忽的,一阵剧烈的疼痛绞痛猛然升起,下一秒滕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锤了一拳,弯腰猛地吐出一口胃液。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大脑都空白了,好几秒钟才一点点恢复,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那口胃液里,竟然带着血丝。

与此同时,一直躲在厨房的奚斐然终于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楼梯,犹豫了一下,来到了滕时的房门前。

刚才隐隐约约听见滕禹进门的时候说了一句,滕时好像不太舒服。

自己要不要进去看看?

第52章 最后一次

奚斐然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

说好了以后和滕时保持距离呢。

就算滕时身体不舒服,刚才滕禹应该也肯定带他看过医生了,自己还非要凑上去干什么呢。

……还是别敲了吧。

房间内,滕时正趴在马桶上喘息。

史无前例的难受。

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捏来捏去,又不断拉扯着,恶心的感觉一会儿汹涌万分,一会儿又烟消云散,翻来覆去地折腾。

滕时的手几乎戳进上腹里,按着胃部强忍着。

他额头上冷汗顺着皮肤滑下来,眼前一阵阵发黑,那接连不断的反胃感简直能把人逼疯。

——不能再这样吐下去了。

滕时咬紧牙关深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咬牙按下冲水键,在又一次反胃感来临之前强迫自己站了起来,扑到水池边漱了口,然后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

仿佛某种神奇的仪式,强烈的呕吐感在这一连串的操作下竟然忽的消失了。

“……”

滕时精疲力竭地喘息着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了,脸色白得吓人,明明是少年的容颜,却透出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升仙的虚弱感。

就算是医疗技术发达的70年代,自己都浑身是毛病,更何况是二十年前。

年纪轻轻,却依旧经不住折腾。

这幅身子真的是纸做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不吐了。

滕时筋疲力竭,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虚按着胃,拖着自己纸做的身子推开洗手间的门,想回到床上躺着,却感觉胃里像是被细密的针组成的球滚了个来回,胃里一阵不祥地抽动。

眼皮一阵狂跳。

那一连串的操作终于把强烈的呕吐感压制了下去,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胃里向外反的势能转而向内。

下一秒,反胃变成剧痛,滕时甚至没来得及扶一下什么,就猛地捂着胃弯下了腰,跪在了地上。

门外,奚斐然深深吸口气,转过身。

算了,还是走吧。

减少对滕时的依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减少见面次数,自己还是明天再问他怎么样了吧。

奚斐然落寞地转身离开,朝着楼下走去。

然而走了没有两步,他忽的一个猛回头,跑回滕时门前飞快地敲了三下。

靠!就看一眼能怎样。

“滕时,你怎么样?我能进去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静。

睡了吗?奚斐然心里有点担心,小心翼翼的拧开门把手,推开一条缝。

第一眼他看的是床上,却只看到被子被掀开,下面空空如也。

不在?

然而下一秒,奚斐然听到了虚弱的喘息声,那声音太小了,还带着颤,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奚斐然心里猛地一跳,屏住呼吸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快步走过去,果然在洗手间外的地上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滕时。

“喂!”奚斐然猛扑过去,脸色都变了,扶起滕时冰凉的身子,“你怎么了!”

滕时死死按着胃,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眉头紧锁着,在疼痛的间隙勉强抬眼看了他一眼,声音几乎是气音:“是你回来了啊……唔……”

疼痛加剧,滕时蜷缩起身体,那是奚斐然第一次在滕时脸上看到“疼到烦”这个情绪。

那是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得太久而生出来的怨气,但偏偏他又太虚弱,以至于这种怨愤配合着发红的眼角,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滕时双手攥拳狠狠往胃里抵了进去。

奚斐然一把攥住他的手:“别这么用力,会受伤的!”

滕时牙齿紧咬,后背紧绷,手指在胃部用力戳下去,表情看起来快崩溃了,奚斐然见过他几次胃疼,却从没见过他这么难受过。

“我扶你去床上。”

奚斐然把他的右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把“和滕时保持距离”的决心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一手揽住了他的腰。

掌心下的腰线清瘦单薄,隔着毛衣都能摸出来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肉。

奚斐然忽的很庆幸自己推门进来了,要不然滕时要在这冰冷的地板上躺多久。

以他那个能忍的性格,估计疼到晕过去也不会叫人。

滕时几乎栽倒进了床上,然而很快又因为疼痛蜷缩了起来,以一个类似跪姿的姿势趴在哪里,双手抱着腹部微微颤抖着。

奚斐然看着他那样都觉得心疼,起身就要往外跑:“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回来,”滕时喘息着,头顶在枕头上颤声道,“已经去过医院了……”

奚斐然焦头烂额:“可是你这样……”

滕时跪趴在床上不说话,俊美的眉眼强忍着痛意,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流:“没事。”

奚斐然真是看不了他这副忍痛的样子。

他发现自己对于滕时的其他形态都可以从容应对,但是唯独滕时生病难受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不去就不去吧,滕时心里肯定有数,估计没有严重到要去医院的地步,奚斐然强行安慰着自己,稍微冷静下来。

“那躺平好不好?你这样窝着顶着胃不好。”奚斐然轻轻抓住他的胳膊。

滕时虚弱地微微睁开眼,看向奚斐然。

似乎每一次自己难受,这个小家伙都会碰巧出现在身边。

滕时其实不愿意这样,自尊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怕奚斐然把照顾自己当成一种义务。

以前他还所应当的受着,因为奚斐然的按揉真的很舒服,比任何方法都能缓解疼痛,但是滕时知道,奚斐然在滕家始终没有安全感。

他不确定奚斐然为什么会帮他,如果是怀着“你生病了,我一定要来照顾,才能讨好你”的心思,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对一个人的关心,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看到对方难受会心疼、会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如果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他宁愿不要。

滕时闭上眼,摇了摇头。

竟然不听话……

奚斐然知道窝着虽然感觉上舒服,但是实际上这样挤压对胃没好处。

这样下去不行,看来还是得揉揉。

“我来帮你。”

奚斐然熟练地把手伸向滕时的胃,却在即将碰到滕时的一刻微微顿住了。

——我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之前明明已经想好了,不和滕时过多接触和牵扯了,怎么他一难受,自己又凑上来了。

他们注定是要分开的,自己也注定会站在滕家对立面。

说好了把他当成宿管和房东呢,你会帮房东揉肚子吗?

奚斐然忽的就犹豫了。

自己为什么总会忘记刚定下的原则?

他看向滕时俊美的侧脸,那皮肤如同雪一样白,眉目绝美如画,冷汗淋漓蹙眉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饶是西施捧心估计也比不过此时的滕时,细想,竟然是某种似有若无的魅色。

奚斐然的心跳忽的微微加快。

为什么滕时每次难受,自己都会碰巧看到?

难道说,他知道自己看不得他难受……是故意的?

抬起的手距离滕时颤抖的身体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没法再往前伸一分。

滕时眼前阵阵发黑,觉得自己要被折磨死了。

胃里翻江倒海似的疼,这种疼并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而是绵延不绝的绞痛,就像有人用擀面杖在一遍遍地碾压他的胃。

要命了。

为什么没有人研究出来人造胃,把自己这破烂胃换掉。

来个人把自己打晕也好。

“嗯……”一声发抖的呻-吟终于忍不住从齿缝溢了出来,完全是下意识的,滕时死死抓着腹部的衣服,“疼死了……”

“疼死了……”

奚斐然仿佛忽然惊醒,在满脑子胡思乱想中清晰听到这一句。

明明那颤抖沙哑的声音微不可查,但他的心底仿佛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晃动出一层又一层扩大的心疼的涟漪。

靠……

靠!

奚斐然狠狠咬了牙,忽的翻身上床,把他整个人轻轻向旁边掀倒,抱在了怀里。

我可能就是有病,奚斐然想。

滕时脆弱的一面就是能勾起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让他根本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姿势的变化让滕时呜咽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一双小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胃上。

“别动,我帮你揉。”

就这一次。奚斐然想,就算他故意的,我也认了,这是最后一次。

与此同时,滕禹走进市中心最豪华的办公大楼,楼下的前台和保安立刻起身向他问好。

滕禹眉头紧锁,坐电梯直上顶层,电梯门打开,他大步走向走廊尽头,在面前独立办公室的黑色大门站定,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他敲了敲门。

“进来。”

滕禹推开门。

办公桌后,中年男人抬起头来。

“父亲,您找我。”滕禹微微低头沉声道。

第53章 挑拨

滕仲云坐在椅子里,在逆光的阴影中抬起头看过来,视线冰冷。

滕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感觉,似乎从小到大,他和父亲的交流都是以这样的角度,隔着一张桌子,他站着,滕仲云坐在后面。

小小的他仰着头,想要看清桌子后面父亲的表情,却只能在逆光中感受到俯视的淡漠视线。

他的身高一点点长大,从比桌子还矮,逐渐长得超过几乎周围所有人,而当他进到这间屋子里,面对着滕仲云,却依旧感觉自己是被俯视的。

“刚才蒋凯给我打电话,说你把他的儿子打了,”滕仲云说,“他儿子现在在医院里做手术,断了好多骨头,救护车接他的时候甚至无从下手,几乎没法把他从地上挪到担架上。”

蒋家果然来兴师问罪了。

“他想对滕时图谋不轨,”滕禹冷硬地抬头,“我收到滕时的消息去接他的时候,这小子正把滕时压在地上,那混蛋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滕仲云笑了。

滕禹有些诧异。

“滕时又不是什么纸做的娃娃,就算是被蒋洲成上了又能怎么样?”滕仲云语气淡漠,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什么完全无关紧要的人。

滕禹不可置信:“父亲!……”

滕仲云冰冷的视线凝在滕禹紧绷的表情上,生生把他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蒋凯得知他儿子被打了之后非常愤怒,我们和蒋家的合作都有可能因此被影响。”

滕禹怒道:“凯斯不过是一个小民企!就算不跟他合作了我们也……”

“你现在还觉得凯斯是一个小民企吗,”滕仲云的眼神阴冷下来,“他们手上掌握的奚家技术,一旦破解出来,足以让他们在短时间内爆发式增长。”

“他们有足够的野心和狠劲儿,远比奚家更激进,等他们真的上市发达了,你觉得滕家再想介入,还能以现在的姿态?”

滕仲云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滕禹面前。

他的身材也很高大,虽然没有滕禹高,但看着滕禹的时候就像是狼王看着正值壮年的幼崽,那种深沉孤冷的睥睨气质,是年轻一辈身上绝对没有的,是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滕禹,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你要是连这点敏锐度都没有,我还不如去换个人培养。”

那一刻滕禹感觉自己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孩子。

他的腮帮子咬的死紧,下颌的线条崩成了一道锋利的线,许久,低声道:“我只是忍不了滕时被人欺负。”

滕仲云玩味地注视着他:“你还真是在乎他。”

滕禹避开滕仲云的视线:“他是我弟弟。”

“也是,”滕仲云扫向他的腹部,“小时候你甚至愿意为了他被捅一刀。”

滕禹一语不发。

“可是你在乎他,”滕仲云轻声笑起来,“他却不见得在乎你。”

滕禹皱眉,不知道滕仲云是什么意思。

滕仲云嘴角噙着笑意:“他为什么叫你,而不叫祁南槿来呢?按来说他们的关系更好吧。”

“明明只是一次简单的拜访,他又为什么提前给你发短信让你来接?难道他早有预料?但是如果早有预感蒋洲成会对他不利,他为什么还要涉险去呢?”

滕禹的心脏一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柱蔓延上来。

“他是想借你的手除掉蒋家,”滕仲云的眼神如同深渊,按住滕禹的肩膀,“你没发现吗?滕时对蒋家非常反感又敏感,当初他忽然从家里跑到江临去打断蒋家对奚家的屠杀,救走奚斐然,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就是想要我们家和蒋家交恶。”

“他明知道你打了蒋洲成,对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却还是把你拉下了水。”滕仲云的声音灌入滕禹的耳朵,“虽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蒋家第敌意这么大,但是有一件事很清楚——他在利用你,他知道你能帮他达成目的。”

滕禹用力闭眼:“为什么不是因为他信任我。”

滕仲云的笑意更深了。他转身走到桌边,抽出几沓文件拍在滕禹胸口:“看看。”

滕禹拿起那些文件翻开,随着看到其中的内容,脸色终于一点点变了。

“他在暗中接触约翰哈德森,除此之外,还和不少行业里的大佬建立了初步的联系,这都是最近一个月左右发生的事情,”滕仲云欣赏着滕禹脸上的表情,“你说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滕禹的嘴唇有些轻微的发抖,这些资料里面都是滕时在商业方面的动向,股票代持、厂房收购,接触行业大佬,他竟然私下做了什么多事情,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滕时一点都不单纯,你想保护他,他却想取代你。”滕仲云语重心长地说,“滕禹,你是我的大儿子,我一直最看好你,也只用心培养你,但是现在看来滕时似乎更像我一点,也更能认清现实。”

滕禹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用力的捏住,透出撕心裂肺的痛意。

“妈妈希望你能成为最好的自己……”

素白的病床前,重伤的母亲在弥留之际捧着滕禹的脸,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小禹永远是最棒的,妈妈一直相信……”

……

“你的母亲希望你做到最好,永远做最棒的那个,”滕仲云的声音带着阴冷的寒意钻进滕禹的骨头缝里,“别辜负她。”

卧室里。

滕时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好像过去了好久,自己可能是睡过去了,也可能是晕过去了。

怀里热呼呼的,滕时微微一垂眸,就看到正睁着大眼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奚斐然。

滕时:“……早呀。”

胃里舒服多了,那种能把人折磨疯的翻搅感已经几乎没了。

滕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之前想着什么让非得让奚斐然真心实意地心疼自己,才接受他的揉揉,全都当自己放屁好了。

揉得这么舒服的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以后自己难受了还得把奚斐然绑过来揉。

“现在是傍晚。”奚斐然看着他,表情有点古怪,看起来莫名有点咬牙切齿的,甚至还有点要哭似的。

滕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奚斐然带着崩溃的哭音嚎出来:“我要撒尿!”

滕时:“!?”

“你抱着我睡了四个小时,我一直没动,你快放开我!我要憋不住了!”奚斐然嗷嗷叫。

滕时火速放开他,奚斐然就像是炮弹一样从他的怀里弹射而起冲进了厕所,紧接着水声哗啦啦响起。

那简直是滕时听过最长的一泡尿,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滕时:“……”

小孩子身体好,应该不会憋坏吧。

奚斐然扶着墙出来,整个人脚步都是虚的,活像是刚刚升了天。

滕时露出歉疚的微笑:“今晚吃火爆腰花怎么样?”

八百个腰子都补不回来嗷嗷嗷呜呜呜!差点炸了!奚斐然愤然半天,终于看在滕时是病号的份上勉强原谅了他。

“你还难受吗?”他走回床边。

滕时撑着床坐起来,靠在床头:“多亏了你这小神手,我好多了。”

他虚弱地浅浅一笑,那笑容让奚斐然险些被晃晕,无论什么时候滕时的美色都像是凶器,漂亮得要命。

奚斐然感觉自己最近好像有点什么毛病,总注意到滕时的颜值。

他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决定,低头转身:“好了就行,我走了。”

“等等,干嘛这么着急走。”滕时撑着床想要站起来,然而一动胃里就一阵轻微的绞痛。

还没有好利索。

奚斐然立刻下意识上前一步:“你躺着别动,再休息会儿。”

滕时脸色苍白,蹙眉咬住下唇,忍过痛劲儿之后虚弱地靠了回去,对奚斐然招了招手:“那你过来。”

是他叫我的,不是我自己要过去的。

奚斐然心脏狂跳。

他是个病号,满足病号的要求是一个善良的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

“怎么了?”奚斐然尽量自然地走回去,让自己看上去毫不在意,“还有什么事?”

滕时指了指挂在一旁架子上的大衣:“帮我把旁边口袋里的东西拿过来。”

原来是叫自己跑腿,奚斐然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好像有点小失望,不过他偶然间一抬头,忽然看到了滕时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好像心情不错。

“怎么了,遇到什么好事了?”奚斐然问。

上午也不知道干嘛去了,搞得胃疼成这样回来,折腾了几个小时才好,现在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滕时注视着奚斐然,眼底深邃如海,淡淡笑了:“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什么麻烦,学校的吗?”奚斐然的手伸进大衣口袋,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拿了出来,问,“是这个吗?”

忽的,奚斐然的声音停住,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那是一枚戒指,精致的银色戒托包裹着黑色的尖晶石,在灯光下折射着迷人的光彩。

奚斐然的手发起抖来,曾经的一幕幕山呼海啸般翻涌而上,让他瞬间红了眼眶,那枚戒指他再熟悉不过——是他爸爸的戒指。

“爸爸,你手上的东西硌到我了!”

咯咯地笑声传遍整个别墅,小小的奚斐然在大床上打滚儿,奚沛恒挠遍了他的腰侧的痒痒肉,笑着把他抱了起来:“硌疼了吗?是爸爸的戒指。”

他骄傲的伸出手,展示无名指给自己儿子看:“妈妈亲手做的,是不是很好看?”

小奚斐然羡慕不已,冲着门口撒娇:“妈妈!我也要!”

“好,”任玉笑弯了眼睛,一边搅拌着蛋挞液一边道,“回头妈妈给你也做一个。”

奚沛恒不干了:“那可不行!这是结婚戒指,只能有一个!”

“我就要我就要嘛!”奚斐然笑着搂住爸爸的脖子,“不给我就抢走爸爸的!”

“小玉快管管你儿子!哎呀呀!不给不给!……”

“给你的。”滕时轻声说。

在离开蒋家之前,他从半死不活的蒋洲成手指头上把这枚戒指拽了下来。

本该属于奚家的东西,现在重新还给奚家。

“我托江临的朋友从警察局证物处取出来的,抱歉,那里管的严,我只能拿回来这一件。”

奚斐然紧紧攥着那枚戒指,用力到石头几乎刺进手心,仿佛要将这唯一的念想融化进身体里。

“谢谢……”

第54章 伤疤

天色有些阴沉,深青色的黑云从远方压下来,笼罩在崇景的上空,空气中都能闻到雨水酝酿的气息。

七岁的小男孩坐在沙坑里,用手里的铲子一点点拍平刚堆起来的土堆顶部,努力做出一个屋顶的形状。

“棒……棒!”一旁的只有两岁的漂亮小男孩穿着绒白色的毛衣,兴奋又笨拙地拍着小手。

他们两个长得很像,但是气质天差地别。

七岁的孩子冷峻严肃,两岁的宝宝天真可爱。

沙坑里摆满了小桶小铲子一类的东西,足够两个孩子们玩上大半天。

保姆在不远处打电话,不知在聊什么,情绪有些激动。

滕禹忍不住看了保姆一眼,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保姆背过身往远处走了几步。

滕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土堆上,用小铲子拍了拍侧壁:“这有什么棒的,这才是城堡的地基,整个都垒起来之后那才叫棒呢。”

小滕时看着他笑,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抓起一旁的小星星玩具献宝似的递给他。

“现在不要这个,”小滕禹摇头,“等城堡盖好了,再把星星放到最顶上。”

小滕时放下小星星,晃悠着爬了两步,又拿起一个小棍子递给滕禹。

“这个也不要,”小滕禹有些烦了,停下手中动作看向滕时,“你能不能不要捣乱。”

小滕时大大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眨了眨,乖乖地坐在滕禹旁边不动了。

一直以来滕禹对他的态度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小滕时虽然才两岁,但是已经懂得了察言观色。

滕禹看着他那样子,眸色情绪翻涌不知在想什么,许久,终于抿了抿嘴,递给滕时一个小铲子:“你可以帮我把周围都拍平。”

小滕时的眼睛瞬间亮了,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开心地抓住小铲子挥舞着:“帮哥哥。”

“小心点,别给我碰坏了。”

对于自己这个小弟弟,滕禹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一方面,他讨厌那个取代了自己母亲成为父亲妻子的女人,也讨厌这个毫无预兆多出来的小崽子。

他完全是被迫接受了两个新的“家人”。

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甚至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再没有人再提过他的母亲。

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又狠不下心来恨他们。

那个姓靳的女人对他温柔似水,会给他买新衣服,认真的给他过生日,会笑眯眯的和他说话。

而这个叫滕时的小弟弟,长得无比可爱,聪明又懂事,会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像个尾巴一样跟着他到处跑,眼睛像是黑色的星星一样明亮。

但是滕禹不敢喜欢他们。

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对他们好,就像是背叛了自己的母亲。

“滕禹,你没点危机感吗?”

班里平时一起打球的同学碰见他和靳清滕时一起去公园,拽着他说悄悄话:“你家原来就你一个,现在变成俩了,这就意味着你爸至少有一半的注意力会放在那个小崽子身上,别心那么大!”

他的家人,本来就只剩下父亲一人了,如果父亲再将一半的爱分出去……如果那叫爱的话。

自己还剩下什么?

同学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所以我一直不同意我爸妈要二胎,他们提出这个想法我就哭,吵的他们不得安宁。你这都这样了,也没得选……哎,反正我就提醒到这了,你自己长点心。”

一声微小的惊呼,小滕时手中的铲子一个脱手,不小心直接戳在了地基的右上角,整个小土堆瞬间坍塌了下去。

滕禹猛然回神:“你干什么!”

面前的小土堆已经看不出一点刚才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修复的可能性,只能从头再来。

滕禹心里忽的说不出的愤怒和烦躁,猛地把手里的铲子一摔!

“你自己玩吧!”

“哥哥……”小滕时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想要抱住他,慌张地用口齿不清的发音道歉,“对不起……”

滕禹烦躁地甩开他,一屁股坐到了沙坑的边缘上。

他现在不想搭滕时。

小滕时内疚的向着他走了两步,却被他浑身散发的冰冷吓到了,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过去,忽的身后一个阴影笼罩了下来。

保姆不知道从哪出现,一把抱起了小滕时:“二少爷,我们去换尿不湿吧。大少您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保姆征询地看向滕禹。

滕禹看也没看地摆了摆手冷冷道:“去吧。”

保姆略微一低头,立刻抱着滕时快步向远处走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情不愉,还是因为其他,滕禹的心脏忽然跳的有点厉害,下意识往保姆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忽的皱起了眉头。

保姆的双腿似乎在微微发抖,快步行走的动作也有些僵硬。

“喂,”滕禹疑惑地站了起来,“别墅在另一边,你要去哪?”

这一句话说出来可不好,保姆忽然发疯似的猛地跑了起来,冲向庄园的后方角落!

他怀里的滕时被吓的哭了起来:“哥哥!”

是人贩子!?

这一瞬间滕禹的脑海里闪过最近看到过的新闻,说有的人专门来有钱人家做保姆,等到时机成熟就把家里的孩子偷走,勒索或者直接卖掉。

最近这种事情特别多,没想到竟然也会发生在滕家!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刚才保姆那通电话就是和同伙的最后确认,肯定有人在别墅外接应。

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就是趁着今天都父亲和靳阿姨一起出门参加酒会的时候下手!

“站住!”

滕禹拔腿就追了过去。

保姆慌张的身影在前方狂跑,成年人的步速很难追上,滕禹只觉得胸口快要炸裂了似的。

“你家原来就你一个,现在变成俩了!”

“这就意味着你爸至少有一半的注意力会放在那个小崽子身上。”

“别心那么大……”

脚步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保姆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

滕禹剧烈喘息着,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

——如果让他们把滕时偷走,那滕家就又只剩我一个了,我就又是唯一的滕少爷了。

他眼睁睁看着保姆跑到了围栏的角落,气喘吁吁地把滕时举过头顶。

对面果然有人接应,那人粗暴地拎住滕时的一只胳膊,把人用力一拽!

“哥哥!……”小滕时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叫,死死抱住围栏,对着滕禹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哥哥!救命……”

尖锐凄厉的嗓音冲入耳膜,眼前仿佛又浮现起那小小的声音抱着自己撒娇,把奶糖分给自己时稚嫩又开心的笑声:“最喜欢哥哥了……”

仿佛从梦中惊醒,滕禹一声暴喝:“给我放下!”

他飞快的按下了电子手表上的呼救按钮,然后猛地冲了过去!

“快点!动作快!!”围栏外面的彪形大汉见他追来,立刻对院子里面的保姆大叫,“快把这个小的给我递过来!”

保姆用力抠开滕时紧紧抓着栏杆的手,指甲都掐进了滕时手背的肉里。

滕时大声哭叫挣扎,壮汉见状干脆用打了迷药的手帕往滕时的脸上用力一捂。

小滕时在迷药的作用下立刻陷入了昏迷,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毫无知觉地被拽了过去。

保姆紧跟着翻过围栏。

“快!把车子启动!”

壮汉和保姆带着滕时冲向早就停在不远处的面包车,壮汉却忽的感觉背后脚步声狂奔而来。

“放开我弟弟!”滕禹扑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上衣,壮汉大骂一声猛地甩脱他,滕禹却又一个飞扑抱住了他的大腿。

“他们在这!人贩子在这!!”滕禹用尽全身力气读者庄园里大喊,“快来人!”

壮汉拖着他跑了几步,发现根本跑不动,滕禹死死抱着他,任凭他在地上拖拽也不松手。

“他妈的小崽子你不想活了!”壮汉直接一脚踹在滕禹的肚子上,“松手!”

这一脚真的重,滕禹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被踹断了,手却抓得更紧。

“松开!松开!”壮汉一脚接着一脚地猛踹。

“老公!要不把他一起带走吧!来不及了!”保姆心急如焚。

她话音未落,滕禹已经像一只凶狠的小兽一样猛地窜了起来,狠狠一口咬向壮汉抱着滕时的那只胳膊。

“啊!”壮汉痛叫一声。

疯了!他从没见过有哪个七岁的小崽子有种发疯的狠戾。

这哪里像是个富家小少爷,倒像是某种野兽的幼崽!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壮汉用尽力气一脚踹在滕禹的胸口上,滕禹闷哼一声,壮汉几乎肯定自己踹断了他的肋骨,然而滕禹依旧没有放手。

庄园里警铃大作,保安和警卫队全部出动,管家带着一众人冲向了这边,壮汉已经能听到他们的大声叫喊脚步声。

保姆哭叫:“来不及了老公!把孩子扔下咱们跑吧!”

怎么可能!筹谋了半年多就为了今天这一次出手,怎么可能前功尽弃!

壮汉双眼血红,忽的从袖口中滑出一把刀。

他就不信这个小崽子死都能不松手!

下一秒,锋利的刀剑猛地刺入了滕禹的腹部!鲜红的颜色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

那一刻其实是感觉不到疼的,滕禹还以为自己没事,然而几秒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使不上力气,力量似乎从腹部的伤口中飞快地流走。

狗叫声、人的呼喊声、警铃声……无数的声音混合成一首稀奇古怪的曲目,男人的腿从他的手中抽走。

滕禹挣扎着翻过身,只看见壮汉抱着昏迷的滕时,和保姆一起冲向面包车。

放下!……不许带他走……

史无前例的恐慌淹没了滕禹,他挣扎着想要往前爬,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个被自己冷淡对待的弟弟对他有多重要。

那是我的兄弟。

比血缘纽带更强烈的羁绊是彼此之间的感情,这世间再不会有人会像滕时一样依赖他,对他百分百信任。

“哥哥……我好喜欢你呀……”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或许滕时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了。

红色浸染了全身,黑暗淹没了视野,只剩下一片寂静。

丁零零——

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滕禹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在沙发里睡着了。

他下意识按了一下自己腹部伤疤的位置,那里已经愈合了很多年,完全看不出当时的凶险了。

滕禹按着眉心接起电话,嗓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喂。”

“哥。”回忆里稚嫩的嗓音和如今清亮磁性的少年音重合,电话里滕时轻轻笑着问:“有空吗,一会儿想请你吃饭。”

第55章 坦白

市中心的金融街区的地标性建筑物三十四层,餐厅里播放着优美的爵士乐。

从餐盘到桌上新鲜的花,每个细节到精致到极致,从落地的窗户看去,几乎能看到整个崇景的全貌。

因为价格过于昂贵,且需要提前至少两周预定,还有身份要求,此时虽然正是中午,但是餐厅里人并不太多。

滕禹从电梯里走出来,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走进来,远远就看到滕时坐在窗边的座位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肩膀和手臂的线条平直而优美,视线平静地看向窗外的城市,气质矜贵清冷。

川流不息的城市景致落入他深邃如海的眼底,那一刻滕禹竟然微微愣了一下,在滕时身上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感觉。

非要形容的话,那好像是某种洞悉一切的神性,仿佛与脚下的芸芸众生脱离开,知晓得太多,以至于达到了某种释然的平静。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咳咳。”滕禹清了清嗓子。

滕时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向他的一瞬间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他熟悉的弟弟,冲他淡笑着招了招手:“哥,这里。”

“干嘛请我来这么贵的地方?”滕禹坐下,弯腰的时候略微顿了一下,似乎是身体有恙,动作有些僵硬。

服务生倒上一杯温水,在面前的小托盘里放上温热的湿巾。

因为滕仲云的话,滕禹现在的内心微微有些复杂,就连坐下来都没有怎么和滕时对视。

滕时倒像是没注意到,笑眯眯地道:“这里的鱼很好吃。”

虽然是个巧妙的避重就轻的回答,但是滕禹也知道,滕时确实对于吃很讲究。

这个金贵的弟弟吃水果只吃当天摘的,吃鱼只吃新鲜的不吃冻的,猪肉只吃散养的某一品种,一旦尝出味道不对说什么也不会再吃。

滕禹至今都觉得他能分辨猪肉品种的能力简直匪夷所思。

小时候滕时甚至因为挑食被他揍过屁股,不过依旧屡教不改。

“尝尝味道怎么样?”

胡思乱想间,鱼已经上来了。

滕禹尝了尝,就连他这种味觉不灵敏的,都感觉出了这鱼的鲜嫩多汁:“很不错。”

滕时笑了笑,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到了八成饱。

滕禹心中的猜测越来越多,他知道滕时叫他来肯定不是单纯来吃一顿饭的,必然有话要说。

但在发生了蒋洲成的事情后,他要说什么,滕禹还真的猜测不到。

滕禹放下刀叉:“滕时……”

滕时抬起眼:“哥,咱们兄弟两个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一起单独好好吃过一次饭。”

滕禹微微愣了一下:“确实。”

滕时看着他,深邃的目光含着很多情绪,然后他淡淡笑了笑,对着服务生招招手,让他们把盘子撤了下去,从桌子下拿出一沓薄薄的文件放在了滕禹的面前。

“这是什么?”滕禹问。

“你名下滕盛公司的在未来两年内会遇到的各种问题,没有处好的账务、挪用公款的员工、会出问题的订单……我都列出来了,大大小小,应该有十几项。”滕时轻声说。

滕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第一秒他完全不明白滕时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下一秒他抓过桌上的文件,只见上面是按照时间线罗列的,滕盛公司遇到的各种危机。

那些危机根本还没发生,却写得无比细节,每件事情之所以发生的前后逻辑都清清楚楚,看似荒谬的论断,都能清晰溯源到开端,每件事都不是空穴来风。

滕禹震惊到了极点,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猛的把文件啪地按在桌上质问道:“这是从哪来的!”

“是我自己写的,”滕时看着他,轻声说,“哥,蒋洲成的事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补偿。”

“你怎么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滕禹又惊又怒,不知道滕时怎么能知道这么多机密,心底深处一阵紧缩,他倒不是害怕滕时知道他企业的秘密,而是怕滕仲云发现滕时这些暗中调查的动作

“谁跟你说蒋洲成的事给我带来麻烦了?”

滕时轻轻叹了口气,抓住了滕禹的胳膊。

滕禹没想到他忽然伸手,下意识抽手竟然没抽走,下一秒滕时已经将他的袖子掀了上去。

那强壮的小臂上纵横着大大小小新鲜的鞭痕,有的还没结痂,只有一层红棕色的膜,看上去无比的触目惊心。

“滕仲云对你用家法了吧,”滕时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才压制住心里的愤怒,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的后背上,应该也都是伤,所以你刚才坐下来的时候动作才会这么僵硬。”

滕禹猛地抽回手:“不关你的事!”

“当然关我的事!”滕时的语气罕见的强硬起来,

“滕仲云是个疯子,他从小被他父亲虐待,有很严重的心疾病,他冷血淡漠的性格是从小形成的,他对身边的一切有极强的掌控欲。结婚生子后,这种心问题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发泄到了你的身上……”

“够了!”滕禹低声呵斥,“再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父亲!”

“有的人不配为人父。”滕时冷道。

滕禹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滕时。

滕时却不顾他震惊又复杂的目光:“我知道他从小就给你灌输忠诚的思想,甚至用了一系列的洗脑和心暗示的方法,让你觉得他对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家族好。但并不是,他只为了他自己。”

滕禹的表情几乎扭曲:“别说了!”

“他在你面前挑拨我们的关系了,对吗?”滕时直视滕禹的眼睛,“再这样下去,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分崩离析,十年后,甚至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哥,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文件里这些内容的吗?”

滕禹呼吸急促,死死盯着他。

滕时深吸一口气:“我能梦到未来。”

那一刻,滕禹觉得自己和滕时之间肯定疯了一个。

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不是胳膊和后背上的伤还在疼,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说什么?”

滕时:“为了避免我梦中的未来出现,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在现在阻止它们发生。”

滕禹的反应完全符合滕时的预判,滕时沉稳地看着他的眼睛,把证据罗列在他面前:

“当初我为什么忽然冲到江临去救奚斐然,就是因为知道蒋家要对奚家下手。我为什么安排你暴揍蒋洲成,是因为知道很久以后,蒋家那对变态父子,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我要从根源上破坏两家的联盟。我又为什么知道你手臂上有伤,就是因为我梦到了滕仲云是什么货色,在我成年之后,他也会用所谓的家法这样对我。”

滕禹震惊到了极致。

“哥,如果你不信,就按照我给你的文件一个个对照,它们都会按照我写的内容逐一发生的。”

滕禹僵直地坐在椅子里,久久不能缓过神来,周围悠扬的音乐还在继续,他过了好久才艰难地开口:“你能梦到未来发生的全部事情?”

“只是片段,不是全部。”

预知梦,这样的解释总比自己已经活到三十多岁又穿越回来,更能让人接受。

“这种梦是从那次绝食开始的,我不知道我还能做几个这样的梦,还能梦多久,但到目前为止,只要我梦到的都成真了。”

半真半假的话从口中说出来,滕时的心脏微微缩紧。

曾经他担心向滕禹说出未来的事情,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是有什么后果能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二人被滕仲云挑拨更严重?

重活一次,当他和滕禹的厮杀还没有发生,当他们还都是懵懂的少年,当浓重的血雾还没有在时间的长河里凝聚,滕时这一次才看清,滕禹远比想象中要在乎自己。

这时候的他们原本有这样深的感情,本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自己穿越回来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再踩上辈子踩过的雷,兄弟反目亲情缺失就是他上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如果能改变,他一定不惜代价。

所以权衡之下,他做出了今天的决定。

滕禹重重地捂住脸,滕时很少见到他这样的动作,但他知道,这是滕禹在面临重大压力,内心极度挣扎时的表现。

许久,滕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你最远梦到了多久之后?”

“……二十年。”

滕禹:“二十年之后,你怎么样?”

滕时愣住。

“我一直觉得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二十年后,你达到你想要达到的高度了吗?”滕禹看着他,低声问。

滕时的心里忽的翻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以至于嗓子都有些轻微的发堵:“嗯,达到了。”

滕禹点了点头,忽的又想起什么,:“娶妻生子了吗?”

“没有……太忙,没来得及。”

“三十多岁,也还早。”滕禹低声说。

他的脸色很苍白,论谁第一次接收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都会很难消化。

但滕时知道,他大概已经信了大半。

滕禹是一个非常性又讲逻辑的人,当自己把所有的逻辑都摆在他面前,他就算不能立刻接受,也会真的往心里去。

“你给我的这些,回去我会细看。”滕禹艰难地站起来,把桌上的文件收好拿起来,“我需要时间解你今天告诉我的一切。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就在滕禹离开桌子的那一刻,滕时忽的叫住了他:“大哥。”

滕禹回过头。

“你不问问你自己吗?”滕时看着他,“你未来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娶妻生子?你刚才问的所有问题都是关于我。”

滕禹转过身来,他坚硬的轮廓在阳光下依旧硬朗,连阴影的形状都是笔直的。

但滕时却并不觉得有任何压迫感,他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更坚韧刚强版的自己。

“我的命运我自己有数,”像是小时候无数一样,滕禹伸出手,轻轻在滕时的脑袋上按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让我放心不下的只有你。”

*

四年级二班。

外语课的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句式的重点:“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过去分词的形式大家一定一定要掌握,考试肯定要考……”

那些内容对于奚斐然来说,有点过于简单了。

有一个H国和M国混血的母亲,奚斐然从小就是说着两种语言长大的。

不过自从来了崇景,他就没有怎么说过M国话,也没有人知道他能把M国话说的和母语一样流利。

奚斐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口,他的脖颈上挂着一根细绳,在胸口的毛衣下面能摸到一个小小的凸起。

自从那天拿到爸爸的黑色尖晶石戒指之后,他就把它挂在了脖子上,如同一个护身符,再没有摘下来过。

奚斐然忍不住又想起了滕时,一时间情绪又有些复杂。

那天之后他就故意躲着滕时,尽量减少和滕时的接触,他不知道滕时发现了没有。

滕时最近好像很忙。

过于亲密的时候,奚斐然会感觉慌张,担心自己会陷进去。

可疏远之后,心里却又怅然若失,一连几天都开心不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奚斐然苦恼的抓住自己的头发。

他真的不想天天想起滕时,可是睁眼闭眼总是他……

等等,滕时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一月十号,还有不到一个月了。

第56章 蒋家

“这都讲了多少遍了!这么基础的内容都不会!”

台上的脾气温和的女老师罕见地发了脾气。

奚斐然从要不要给滕时准备礼物以及准备什么礼物的满脑子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马超被点名叫了起来,正垂着头站在那里。

自从在小胡同里被滕时收拾了之后,马超见了奚斐然都绕着走,别说找他麻烦了,连对视都尽量避免。

周围人都很惊奇,问马超为什么,他也不说,再多问就发火,连带着他的小分队一起,变成了一窝锯嘴葫芦。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能不能上点心!”

女老师恨铁不成钢:“你才四年级,四年级就掉队,等到了初中怎么办,到了高中怎么办?”

马超低垂着头,脸色涨红,看上去又羞愧又气恼,想要顶撞却又没有底气开口,只能像个榔头一样杵在那里。

好在下课铃适时地响起,女老师叹了口气,点了坐在马超旁边的女同学:“张小清,你是学习委员,期末考试前这几天你多帮帮马超。马超,跟人家好好学。”

一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很快就上完了下午最后一节课。

同学们一涌而出,在晚自习前他们有三个多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吃饭和玩闹。

马超也站起来,他旁边的张小清忽的拉住他:“哎马超,老师说让我帮你补习,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来帮你把上次的卷子错题讲一讲吧。”

马超只觉得气血上涌,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羞愤冲上心头。

她为什么要说的这么大声,周围人都听见了。

他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偷偷看他,每一个走出教室的人似乎都窃笑着往他这里瞥。

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小女孩教,像什么样子!

所有人都出去玩了,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学习,如果有人路过都能看见!

所有人都知道我什么都不会……

这一刻马超竟然感觉到了恐慌,他看向比自己小一圈的张小清,意识到自己通过强悍树立出来的形象只需要一次辅导就能被击得粉碎。

偏偏这个时候跟班们还没眼力见地凑过来:“老大,你是不是要学习,那一会儿我们打沙包还带你吗?”

“滚滚滚!都给我滚!”马超一声暴喝,吓得跟班们连滚带爬地跑了。

张小清也被吓得一哆嗦,畏惧地看着他。

“学个屁学!老子不学!”马超把卷子往地上一摔,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教室。

人为什么要学外语,那些奇奇怪怪的语言根本就听不懂!

要不然我不上学了!很多年以前的天才乔布斯就是辍学的,学习又不是唯一的路……

可是如果我不上学,爸爸妈妈一定会很失望。

可是我真的学不会啊!

马超崩溃地抱着头蹲下来。

同学们欢闹的声音离他很远,他躲在墙角的阴暗处,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想要学却不想丢掉面子,不丢掉面子,又永远无法自己学进去,身上的绳子越困越紧,逐渐让他喘不过气来。

忽的,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在这种私密的时候被人撞破,马超差点窜起来,暴怒着回头:“干什么!”

下一秒他的怒火就像是被瞬间浇灭,奚斐然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是你啊,”马超表情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我马上走,马上走……”

“站住。”奚斐然冲他一摆手,“跟我来。”

马超浑身僵硬,看着奚斐然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是要报复我吗?

有滕时撑腰,就算他要把我叫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把我之前对他做过的事情都还回来,我也不敢还手吧。

马超感觉到了绝望,几乎是自暴自弃的跟着奚斐然向前走。

奚斐然带着他穿过小树林,好几次走到最寂静的地方马超以为他要停了,奚斐然还在接着走,走到后面马超越来越困惑。

奚斐然竟然带他来到了另一座教学楼,坐电梯上了五层。

“进来吧。”奚斐然终于停下,推开了一扇教室的门,走了进去。

马超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这是一间音乐教室,里面摆着一架钢琴。

平时很少有人用这间房,几乎是长期闲置的状态,这栋楼很偏僻,也根本没什么人会经过。

就是这了吗。

果然是报仇的好地方。

马超走进去,长长呼出一口气脱掉羽绒服:“你想从哪开始?”

奚斐然看着他的动作,微微皱起眉。

“只要不打脸,打哪都行。”马超又脱掉毛衣,只穿了一件背心站在那,视死如归地看向奚斐然和他后背上背的包。

那里面一定装着锤子钉子之类的工具吧。

马超有些微微发抖,他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被自己欺负的人在被揍之前的感受,那种恐惧却又无能为力的感受。

奚斐然看了他一眼,把书包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拉开,那拉开拉链的声音几乎让马超毛骨悚然,下一秒,他的胸口被什么啪的打了一下。

“咦?”

怎么不疼?

马超睁开眼,只看见奚斐然手里拿着两张外语卷子按在他胸口:“你的思维模式真的很奇特。”

马超睁大了眼睛。

“拿着,让我举多久?”奚斐然不耐烦地抖了抖卷子。

马超做梦似的赶紧抓住卷子。

奚斐然:“从今天开始,到期末考试之前,每天的这个时候,来这里找我,我给你补习外语。”

他随手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这里没人,没人会看到你被辅导的囧样。”

马超的眼睛睁到不能再大,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幻觉。

他想要找出奚斐然这样做能折辱自己的方式,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想到最后他终于震惊又不可置信地意识到,奚斐然好像不但不报复他,还想帮他!

是自己疯了还是他疯了?!

马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奚斐然看了他一眼:“你之前欺负我,是为了显得你很强大,而你现在害怕我,是因为滕时的强大,总之,都和我本人没什么关系。”

他的双腿交叉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