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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别停

“那……我给你揉揉?”

黑暗中的滕时背对着奚斐然,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确实非常痛,而且越来越痛,那一小片药在胃液中化开,其中的成分不知怎么刺激到了脆弱了胃壁,就像是有刀子在胃里割似的。

这小家伙是在向我示好吗?

滕时痛得意识昏沉,他回答那声“嗯”只是为了让奚斐然知道自己在难受,不要打扰自己的意思。

他比奚斐然大八岁,而事实上灵魂却已经有了三十好几,在他眼里,奚斐然就是一个孩子。

一个成年人是不需要一个孩子的回报的。

他为奚斐然做出的一切,不过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他不希望奚斐然觉得欠他的,也不需要他小心翼翼地示好和补偿。

滕时艰难地低声开口:“其实你不用……”

然而话音未落,一只小手已经未经允许就擅自从他的胳膊下面伸了过来。

“你松开点,我帮你按着就行。”奚斐然柔软的手指一路钻到滕时按着胃的手下,轻轻顶了顶他的手心,示意滕时抬手。

掌心下一片湿冷,滕时胃部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奚斐然记得自己看到滕时回家的时候,外衣下面穿的是衬衫和羊毛背心,后来因为房间里有暖气脱了背心,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那腹部白衬衫摸起来皱皱的,似乎还被用力的攥过。

从他的角度借着月光看过去,能看到滕时鬓角的头发都被冷汗浸透,俊美的脸上透出高烧蒸出来的绯红,眉心紧蹙着。

这么疼吗?

奚斐然心底不知名的情绪翻涌,停顿了片刻,见滕时没有反应,直接用掌根在滕时冰凉的胃部微微用力下压,打圈揉按起来。

“嗯……”胃部忽然加重的力度让滕时毫无防备,一声颤抖的闷哼从鼻腔里溢出来,一把抓住了奚斐然的手腕。

“一开始的时候重一点按,之后会好受很多,”奚斐然在他身后轻声说,细听几乎有些安抚的哄人语气,“以前我妈妈胃疼的时候,我爸爸就是这么给她揉的。”

滕时蜷起双腿,胃痛让他的呼吸里的都带了颤抖,抓着奚斐然的手下力道很大,几乎让奚斐然感觉到了疼痛。

奚斐然这才意识到,平时滕时一直情绪淡然成熟,对他的各种行为都很纵容,但其实滕时也有疏离坚硬的一面。

越是在这种脆弱的时候,本能越是压过了智,透出了藏在深处的坚冰似的执拗来。

“越忍着越疼,”奚斐然说,“你要是想舒服,就让我帮你揉揉。”

寂静的夜里,安静得只剩下滕时颤抖的呼吸声,清瘦的肩膀随着隐忍的喘息起伏,许久,终于松开了奚斐然,修长的手指虚弱地从他的手背上滑了下去。

奚斐然松了口气,继续揉按起来。

滕时上辈子难受的时候都是自己挺过来的。

一路上独自一人走到顶峰,在任何人面前他都是无所不能的“滕总”,一个决策就能让商界天翻地覆,一句话就能搅弄风云。

身体上的脆弱他从不让任何人看到,就像是沉入深海中的轮船,被深深掩没在泥沙中,除非地动山摇,绝不会轻易显露出来。

更何况是面对着一个孩子……

滕时感觉自己的冷汗把枕头都打湿了,胃里就像是被放进了很多锋利的冰刀,一只大手在用力地捏着胃袋,里面的冰刀随着被挤压着在胃上戳刺切割。

小孩子都急于证明自己,总有一种给比自己年长的人展示“看吧,我很厉害”的心,于是滕时心想,罢了,那就这样吧,随他去吧。

可那温热的小手按在胃上,力度适中地揉着,竟然真的似乎对疼痛有些许的缓解。

“你的身体是纸糊的吗?怎么说发烧就发烧?”奚斐然小声问,揉着他的胃,手下的动作很有分寸。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混蛋半夜抢我被子。滕时忍过一阵绞痛,虚弱地睁开眼睛向后瞟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奚斐然从来没有见过滕时这样的眼神,好像带着点埋怨的脾气,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好笑,总感觉病痛中的滕时好像更真实一些。

不过他干嘛这么看我?

奚斐然想了想,忽然就联想到了昨天夜里,心中咯噔一下,手下的动作下意识停了:“我睡觉不老实,难道是……因为我你才着凉的?”

他一直揉着还好,忽然停了滕时顿时觉得胃里一阵剧烈的拧绞,牙关一下子咬紧了。

奚斐然正内疚得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忽然听到被子动的声音——滕时艰难地翻过身来正对着他,摸了两下才找到他的手,拉住,不由分说地按进了自己上腹里:“别停……”

奚斐然:“……”

滕时整个人就像个火炉,唯独胃部冰凉。

自己的手被他重重地怼进去按在那柔软的腹部,几乎能隔着单薄的皮肤肌肉,感受到胃部轻微的抽动,以及因为高烧而加快的心跳。

夜色中,少年的容颜绝美,纤长的睫毛低垂着,疼痛让他好看的眉眼中间微微皱出了浅淡的细纹,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奚斐然只觉得一股热气直窜上脖颈,好像是羞臊,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羞臊。

漆黑的夜色掩盖了他的通红的脸色,他几乎仓皇的强自镇定,僵硬地继续揉按起来。

过了许久,让滕时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了,在混沌中,他似乎又回到了觥筹交错的酒会上……

他在各种风云人物之间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几个亿的项目在谈笑中确定意向,然后一个人回到家里,扯掉领带卸掉浑身的伪装,在AI冰冷而机械的拟人关心声中,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用力按住因为酒精而绞痛的胃。

“珍妮……”滕时精疲力竭,“我现在体温是多少……”

奚斐然愣了一下:“你叫谁?”

滕时混乱的思绪被奚斐然的声音从虚空中的一下子拽落回了房间里,这才意识到自己叫顺了嘴。

奚斐然好像有点结巴,在黑暗中盯着他:“你……你有女朋友?”

滕时哭笑不得地轻轻摇了摇头。

反正奚斐然还小,反正自己病着可以说胡话,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掩饰了:“是我的AI……”

“AI?”奚斐然一听就知道他烧糊涂了,现在的人工智能笨得和什么一样,哪有可以随便叫一下就侧体温的AI。

不过滕时糊涂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奚斐然好奇他的脑子里都幻想出了什么东西,于是顺着他的话问:“AI怎么能测体温?是机器人吗?你一叫她,她就拿着体温计过来?”

“不是,是嵌入大脑里的……”滕时虚弱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这里,有个圆形贴片……”

奚斐然的眼睛惊奇地睁大,曾经他父亲曾经写过一片文章,畅想未来的世界的科技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父亲说,以后或许AI就是以这种形式出现的,它们通过电磁波链接人脑,人类只需要在后脑勺的位置嵌入一枚芯片,可以实现和人机的连接,完成人布置的任何指令。

奚斐然追问:“那你的AI还可以做什么?需要移动终端操控吗?圆形贴片是电磁波接收器吗?需不需要芯片植入?……”

滕时在疼痛中一个个回答着他的问题,恍惚之间思绪又穿越了漫长的时空,回到了那个被科技与智能主宰的时代。

……

“我们生活在一个幸运的时代,因为这个时代有两大发明,让我们可以潇洒地和过去的旧生活彻底挥手告别。第一是飞车,第二是人工智脑……”

“飞车让我们可以在眨眼间穿越千里,告别地面低速的漫长旅行;人工智脑实现人类新的解放,机器人能做的事情,再也不需要人来做!”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两个名字被人们呐喊着,在漫长的岁月中,经常同时出现在新闻的头条上。

其中一个是滕时自己的名字,而另一个……

和抛头露面的滕时不同,那个发明AI人工智脑的天才是个隐士,他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也从不接受任何采访,甚至不参加任何领奖。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AI人工智脑是他的作品,世界上第一个成功的AI源程序的代码里有他的签名,所有AI人工智脑的最深处,都留有他的印记。

他称呼自己为,S。

……

“那如果需要维修呢?芯片需要取出来吗?”奚斐然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微微发亮。

滕时看着他,忽然浅浅的笑了一下。

或许这一世,奚斐然也有成为AI发明者,改变世界的潜质呢,又或许,他能比S博士还要厉害。

直到这一刻,滕时才明白了他上一世都不怎么明白的事情,为什么有的人会那么想要孩子。

无关传宗接代,那种看着一个空白的小生命在你的引领下可以拥有无限可能,真的很让人期待又着迷。

赵阿姨的事情让他下定决心要自己带奚斐然,不再交给别人,原本心里还有点踟蹰,现在却发现,带孩子这件事,好像并不那么让人困扰。

“明天再继续吧……”滕时揉了一下奚斐然的脑袋,高烧似乎已经渐渐褪了下去,头已经不太痛了,只是胃里的难受还没散去,“我困了……”

“哦。”奚斐然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乖乖地安静了下来,收回按在滕时胃上的手,帮他好盖上被子,“你睡吧。”

那只小手从胃部撤走的一瞬间,熟悉的拧绞再次从胃底翻涌而起,滕时一个没忍住,痛地“呃”了一声按住了上腹。

奚斐然吓得赶紧扑过去:“还疼?”

下一秒,被子被掀起,奚斐然感觉自己被人一裹就抱在了怀里,头随即贴在了一个炙热的胸口上。

“继续按着,”滕时挟持着小白团子,低哑磁性中带着虚弱的嗓音在奚斐然头顶响起,拉住奚斐然的小手放在了自己胃上,“在我睡着之前,不许放开。”

第32章 小偷

或许是临睡前和奚斐然讲了太多上一世的事情,滕时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说是梦,其实更像是一场极其生动的回忆。

深秋初冬的崇景,仿佛在那一天忽然就冷了下来。

一直休学在家的滕时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丧失了做任何事情的动力,每天醒来后,他甚至可以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一天。

咚咚咚。

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紧接着滕禹在门外冷淡道:“你要是醒了就出去活动活动,别整天闷在屋子里不动。”

滕时眼皮子都没眨。

“滕时。”敲门声更用力了。

滕时皱了皱眉头:“滚开。”

外面敲门声倏地顿住,紧接着滕禹的怒吼直冲房顶:“你说什么!”

滕时烦躁地翻了个身,下一秒滕禹推门而入,直接把他从被子里拽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你给我再说一遍!”

滕时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过滕禹紧握的拳头,淡漠抬头:“你要打我吗?”

滕禹咬牙:“你以为我舍不得?”

滕时看着他愤怒的样子,狭长的眼眸中慢慢浮现出某种恶意的、似笑非笑的亮光:“父亲的五百万赚回来了吗?你像条狗一样给他看门,可惜该丢的还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丢了,他对你是不是特失望。”

滕禹额角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滕时俊美的眉眼忽的紧蹙了一下:“嗯……”

胃里传来一阵拧绞,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了进去。

滕时咬住牙关,痛的弯下腰,按住了上腹。

滕禹脸色顿时一变,哪还顾得上揍他,一把抓住滕时的肩膀:“你昨天是不是又没吃饭!”

滕时的冷汗都下来了,早不疼晚不疼偏偏这个时候疼,他甩开滕禹:“不用你管……”

然而一动之下更痛,滕时的脸色瞬间苍白,喘息捂着胃着伏在了床上,眉宇之间藏不住的露出了痛色。

“我去让后厨给你做点吃的!”

滕禹拔腿就往外冲,冲到门口又气急败坏地回头怒骂:“早就告诉你一日三餐不能断!上次低血糖的教训都忘了?天天这样胃里留下病根了怎么办!是不是缺心眼!”

滕时痛的腰都直不起来,好几秒才勉强抬起头想要冷嘲热讽回嘴,却发现门口早就没了滕禹的影子。

虚情假意,装什么关心。

我和你一样都没妈了,你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吧。

胃里像是拧毛巾似的痛着,滕时双手深深抵进胃里强忍过一阵剧烈的抽搐,才艰难地撑住身体坐起来。

他掀开被子下床,下地的时候差点双腿一一软,抓住桌子稳住身体,从抽屉里翻出了一瓶止痛药,倒出两粒倒进了手心。

然后他随手抓来一旁放着的隔夜冷水,把药片丢进嘴里,一仰头咽了下去。

“米粥煮的烂一些,还有什么养胃的,都给他准备上,要快!”

滕禹亲自到了后厨,吓得佣人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拼命忙活起来。

“以后他的一日三餐必须按时!就算是他说不吃也得给他做,都听见了吗。”滕禹厉声嘱咐。

下人们都纷纷点头:“知道了大少!”

滕禹在厨房里来回踱步,心里焦躁地想,他就不信滕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胃病做实,不想吃那就逼着他吃,塞也得给他塞进去!

轰!——

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惊得滕禹眼皮一跳,忽的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扑到了窗前。

油门轰鸣中方向盘猛打,银灰色的玛莎拉蒂从地库冲出来,一个漂移停在了别墅楼前。

车窗降下,滕时坐在驾驶座上,面色苍白地勾起唇角,对滕禹挑了一下眉毛。

滕禹倒吸一口凉气,抓住窗户猛地打开,冲着滕时怒吼:“你成年了吗!谁让你开车的!从我车上滚下来!”

滕时哼笑一声,对他竖起一根中指,猛踩油门绝尘而去。

工作的街上没有什么行人,也没有几辆车,滕时漫无目地向前开着。

去哪呢?

如果能一路开进海里就好了,沉进海底一了百了算了。

可惜崇景不是沿海城市,想死都没那么方便。

要不去找父亲的小三和那个私生子滕玟吧,滕时想。

这两位搬进滕家庄园只两周,就连夜搬走了,说是滕玟考进了城市另一边的一家私立学校,搬到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别墅住去了。

但是滕时知道,他们只是想要避开发疯的自己罢了。

等到自己的情绪稳定,他们还会再搬回来,千方百计的试图赢得滕仲云的喜爱。

算了,找他们干什么呢?示威?还是骂他们一顿?

有什么意义呢。

滕时嗤了一声,随便把车停在路边,推门走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周围是一片小民楼,胡同里的落叶无人清扫,零零落落地铺了一地,像是城乡结合部。

旁边的楼房里有灯亮着,隐约有人声从窗户透出来,好像是一家三口,在给家中的小闺女唱生日歌。

滕时站在那家的楼下听了好久,不知为什么竟然鼻子有些酸。

他扭头想走,身后却冷不防响起急促的跑步声,滕时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对不起!”两个脏兮兮的七八岁小孩和他擦身而过,撞他的那个冲他扬了一下手算是道歉,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前面的拐角处。

滕时的胳膊被撞的有些疼,下意识揉了揉,忽的感觉自己的身上好像轻飘飘的。

他猛地按住空空如也的口袋。

“靠!”

手机没了,刚才那两个小孩是小偷!

胡同深处的角落里,两个小孩蹲在墙边喘着气。

“十七哥哥你也太厉害了!真的偷到了!”稍矮的那个惊讶又崇拜地看着同伴手里的手机,他对面的那个叫“十七”的男孩满脸的脏污,缠着一个破围巾,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睛在暗处微微发亮。

“新款VINT手机,”十七手中拿着滕时的手机左右翻看,低声自言自语,“我就知道开玛莎拉蒂的家伙一定有钱。”

十九兴奋地看着他:“能卖多少钱?”

十七熟练地点开屏幕:“我得试试我能不能破解密码,如果密码破解不了,顶多几百块钱。”

“如果破解了呢?”

十七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两万多。”

“哇!”十九两眼冒光,崇拜得五体投地,“十七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好像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会似的!”

十七脸上笑容微微暗淡了一瞬,摸了一下同伴的脑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走吧,该回去了,一会儿院长该查房了,咱们得赶在她发现之前回去。”

他们背后的墙头上忽然传来一声淡然磁性的:“临走前,先把手机还我。”

十七魂飞魄散,十九尖叫一声,两人撒腿就跑。

滕时从墙头上一跃而下,一把抓住了一个离得近的:“还想跑!”

十七的后背一痛,人已经被滕时用膝盖死死压在了地上。

已经跑出去几步的十九听到声音回头,惊呼一声就要扑回来救人。

“别管我!快跑!”十七挣扎着怒吼。

十九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地上狼狈的十七,又看了看冲他露出瘆人微笑的滕时。

“跑啊!”十七怒道。

十九吓哭了,大喊着“十七哥对不起!”,撒腿跑远了。

“小家伙还挺义气。”滕时低头似笑非笑,腿在十七后背上压重了几分,顶了顶,声音冷了下来,“手机呢?”

十七的脸都憋红了,知道自己没有希望逃脱,只得咬牙道:“裤子口袋。”

滕时弯腰去摸,谁知这小家伙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上面不知道是自己缝的还是衣服本身就是这奇葩设计,有无数个兜,摸了半天都没摸着。

“你这衣服够前卫的啊。”滕时手从上往下。

十七只感觉一只冰凉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忽的有意无意抓到自己某处,不轻不重地一捏。

十七痛的差点叫出来,脸色扭曲颤抖着怒道:“你摸哪呢!”

“嗯?摸哪了?谁叫你那么多口袋。”滕时从容地把自己的手机摸了出来,看到手机完好的一刹那,无声地松了口气。

还好。

手机的价值倒是无所谓,但这个手机里存着他和母亲的许多合照,如果丢了,他真的要发疯了。

“手机可以和车子联机视线实时定位,这点常识都不知道?”滕时在他的脑壳上敲了一下。

十七挣扎:“车子根本实现不了对手机的精准定位!”

“我的可以,因为我改造过了。”滕时懒得和他废话,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拎起来,“走,跟我去派出所。”

第33章 福利院

十七被滕时反剪双手从地上拎起来,愤怒地大叫挣扎:“你放开我!”

滕时胃里还有点疼,冷淡地拎着他往前走:“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惹我。”

十七死死咬着牙关想要踹他,被滕时用力一扭胳膊,登时疼的呲牙咧嘴:“你混蛋!”

滕时毫无心压力。

小脏孩看他眼神就像一只暴怒的小狼,好久没剪的头发也遮不住眼底的凶光,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咬人。

可惜是只七八岁的小奶狼,看着凶狠,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攻击性。

“小小年纪就知道偷了,”滕时道,“我这也算为民除害了。”

十七浑身狼狈不堪,怒道:“你这种这辈子过的一帆风顺的大少爷知道个屁!我们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被人看不顺眼了还要挨打!不出来偷点东西换钱填饱肚子怎么办?你来养活我吗!”

滕时:“别扯淡,现在经济发展的那么好,国家制度健全,就算是低保照样活的好好的,哪里还有人吃不饱饭,你编故事也编的合点。”

十七气的七窍生烟,眼眶都憋红了:“你什么都不懂!”

曾经的他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自己也落到这种境地,才知道阳光下也有阴影,地狱原来真的存在。

滕时:“再废话把你扔水沟里。”

滕时拎着他往前走,忽的想起他刚才隐约听这小脏孩提到过‘院长’两个字。

什么院?医院?精神病院?还是……福利院?

“你家人在哪?”滕时问。

十七像是被踩到了七寸,吼道:“关你屁事!”

滕时懒得跟他废话,把他拽到自己身前,翻开他的衣服领口,果然看到用红色机打写的几个字——“同心福利院”。

果然是福利院里跑出来的小孩。

滕时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不过如果是福利院的孩子,送到派出所也没用,没有家长过来批评教育,警察也不会管,只会通知福利院工作人员带走。

“放开我!”十七奋力挣扎,忽的一个用力过猛,刺啦一声整个领口都被撕开。

滕时没想到他这衣服竟然这么不结实,伸手攥住棉服的口子想阻止它掉棉花,却没想到那破棉服里面竟然掉出了灰黑色的棉絮。

那些棉絮被深秋的寒风一吹就散了,品质非常劣质,几乎碰一下就碎了,根本不保暖。

滕时的眉头皱起来,现在的气温大概只有两三度,穿着这样一副衣服走在外面,肯定要被冻伤。

福利院的待遇竟然这么差吗?……看来自己要收回国家制度健全这句话了。

十七在寒风中寒风中瑟瑟发抖,冷风顿时从脖子里灌进来,冷得刺骨,

可他偏偏不愿意在滕时面前显露出来,硬要仰着头瞪着滕时,只有小腿肚子控制不住地哆嗦。

滕时无声地看着他,叹了口气,拎住他一只胳膊调转方向。

十七一惊,立刻又挣扎起来:“喂!你带我去哪?这不是去派出所的路!”

滕时一路拽着他走出胡同,快到路的尽头的时候,十七才看到那里正停着滕时银灰色的玛莎拉蒂。

车子随着滕时的靠近感应到他手机上匹配,滴滴两声轻响解开了车门锁,自动开始在车内循环热风。

滕时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十七往里面一丢,然后又啪地把门关上了。

“你干什么!喂!”

被一个陌生人锁在车里,十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拼命想要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从里面反锁了。

“开门!”十七拼命敲打着车窗,正当他要急哭的时候,忽的听到了后备箱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然后滕时从后面绕到了前面驾驶座,打开门坐了进来。

十七警惕地盯着他,后背死死贴着车门,浑身紧绷僵直。

滕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怕自己,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

他没多想,把手中的东西丢给他:“穿上,稍微大了点,但是总比你身上这件强。”

十七被他丢来的东西蒙住头了,拽下来才发现竟然是一件黑色的Moncler的羽绒服,登时愣住了:“这……这羽绒服得一万多。”

“嗯?你竟然认得?”滕时有点意外福利院的孩子竟然认得名牌,摆了摆手,“我穿旧的,你拿去穿吧。”

十七没动,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滕时,眼底的情绪复杂翻涌着。

滕时被他看的有点发毛:“看什么看?”

十七:“你要我干什么?”

滕时一头雾水:“啊?”

“这羽绒服,你要我拿什么换?”十七的声音都在发颤,抓着那羽绒服的手指几乎掐进柔软的面料里。

滕时简直哭笑不得,这小屁孩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他忽的起了坏心思,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十七:“你说呢?”

十七的眼底瞬间崩出血丝,猛地把羽绒服丢了回来:“我不要!”

“逗你玩呢。”滕时把羽绒服又塞回了十七的怀里,“赶紧给我穿上,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内你要是不穿我就……一,二!”

他也没说就怎样,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小孩能抵抗得了数一二三的压力,十七在滕时数到二的时候,已经飞快地把衣服穿上了。

“这还差不多。”滕时心满意足地打量了一下裹在大衣里的小不点,又忽的伸手过去。

十七猛地收腹,几乎整个人吸在了椅背上,眼睛死死盯着他,后背恨不得长出吸盘来。

滕时没管他,打开他前面的置物盒,只见里面装着各种小零食。

还好,好久之前塞在滕禹车里的零食他还没扔。

“吃吧,”滕时看向十七,“不是吃不饱饭吗。”

十七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拿起一袋进口饼干。

滕时:“先看一眼过没过期。”

距离他上一次坐滕禹的副驾驶,已经过去半年了,估计有一部分已经不能吃了。

十七翻到饼干后面看了看,道:“是上周生产的。”

滕时愣了一下:“哦,那你吃吧。”

好像是真的很久没有吃饱饭了,十七也没客气,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滕时扒拉了一下那堆零食,又随手拿出来一个,看了一眼生产日期,发现也是最近两周内生产的。

难道滕禹一直在更新这些零食,保证它们的日期都是新鲜的?

滕禹也有吃零食的习惯吗?

似乎有什么念头在滕时脑海深处一闪而过,但滕时闭了闭眼,没让自己细想。

十七狼吞虎咽的吃下了一整包,又看滕时,滕时觉得他可怜又可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剩下的你都带走。”

十七于是又撕开一包火速吃了,正要撕开第三包的时候却停住了。

“剩下的我带回去给小伙伴,”滕时听到他用很小的声音问,“有袋子吗?”

那天滕时终于还是没忍心把小屁孩送到派出所,而是开车把他送回到了福利院。

十七坚决要从后门进,滕时也没细问,按照他的请求,把车停在了后门。

从外面看去,整个福利院阴气森森的,建筑的顶端立着一个金属的十字架,在寒风中闪着冷光。

滕时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正要问十七什么,这小家伙已经推门走了下去。

“谢谢。”十七站在车门外,有些别扭地对他轻微一颔首。

滕时躁郁了一天的心情似乎在这一刻明媚了一些,冲小家伙摆了摆手:“别再乱跑了,小屁孩。”

银白色玛莎拉蒂驶向道路尽头,十七攥紧身上昂贵的羽绒服久久凝望着,直到那银白色只剩下一个点,才颤抖的呼出一口气。

如果刚才自己求他把自己带走,他会帮忙吗?十七想。

羽绒服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奶糖香气。

他看起来是个好人。

可是没有一个人有义务收养或者照顾一个从福利院逃跑的孩子,自己可以求他把自己带走,但是之后呢?自己还是要流落街头。

十七打了个寒战,在这样冰冷的日子里,流浪在大街上是会死的,福利院虽然生活悲惨,但起码有个屋檐可以遮风挡雨。

对于一无所有的他,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十七溜到墙边,翻开了后门墙边一个草遮挡的隐蔽狗洞。

羽绒服肯定是不能穿回去的,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暴露了自己溜出去的事实,肯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十七咬了咬牙,把羽绒服脱了下来。

冷风顿时钻入骨头缝里,他的身子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把羽绒服折起来,万分珍重地藏在了一块石头下面,有用干草盖好。

然后把他塑料袋里的零食藏进怀里,从狗洞里钻了进去。

“到点回房间!别让我每天催!听见了没!”

粗高跟的声响敲在冰凉的瓷砖上,头发扎得一丝不苟盘在头顶的院长正昂首扩步,脖子上挂着一枚黑色木质的十字架,沿着走廊一路往前走。

走廊两边是几件房间,院长身后的护工手持教鞭,在掌心轻轻敲着,发出啪啪的轻响。

刚干完活上楼的孩子来不及去远处的公共卫生间上厕所,纷纷紧张地冲回了各自的小房间,老老实实地端坐在自己的床上,等待检阅。

“一号房,八人,齐了。”

“二号房,八人,齐了。”

护工跟在院长身后,一间间房间检查汇报。

四号房内,屋子里的几个孩子焦急地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十七怎么还不回来!”

其中一个最瘦小的几乎要哭出来了:“都怪我!我不该自己跑的!”

“不怪你,十七让你跑的,他有分寸。”一个细瘦的男生拍了拍十九的肩膀安慰道。

忽的,窗口一片骚动,有人压低声音指向窗外激动道:“来了来了!”

十七一路狂跑到楼边,三下五除二踩着外部墙上的纹饰和凸起就爬了上来,众人早已打开窗,一起把他拽进来,几乎是同一刻,高跟鞋声已经到了门外。

“四号房!”院长猛地推开门。

屋子里一片安静,昏暗的灯光下,孩子们一个个端坐在自己的木板床上。

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扫视一圈,忽的抬头,镜片在灯光下闪过一抹寒光:“窗户怎么没关?”

冷风呼呼地吹进来,屋里的孩子们似乎在微微发抖。

“报告,”十九颤抖着小声道,“是……是我觉得屋子里,想透透气……”

护工冲上去抓起他的手来重重地打了十几下:“谁让你随便开窗的!生病了还得治!医药费你出吗!”

“啊!”

鞭子抽在手心,顿时红肿一片,十九眼眶瞬间红了,只惨叫了一声就死死咬住了唇,呜咽着不敢哭出声来。

坐在最远处床上的十七眼神几乎能杀人,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下次不可以再犯了,知道吗?”护工退后,院长抬起十九的下巴微笑道。

十九痛的脸色煞白,只剩下哆嗦的点头。

院长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四号房八个人齐了,走吧。”

说完便带着护工离开了四号房。

咔哒。

门关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猛地松了口气。

十九终于捂住手心倒在床上哭出了声来,众人连忙围上来。

“没事吧十九!”

“痛吗?老寡妇也太狠了!”

“咱们也没有药,哎……”

十七抓住他的手,双眼通红,气的声音都在抖:“等我们长大了,总有一天让她们付出代价。”

周围或高或矮却同样都瘦的要命的孩子们围在一起,眼底都翻滚着愤怒的暗涌,纷纷点头。

十七飞快地抹了一下把眼睛,低头从怀里摸出那个被体温捂热的塑料袋,挤出一丝笑:“对了,我从外面带回来了好吃的。”

二十四惊呼:“天呐!”

“十七你也太厉害了!”

“是个好心人给的,大家每人都有份,”十七把零食分给大家,“来,十九。”

小屋子里的孩子们都开心疯了,那是他们几年都吃不到一口的人间美味,每人都挑了一个最喜欢的,爱不释手舍不得吃。

十九担忧地抓住十七的手:“十七哥,那个人没对你怎么样吗?”

十七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吃吧。”

“我都怕死了,还以为我害了你呢。”十九泪眼朦胧地又要哭。

十七赶紧帮他擦掉眼角的眼泪,大概跟他说了当时的情形,然后从零食袋子里拿出一个奶油小面包递给他:“他是个好人,别担心了。你看这个怎么样,是你喜欢吃的吗。”

十九忍着眼泪接过来,拿到手里久久却舍不得撕开包装纸。

“吃吧,”十七劝他,“要不明天查房就被发现了。”

十九盯着小面包,落寞地轻声说:“十七哥,如果我们能被他那样的人收养就好了。”

十七心里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碰出了一道名为希望的火花,不过只是转瞬,又被他按灭了下去。

没有人会想要一个小拖油瓶的,福利院的大部分孩子这辈子都不会被收养,那种虚假的幻想还是不要抱了比较好。

“是不是撕不开?我帮你。”他拿过十九手中的包装袋,帮他撕开,又递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忽然像是凝固了,一种不正常的安静瞬间蔓延至整个屋子。

十七的心里咯噔一下,缓缓抬起头,只看见一屋子的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盯着门口。

一股毛骨悚然爬满了脊背,让十七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僵直地回过头,只看到院长那张惨白的脸正死死贴在屋子的玻璃门上,对屋子里的他露出微笑。

寂静的地下室里,骤然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

小小的十七被死死绑在一张手术椅上,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他拼命地嘶吼,嗓子几乎破了音。

极大的恐惧席卷了他,他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他来福利院的短短一个月里,已经经历了两次。

“不!不要!”十七剧烈颤抖拼命摇头,晃得椅子咔咔作响,“松开!!”

院长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嘘嘘,乱叫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护士用湿润的棉花打湿十七的太阳穴,那微凉的温度不知怎么刺激到了十七,让他瞬间发疯剧烈挣扎起来,被黑色绑带束缚的双手双脚都勒出了血痕:“你们这些人会下地狱的!!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你要杀人?”院长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抓住十七的肩膀,尖利的指甲几乎扎破他的皮肉,“你的灵魂已经不干净了!你的父母就是被邪灵带走的!现在邪灵又要侵入你的身体!你需要净化!”

“狗屁!!”十七目眦欲裂,“你们谁敢动我!!我一定百倍还给你们!!”

周围站了三四个护工,各个胸前都挂着十字架,充耳不闻他的怒骂,飞快地在胸前画着十字。

院长痛心疾首的按住胸口的十字架连连摇头:“邪灵已经占据你的心灵了,孩子。”

难以言喻的荒谬和恐慌感让十七剧烈地颤抖起来:“你们这群疯子!你们……唔!……”

一团脏布毫不留情地塞进了他嘴里,一个男护工给他的头上带上了一个黑色的耳机似的东西,两端分别连接他的太阳穴,线路的另一端连着一个电箱。

十七的眼睛惊恐地睁大。

下一秒,他只听院长叹息着念道:“阿门。”

滋!——

强烈的电流瞬间通过太阳穴刺入大脑,如同钢钉猛地刺穿了头颅。

“唔!!!——”

幼小的身体猛地弹起,巨大的痛苦几乎侵蚀掉每一寸意识,十七浑身剧烈抽搐,痛的几乎死过去,下一秒,电光再次亮起。

一次又一次,漫漫长夜,似乎永远不会过去……

第34章 洗香香

滕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高烧了一整夜的脑袋终于卸去了千斤的重量,重新变得清明起来,胃里的痛只剩下丝丝缕缕的余韵。

怀里暖烘烘的,像是抱着一个小火炉。

滕时低下头,看到了埋在自己的胸口的小脑袋——奚斐然睡得正香,一只小手还按在自己胃上。

滕时的目光变得柔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把奚斐然的手抬起来,起身下床去了浴室。

哗啦哗啦的水流过滕时乌黑的头发,又顺着他的白玉一样的皮肤滑落下来,热气蒸腾中,滕时仰起头,任凭柔和的水打在脸上。

昨天晚上好像做了很奇怪的梦。

梦到什么来着……

上辈子自己撞到过的一个叫十七的小偷,年纪就和现在的奚斐然差不多大。

不知道为什么滕时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却不像是因为发烧,他按住太阳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孩子的脸了。

这其实不奇怪,过去了二十年,一个一面之缘的孩子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但如果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又会莫名其妙地梦到?

水流的声音逐渐连成一片,仿佛一首白噪音的曲目,滕时眼前忽的有些发晕,一道阴森的十字架浮现在眼前,紧接着电流的强光撕裂黑暗,照亮了勒紧的束缚带下鲜血淋漓的手腕脚腕。

滕时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按住浴室的玻璃。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被绑在那把椅子上,走投无路惊恐万分,直到最后强烈的电流嗡的一声钻入他的大脑。

“唔!——”

那一瞬间的剧痛竟然像是真实的,滕时按住头踉跄后退,后背咚地一声重重撞上了淋浴室的玻璃。

“滕时?”

卧室里,听到声音的奚斐然猛然惊醒,拔腿冲进浴室,一眼就看到淋浴房里滕时捂着头往地上滑。

奚斐然魂飞魄散,扑过去拉开浴室门抓住滕时一只胳膊:“你怎么了!哎……哎!”

然而他个子太小,力气都不够大,竟然被滕时拽倒,电光火石之间只来得及护住滕时的后脑,就跟滕时一起摔到了地上。

哗啦哗啦……

喷头里的水流不停,滕时被生生摔醒了,嘶了一声。

奚斐然顾不上屁股疼,爬起来急问道:“你没事吧!”

滕时喘息着抬眼,面前的奚斐然和脑海中脏兮兮的十七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完美重合上,分毫不差。

他不敢相信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奚斐然白团子似的脸。

我是烧糊涂了吧?滕时想。这分明是两个时空中毫无交集的人,怎么会一样?

奚斐然没想到他忽然揪自己的腮帮子,呲牙咧嘴地发出含混的抗议却没躲开:“你干什么!”

水流带走了混乱的思绪,脑海中的十七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面前的奚斐然。

滕时仿佛终于从梦魇中清醒,镇定了下来,松开了奚斐然的脸:“不好意思。”

奚斐然哀怨地揉了揉自己婴儿肥的小脸蛋:“别总捏我脸。”

可是为什么,刚才自己会梦到以十七的视角被电击的事情?这又要怎么解释?

那些画面是真实的吗?还是自己顺着记忆编造出来的后续?

滕时其实记得上一世的真实后续:

回到家之后,他依旧想着那个在寒风中穿着破棉袄的十七,于是上网搜索了一下“同心福利院”的名字,发现竟然是滕家资助的一所福利院。

怪不得他觉得这个名字眼熟,肯定是之前在滕仲云的项目文件中看到过。

一般豪门捐助福利院都只是为了在公众面前树立一个正面的形象,滕家只是定期给钱挂个名,并不会真正参与福利院的运营。

不过有了这层关系在,办起事情来就方便多了。

第二天他就带着手下,拉着几辆卡车的羽绒服和食品之类的慰问品来到了同心福利院,跟院长说自己要增加捐赠。

那位院长笑得合不拢嘴,把所有的孩子都叫出来给他唱感谢歌。

滕时不愿意看孩子们在冷风中受冻,让他们回去,在孩子们一个个经过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他们的脸。

没有那个叫十七的孩子。

当时滕时想,可能是碰巧在做别的事情吧,没太多想,稍微有些遗憾没见到,却也没再过多停留,送完东西就回家了。

人和人的命运本来就是不同的,他没有由去强行改变什么。

自己的梦境如果是真实的,难道那个叫十七的孩子是因为遭受了电击,所以才不能出来?

滕时只觉得一阵恶寒席卷了全身,微微打了个冷战。

“你真的没事吧?”奚斐然伸手摸了一下滕时的额头,流水中滕时的额头温度摸起来很正常,应该是不发烧了,但是为什么他人还看起来这么奇怪,“要不要叫医生?”

滕时乌黑的眸子重新聚焦在奚斐然身上,神情逐渐恢复如常,摇了摇头:“我没事。”

奚斐然:“哦。”

他坐在水里看着滕时,身上的衣服都被淋湿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像个小落汤鸡似的,又可怜又好笑。

滕时满心的纷杂在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注视中被打乱了,心底升起一股复杂的柔软来,叹了口气,摸了摸奚斐然的脑袋:“这么关心我呢?”

奚斐然矢口否认:“谁关心你!”

滕时无视他的反驳,轻声问:“刚才摔疼了没有?”

奚斐然脸色没来由的有点红,下意识移开目光,这一移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滕时整个人都光着!

到处都是滕时白里透红的皮肤,修长的脖颈,单薄的胸膛,纤细的腰,还有再下……

轰!

一股热浪从脚勾根蔓延到天灵盖,奚斐然整张脸都涨红了。

滕时奇怪地看着他红成碳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笑了一声:“至于吗小家伙,都是男的,又不是没见过。”

奚斐然在心中脱口而出“这不一样!”,然而他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和他从前和小伙伴一起光屁股下河时候的感觉不一样。

他们没有你这么漂亮。

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没有滕时这么漂亮。

这由太荒唐了,奚斐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病,脑海中没来由的浮现出昨天滕时胃疼的情景……

少年浑身冷汗淋漓地蜷缩着,绝美的面容被疼痛折磨得满是痛苦,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用力往上腹里按,随着胃里每一次的抽动,而发出似有若无的低吟。

奚斐然整个人都不对了,小小年纪明明什么都不懂,但他却隐约意识到自己正在想的东西让他很羞臊,以至于浑身都尴尬得不自在起来。

奚斐然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慌忙就要往外逃:“你继续洗吧,我先出去了!”

没成想还没卖出淋浴间,就被滕时从后面一把抓住了胳膊,不由分说地拽了回来。

“衣服都湿了,你乱跑什么,”滕时笑着道,“正好跟我一起洗了。”

“我不要!”

“害羞了?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

“你才是小姑娘!……等等!你别拽我衣服,我不洗!滕时!!”

……

一小时后。

滕时穿着浴袍优雅地坐在餐桌旁吃着养生早饭,对面是穿着同款小浴袍死死盯着他的奚斐然,头顶的怨气几乎能顶到天花板。

美龄粥果然养胃,喝了小半碗之后,滕时胃里丝丝缕缕的疼已经被压了下去。

“再不吃该凉了。”滕时轻描淡写地提醒奚斐然。

奚斐然恶狠狠的抓过面前的碗,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东西吃光,继续盯着滕时。

滕时刚才不光光给奚斐然洗了澡,还叫人把他的头发给剪短了一些,短了之后的头发一个个笔直朝天,硬度都显现出来了,让奚斐然看起来活像一只时刻炸毛的小狼。

不过作为上辈子面对一屋子的各国政要都面不改色的大佬,奚小狼这点注视完全被直接忽略掉了。

滕时放下碗温和道:“我听家庭教师说,你已经把二年级的课程都学完了,在学四年级的课了是吗?”

奚斐然仰起头,头顶的呆毛一晃:“是!”

他发誓,从这一刻起,他要努力争取和滕时处于平等地位,绝不能被他轻易拿捏。

滕时:“刚才我和你的心医生白老师聊过了,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一直拘束在家里没有社交不宜于你心的恢复,所以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奚斐然微微一愣。

滕时道:“你愿意去学校上学吗?”

白老师说,既然知道能触发奚斐然情绪崩溃外加PTSD的诱因是生肉,那就好办多了,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提防着奚斐然发疯,只要不让他看到生肉就行,其他的可以循序渐进地治。

同龄人的生活环境有利于奚斐然产生安全感和归属感,对心治疗有非常好的作用。

奚斐然犹豫了一下。

去到任何一个陌生的环境,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都是很可怕的。

不过奚斐然和一般孩子不一样,复仇是他心里唯一的执念,任何能让他强大起来的安排他都接受,无论是心上还是身体上。

奚斐然:“愿意。”

滕时没想到还挺顺利,他还以为奚斐然得挣扎一番才能做出决定,没想到小家伙的决断力比想象中还要强一些。

滕时:“那好,从周一起,你就跟我一起去上学吧。”

奚斐然听说过滕时上的这所有名的贵族学校,小学初中高中都有,名声非常好,这样的安排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于是又点了点头。

一桩心事了定,滕时微微放下心,站起身来准备了结另一桩心事:“我一会儿出去一趟。另外我们学校是寄宿学校,你可以在家提前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

十七的事情还悬在心里,他要去查一下这家福利院,看看有没有十七这个人。

“等等。”奚斐然忽的跟着站起来,“我还有一个问题。”

滕时停住:“你说。”

“我想直接上四年级,”奚斐然看着他,“行吗?”

第35章 梦境检验

“你们瞧滕时,又坐在那里看窗外,装什么成熟呀!”

“就是的,分明就是小屁孩一个,跟我们根本就合不来,一个初一的非要硬凑到初三来!”

“我听说小时候成绩好,连跳几级的人,长大不一定怎么样,我舅舅表姑家的女儿,小时候就是跳级,现在怎么样?在厂里拧螺丝呢哈哈哈!”

……

记忆中的声音穿透重重岁月,清晰地从滕时心底深处翻涌上来。

滕时看着奚斐然满怀希冀的眼睛,轻声重复道:“你想上四年级?”

“嗯!”奚斐然重重点头。

如果可以尽量压缩上学的时间,他就可以尽早学有所成去报仇,越快越好。

奚斐然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我其实初一的物也学了,要不然再跳的更高也行……”

“我希望你考虑好。”滕时说。

奚斐然愣住:“什么?”

滕时看着他,深黑的眸子宛若深海,不带有任何说教意味,只是在平和的对他陈述事实:“你的智商让你足够消化初一的知识,但是你毕竟才只有七岁,如果跳级去高年级,你可能会交不到朋友,甚至受到排挤。”

奚斐然皱眉。

“人都是排他的,看到和自己不一样的人会潜意识的抗拒。你可能会过的不太舒服。”

“如果去二年级,你会成为最出类拔萃的学生,受到同学的崇拜和老师的喜爱,但是在高年级,更多的可能是嫉妒。”滕时看着他,并没有替他做出决定,而是等奚斐然做出最后的决断:“所以我希望你想好。”

奚斐然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羊才成群结队,狼都是独行的,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滕时客观地评价道:“前半句有点中二。”

奚斐然:“……”

“但我尊重你的决定,”滕时站起来,“我会跟老师说,让你直接跳到四年级。”

奚斐然心中一喜,紧接着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被轻轻按了一下,磁性又淡然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不过保险起见,我给你一个月的缓冲期,如果不适应,可以随时跟我说。”

大概十分钟之后,黑色宾利从滕家庄园驶出,开往了市郊。

滕时坐在后排,翻看着手机聊天软件里的消息,里面一个名为Hodsone的人给他发了条英文的消息。

“亲爱的时你好吗,我按照你的思路修改了螺旋叶的排布方式,确实提高了进风效率,我的研发部门正按照你的图纸对推进器进行优化,希望能在圣诞节前做出第一版模型。”

Hodsone集团的总裁John Hodsone的头像是他自己,骄傲的中年外国男人露出一口白牙,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

虽然已经四十多,但看上去还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滕时淡笑,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回复道:“请充分发挥创造力吧Hodsone先生,我相信您研发团队的实力。”

远隔重洋的Hodsone先生几乎是秒回:“能和你合作我很荣幸,时。”

这并不是随便客套而已。

虽然滕时并没有注册公司或者大肆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但是他却已经足够有名。

在上游圈子的成功人士里,豪车是每个人的标配,而在这些豪车里,如果有哪辆能被滕时改装,那几乎是一件称得上潮流的事情。

这个同样出身的豪门的少年有着神一样的天赋,起初他只是帮圈子里的朋友改车而已,后来大家发现,他居然可以最大程度上发挥一辆车的优势。

无论是闪电一般的速度还是高科技的内部配置,只要是对方提出来,几乎没有他做不到的。

他可以让一辆普通豪车瞬间成为顶配,甚至可以制造出比原厂更优秀的新品。

更有甚者,一些小的豪车品牌竟然偷偷窃取他的创意,用于自己产品的更新换代。

于是豪车开始排着队地从远洋寄送到H国滕时的研究所,甚至在某些时候要等几个月才能排上号。

滕时当初对奚斐然说,他给富二代朋友们改装一辆车就可以收几十万,其实都是谦虚了。

确切的说这个价格只针对熟悉的朋友,真正的对外价格应该是美元。

如果他将来要开个汽车改造公司,估计会声名鹊起。

但是滕时志不在此,改造汽车只是他练手的方式。

“我其实很开心你开始关注推进器领域了,不过,时,我还是想说,一年的时间似乎有点紧了,”Hodsone的对话框里又弹出一条消息:“如果我们有两年的时间的话,就能更充分的进行测试,也会更稳妥一些。你确定必须要在一年内把新品确定吗?”

滕时:“我确定。”

距离蒋家的凯斯集团破解奚沛恒的推进器核心技术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Hodsone集团是滕时从一众推进器制造企业中挑出来的佼佼者。

他们必须在一年内抢先研制出新一代推进器,在凯斯之前把产品推上市,才能阻止凯斯顺利上市,折断他们之后一路腾飞的翅膀。

退出和Hodsone先生的聊天界面,滕时的视线落在了置顶的那一栏。

和祁南槿的消息停留在昨天中午傍晚,滕时告诉他在医院遇到了汪东,之后祁南槿竟然一直没有回复。

以祁南槿那种中午大厨炒的土豆片有点生这种事都能发十条消息的性格,不回复的情况真的是很罕见。

就算是昨天那个时候祁南槿在练马术,今天一早也应该回消息了。

滕时顿了顿,手指轻敲:“是不是另有新欢了,旧爱都忘了?”

也只有和祁南槿说话的时候,滕时才会露出些许少年的不着调来。

“少爷,同心福利院到了。”司机在前面说。

车子在敞开的大铁门前停下,滕时看了一眼窗外,又低头看手机,依旧没有消息。

滕时微微蹙眉,心里没来由的闪过些许不详预感,然而就在司机帮他打开门的一瞬间,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祁南槿终于回复了:“哪能啊,独宠时妃一人。”

后面又跟了一条:“昨晚上出去喝酒了,我才醒。”

滕时刚刚升起到半空的心无声地落了下来,淡笑着打趣他两个字:“渣男。”

与此同时,福利院的三层窗户里,院长紧盯着下方停在门口的黑色宾利,转头厉声问身旁的护工:“这是谁的车?”

护工紧张地摇头:“不知道,没听说有领导要来检查啊!”

“或许是想要领养孩子的家长?”另一个护工猜测。

正说着,下方的黑车中走下来一个少年,少年容颜俊美苍白,脖颈上围着卡其色围巾,风衣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型,虽然看上去成熟稳重,但那张脸顶多不超过十六七岁。

肯定不是想要的家长。

院长鹰隼一样的眸子眯起来,命令道:“立刻去把地下室的门都锁上,让小孩子们都管好自己的嘴!”

“是!”

福利院和记忆中一样,滕时抬起头,只看到这座西式风格建筑的福利院顶端有一个半米长的铁十字架。

一个女人从大门里迎出来,面带笑容地问滕时:“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司机跟在滕时身后,同时充当着安保的责任。

但是即便这么近他也并没有看到,滕时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个女人,和自己梦里一模一样。

滕时仿佛还能看到他把“十七”绑在电击椅上时狰狞的笑。

“您好,我叫滕时。”滕时神色平静地伸出手和院长浅浅一握,一触及分,笑着环顾四周,“我来这边的卡丁车场玩,路过这里,觉得这名字耳熟,一问发现竟然是我们家的产业,干脆过来看看。”

院长心中恍然,这崇景有几个姓滕的,面前这个少年背后竟然是福利院的大股东。

她心中微微狐疑,脸上却堆满了笑:“原来是滕少!早知道您要来,我们应该好好准备一下的。”

“没事没事,我还从来没见过福利院呢,”滕时左右环顾,摇身一变就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纨绔子弟,“就是想来看看。哎?你们这有真的孤儿吗?”

说罢他径直走了进去。

院长本想将他直接请到三层的办公室里,却没想到滕时直接走进了一层大厅。

“滕少!咱们去楼上吧,孩子们正在排练呢!”院长追上去。

滕时摆摆手:“没事,我就看一眼。”

大厅的右侧传来孩子们圣洁的歌唱声,像是唱诗班一样吟唱着教会曲目。

滕时顺着歌声不管不顾的大步走过去,“哎呀”一声出现在了孩子们面前:“你们好啊!”

歌声戛然而止,两排总共二十个左右的孤儿正分成上下两行站在台阶上拿着曲谱,看见滕时进来吓了一跳。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年龄各异地挤在一起,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穿着一样的粗布衣服,都用又害怕又好奇的眼神盯着突然闯入的滕时。

“唱的还挺好听,你们每天都这么练吗?”滕时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别人,笑眯眯地凑过去,看起随意的随口问一个站在前排的小姑娘,“你叫什么?”

小姑娘十三四岁,因为缺少社会经验和与人交往的能力,面红耳赤地低头:“我叫小六。”

果然是数字名字。

“你唱的真不错,”滕时又转向她旁边的十岁左右的男孩,“你呢?”

男孩:“我叫十一。”

“六和十一?”滕时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们难道都叫数字不成?”

人群中传来几个小声音的应和:“我们都叫数字。”

院长在一旁讪笑解释:“是按照来福利院的先后顺序取的名字,以后他们被领养出去肯定还会有新名字,所以现在就先用数字代替了。”

“用数字啊!啧,这招不错,”滕时竖起大拇指,“别人家养的狗都有豆豆、花花一类的名字,记起来可麻烦了,还是您这里方便,还不会重复!”

院长一时竟有些听不住他是在真夸赞还是在讽刺。

这个少年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像是有什么脑子的样子,但是心里的直觉却总是让她有些不安。

她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这少年只是一条假寐的狐狸,让她觉得非常紧张。

“滕少爷,咱们还是上楼吧,孩子们还要排练,圣诞节的时候要去市中心广场表演呢。”院长劝道。

滕时却猛地一摆手,像是来了兴致:“别急嘛。我随便喊个数字,你们应我,我试试看……九号!”

一个怯生生的十岁小男生举手:“我……是我。”

“二十号!”“在……”

“十四!”“是……是我。”

滕时的心跳微微加速,忽的开口叫道:“十七!”

空气中寂静了一会儿,然后有个声音在人群不起眼的地方响起:“我在。”

滕时的瞳孔微微紧缩,人群让开一个缺口,露出了那个孩子的真容。

那是一个矮矮瘦瘦的女孩!

七八岁,扎着一根马尾辫,和梦中完全不一样。

第36章 净化

“你叫十七。”滕时看着面前的少女,轻轻问了一遍。

小姑娘穿着破旧的衣服,怯生生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虽然滕时记不清回忆里十七的样子,但是男女总不可能弄错。

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十七绝对是个男孩。

为什么会变?

滕时的心脏微微加速,这辈子和上辈子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自己,是他的存在改变了这个时间线的一些东西。

所以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情,才导致福利院的孩子换了人?

心里隐约有种预感浮现上来,难道是是因为自己收养了奚斐然吗?会不会上一世的十七就是……

不,不一定。

自己这辈子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有可能产生连锁反应,收养奚斐然不一定和福利院的孩子有直接关系。

蝴蝶扇一扇翅膀,就可以引发大洋彼岸的龙卷风。

自己去泡个温泉、甚至临时决定改变一道早餐,都有可能引发深远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滕少爷,孩子们怕生,别冲扰到您了,”院长凑过来,“要不我带您去住宿区参观参观?”

滕时直起身:“行啊,看看去。”

或许是见过太多纨绔,滕时装起纨绔的时候毫无违和感,双手往口袋里一插,一双桃花眼立刻慵懒散漫了下去,妥妥一个漂亮的绣花枕头。

院长暗暗松了口气,满脸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宿舍在这边,您跟我来。”

滕时跟着院长往楼梯那边走,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的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一直跟着自己的司机兼保镖:“你怎么还跟着?”

保镖愣了一下:“少爷……”

滕时好看的眉头皱起来:“烦不烦,我去哪都得带着这么个尾巴,我爸真想监视我就干脆别让我出门!走哪跟哪算怎么回事?”

保镖:“……”

“行了,”滕时不耐烦地摆手,“你去外面等着吧,福利院就这么大点地方,还怕我跑了不成?”

院长在一旁陪笑,对手下的护工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恭敬地把保安请了出去。

“滕少爷,咱们这边请。”院长伸手示意。

滕时跟着院长上了楼,漫不经心地左顾右盼,看上去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

一会儿看看墙上的照片,一会儿又进屋摸摸孩子们床铺旁的刻痕涂鸦。

院长的眸子微深,不动声色的对身后眨了一下眼睛。

不多时,滕时身后已经无声地跟了三四个护工,也没有什么动作,就是跟着,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没多久,滕时就已经把整个福利院的上下几楼都走了一遍,又回到了一楼的楼梯口,院长微笑着道:“我们这里大概就是这样了,滕少爷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看的?”

滕时摩挲着手上的智能电子表,思索了一下:“我看到这楼梯好像还通往地下,地下有什么好东西?带我去看看。”

这句话刚落地,周围的气氛瞬间一紧,滕时身后的护工们死死盯住了滕时的背影,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他们非常紧张的话。

“滕少,地下都是些杂物,没什么好看的,”院长笑眯眯地伸手一挡,“感谢滕家对我们同心福利院这些年的支持,也欢迎滕少经常过来玩。”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但滕时却好像看不懂眼色:“怎么?地下室藏着什么好东西不让看,我偏要看看。”

说着他直接拔腿就要沿着楼梯往下面走,院长的脸色终于变了:“滕少!这下面真的没什么好看的!”然后对身后护工猛地一挥手。

四个护工立刻扑了上来,竟然是要强行把滕时拦住。

就是这一瞬间,滕时眼中的懒散一扫而空,猛地抓起手机,对着一直通话的界面大喊:“快来帮忙!”

然后拔腿就顺着台阶向地下冲了下去!

几个护工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背后生风——滕时的司机根本没回到车里,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忽然窜出来,飞起几脚踹在了他们后背上!

“一会儿咱们去的福利院可能有问题。”

一个小时前,坐在车后座的滕时忽的对前面开车的司机兼保镖大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