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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根据爸爸之前教他的方法改造的出来的,是爸爸去世后他第一次尝试用他留下的记忆创造出来的作品。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个。

小机器人的胸口还系着领带,就像爸爸每天回家时身上的打扮一样……

“小然啊!”赵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一脸内疚地小跑进来。

“昨天半夜滕禹少爷从祁少爷家那回来就心情特别不好,冲进你房间里想找你,发现你不在,他就一通发泄,还把你那个小玩意儿拿走了,说你不务正业。”

赵阿姨唉声叹气拍大腿:“大少那个脾气,谁敢拦啊。这些小零件我也不敢收拾,生怕给你碰坏了什么……”

奚斐然呼吸急促双眼通红,猛地回头打断她:“我的机器人呢!”

赵阿姨立刻指向门口:“我看见他拿到三层的房间里锁起来了。”

奚斐然拔腿就冲向了三层。

是,他犯了错,他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打他骂他都无所谓!

但是唯独那个小机器人不能被拿走,那是他对父亲唯一的念想。

奚斐然从来没去过滕时别墅的三层,跑上去只看到面前的走廊尽头一间鹅黄色的双开房门,把手处是一个黑色电子屏幕的密码锁。

奚斐然扑过去晃了晃,大门紧闭着,密码锁上显示“请输入密码”的提示。

“我看这锁还挺高级的,”赵阿姨喘着气跟了上来,“你肯定是打不开的,要不然跟大少道个歉去,他或许还能还给你……”

“这只是最普通的密码锁,看着华丽而已,没什么高级的。”

奚斐然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聪明却也没到完全洞察人心的地步,尤其是在这种混乱的心情下,只想着把门打开,根本分辨不出对方是在激将。

“我能打开。”

***

医院的走廊上人并不多,这家高端私人医院的诊金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滕时肩膀伤口已经被处好,不想在病房里闻消毒水味,于是坐在走廊的真皮长椅上,等滕禹办完缴费手续。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来,勾勒出他面部线条优美的剪影,有不少小护士借着穿行而过的过程偷偷看他。

嗡。

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

小阳发给他的,上面只有几个字:赵阿姨上钩了。

滕时低头看了一眼,神色平静,只有眼底微不可查地划过一抹冷意。

昨天和奚斐然提到赵阿姨的时候,他就觉得奚斐然的态度有些不太对。

奚斐然似乎并不喜欢赵阿姨。

为什么会忽然就不喜欢了?明明是同乡。

小孩子对于善恶最为敏感,对于厌恶和喜欢也从不隐藏。

最有可能的解释只有一个:赵阿姨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期间,对奚斐然并不好。

手机紧跟着发来黄毛小阳的情报。

“二少,您猜的一点都没错,我们只是稍微泄露三层的房间里有珠宝首饰,赵阿姨就把奚斐然骗上去开锁了。”

“后厨的单子我们也核对过了,自从赵阿姨来了之后,确实有很多对不上了,她偷了东西。”

“而且我们怀疑,她克扣了奚斐然很多的伙食。”

……

滕时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本以为赵阿姨是能把奚斐然带出深渊的一盏灯,没想到是把鬼火。

奚斐然的心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又是个有事情闷着不说的坚硬性格,如果不是这次偶然发现,他或许会在赵阿姨的压迫下扭曲成长,任凭怨恨在心里滋长,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后怕的寒意顺着滕时的脊骨蔓延下去,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攥紧。

这个世界一直险恶着,无论是20年后还是现在,无论是商业竞争中还是家里。

为什么自己没早点发现呢?

老天为什么偏偏要揪住奚斐然一个折腾呢,他才只是个七岁的小毛孩子。

脑袋一阵阵胀痛起来,滕时掐住眉心,感觉自己可能有点要发烧的征兆。

奚斐然昨天睡觉不老实,半夜总抢他的被子,他好几次被冻醒,把被子扯回来一人一边盖好,过不了一小时被子又会卷回奚斐然身上。

简直擀面杖成精。

滕时第n次无奈地把被子扯回来的时候,奚斐然忽然翻身,从正面抱住了他的腰。

那么小的孩子,浑身都是软软的,脸蛋像两坨白团子,带着点婴儿肥,脸就贴在他的腹部。

滕时不习惯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微微愣了一下,尝试着把奚斐然的胳膊从自己的腰上摘下去,却发现小东西立刻抱得更紧了,脸上紧实的肉肉都挤得溢了出来。

滕时最终还是没忍心推开他,就这么容忍着奚斐然树袋熊似的抱着他,一直到天亮。

那是一个小生命,一个有丰富情感的稚嫩灵魂。

滕时的头昏昏沉沉,却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自己的心态好像错了,从一开始,自己就只是想着保住奚斐然的命而已。

他救奚斐然,只是因为不想让这个无辜的孩子因为滕家而死。

可奚斐然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物件,不是一个摆设,不是保护起来放在玻璃罐里就行了的。

他有思想有智慧,而且正处于建立价值观和心塑造的重要阶段。

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和养小猫小狗一样,随便给口吃喝,交给一个陌生人,奚斐然就可以自由升上,就可以指望这个陌生人可以把奚斐然顺利抚养成人。

哪怕赵阿姨是个好人,奚斐然就能顺利的长大吗?哪怕家庭教师、厨子、教练安排了几十号人,就足够了吗?

滕时深呼出一口气,在这一刻似乎悟出了上辈子三十年都没有领会到的一种体悟:

人终究是世上最复杂而感性的存在,比机械更为精密。

看来养孩子不是撒手放养就可以的。

如果要养就下定决心好好养,亲力亲为才行。

***

咔哒。

开锁的过程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没过多久,奚斐然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

大门自动向内缓缓打开。

阳光打在奚斐然的脸上的,照亮了他惊讶睁大的眼睛。

他本以为这间房会是仓库之类的,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温馨的卧房,床品都是欧式的风格,床单被罩的边缘都绣着精致的蕾丝,窗台上铺着厚毛毯,毛毯上放着一本夹着书签的书。

好像有人一直在这里生活似的,可他却从来没听到过楼上有人声。

淡淡的茉莉花香飘散出来,奚斐然愣了愣,这种香味很让人安心,似乎有种女性独有的温柔。

这是谁的房间?

滕禹为什么会把小机器人藏在这里?

奚斐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正如他的第一判断一样,这是一间女性的房间,里面除了大床以外,还有精致的梳妆台和巨大的衣帽间。

衣帽间里东西并不算多,但样样都是精品,衣帽间的玻璃柜里还放了不少首饰,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奚斐然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快速地把屋子里每个抽屉都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机器人。

忽的,桌面上的一样东西忽的吸引了奚斐然的注意力,他走过去拿起来,发现是一个电子相框。

相框里面轮番滚动着几张照片,奚斐然凑近看过去,发现照片上的竟然是年少的滕时。

他看起来比现在稚嫩很多,这种稚嫩似乎不单纯是年龄上的稚嫩,而是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单纯的天真。

照片里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或是牵着滕时的手,或者将他抱着,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

两人的眉眼出奇地像。

这好像……是滕时的妈妈。

第28章 撞破

照片上的女人很美,那种美是大家闺秀的美,漂亮的眉目含情,却不带一丝矫揉造作,仿佛一朵傲然的玫瑰,生来就是耀眼的。

滕时和她长得很像,一起在一张照片里笑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些照片里没有滕仲云,偶尔有滕禹。

其中有一张照片中,滕时的母亲站在中间,一手揽着一个,左边的滕禹冷着一小张脸,右边的滕时正侧头冲着滕禹笑。

奚斐然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滕时原来是这么爱笑的吗?

他的脑子里闪过滕时现在的样子,只觉得很难和照片里联系起来。

奚斐然沉默地低下头,不禁又想起了自己。

——我曾经也是很爱笑的。

人是会变的,经历的一切伤痛都会留下痕迹,就像是被刀子割破的皮肤,总会在外表或者更深处烙印下永远不会磨灭的疤。

奚斐然深吸一口气,继续在房间里寻找起自己的机器人。

衣帽间,床下,化妆台……

他到处都翻遍了,却根本没有看到小机器人的影子。

难道不在这?

混乱的心绪随着翻找的过程平静了下来,奚斐然恢复正常思考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滕禹这一周根本就没回来过,自己就没跟他打过照面,他怎么知道那个机器人对自己很重要?

而且如果要没收,为什么不收回滕禹自己的别墅里,反而藏到滕时妈妈的房间里?

是不是太牵强了。

奚斐然停了下来,脑海中闪过无数纷杂画面,最后浮现出来的,是赵阿姨殷切得过分的脸。

像是被一盆冷水泼醒,奚斐然的脸色冷了下来,什么都明白了。

又是赵阿姨故意的。

这次又要作什么妖?

奚斐然缓缓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看不出愤怒,只是低头掸了掸裤子上的浮灰。

他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临走的时候,故意把房门留了一个缝隙。

然后他一步步朝楼下走去,仰着头,神色冷淡,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然而若是此时有人能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手指在掌心里微微攥紧了。

赵阿姨所做的一切,是滕时指使的吗?

或许是昨晚发生的事情,又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相识已经将某些想法潜移默化地改变,奚斐然心里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人心隔肚皮,但是真的能有人把恶伪装得天衣无缝,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吗?

当他昨晚贴着滕时的后背,看到的只有滕时为他挡过刀的清瘦身形。

半夜里他迷迷糊糊地贴上温热的胸口,回应他的是后背上的轻拍。

一个人真的能做戏真到这种程度?

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误会了滕时,赵阿姨的所作所为和滕时根本没有关系?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如同喷涌的泉水一样翻滚而上,强烈到一发不可收拾。

奚斐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有这种猜想,只是潜意识里一直不敢承认。

但他依旧生生把这种情绪暂时压了回去。

这个世界太复杂,不能轻易下结论。

曾经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坏人,而从他的父母被残忍杀害的那一刻起,他才知道,人性的恶是无底线的。

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谨慎为盾,把自己牢牢的保护起来,不相信任何人。

猜忌、阴暗、凡事以最坏的事情为打算……都是为了在被恶攻击的时候,能够微弱的抵挡一下,起码能不被伤的那么深。

奚斐然深吸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可是他也真的已经受够了每天猜测滕时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不想在自己开始依赖对方的温情时,还要怀疑对方的动机。

即便是在这种画地为牢的自我保护中,他的心里某处却隐隐的渴求这个世上还有一丝真心。

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确定,滕时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

“这几天你不要动了,就在家里歇着吧。”

医院门口,滕禹正带着滕时从玻璃门里走出来。

“学校那边我给你请几天假。”滕禹走在滕时左边,有意无意地护住他的肩膀。

“哥,”滕时吊着左胳膊哭笑不得地走下台阶,“我只是肩膀破了个口子而已,又不是生了孩子还要坐月子,不用请假。”

滕禹刚才甚至要给他弄个轮椅,被他拼命阻止了。

滕禹抿了抿嘴,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正要反驳,忽的只听急促的下楼梯脚步声从右后方传来,似乎还在打着电话:

“妈的气死我了!眼眶都给我打肿了!老子非得废了他!……”

滕禹听着这动静就觉得不妙,还没来得及拉住滕时,那人已经重重撞在了滕时右肩上。

滕时本来身子就虚,差点被直接撞下去。

“瞎啊!”撞人的二世祖的戴着墨镜,嚣张的一嗓门直飙云霄,“没看我打电话呢吗?”

滕禹一把揽住滕时的腰把人抱稳在怀里,反手一揪就狠狠扯住了那人衣领:“你再给我说一遍!”

滕禹的身高将近一米九,那暴怒的一抓直接把二世祖抓的一个踉跄,手里的手机啪的飞了出去咋了个稀烂,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你他妈的!”

二世祖脸上墨镜都歪了,大怒之下正要愤怒反击,却看到了滕禹西装下暴突的肌肉,嘴里的“想死啊!”顿时一卡,变成了“有话不能好好说?”

滕禹拳头上青筋崩出,抡起一拳就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好话”,却忽的听滕时惊讶的道:“汪东?”

“滕时?”二世祖惊讶地把墨镜向上一掀,露出一只乌眼青,“你怎么在这!”

滕禹的拳头顿住。

“哥,”滕时赶紧回头对滕禹道,“这是我同班同学。”

“哎对对哥,”汪东大变脸,立刻满脸笑容跟着叫,心里暗暗心疼远处摔得稀烂的手机,这可是滕家人,得罪不起。

“ 刚才不好意思,我打电话呢没看路,不小心撞到阿时了。”

滕禹目光阴鸷,勉强松开了他。

“你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这样了?”滕时凑近看了看。

“妈的!董雨泽那小子疯了!”一说到这事汪东就像个点燃的炮仗,“那天!就请你出来喝酒那天,你不是没来吗,我们在夜店里碰上董雨泽了……”

滕禹立刻看向滕时:“你经常出去喝酒?”

滕时摇头:“没有,从来没有……等等,董雨泽?”

“是啊!他在夜店打零工,给人端茶送水,他爸不是贪污吗,法院判他家赔一笔天价,估计是没钱了。”

汪东一脸讥讽:“我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恼羞成怒了,把我眼睛都了!这孙子!”

汪东还在喋喋不休他和董雨泽的打架过程,滕时的思绪却在急转。

他记得董雨泽。

上辈子,他这个时候还沉浸在失去母亲后的叛逆中,在家休学,所以汪东他们那天叫他出去喝酒,他没拒绝,同意了。

那是滕时第一次去夜店,印象很深刻。

进去之后没多久,他们一行人就遇上了打工送酒的董雨泽。

汪东出言讥讽,他看不下去拦了一下,之后他们这一桌换了一个服务员,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

而董雨泽这个人学习成绩一直不错,高考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之后就消失了,听说是去了国外定居。

滕时微微回神。

所以这辈子,因为自己没有接受同学去夜店的邀请,董雨泽和汪东产生冲突的时候没有人调节,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这样的事情或许还有很多,自己的行为或许已经无形之中影响了很多事情,而且还将会影响更多。

汪东在医院门口台阶上大骂董雨泽三分钟,跟滕时吐槽了半天。

直到滕禹咳嗽了一声示意“你废话太多耽误我弟弟休息了”,汪东才悻悻和滕时说了再见,坐车离开了。

滕时和汪东和董雨泽其实都并没有那么熟,这件事在他心里浅浅留了一个印象,也没有太深想。

**

天色渐暗,一路上黄昏的天空中云朵反射着好几种颜色的光,像是草莓味的棉花糖上撒了金粉。

载着滕时和滕禹的车子缓缓驶入庄园大门,滕禹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滕禹说了一个字之后就不说话了,只是听着对方说。

滕时眼睁睁看着他脸色暗了下去,挂掉电话的时候几乎能阴沉得滴出水。

“是公司的事?”滕时问。

滕禹沉默了一下:“嗯,我得回公司一趟。”

公司内部的事情滕时从来不细问,只点了一下头:“你去吧。”

滕禹:“我先送你上楼。”

“办你的事去吧,就这两步路了不用送。”

滕时不由分说自己下了车,滕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勉强接受了自己的弟弟应该可以走两步路这个想法。

“那我走了,晚上不许熬夜,早点睡。”

滕时笑了笑走上别墅的台阶,对他摆了摆手:“知道了。”

二层的保姆间里。

“一件,两件,三件,四件……”赵阿姨两眼冒光地数着平铺在自己床上的珠宝首饰。

那些小小的石头在灯光下反射五颜六色的光,仿佛天上的晨星。

赵阿姨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还没有指甲大的石头,可以每个抵她十年的工资。

不过她想不明白无所谓,有人明白就行了,这些石头卖出去,她和老公下半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你想好要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出来了吗?”老公在电话那头问她,“发现东西丢了滕家肯定要查。”

赵阿姨低低笑起来:“我有个法子,天衣无缝。”

“我准备把这些珠宝藏到奚斐然那里,衣服口袋或者夹层什么的,反正他那么多衣服,也穿不过来,根本不会发现。”

“警察八成根本想不到去查小孩的房间,就算查到了,也跟我没有半分钱关系。”

“等着一两个月后风平浪静,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的时候,我再把这些东西取出来,偷偷给你运回去。”

“不会有人想到,丢失的东西会一直在他们眼皮底下面哈哈哈,老公,我聪明吗。”

得到夸赞的女人心花怒放,说干就干。

奚斐然这会儿正好不在屋子里,可能是跑到院子里玩了。

赵阿姨悄无声息的带着从滕时母亲房间里偷来的首饰,溜进了奚斐然的房间。

整个滕时的别墅里都没有摄像头,只有外面有,也就是说,只要没有人看见,别墅里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赵阿姨幻想着自己之后穿金戴银的幸福生活,往奚斐然的衣服里藏首饰的时候,几乎笑出了声来。

很快她就藏好了一切,站在屋里最后打量一遍四周,检查着所有可能的疏漏,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正打算转身往外走,忽的听到身后一声淡淡的:“你在干什么呢?”

做贼心虚的赵阿姨听到声音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强装镇定回头,只看到滕时正靠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

第29章 真相大白

“你在干什么呢?”滕时又问了一遍,他站在门口,左手绑着绷带吊着,语气平和神态放松。

赵阿姨转瞬之间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念头,最终小心翼翼地得出一个结论——滕时多半刚回来,没有看到她做什么,只是普通的询问。

“小然屋子里乱了,我帮着收拾收拾。”赵阿姨笑着抓起一旁小沙发的靠垫拍了拍,“您吃饭了吗?我去让后厨准备一下。”

说着她放下小靠垫,快步往外走去。

然而就在即将通过门口的一刹那,滕时的右手横在了她面前,握在门框上,眼底似笑非笑:“我不饿,不用着急做饭。”

赵阿姨身子微僵,忽的听到脚步声,越过滕时只看到后方奚斐然从走廊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哦?你回来啦。”滕时回头看向后方的奚斐然,微微一笑,“刚才干什么去了?”

奚斐然一语不发,看着面前的一幕。

灯光从他的房间里透出来,照亮了滕时漂亮的侧脸。

赵阿姨被堵在屋子里,脸色有些不自然。

奚斐然刚才是故意避开的,就是要给赵阿姨营造出自己不在的空场时间,等着她作妖。

“去院子里走了一圈,”奚斐然朝着滕时走过去,“你回来了,在这干什么?”

“天气冷了,应该换冬装了,”滕时右手揽住他的肩膀,很自然的把他带到了屋子里。

“你柜子里这些衣服当初是我让人临时准备的,你告诉我哪些你喜欢,哪些不喜欢,接下来我好让人找照着你的喜好买。”

赵阿姨的身子猛地一紧,直勾勾地盯着两人走到柜子前,忽的有点冒汗。

“奚斐然挑出来的不喜欢的,一会儿麻烦您直接一起拿走吧。”滕时回头对赵阿姨一笑,拉开柜门,随手拿出一件问奚斐然,“这件喜欢吗。”

奚斐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意识摇摇头。

“我也觉得,太花哨了,”滕时扬手把那件衣服往沙发上一丢,明黄色条纹的厚夹克啪地一声落在了沙发上。

赵阿姨就像是被电了似的,身子跟着抖了一下,脸色一点点变白。

“这件呢?”滕时又拎起一件紫色的。

奚斐然盯着他,又摇摇头。

紫色上衣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意地落在了沙发上。

一条……两条……

每丢一件,赵阿姨的脸色就微微苍白一分,直到滕时拿出一条红的裤子,赵阿姨骤然瞳孔紧缩。

奚斐然:“不喜欢。”

滕时看也没看:“我也不喜欢。”

裤子再次被丢出去,然而这一次,随着裤子的抛物线落下的,还有一串绿宝石项链,从裤子的口袋滑落,“啪”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凝滞般的安静。

滕时皱起眉,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项链,左右看了看:“这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呢?好像是我妈的。”

直到这一刻,奚斐然终于知道了这出闹剧的走向,然而他还没开口,赵阿姨已经哭天抹泪地挡在了他面前:“少爷!您别怪小然,他只是一时闹别扭而已,绝不是故意拿走的!”

不得不说赵阿姨的临场反应堪称一流,奚斐然在喉头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堵了回去。

赵阿姨看起来无比内疚又自责:“都怪我没有看好小然,今天早些时候我看到他从三层下来,本以为他只是上去闲逛一圈,没想到……都怪我!”

奚斐然心中冷笑,栽赃嫁祸,多么俗套却屡试不爽的把戏。

奚斐然早就做好了准备面对这些阴招,但是他唯一不知道的,是滕时会怎么做。

手心里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奚斐然发现自己竟然在紧张。

这究竟是滕时和赵阿姨一起给他做的套,还是赵阿姨一个人的自导自演?

人证物证俱在,如果真的想要定他的罪,他百口莫辩。

他即将看清关于滕时的真相。

“奚斐然,”滕时摇了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

奚斐然的心瞬间凉到谷底,仅存的一丝希望轰然破灭。

然而下一秒,他感觉滕时按住了他的肩膀:“有人这么欺负你,你竟然能一直忍着,就想不到来和我告状吗?”

奚斐然不可置信的看向滕时,后者轻轻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勾唇一笑。

“赵阿姨,今天上午奚斐然进入三层的房间后,你做了什么?”滕时转过头来,看向浑身僵硬的赵阿姨。

赵阿姨整个人都结巴了:“少……少爷……您说什么呢!”

“你难道没有在他进入房间后,自己又进去了一次?”

赵阿姨眼底崩出血丝:“我没有!少爷我没有!”

下一秒,她的嘶吼卡在了喉咙里,滕时的手里举着手机,手机里正是三层房间的监控。

而监控里,赵阿姨在房间内偷走项链的动作清清楚楚,甚至能看到她嘴角贪婪的笑。

“我……我……”赵阿姨如遭雷击,面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浑身都发起抖来:“别墅里没有监控的,怎么会……”

“凌晨让小阳他们新装的。”滕时打了个哈欠,“怎么,我装监控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赵阿姨面如土色瘫倒在地。

奚斐然只感觉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翻涌,几乎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如果说凌晨滕时就开始布置面前天罗地网,那也就是说他几乎是昨天一见面就看出来了自己情绪的不对。

他原来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他和赵阿姨不是一伙的!

滕时弯腰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你这小屁孩怎么回事,被人克扣了伙食都不知道吭一声的,难不成营养不良了再来讹我?”

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疯狂的冲上了眼眶,奚斐然红着眼睛,声音几乎哽咽:“我以为是你故意指使的。”

滕时的心脏像是被用力的捏了一下,疼的微微抽了一口气。

失去父母双亲,被放到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奚斐然一个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少爷,就这么被迫孤独而绝望地竖起身上小小的刺,在担惊受怕的恐惧中承受着周围的一切不公和压力。

不敢相信任何人,一个人死死扛着。

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少爷!少爷您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赵阿姨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试图打苦情牌:“我命苦啊!生了个儿子是个傻的,我们夫妻两个花光积蓄给他看病,实在是一无所有了才出此下策!……”

滕时:“如果我一直没有发现,你打算饿奚斐然多久?”

赵阿姨被噎住。

“你自己的儿子就是儿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滕时轻声说,他并没有发怒,语气甚至很柔和,但是奚斐然却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那眼底的寒意几乎摄人心魄。

赵阿姨立刻连滚带爬的扑到奚斐然脚下,咚咚磕头:“小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然而奚斐然面无表情地抽回了自己的裤脚,站到了滕时身后。

“我已经查了出来,真正有着丰富育儿经验的是你的孪生姐姐,而她从去年因为得了严重的肺结核而卧床不起,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取而代之,拿走了她的证件和资质,应聘各种保姆的职位。”

滕时微微弯腰,看向地上崩溃的赵阿姨:“在奚斐然之前,还有几家?你专挑那种父母没有时间管孩子,或者是离异的家庭,利用大人对孩子的疏忽,暗中为自己牟利。”

赵阿姨几乎面如死灰,想要为自己争辩,却在滕时的注视下发不出声音,她又颤抖的看向奚斐然,而后者只是看着他,目光如冰。

“你这样的人,”滕时一字一顿地说,“应该下地狱。”

***

警察来的很快,奚斐然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红蓝色闪烁的光闪烁着,赵阿姨被双手背铐着从别墅里押送出来进了警车,一路上双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几乎是被人拎上去的。

“她会判几年?”奚斐然好奇地问。

“我妈妈那几个珠宝首饰加起来,大概得有六七百万吧。涉案金额巨大,应该是十年以上或者无期。”滕时走到他身后轻描淡写道。

窗户上倒映出滕时的容颜,奚斐然闻言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滕时的神情似乎并没有拔掉一颗钉子后的轻松。

赵阿姨这件事,似乎不太对。

在这个年纪,滕时已经初步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由自己的亲信构成,他重生之后也立刻联络了这些情报网,确认了情报网的正常运转。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而这些情报网日后也将发展成为遍布全国乃至境外的强大情报部门,专门服务于他。

而赵阿姨,就是通过自己的情报网找来的。

能送到滕时面前的信息,一定都是经过筛选和检查的。

赵阿姨身上有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却没有被发现。

这究竟是情报人员的疏忽,还是说,有人使用某些手段绕过了这些检查,故意把赵阿姨送到了他面前?

滕时眸色微沉,想要细想,却只觉得头越发的疼,就像是被唐僧念了紧箍咒,有个无形的环似的在他头上一阵阵收紧。

他掐住眉心。

糟糕,真的要发烧了。

咕噜噜……

正趴在窗户边看热闹的奚斐然肚子里忽的一阵叫,他有些尴尬的屏住呼吸,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饭点了。

“下来吧,”身后传来滕时的声音,然后单手把奚斐然从窗台上抱了下来,“饭已经做好了,去楼下吃吧,这回饿不着你了,都是肉。”

腰腹上的紧贴不知道为什么让奚斐然有些不自在,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和滕时之间那座坚冰高墙被融化出了一个小口,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滕时放下他,奚斐然站在原地没动,看向滕时,滕时也看向他:“嗯?”

滕时的眼睛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有狭长双眼皮的桃花眼,静静看着你的时候,几乎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奚斐然的耳朵微微发红,直到红色蔓延上脖子的时候,忽的憋出一句:“我们一起吃吧!”

滕时微微愣了一下,这好像是小屁孩第一次对他伸出橄榄枝。

看着奚斐然若无其事中带着点期待的眼神,滕时虽然很想接受,但是他现在真的不太舒服。

热气已经烧了上来,滕时只觉得大脑像个熟透的西瓜,敲一下就能裂开,头痛欲裂间浑身上下都开始没劲儿。

“你去吧,我不饿,下次吧。”滕时在奚斐然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我回房间了。”

然而就在他想要转身的一瞬,奚斐然却忽的抓住了他的手:“你怎么了?”

滕时被他这么一拽,身子竟然没站稳前倾了一下,下一秒,奚斐然的手背已经生疏地贴上他的额头,有点别扭地开口,仿佛想要示好但还有点不习惯:“好像是发烧了。”

第30章 病不单行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情绪一直紧张着,奚斐然的手指很凉,贴上滚烫的额头的时候,那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滕时感觉到了一阵说不出来的舒服。

小屁孩还是有点用的,滕时晕晕乎乎地想,同时也感觉到了奚斐然对他态度上的变化,心还挺欣慰的。

可是额头的冰凉稍纵即逝,没几秒就被他的额头捂热了。

滕时头疼得要命,晃晃悠悠地扶了一下桌子,然后往外走去:“我睡一觉就好了。”

奚斐然拉住他:“你等等。”

他迅速跑到热水机那里给滕时接了一杯温水,然后又从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一盒退烧药。

滕时站着都觉得乏力,干脆坐在了沙发上,用力地掐自己的眉心。

奚斐然跑回来,把水递给他:“先把药吃了。”

身子仿佛被泡在了沸水里,滕时仰靠在了沙发背上,烧得眼睛都闭上了。

奚斐然轻轻晃了他两下,滕时才低下头接过水杯,觉得自己的脑袋简直千斤重,眼前几乎有了重影,捏了几下竟然没捏起来奚斐然掌心的药片。

奚斐然不知为什么自己看着滕时这样难受的样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能是这些天对滕时的误会,让他产生了类似于近乎内疚的情绪。

他干脆拿起药片,做了个张嘴的动作:“啊。”

小时候他妈妈喂他吃药就是这样的,奚斐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做了,做完了才觉得有点尴尬。

好在滕时根本没注意到,迷朦地张开嘴:“啊……”

奚斐然飞快地把药片轻轻塞进他嘴里,然而就在撤出手指的时候,滕时微闭的嘴唇无意识的碰了一下他的手指。

那柔软滚烫的触感让奚斐然就像触电似的抖了一下。

他仓皇地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托着水杯底帮滕时咽了下去。

“要不要帮你叫滕禹?”奚斐然低声问。

滕时几乎烧得要晕了,听到这话却立刻虚弱地摇了摇头。

他这个体质,差得万里挑一,感冒发烧几乎是每年必有的事情,而且每次都来势汹汹,上午可能还好好的,下午忽然就趴了。

然而即便是病得这么平常,滕禹每次还都会特别紧张,别墅里的上上下下的医生侍从都得跟着忙活,兴师动众的。

“没什么大事,第二天肯定好了……”滕时费力地睁开眼,双眼皮几乎变成了三眼皮,扶着沙发想要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

奚斐然一把抓住他:“你别乱动了,先在我床上睡吧。”

“昨天你睡我的,今天我睡你的,”滕时笑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哑,“共享卧室……”

奚斐然不知道他在胡说什么,搀住滕时的胳膊,靠近才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滚烫得吓人。

……这样真的不会烧坏吗?

他一步步搀着滕时往床边走去,滕时看着瘦,但完全不是那种瘦骨如柴的干瘦,少年人身上紧实修长的肌肉该有的都有,奚斐然扶着他走向自己的床上,中间差点被他压倒。

好不容易才到了床边,奚斐然护着他的受伤的左臂,滕时整个人几乎是向右栽倒了下去,哼唧了一声,就不动了。

月亮已经爬了上来,窗帘没有拉,银色的月光照在少年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几乎反射出一种珍珠似的光泽。

因为高烧,他苍白的脸颊上透出似有若无的绯红,柔软的碎发被细汗沾湿在额角。

不知道为什么,奚斐然竟有点移不开目光。

可能是今天误会解开,他终于可以不带任何批判感情地注视滕时,一看之下却发现滕时真的长得很好看,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尤其是在生病的时候,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让人心疼的脆弱感。

奚斐然在床边站了好几分钟,才忽然惊醒,轻轻过去抓住被子的两角,他的胳膊有点短,于是半跪着爬上床,才终于把被子严严实实地拉上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滕时身上。

滕时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已经虚弱地睡过去了。

——出汗了,应该问题不大。

奚斐然稍微放心了些,轻声下床,给滕时的头上放了一块冰袋,然后关上了灯。

与此同时。

滕氏集团23层,滕禹猛地推开生产部总经的大门,里面的王总经立刻恭敬又紧张地站起来:“滕总!”

“直接给我看监控。”滕禹径直走过去,王总经赶紧让出自己的椅子,然后打开早已准备好的监控视频,“在这,您看。”

画面上,一个巨大的金属机器正在运转着,灼热的白烟从排气口轰轰泻出。

然而忽的,这台机器似乎从中间开始变红,逐渐这种炙热的红色在短时间内迅速蔓延至整个金属桶身,就像是内部忽然积攒了极具增长的高温。

有工人发现了,惊呼着冲过来,然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眼看着金属桶身从赤红变为金红。

人们的慌乱逐渐变成恐慌,开始有人往外跑,那金属桶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爆裂。

危机时刻一个看上去年龄较长的老师傅猛地冲了过来,将制冷器的管子对准桶身猛地一顿冲。

白烟刷啦一下充斥了整个画面。

“工厂里的热反应仪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过热,如果不是张师傅反应快,用制冷器给它降了温,这东西就要爆了。那么多人在厂里干活,后果不堪设想。”王总经擦着额角的冷汗,“那必然是重大的安全事故。”

滕禹面沉如水,眉头紧锁。

王总经欲言又止,踌躇片刻,压低声音:“滕总,热反应仪器,是祁家生产的。”

滕禹眉眼冷硬:“之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滕禹看向他:“我们和其祁家的合作足足有十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安全隐患。如果祁家都不信任了,那就没有人可以信任了。”

“是是是……”王总经连连点头。

滕家和祁家不只是合作关系,还有很深的私交,祁家少爷和滕家二少是挚友,这种关系,容不得轻易质疑。

“会不会是我们的工人操作有误?”滕禹问。

“可能性不大,”王总经不敢说的太绝对,但却隐含暗示,“热反应仪器是半自动化的,需要人工处的步骤很少也很简单,而且……”

“有话就说!”

“而且像这种程度的过温,一般都是内部零件的质量问题导致的。”

滕禹嘴唇紧抿,一语不发。

“滕总,”王总经吞咽了一下,终于还是觉得为了公司的发展,有些话该说得说。

“祁家最近开始向新领域发展了,或许是那边的投入大了,以前的旧产业就没有那么多精力管了……”

滕禹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件事我知道了,祁家那边我会去问,不要让事情传出去。”

王总经立刻应下。

“另外,立刻检查咱们工厂里所有祁家提供的设备,”滕禹说,“统计一下有问题的,尽快把数字报给我。”

“是。”

***

漆黑的房间里,本该安静的大床上,忽的响起了细微的沙沙声,似乎是衣物摩擦的声音。

滕时的额头上冷汗淋漓,头上的冰袋早就掉落到了一旁,右手虚虚地按住胃部,低低喘息着。

脑袋里一阵阵胀痛,浑身酸疼无力,现在竟然胃里也开始传来丝丝缕缕的绞痛。

怎么回事……

病不单行吗。

滕时的脑海里只浮现出这几个字,就又混乱成了一片纷杂,高烧下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只能感觉到胃里难受的厉害。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然而紧跟着胃里就像是被就像是被拧毛巾似的攥紧。

滕时痛的几乎动不了,只得捂着胃蜷缩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楼的餐厅里。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食,肉菜水果应有尽有,这是奚斐然近一周以来第一次重新享受这么优厚的伙食,却发现自己竟然提不起兴趣。

他囫囵吞枣地吃着桌上的菜,脑子里却想的都是楼上的那位。

那个被自己从头误会到尾,却从来没有放弃对他好的那位。

自己之后,应该怎么面对滕时呢?

人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总是态度非常明确的,恨就完了简单明了,但是一旦恨消失了,就变得茫然又不知所措了起来。

滕家和奚家的仇怨还是在的,但是滕时本人却对他远超出了好的范畴……

奚斐然感觉自己乱得不行,苦恼地夹起一块红烧肉,简直味同嚼蜡。

退烧药应该开始起作用了吧?

奚斐然心不在焉地喝着汤,思绪飘荡到了奇怪的地方:

一会儿滕时估计会出一身汗,刚发完烧不能洗澡,那是不是得擦一擦?

勺子缓缓顿在了半空,奚斐然想:我给他擦吗?

他那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估计……是得我给他擦吧。

不知道为什么,奚斐然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发烫,浑身似乎都有点别扭,又似乎不太排斥。

擦就擦吧,是我这些天欠他的。

他低下头飞快地喝了两口汤,忽的又想起:对了,滕时也还没吃饭。

要不要给他带点上去……

等等,他没吃饭?

奚斐然猛吸了一口凉气。

他好像记得,空腹不能吃退烧药来着。

吱呀——

卧室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关上。

滕时蒙在被子里胃疼如绞,脑子里又烧得一片浆糊,人却还勉强清醒着,隐隐约约感觉背后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然后床沉了一下,似乎是爬上了床。

奚斐然……

滕时没有力气说话,否则他应该会把奚斐然赶走,让他去自己屋里睡,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背后的动静停止了,黑暗之中一片安静,奚斐然似乎在他背后注视着他。

……一定要把这小子小鬼一样看人的习惯改掉。滕时在混沌中想。

忽的,他身后的奚斐然耳语般地小声问:“你是不是胃疼?”

滕时:“……”

奚斐然:“我忘了在哪看到的了,说退烧药刺激肠胃。”

漆黑的空气安静了好久,奚斐然几乎都以为滕时是睡着了,才听到一声很轻很虚弱的气音:“嗯……”

奚斐然的心脏猛的跳了两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点紧张,半晌,矜持地试探道:“那……我给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