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大宅映入眼帘,一只已经洗香香的白色布偶猫端坐在门边的墙体顶端,翘着尾巴四处张望。
降谷零刚在大门外停稳车,小景便喵喵叫着从墙上跳下来,熟练地钻上降谷零的车。
叮咚。
降谷零按响可视门铃。
别墅最外面的铁栅栏自动缓缓打开,降谷零把白色马自达停稳在明日香家后院。
重新走下车时,明日香——或者说七岁的小香已经抱着怀里的阵汪在门口等他。
降谷零没有立刻走上前,他低头在手机上戳按,试图通过短信的方式告知对方窃听器的事。
明日香却突然走上前,仰头朝着降谷零甜甜地笑:“安室叔叔,你怎么来了?”
对上降谷零的目光,明日香笑着单手点了点耳朵,示意她知道窃听器的事。
见状,降谷零放下悬着的心,跟明日香一起走进屋子。
明日香摆出气呼呼的样子:“安室叔叔,我妈妈是大骗子!她跟我说你要去很远的地方,今天过后不会再来了!”
降谷零挑眉,低头开始编写短信,同时嘴上不忘作答:“很远的地方,是指哪里?”
“不知道。妈妈说,如果你今天过后再也不回来,你就是坏人。平安回来了,你就是好人。”
“虽然听不懂,但我回来了哦。”
“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和谐友爱,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却在聊其他内容。
降谷零开门见山,以短信的方式问明日香:「你在监视我?」
「我监视的是贝尔摩德,你只是刚好出现在那里。」
降谷零皱眉:「你让幽灵警察监视她?」
多数人类都看不到幽灵,包括贝尔摩德。她看不到幽灵警察,但幽灵警察能无死角凝视她,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监视方式了。
明日香点头,但降谷零却有其他顾虑:「你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我知道。」
不仅如此,明日香还知道贝尔摩德刚被带回去时,借着“波本是卧底”的口吻,试探了组织的态度。
但很明显,琴酒已经信了降谷零的鬼话。
波本的名字会出现在卧底名单上,是因为明日香在怀疑波本的身份,想借组织的手试探他。这种憋足的借口放在其他人身上会显得不合理,但放在明日香身上,却说服力十足。
而且,明日香有十足的把握,贝尔摩德不会背叛她。
明日香露出一个灿烂的孩童笑容:“安室叔叔,快跟我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第206章
研究所负一楼的地下室, 一间被从外面上锁的房间内,贝尔摩德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无聊地摆弄着金发。
她被囚禁了。
贝尔摩德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被琴酒用枪射穿脑袋, 血和脑浆染挂在金发上。二是展现出自己的忠诚和利用价值,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贝尔摩德烦躁皱眉, 手下意识伸向裤袋。手指在空荡荡的内兜里摸索一番, 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暂时脱离明日香的掌控范围。
她抱臂环顾四周。
乳白色的瓷砖上堆着一层薄灰, 一把靠背开裂的椅子, 一张坐上去会发出咯吱声的单人床。
贝尔摩德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公安审讯室的铁板凳都比她屁股底下的椅子舒服。
贝尔摩德知道组织从来不把人当人, 她只是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划进这个范畴。
但转念一想, 她的父亲当年能残忍地制造出黄昏别馆惨案,又能一手创造出「黑衣组织」这个庞大的黑色帝国, 自然不会是什么有感情的人。
贝尔摩德自嘲地笑了笑。
她想, 也许父亲杀死她时, 会虚伪地掉一滴泪。
贝尔摩德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 单手托腮,懒洋洋地垂下视线。
她大概是疯了, 居然开始怀念监狱生活。
虽然是监狱,但她在明日香的帮助下,和警察厅达成交易。她为警察厅提供情报和易容服务,警察厅为她提供堪比北欧的监狱生活条件。
宽敞舒适的单间, 一台能接收二十来个节目的电视,马桶, 空调,柔软的床铺。
他们还会每周定时定量为她提供指定牌子的香烟。
除去没有自由, 她过得不赖。
但现在重回组织,她还是没有自由,甚至更惨。
住着破旧的房子,没有电视空调。用力吸气时,空气里难闻的灰尘的味道扑进气管,呛得她难受。
还随时可能会被人在脑袋上开个大洞。
反观明日香。
日本公安利用她的易容术立下大功时,明日香还会额外赠送她一份礼物。有时是她喜欢的星级牛排大餐,有时是红酒,上次他们甚至找来一位美甲师,为她做了漂亮的新指甲。
但现在她不得不卸下一切装扮,把指甲剪得坑坑洼洼,营造出在监狱里过得并不好的假象。
“哼。”贝尔摩德不悦地扣了下指甲尖。
她刚回组织时,心里动过回归的想法。念头不强,顶多三分。但琴酒几盆冷水下去,她登时没了兴致。
她决定彻底倒戈。
乌丸莲耶是头只知道权衡利弊的嗜血怪物,他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贝尔摩德比乌丸莲耶多长了一块柔软的心肉,但她依旧冷血。
组织可以舍弃她,她同样可以舍弃组织。哪怕它是父亲花数十年心血,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
贝尔摩德知道父亲在追求什么,为此他不惜花重金向世界招募有才之士,再以威逼利诱的方式逼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他做研究。
但乌丸莲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药效尚未彻底稳定时,用她试药。
贝尔摩德吃下的药是经宫野夫妇之手的半成品。
一款药物,从研发到上市,需要经过层层试验。宫野夫妇创造的药物才只是在哺乳动物身上起效,乌丸莲耶便迫不及待地把药送给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吞下药时,它才只做过两次临床试验,还不够稳定。
身为医学方面的教授,宫野夫妇自然知道其中风险,但他们没有理由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
如果一定要有人成为试验的牺牲品,比起阻止不知从哪抓来的可怜人,他们更希望由组织的人吃下它。
组织的人全都恶贯满盈,包括曾是白衣天使的他们自己。
贝尔摩德吃下的胶囊出现了难以逆转的副作用,差点摧毁她的人生。
吞进腹中的胶囊溶化进胃里,生根发芽,长出仇恨的种子。贝尔摩德痛恨宫野夫妇,连带着恨上他们的女儿。
大火烧死了宫野夫妇,烧不死贝尔摩德心中的恨。她讨厌警察,但事已至此,她没有必要继续站在警察的对立面。
贝尔摩德似是想通什么,舒展眉心,发出一声冷笑。
她原本不乐意替日本公安办事,起码不想成为他们捅向组织和父亲的利剑。但人人心底都有一杆秤,明日香加的筹码足够多,足够让她倾斜阵营。
而且……
贝尔摩德抬眼看向堆着被褥的单人床,上面躺着一张不起眼的纸条:
「需要我帮你换间舒服的房间吗?」
白底黑字,像是手写上去的。
贝尔摩德不知道这张字条是从哪来的,但她认得上面的字。章法飘逸,出自明日香之手。
看似关切,却叫贝尔摩德惊出一身冷汗。短短几个字,足够她获取有用信息。
首先,明日香清楚她的处境,也知道她说过、做过什么,只是懒得追究。
再者,什么叫帮她换间房?
难道说除去波本,组织里还有明日香的人?而且权位高到能做主为她调换房间,或者提供便利?
明日香当然没有再安插别的卧底,贝尔摩德要是真要求换房间,明日香绝对会傻眼,然后露馅。
但她赌贝尔摩德不会没脑子到提出这种得寸进尺的要求。
贝尔摩德也确实没有这么做,她环顾四周,再次确认没有摄像头后,把纸团喂进嘴里咽下去。
喉咙滚动的同时,身后的门也被人哐当一声拉开,琴酒带着伏特加走进来。
琴酒举枪瞄向贝尔摩德:“贝尔摩德,结束了。”
贝尔摩德原地抱臂,无所谓地挑了挑眉:“那位先生点头同意了?”
没有乌丸莲耶允许,没有人敢杀她。
琴酒嘴角绽开残忍的笑意:“谁知道呢。”
琴酒身后,伏特加像一堵墙般站在门口,堵住唯一的出入口。
“贝尔摩德,你还有什么死前遗言吗?”
贝尔摩德盯着面前随时能夺走他性命的枪口,倏地笑了。她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败给你们了,都说了我不是叛徒。”
她耸肩,重新走回椅子边坐下:“我要和乌丸莲耶通话。”
琴酒面露不悦。
伏特加嘲讽道:“哼,你该不会以为找boss求饶,我们就会饶你一命吧。”
琴酒把枪上膛:“真遗憾,你的遗言就是这种无趣的废话吗,我还以为会是更有意思的东西。”
贝尔摩德笑着托腮:“你该不会在期待我露出临死前慌乱的丑陋嘴脸,向你求饶吧。”
琴酒冷笑一声,准备扣动扳机。
“我有必须亲自汇报给boss的重要情报。”贝尔摩德收敛笑意,凝视着琴酒的眼睛。
“哦?”琴酒不置可否,“你以为拖延时间就有用吗?”
“不让我拨通电话,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琴酒盯着贝尔摩德的脸看了几秒,暂时收起枪:“伏特加,把电话给她。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嘴里不能吐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伏特加面露不解,但还是配合地递出手机。
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苍老的男人的声音,粗犷的声线带着颗粒感,像从粗糙的砂纸上划过去。
“什么事,琴酒?”
熟悉的声音让贝尔摩德心头为之一颤,她垂眸,看似漫不经心地吐出已经很久没喊过的称呼:“好久不见,爸爸。”
手机那头陷入沉默。没有责备、审问,所有可能出现的对话都没有发生。
贝尔摩德等待了两秒,不再拖延。她板起脸严肃道:“我从公安那里获取到一些不得了的情报。”
“什么情报?”
“和叛逃的雪莉有关。”
琴酒瞳孔威震,疑惑皱眉。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雪莉的下落,但此刻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琴酒以为贝尔摩德会先和乌丸莲耶打感情牌,像那些在电视节目里用悲惨过去骗同情分的选手,把自己包装成个可怜人,泪眼婆娑地讲述自己的爱恨情仇。
乌丸莲耶则是坐在评委席为贝尔摩德打分的裁判,一票决定其生死。
但贝尔摩德居然跳过卖惨的环节,直奔正题。
按理来说,她不是应该攥紧手里的情报,和组织周旋一番,一步步谈条件,换取生机吗?
全盘托出,只会让她迅速失去价值,然后被处理掉。
琴酒眯起眼:“贝尔摩德,你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从公安嘴里。”
“呵,你当我蠢吗,他们为什么要把雪莉的情报告诉你。”
贝尔摩德直勾勾盯着琴酒,解释道:“我和你们不一样。警视厅能找出无数个擅长狙击、情报获取、暴力执法的警察。”
“但除了我,他们找不到第二个能提供易容技术的人。”
“……”
“公安试图拉拢我,自然不会严苛待我。我被抓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这么长时间,他们难免会出现疏忽。”
琴酒迅速捕捉到问题关键:“相对应的,你也会出现疏忽,向他们泄露机密。”
“没错,”贝尔摩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雪莉的去向,而不是纠结我在被捕的几年有没有出现过疏忽。”
贝尔摩德咬死不承认自己背叛过组织,三言两句间,她又把自己可能存在的情报泄露行为全部推了出去。
什么出卖,她只是在和公安的漫长交锋中不小心露出破绽。
主观背叛和不小心失误,这两者天差地别,面临的惩罚也完全不同。
乌丸莲耶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来:“贝尔摩德,雪莉在哪里?”
“我不知道。”
闻言,琴酒再次抬枪指向贝尔摩德:“你居然敢耍我们。”
“呵呵呵,”贝尔摩德低笑几声,“我确实不知道雪莉现在在哪,但我可以肯定,她去投奔雪野明日香了。”
“也许琴酒你可以先着手调查雪野明日香。”
“我凭什么信你。”
贝尔摩德没有回答,她只是懒洋洋地跷起二郎腿。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爱信不信。
手机那头再次传来乌丸莲耶的声音,带着一丝鼓励的意味:“做得不错。”
贝尔摩德脸上笑意渐消,她垂眸,睫毛在眼睑处落下阴影:“很遗憾只能陪您到这了,父亲。”
她没有求情,仿佛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充分理解乌丸莲耶的一切决策,哪怕他打算杀了她。
睫毛颤了颤,贝尔摩德小声呢喃:“我爱你,父亲。”
她把手机还给琴酒,单手托腮,坐姿优雅:“有烟吗?”
“……”
“干嘛这副吃人的表情,我都快死了,死前想抽根烟,这应该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伏特加抿唇,竟然有些同情贝尔摩德。他扭头看向琴酒,后者却默不作声,对贝尔摩德的请求视而不见。
虽然心疼,但伏特加实在没胆开口求情,他遗憾地盯着贝尔摩德,准备见证她的死亡。
琴酒一手握住手机,一手握枪,黝黑的枪口指向贝尔摩德的眉心。
“全都到此为止了,”他冷笑一声,“永别。”
“……”
贝尔摩德微笑着闭上眼。
就要死了吗。
也罢,她的人生早该结束了。
然而意料中的枪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琴酒不耐烦的指令和脚步声:“伏特加,我们走。”
“诶?”
伏特加完全愣住,在原地定了几秒才转身跟上去。
贝尔摩德睁眼,只看到琴酒离开的一抹衣摆。伏特加慌乱跟上去,跑出几步后又折返回来锁门的身影。
狭窄地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房门重新被人从外面上锁,脚步声走远,然后消失。
一直掉在贝尔摩德心里的一口气突然被抽走,她软下身子,瘫靠在座位里。
后背被汗浸,她盯着苍白的天花板,良久才低声喃喃自语:“……我活下来了。”
能活到现在的组织高层,谁不是人精。她当然要在乌丸莲耶面前卖惨,只是不是琴酒以为的那种方式。
只是不知道明日香那边会如何应对。
思至此,贝尔摩德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小声道:“我知道你在看,请替我把情报传递给明日香,让她做好应对的准备。”
贝尔摩德看不见幽灵状态下的幽灵警察,但她猜对方一定在-
研究所外,黑色保时捷356A车上。
伏特加听话的启动引擎,载着琴酒驶离街区。
他不停瞥向后视镜,视线落在后座闭目养神的琴酒身上。三分钟偷看了琴酒五次。
“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琴酒缓缓睁开眼。
伏特加缩了缩脖子:“大哥,我们就这么放过贝尔摩德了?”
琴酒嗤笑一声:“组织本来就没打算取她性命。”
伏特加满脸震惊:“啊!?”
但琴酒没有多解释,他只是从放在后座的盒子里翻出一个雪茄,慢悠悠点上:“专心开车。”
“是。”
琴酒重新闭上眼,满脑子想的都是雪莉的事。
贝尔摩德说得没错,不管是在公安还是组织,她都具有无法被取替的特殊性。
除非组织能找到第二个擅长易容的人。
——暂时留下贝尔摩德,她会有用的。
这是乌丸莲耶给琴酒的指令。
什么父女之情,什么恻隐之心,全是假的,一切都是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
但他不介意陪贝尔摩德演这出戏。
按乌丸莲耶的计划,如果贝尔摩德确实忠心耿耿不曾背叛,他可以留贝尔摩德一条命。但如果贝尔摩德三心二意,那就在榨干她最后一份价值后再杀了她。
琴酒很期待。
他很想知道伯莱塔里的子弹到底有没有机会穿透贝尔摩德的头颅。
琴酒睁眼,准备把雪茄顶端的烟蒂抖落在烟灰缸里,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声音。
“伏特加!停车!”
和街道隔着一堵墙和一条绿化道的公园里面,一群看上去只有小学一年级的孩子正围着一个灰白色头发的女人。
他们叽叽喳喳,像群吵闹的小鸟。
灰原哀背着双肩包,背对街道,稍微露出一截侧脸。
琴酒眯眼,猩红的眸子泛起光泽,犹如即将扑向猎物的猛禽。
碾动牙齿,他缓缓吐出三个字:“找到了。”
第207章
被铁栅栏隔开的围墙内, 顺着树荫缝隙,能隐约窥见库拉索异色的瞳孔。
库拉索眨眨眼,顶着一双茫然得像食草动物般透彻的眸子。任谁看了都知道, 她失去了记忆。
步美率先举起手:“我们带她去游乐园吧。”
元太和光彦立刻相应:“赞成!”
江户川柯南双手插兜站在旁边,满脸无奈:“我反对。”
“诶?为什么?”
“对啊柯南, 为什么不可以?”
江户川柯南忍住嘴边的真相, 婉转道:“我们不清楚她的身份,万一她是危险人物呢?”
光彦据理力争:“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法治社会, 难道他还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吗。”
江户川柯南沉默一瞬, 在心底默默回答:说不定真是。
步美满脸心疼地附和:“而且她多可怜啊,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没有朋友。”
“这不是可不可怜的问题, ”江户川柯南头都大了,“灰原你也说两句啊。”
他扭头看向灰原哀, 却见后者正攥紧肩带, 瞳孔微颤, 似乎在害怕什么。
江户川柯南表情一凝, 不再关注库拉索的事。他紧张地观察周围,随即凑到灰原哀身边, 压低声音问:“灰原,那些家伙在附近吗?”
隔着层层叠叠的树障,江户川柯南隐约瞥见一抹黑色车漆,但看不清是什么车型。
江户川柯南呼吸一窒, 放轻动作慢慢向黑车的方向挪去。他藏身在观景树后面,正欲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柯南, 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稚嫩的声音骤然响起, 从身后传来。
江户川柯南吓得原地跳起,他回头,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裁剪修身的黑色西装。
“松田警官,”江户川柯南喊出来人的名字,顿了顿,仰头继续向上看,“……香香姐。”
松田阵平双手插兜,难得没有戴墨镜。再往上看,明日香仗着现在使用的是孩童的身体,正骑在松田阵平脖子上,双手扶着他的脑袋。
明日香冲江户川柯南挑了挑下巴:“下午好,柯南。”
“下午好。”
江户川柯南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同时不忘扭头看向树荫后面。但铁栅栏外面的街道已经空无一物,早已没有黑车的身影。
江户川柯南暗道不妙,但随机又自我安慰地想:兴许是只是巧合,日本满大街都是黑色的私家车,刚刚那辆不一定是琴酒的保时捷。
他叹息一声,慢悠悠看向面前骑在别人脖子上的明日香:“香香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日香的视线落向坐在长椅上的库拉索:“我是来找她的。”
明日香斜睨江户川柯南一眼:“柯南,你明明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不上报?”
此话一出,周围其他几个侦探团的成员立马发出吵吵嚷嚷地闹起来:“柯南你居然已经知道了!”
“赖皮,你又想一个人悄悄把事情解决掉。”
“好狡猾哦,柯南总是这样。”
步美鼓着腮帮小声嘟囔几句,扭头看向松田阵平脖子上的明日香。她笑容灿烂地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问道:“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少年侦探团?”
“不可以!”灰原哀第一个出声反对。她反应剧烈,把步美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吓到朋友,灰原哀挤出个笑,边安慰被她吓到的步美,边绞尽脑汁搜刮合适的借口。
明日香耸肩,没有管两个小姑娘之间的事。她指着库拉索再次看向江户川柯南:“这个人我要带走。”
“诶?”
“别一脸舍不得的表情,你知道你有私心,但身为警察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江户川柯南登时傻眼,库拉索的事也被他暂时抛之脑后:“我才不要当警察!”
“你答应过我的。”
江户川柯南大声抗议:“我是被胁迫答应的!”
明日香理所当然道:“被胁迫了就报警啊。”
“……”
江户川柯南嘴角一抽,心想我打过去,接警人真的不会是你吗?就算接警人不是你,出警的人也一定是你。
江户川柯南突然很想指着明日香的鼻子大喊:你等着,我要找我爸告状!我爸爸可是世界敬仰的推理小说家,破过不少大案!就算是警察厅首长都会给我爸三份薄面!
但他被面子束缚住手脚,忍了又忍,最后只是气鼓鼓地双手抱臂看向一边。
看了一出好戏,松田阵平轻笑两声,反手指向库拉索:“这人我带走了。”
“诶——”
少年侦探团原本计划的带库拉索去游乐园玩耍的计划半道崩殂,他们发出抗议的哀嚎声,却碍于松田阵平的气场,不敢说半个不字。
临走前,明日香突然看向灰原哀:“灰原,妈妈说家里有客人,让你早点回去。”
需要她回去的客人?
灰原哀皱眉点头,意识到来人不简单。她抿唇,脚步一深一浅地缓缓跟上去。
“小哀,”步美突然叫住灰原哀,她小跑两步追上去,满脸担忧,“你和阿笠博士吵架了吗?”
“没有吵架。”
“那你为什么不住阿里博士那里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和阿笠博士都被日本公安判定成潜在的危险人物,被警视厅监管了。
但灰原哀不可能这么解释给步美听。
灰原哀一时语塞,幸亏松田阵平帮她解围:“阿笠博士最近研究的新发明很危险,警视厅不允许有未成年儿童出现在现场,所以灰原现在暂住在我这里。”
他看向那群孩子:“你们最近都不可以去阿笠博士家,知道了吗?”
“……是。”
得了应许,松田阵平带着库拉索离开。失去新伙伴,少年侦探团兴致缺缺,抱怨了几句后,举着冰淇淋离开。
江户川柯南左右张望一圈,跟在松田阵平身后,也离开了侦探团的队伍。
一行人走后,消失在树荫后方的黑车缓缓出现,露出它原本的样子。黑色保时捷刚做过养护,一尘不染的车漆反射出漂亮的黑曜石般的光泽。
琴酒反复咀嚼雪莉的名字,猩红的眸子中跳跃着残忍的情绪:“意外之喜,没想到她居然是以这种方式逃出地下室。”
他低头点燃一根雪茄,危险地眯起眼睛:“按照这个思路,所谓的明日香的孩子……”
琴酒略过了工藤新一。
正如他所说,他从来不会去记自己杀过的人的名字和脸。工藤新一在被确认死亡后,便被他从记忆里抹去。
伏特加质疑道:“但这孩子和雪野明日香同时出现过,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明日香顶着七岁孩子的身体到处跑时,系统曾短暂地扮演过明日香。
琴酒稍作思考,默认了伏特加的说法。
伏特加启动车辆:“跟上雪莉?”
“不,她现在正和那个该死的令人生厌的女人在一起,贸然靠近不是一个好主意。”
“那我们该怎么办?”
“跟上那群孩子。”
“诶?”伏特加不解,但又不敢多问。他踩下油门,缓缓跟了上去。
这群孩子走得很慢,不时还停下脚步,被周围鳗鱼饭的香气或者电玩吸引住注意力。伏特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开车跟踪一群慢吞吞的孩子的,但他确实做到了。
车子行驶到某个十字路口时,少年侦探团的三个孩子挥手相互道别,各自踏上归家的路。
伏特加刚蹙眉刚想发问,琴酒便出声指挥:“跟着女孩子。”他指步美。
直至步美蹦蹦跳跳拐进一座公寓大厦,消失在两人视野,伏特加才驱车离开,结束了这段跟踪。
车子开出去一截后,伏特加问:“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座椅被调整成一个舒适的角度,琴酒双手插兜,跷着二郎腿半躺在副驾驶:“安排人,把她们一家绑架了。特别是这个短发头的女孩,一定不能遗漏。”
“可是大哥,雪莉真的会为了这个孩子现身吗?”
伏特加虽然笨,但在琴酒身边待久了,偶尔也能猜对他的用意。
“呵。”琴酒冷笑一声。
他坐姿慵懒,细长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雪莉是个会为了宫野明美那种没用的废物闹自杀的人,像她这样软弱的家伙,绝对做不到见死不救。”
琴酒把抽了一半的雪茄碾熄在透明烟灰缸里,他手指用力,烟蒂部分被狠狠怼在玻璃底部,皱成一团。
他会为乌丸莲耶扫清一切障碍。
背叛者只会落得惨烈的下场,像这截烟蒂一样-
吉田步美一家只是普通的上班族,背景干净,调查这样的家庭不需要花费太多功夫。
但琴酒留了个心眼,没有把这件事交给波本去做。
在日本,现代化公寓楼往往有着更高昂的价格和更全面的安保措施,是收入不错的小资家庭才住得起的房型。
但再优秀的安保措施,在组织面前都形同虚设。
晚上十一点,吉田家卧室的灯被熄灭。
凌晨两点,整座大楼只零散亮着三四盏灯。
宾加垂着脑袋,踩着女式皮鞋从一楼管理室走出来。
身后房门慢慢合拢,渐小的门缝里,大楼管理员歪着身子瘫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托福日本人对摄像头的抵触,整座公寓大楼只有出入口处——也就是管理员的小单间门口,和电梯间被装了监控探头。
绕过这两处,便再无任何设备可以捕捉到他的身影。
向上的电梯被按亮,宾加用力扯了两下衣领,才缓步走进电梯里。
他很庆幸现在是初春,料峭的风的还带着一丝寒意,让他可以用方巾遮住脖子处的喉结,轻易把自己伪装成女人。
宾加擅长伪装。
他能利用强悍的化妆技术和伪音技巧,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异国女人。但他无法像贝尔摩德那样随意切换种族和体型,更不擅长帮别人伪装。
但这足以让他骗过其他人的眼睛。
吉田家所在的十三楼,绵长的过道静悄悄,只有来自头顶的灯光在宾加脚底落下一团黑影。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缓步走向目标。
黑影落在写有「吉田」二字的白色门牌上,死亡悄无声息地接近。
戴着白手套的细长双手从包里掏出一根被拧成特殊形状的金属丝。
宾加把金属丝伸进门锁里转了两圈,左拧半圈,右拧两圈,然后再用力一提,门锁应声打开。
借着来自走廊的灯光,宾加隐约能看清玄关和房间里的情况。他蹑手蹑脚地走进玄关,脱下鞋,轻轻关上身后的门。
宾加既是情报员,又要负责杀人越货一类的肮脏勾当,早就习惯了在黑暗中作业。他在玄关站了大概三四秒,眼睛便适应了眼前黑暗的环境。
穿过玄关,率先入目的是整洁舒适的客厅。
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黑暗中看不清照片上的图案,但猜得出来,一定是吉田步美的单人照或者吉田一家的全家福。
柔软的沙发上摆着几个抱枕,最右边还有一个毛绒熊,织了三分之二的围巾被整齐地叠放在沙发扶手上。
不知从何而来的百合花的淡淡香气萦绕鼻尖,不是香氛,而是真正的自然花香。
看得出来,吉田夫人把这个家打理得很好。
客厅侧面有两扇门。
一扇简洁明了,没有太多装饰。另一扇则贴着几张可爱的卡通贴纸。那扇门属于吉田步美,一目了然。
宾加稍作思考,决定先解决吉田步美。她不仅是整个绑架行动的关键,还是缺乏反抗能力的孩子,宾加只需要一只手就能解决她。
想清楚后,宾加缓缓推开未上锁的女孩的房门。
出于对吉田步美的宠爱,额外加钱安装的房间门不会发出任何噪声。即使被推动,也不会发出咯吱声响。
阳台窗帘有两层,一层是厚重的遮光布,一层是布满网格的白色薄纱。
步美只拉上薄纱那层,白色的月光倾斜而下,隐约勾勒出床上少女的方位轮廓。
步美没有留灯睡觉的习惯,她蜷缩着身子,抱着怀里的小熊,背朝大门的侧卧在床上。
宾加没有关上房门,他从口袋里弹出一块叠好的白色手帕,又掏出一瓶液体药剂。
他用药剂浸湿手帕,缓步上前。
高大的黑影投在床上,将步美笼罩其中。被窝里的女孩蜷缩着身子,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下一秒,步美被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宾加一只手环住她腋下,将她抱在半空。另一只手握住帕子,用力罩住她的唇鼻。
步美从美梦中惊醒,迎接她的不是清晨的阳光和母亲的亲吻,而是无尽的黑暗和噩梦。
她拼命蹬腿,试图从宾加的束缚中挣脱出来,但七岁孩童的力气怎么比得过一个成年男性。
宾加默念几个数,怀里的小姑娘很快没了动静。他把人扛在肩上,心里却有了别的考量。
宾加知道琴酒的盘算。
如果把吉田夫妇留在这里,第二天一早,他们发现步美不见,肯定会报警。
但这件事不适合让警察掺和进来。
宾加最好能让吉田夫妇闭嘴,可以是暂时的,也可以是永久的。但不管是哪种方式,都不可以在短期引起警察的注意。
宾加可以采用温和的方式杀掉吉田夫妇,处理尸体,让尸臭晚几天出现。再借几天先生的手机向公司和老师请假,让吉田一家合理的从公众视野里消失。
又或者,他可以按琴酒的要求,把人绑走,再伪造请假信息。
宾加确实能带走吉田夫妇,但是会比较麻烦。
虽然琴酒嘱咐了要把吉田一家都带走,但吉田夫妇的必要性不强。
宾加甚至怀疑,琴酒是为了刁难自己才故意选了个事多又麻烦的方案。
宾加把步美扛着放到客厅的沙发上,转头走向另一扇门。
他从包里掏出一根吸管和一支类似包装袋的东西,又翻出几瓶看上去只有几毫升的无色液体。他把东西组装好,将吸管一头插进袋子里,另一头顺着门和地板的缝隙伸进房间。
会悄无声息蚕食生命的气体顺着吸管从袋子里流向吉田夫妇的卧室。
宾加很谨慎,他在向房间里□□毒气时,不忘戴上被简化过的防毒面罩,遮住自己的口鼻。
不过半分钟,满满一袋足以杀死四五个成年人的气体便被尽数送进吉田夫妇的房间。
接下来只需要先把吉田步美背下楼,放到自己的车子上,再进房间搜寻吉田先生的手机,向公司和学习发去请假短信,这趟任务就算完成了。
宾加站起身摘下防毒面罩,却没急着去找步美。他摸出手机,用电筒光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吊灯开关,点亮了客厅的灯。
骤亮的白光刺得宾加瞳仁疼,他眯起眼边适应灯光,边转身看向沙发,却被眼前一幕吓得原地蹦了起来,像根被压缩后突然松手的弹簧。
宾加面前,本该像条烂虾般软在沙发上的吉田步美就站在沙发边。
她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宾加。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却透着一股诡异。
不该这样的。
吉田步美现在应该在昏迷。
就算他失误,让步美吉田提前苏醒。面前这个小女孩在面对深夜闯入家中的未知陌生男性时,也应该表现出不安和恐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不带任何情绪地、冷漠地看着他。
违背常理的事会被称之为诡异。
宾加明知道面前的小姑娘不具备任何威胁性,但还是头皮收紧,鸡皮疙瘩在胳膊上炸开。
他直愣愣地听着面前的小姑娘,终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你不是吉田步美,你是谁?”宾加弯曲膝盖,随时准备发起进攻或者逃走。
吉田步美,或者说面前长得像吉田步美的女孩抬手把垂落的发撸至耳后,露出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臂。
“真遗憾,我还以为来的人会是琴酒。”
第208章
“真遗憾, 我还以为来的人会是琴酒。”
宾加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希望来的人是琴酒。光是想到他那样的人被迫执行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底层工作,我就觉得有趣。”
他停住笑, 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眼神危险得像只顶上别人家幼崽的豺狼, 良久才悠悠开口:“你为什么知道琴酒?”
步美——或者说伪装成步美的明日香没有回答, 她笑着歪了歪脑袋。
没得到答复,宾加嘲讽道:“真有趣, 日本警方居然会让一个小学生当联络人, 还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透露给一个孩子。”
闻言,明日香眼底终于出现一丝情绪波动。她满脸遗憾:“琴酒居然什么都没告诉你?”
她轻叹一声:“他居然派个没什么用的底层过来, 我还以为起码会是代号成员。”
闻言, 宾加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狮子,他气势汹汹地向明日香走去:“你说谁是没用的最底层!”
然而下一瞬, 一道黑影闪过, 宾加眼前景象一花, 被突然从侧面窜出来的松田阵平按倒在地。
胳膊、脸和地板撞击, 发出咚的巨响。楼下传来开灯和窃窃私语的声音,被吵醒的中年夫妇小声抱怨了几句, 才又重新关掉电灯。
宾加趴在地上,双手被反钳在身后。铁腥味的血溢满口腔,他用舌头抵住牙龈,上排左侧的门牙随之晃动, 传来剧烈疼痛。
宾加暗骂一句脏话,试着挣脱松田阵平的钳制。
然而他像被层层海草缠住的溺水者, 不仅没能挣脱束缚,胳膊能活动的空间反而越来越小。
兴许是松田阵平足够用力, 将宾加整张脸都按在地上,又或者是心理作用,灌入宾加肺部的空气逐渐变少。
他咳嗽几声:“你这家伙他妈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松田阵平瞪着被他压在地上的男人:“我一直都在。”
宾加的视野里,只有成年男性巴掌大的穿着白袜子的脚上前两步,停在他面前。
这是一双女孩子的脚,宾加被松田阵平压着,费力地抬起脖子,也只能看到对方的小腿肚。
明日香问:“你的代号是什么?”
“呵。”宾加冷笑一声,把头扭朝一边。
明日香语气里满是浮于表面的同情:“代号都没有,难怪会被琴酒当消耗品。”
她的话重重踩在宾加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他突然暴起,压低声音嘶吼,纵横交错的血管在额角凸起:“不许你这么说我!琴酒算什么东西!”
松田阵平差点没能压住暴怒的宾加,他低骂一句,加重力道再次将他按翻在地:“老实点!”
松田阵平说到底也是拿过拳击冠军的人,就算对手是暴怒状态下的宾加,他也能轻松压制住对方。
明日香并膝蹲下,双手搭在膝盖上,看上去乖巧可爱:“琴酒有代号,你却连代号都没有。你觉得琴酒算什么东西?”
变成七岁孩子后,明日香的声音天然带着一股柔软可爱的气息,听起来天真无邪,但搭配上她说的内容,就突然变得阴阳怪气。
宾加知道对方在挑衅自己,但他咽不下这口气:“我有代号,宾加!我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怎样都好。”
明日香站起身,拨通公安部的电话,交待几句后重新看向松田阵平:“他们在楼下等着了,把他押走。”
被从地上强拽起来时,宾加用力挣了两下,恶狠狠地盯着明日香:“这就要走了吗,居然不去看看主卧的情况?”
“好哦。”明日香懒懒斜睨宾加一眼,哐当一声推开主卧门。
主卧窗户紧闭,散布在空气中的毒气顺着大开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流向客厅。
宾加自知自己逃不掉了,他根本没办法挣脱松田阵平的束缚。既然如此,不如同归于尽,他要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他本来只是不抱希望地随口一提,没想到明日香居然真的如他所愿地推开了门。
呵,愚蠢。
宾加恶狠狠地盯着明日香,满怀期待。
一个出现在第一现场的未成年,因警方疏忽,被毒气毒杀。这样的新闻,光是想象就让他兴奋到每个毛孔都开始颤抖。
毒气迅速起效,像有人在气管里放了一把火,烧得他连呼吸都在疼。
很痛苦,但身为未成年的明日香只会更痛苦。药和毒在孩子身上会起效更快。
宾加费力地抬起千斤重的眼皮,视野对焦在明日香身上。
只见明日香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一个和她胳膊同长的棕色毛绒小熊。她专注地揉着小熊已经被压得有些扁的脑袋,眉心微骤,看不出一丝异样。
“……?”
宾加直愣愣地盯着明日香,被毒气熏晕的脑袋瞬间就不疼了:“等会儿,你为什么没事?”
明日香懒懒地看他一眼,继续摆弄手里的小熊:“你想拉我们同归于尽,真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吗?”
宾加脸色苍白,额头一圈爬满冷汗。他咳嗽两声,故作姿态:“别以为你会没事,这点时间,足够毒素对你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我任务失败了,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明日香挑眉,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哦,是吗?
她把毛绒熊随手丢到沙发上,背着手笑嘻嘻走到宾加面前:“你投放在房间里的毒气会通过呼吸循环入侵人体,毒性强,起效快。”
她歪着脑袋弯下腰,慢条斯理道:“真遗憾,我的呼吸系统只是一个摆设,根本没有在运作。”
玻璃珠般清澈透亮的眸子倒映出宾加逐渐惶恐的脸,他面色苍白,发青的嘴唇张了又合。
宾加茫然地看向身后,压着他的松田阵平同样面色如常,似乎那股飘满房间的毒气只入侵了他一个人的呼吸系统。
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宾加心底有太多疑问,他不断发出没有任何实意的音节,在被松田阵平像拖死狗般拖出房间时,突然想通什么般猛然回神。
他咧开嘴笑了,像一条阴恻恻的毒蛇:“想要琴酒的情报吗?”
“让我死个痛快,我把知道的全告诉你。”-
“嘟……嘟……”
伏特加不安地看向黑暗里的角落琴酒:“大哥,电话还是没人接。”
墙角处,琴酒慵懒地坐在欧式红皮软沙发里,一双长腿搭在搭脚凳上。
他沉默须臾,冷冷出声:“不用再打了。”
伏特加配合地咒骂道:“该死的宾加,居然敢在这种关键时候跟我们耍心眼,装死不接电话。”
“蠢货,”琴酒突然评论,“宾加还没那个胆量违抗组织的命令,搞这种毫无意义的小动作。”
“那他……”
琴酒冷笑一声,倏地站起身,用枪指向斜对角的贝尔摩德。他动作极快,衣袖被风拉扯着发出簌簌声。
贝尔摩德穿着组织提供的最简单的廉价纯棉T恤,沉下脸:“琴酒,你什么意思?”
“是你告的密吧,不然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提前知道我们的行动。”琴酒用质问的语气陈述出他认定的事实。
贝尔摩德冷静地盯着面前黝黑的枪口:“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告诉了你雪莉在哪里。”
琴酒脸上像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冰:“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不就是为了怂恿我出手吗。”
而后缓缓抬眸,毫无畏惧地和琴酒对视:“你是这么愚蠢的人吗,三言两语就被我怂恿。再者,你并没有把你的行动计划告诉我,时间、地点、手段,我全都一无所知,怎么告密?”
她忽然笑了,带着嘲弄和不屑,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我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了解你。”
琴酒沉默不语,脸色愈发难看。
贝尔摩德说得没错,他没有把计划告诉伏特加和宾加以外的任何人。宾加还不至于蠢到投靠日本警察,那家伙和他一样讨厌警察。
伏特加不可能叛变。他虽然脑子不灵光,但这些天都和琴酒在一起,没机会被人套话。
琴酒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把事怪到贝尔摩德身上,一口咬定是她把情报泄露给日本公安,然后杀了她。但这意味着他轻而易举地被她戏弄了。
要么接受贝尔摩德的说辞。
但这代表明日香已经看穿他们的行动,每一件看似意外的事件,都可能是明日香有心为之。
琴酒无法判断哪件事是顺其自然的发展,或者突发意外,哪件事又是明日香精心设计的安排。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像在披风底下穿了件湿透的衬衫。不剧烈,但绵绵不绝的湿冷感萦绕全身。
琴酒收起枪,不再搭理贝尔摩德,转身向外走去。
贝尔摩德的囚禁还没结束,他没必要在这跟她浪费时间。
“琴酒。”贝尔摩德突然出声叫住他。
她婀娜地坐在黑暗的角落,介于黑猫和狐狸之间的气质让她像只动人妩媚却又不好招惹的野兽。
她本就是野兽。
美丽的外表下是不容许任何男人窥视的残忍与高傲。
“琴酒,”她再次重复对方的名字,“如果我是你,我会带着父亲离开日本。”
宛如撤退的宣言让琴酒脚步骤停,他侧过半截脸,猩红的眸子流淌出一抹杀机,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们不是明日香的对手,不如逃离她的管辖范畴,去别的国家。父亲在欧美地区也有产业,没必要在这里干耗着。”
“闭嘴,贝尔摩德。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胆小,要是害怕,你不如先哭着求boss宽恕你。”
琴酒心里的嘲弄和愤怒多得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他也确实直白地把情绪写在脸上。
“组织70%的产业和根基都在日本,我们不可能撤出去,要滚也是她滚,”琴酒顿了顿,残忍地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后半句话,“从这个人间,滚回地域。”
第209章
雪野大宅。
降谷零坐在沙发最边缘的位置, 握着厚厚一沓文件逐一翻阅。雪白的衬衫领口向上翻起,原本用来固定窃听器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
咯吱。
通往地下室的大门被打开,松田阵平春风得意地带着已经长到他肩膀的泽田弘树走出来。
“喏。”一个黑色的只有半个指节大的东西从松田阵平手里丢出去, 准确无误地落进降谷零手里。
“完成了?”降谷零边问,边把东西别回衣领。
松田阵平揉了一把泽田弘树的脑袋:“开玩笑, 也不看看我们是谁。”
他深蓝色的眸子好似阳光下平静的海面, 泛起粼粼微光。耀眼夺目,深处却沉淀着雷霆千钧的力量。
同为天才, 泽田弘树内敛得多。他现在已经能自然地接受来自长辈们的亲热爱抚, 偶尔还会像普通孩子那般学着撒娇。
他展开一张手绘的类似说明书的东西:“我在你的窃听器里植入了一段程序,你只需要用手摸一下这个位置——”
泽田弘树指着某处不起眼的开关:“——窃听器就会屏蔽周围一切环境音, 模拟咖啡厅、马路边一类的声音, 类似现在市面上常见的助眠APP。”
“运用得当,窃听者只会以为你进了咖啡厅或者走在大马路上。现在就是打开状态, 你走的时候再点一下, 就能关上。”
“哼, 机械和人工智能, 完全撞在我们最擅长的领域。”松田阵平已经坐到阳台边的软椅上,拎着梳子给屋子里仅存的三只真狗梳毛。
三年前还只有小臂长的三只小家伙现如今已经长到半人高, 站起来能轻松扑倒成年男性。
半个小臂粗的尾巴被摇成螺旋桨,鞭子一样抽打在松田阵平身上。他梳了两下,忍无可忍地一把薅住,却听到降谷零的方向传来一声从牙缝里漏出的憋笑声。
“啧, 不许笑。”
降谷零好笑地走过去盘腿坐下,接过松田阵平递过来的另一个梳子, 也加入梳毛的队伍:“你们屋子里的毛绒动物越来越多了。”
躺在地板上的、挂在沙发椅背上的,正在试图驯服四肢的……各种地方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猫猫狗狗。但除了正在被梳毛的三只狼犬, 其他宠物的本体都是警察。
警察厅要求单个幽灵警察拥有实体的总时长不能超过十年,但这不包括变成猫猫狗狗的时间。
比起空洞的幽灵状态,被明日香签下的殉职警察们都更希望拥有一具实体,于是说服他们变成猫猫侠或者狗狗侠,也变得更容易。
不过松田阵平等人是例外。
被偏爱的人总是更有恃无恐。
——“小智都能拥有一只随身携带的皮卡丘,我为什么不能拥有一只不受时间限制,随时可以实体化的皮卡萩。”
几个星期前,明日香理直气壮地指着身后的萩原研二,向警察厅首长提条件。
——“他就算了,那这几个呢?松田阵平、诸伏景光、伊达航……这几个人名字里可没带‘qiu’字!!”
当时,警察厅首长青筋暴起,指着角落里的另外几个人怒吼。早期跟着明日香的人都获得了长期实体化的特权,包括已经沦为人民许愿机、天天忙着收割灵魂的长龚佑。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警察厅妥协让步。
离退休已经没几年的警察厅首长送走明日香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拨通了已经功成身退的前任警视厅总监的电话,像找到了同病相怜的病友。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库拉索?”降谷零的声音让松田阵平从回忆里抽回思绪。
“丢给江户川柯南。”
“嗯?”
“你不是说库拉索有超忆症吗,既然如此,她一定记得所有见过的组织成员的脸。明日香说,让库拉索恢复记忆的事就交给侦探小子了,他一定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参与进来了。”
降谷零沉默须臾,点头肯定道:“柯南这孩子,甚至做得出在刑警和公安身上放窃听器的事。以他的性格,就算不准他参与,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挤进来。”
他拍拍裤腿站起身,把梳子缝里的狗毛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说起来,萩原、班长和景呢?”
降谷零环顾一圈,不仅没看到熟悉的小金毛和布偶猫,就连泽田弘树也不见了踪影,更别提体型庞大的阿拉斯加班长。
松田阵平也站起身,用粘毛器在西装裤上来回滚:“班长出门了,萩在楼上,至于景——”
话音未落,萩原研二逃似的从楼上窜下来。他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瘫进沙发最角落就开始自闭。
“萩你怎么了?”
“没什么,被打击到了而已。”萩原研二漏气气球般扁了下去,下巴微扬,灵魂肉眼可见地从嘴里飘出来。
松田阵平有些好笑,坐到萩原研二身边,跷起二郎腿:“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能打击到你的东西?”
降谷零也好奇地坐到另一边:“怎么了,楼上有明日香?”
他明明记得明日香带着娜塔莉出门采购去了。
萩原研二咂巴嘴,试图反驳点什么。好半天,他才抱着脑袋破罐子破摔:“不然你们自己上去看看?”
松田阵平登时站起身:“我还真被你勾起好奇心了。”
然而不到半分钟,松田阵平便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他往萩原研二旁边一躺,也加入了自闭行列。
“你们这是?”降谷零仰头看向头顶天花板,恨不得长出一双透视眼,窥探到楼上的情景。
他和松田阵平他们不同,已经签约成为幽灵警察的他们算是雪野大宅的半个主人,但降谷零只能算彻头彻尾的客人。
降谷零倒是很想上去一探究竟,但一想到明日香时不时就在他身边探头,悠悠念叨着“赶快和我签订契约”这种只有在魔法少女片场才会出现的台词,他便又陷入迟疑。
要是被明日香撞见了,说不定又会以“只有幽灵警察才能在屋子里随意走动”为由头,诱骗他快点签下卖身契。
降谷零看了眼左手边的沙发,被戏称为「能撕碎一切罪恶的机动队恶犬」和「最有潜力的年轻副部长」整整齐齐地躺在沙发上,张大嘴吐魂。
他扭头看向右手边,大理石铺成的阶梯仿佛是通往天堂的神圣大道,天光洒下,有道声音在耳边回响,冲降谷零低语:上来吧,上面有你想要的真相。
每个侦探——哪怕只是自称侦探,都抵抗不住探寻真相的冲动和向往。
降谷零咽下一口唾沫,伸长脖子顺着客厅落地窗望向屋外。
很好,视线可见的地方都没有明日香,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也许。
他应该上楼一探究竟。
只是两分钟,不会过多停留,不会被明日香逮个正着。
好奇的种子一旦冲突土壤的束缚,便会盘根疯长,在胸腔内生根发芽。心脏每次跳动,降谷零的探究欲都会更旺盛一截。
他抬起步子,忐忑地、充满好奇地走向二楼。
靠北的房间外挂着一幅价格昂贵的西洋壁画,房门半掩,两道争吵的声音隐约传来。
降谷零蹙了蹙眉,分别出声音的主人——泽田弘树和灰原哀。
他愈发不解。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两个孩子吵成这样,又让他的两位同期备受打击。
但比起这些,降谷零心想,自己也许应该先解决孩子间的问题。不算幸福的童年经历和二十九岁的人生阅历,让他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
更何况灰原哀和他之间还有一层薄薄的,被宫野艾莲娜牵引起来的关系。
随着离房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屋内两人争吵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降谷零微笑着推开门:“孩子们,不可以吵——”
“这会导致TNF受体与配体结合!到时候会引发所谓的Caspase级联反应,造成严重后果!”泽田弘树的声音。
……?
降谷零顿住嘴边的话,大脑也少见地陷入空白。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冷门的、他不认识的专有名词。
灰原哀梗着脖子反驳回去:“先不提我的方案,你的方案明显也有问题!到时候出现胞葬作用……”
余光捕捉到门口的金发男人,灰原哀顿了顿,气势汹汹地看向他:“干什么,你也想来主持公道吗?”
随即她抬手指向电脑屏幕:“那你说,我和泽田君的治疗APTX偶发性缩小的方案,哪个更可行!”
书桌上,本该面朝窗户的液晶显示屏转了个圈,僵硬的朝向大门。屏幕上,一堆看了就让人头大的化学方程式和推演过程泛起悠悠白光,刺得降谷零瞳仁疼。
他甚至不知道推演过程里那堆乱七八糟的化学式是什么东西。
降谷零一眼便知,楼下躺着的两位也被问了同样的问题。
现在,他是第三位。
泽田弘树不是好斗的性格,刨除阴郁的部分,他和诸伏景光在某些地方意外相似,都是在极度痛苦时把尖刺对向自己的人。
但或许是这几年被养得太好,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对长辈的依赖。
又或许,真正的科研人员都是这样,抱着对真理探寻的较真和执着,绝不退让。
愤怒让两个被奉为超级天才的孩子失去理智。他们不再是被世界称赞的天才,不再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反倒真像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孩子,闹着要找一个成熟可靠的大人给他们评评理。
至于那位主动凑上来试图评理的大人……
降谷零笑容僵硬,耳边似有天雷隆隆作响。
什么Apaf-1,什么Caspase 3、6、7,这是他该听得懂的东西吗?
虽然说侦探、警察应该具备一定的化学知识,以便处理各种刑事案件。但这会不会太冷门、太专业了一点?
争吵的两个孩子气呼呼围到降谷零身边,一左一右:“他们不是说你是警察厅精英,最有潜力的日本公安吗?”
灰原哀额角蹦起几个十字,两只手也紧紧攥成拳头。她盯着降谷零的眼睛:“我的方案绝对不会有问题,对吧!你看,他这里的公式明显有问题,Procaspase 8明显会被……”
后面是一段漫长的,降谷零一个字都听不懂的论述。
“这……”
泽田弘树也气鼓鼓地看向他,一张稚嫩但已初现棱角的脸被气得通红:“盐酸法舒地尔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明明我的提案才更稳妥!对吧,安室哥哥!”
“我……”
盐酸法舒地尔又是什么东西?
降谷零抽动嘴角,第一次觉得骑虎难下。
视线在面前两个小天才和液晶显示屏上转悠一圈,他决定岔开话题:“弘树,你不是软体方面的天才吗,怎么突然和小哀争论起解药的事?”
“之前香香姐从组织带回来一份软体资料,我阅读后发现他们在研究和基因有关的药物。很感兴趣,就继续研究下去了。”
“这么说,你是自学的?嗯……也许这件事上应该听小哀的,她已经取得了美国大学的博士学位,可能更专业一些。”
“那又怎么样!基因这块我本来就有涉猎,还拿过硕士学位!再者这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吗!”
……这不难吗??
宫野一家集体捅组织刀子,没一个乖乖听话的,雪莉更是直接叛逃。
都这样了,组织也没动过把她杀掉的心思,而是要求活捉。
但凡组织能找到第二个替代雪莉的人,她都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你说难不难。
灰原哀气鼓鼓瞪着泽田弘树,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我很菜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能研发出APTX确实很厉害,但是……”泽田弘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辨别,求助地看向降谷零,“安室哥哥!”
泽田弘树攥着降谷零的手,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在抬眼时注意到降谷零脸上空白的表情。
兴许不是错觉,泽田弘树甚至能在降谷零脸上看到一个硕大的问号。
泽田弘树:“……”
他眨眨眼,脸上愤怒的情绪迅速消退:“抱歉安室哥哥,我们不该吵架,也不该跑来闹着让你强行为我们主持公道。”
泽田弘树委婉地递出了台阶,但降谷零还是听懂了其中蕴含的潜台词:你根本听不懂我们争论的内容,问你也是白搭。
灰原哀几个深呼吸后,不甘地挽起手臂,似乎也恢复了些许理智。她气还没完全消下去,抱着胳膊小声嘟囔:“也是。虽然是二十九岁的大人,但化学方面的知识储备量甚至不够格给我当助理。”
“……”
够了!
他为什么要上来自取其辱!!
降谷零做了三个深呼吸才稳住情绪,他强挤出一个笑:“真是抱歉,我就是这样一个没用的大人。”
“安室先生——”
楼下突然传来温柔的女人的声音,对此刻的降谷零而言宛如天籁,把他从慢刀割肉的折磨里解救出来:“下楼吃水果了,记得叫上两个孩子。”
是娜塔莉回来了。
降谷零登时换上爽朗的笑容,一左一右扶住两个孩子的背,半推半赶:“走吧,下楼吃水果,不可以让娜塔莉久等哦。”
“……逃避的方式也太逊了。”
“不可以拆大人的台哦。”
“……”
“眼神鄙夷也不行,要做有礼貌的孩子。”-
楼下,娜塔莉已经把水果洗好切成块。她笑着看向灰原哀:“你和步美不是约好了今天去看电影吗,几点出门呀?到时候让萩原君送你。”
“不去了。”
“诶?”
“步美昨天打来电话,她的妈妈在超市购物时抽中了免费的十天纽约之旅,但是要立刻出发,现在人已经到美国了。”
“其实是为了把他们暂时送出国吧。”松田阵平端着另一盘洗好的水果走出来,身边围着拼命摇尾巴的大狼犬。
它们扬起脑袋,不时蹦跶着跳起来,似乎以为松田阵平手里的东西是为它们准备的。
松田阵平弯腰把东西放在茶几上,顺手给了某只试图鬼鬼祟祟偷水果的笨蛋狼犬一巴掌:“和组织的大决战马上就要开始了,除你和柯南外的少年侦探团,全在明日香的安排下意外中奖,现在都在美国。”
娜塔莉和泽田弘树不会加入警方与组织之间的缠斗,但明日香尊重他们的知情权,从不隐瞒。
他扭头看向娜塔莉:“明日香呢?”
“她说有事去警视厅一趟,让我先回来。”
降谷零细细咀嚼了两遍少年侦探团的旅游地,不悦地冷哼一声:“美国有什么好的。”
“别这样说嘛,”萩原研二知道降谷零在气什么,他笑着安抚,“美国那边已经解决了大部分国土范围内的组织成员,而且FBI不是想要琴酒吗。他们一定会认真负责地保护少年侦探团,并承担所有旅游费用的。”
“嘁。”降谷零臭着脸坐在沙发上,不置可否。
“好啦,别生气。”
萩原研二弯腰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后熟练地翻找起米花电视台:“你刚刚不是要找景光吗,给你看个好东西。”
米花电视台现在正在播放新闻,画面里,怪盗基德的雪白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降谷零瞥了眼电视右上角,那里正挂着硕大的「直播」二字。
降谷零认真地看了两分钟,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基德怎么了吗?”
“别急嘛,你马上就知道了。”
降谷零皱眉:“别卖关子,到底——”
话音未落,一个从未在镜头里出现过的白色生物缓缓出现在镜头里。
诸伏景光,或者说小景猫猫,他戴着一顶基德同款礼帽,毛茸茸的胸口处系着红色领带。白披风随风摆动,他右眼戴着一片单面镜片,和身旁的怪盗基德形成同款穿搭。
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后长着一对又Q又软的小翅膀,毛茸茸的,不停扇动,像极了卡通片里的魔法猫猫。
小景飞在半空中的样子让降谷零联想到《魔卡少女樱》里,跟在主角身边的小可。
这明明是小景第一次以这副造型现身,米花电视台却好似提前收到消息。
打扮酷似基德的布偶猫刚亮相,电视屏幕上便加粗打出一排大字:怪盗基德的新助手,怪盗猫猫!震撼登场!!
“……”
降谷零目瞪口呆,露出被眼前画面镇住的表情。
松田阵平坐在降谷零旁边,单手托腮:“景光没有特意告诉你,应该是不好意思被你看到。”
米花电视台的摄影小哥可能是个猫奴,又或者他背后的导播是个猫奴。
直播中的电视画面被不断放大,直奔小景的粉色肉垫而去。白色的、毛茸茸的、山竹一般可爱的小爪子,更换动作时才偶尔露出的圆润的肉垫。
兴许是发现了摄影师的意图,被近距离放大的爪子突然分开,亮出爪子,开出一朵漂亮的爪爪花。
“哎呀,虽然是警告,但景光这样做只会让他人气暴涨吧。”萩原研二锐评。
松田阵平嚼着嘴里已经切成块的苹果:“我都能想猜到推特的热门词条会是了,肯定会有一万个人想去偷基德的猫。”
至于降谷零,他已经完全被眼前一幕镇住,空白的大脑里不停旋转着自家幼驯染开花的小爪爪。
砰。
旁边传来巨响。
去阳台接电话的娜塔莉被搭脚的矮凳绊倒,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手肘迅速泛青。
她顾不得疼痛,甚至没等沙发上几人小跑过来扶她,便手脚并用地先一步爬起身,用力攥住松田阵平。
被攥住的瞬间,松田阵平似意识到什么,突然变脸。
娜塔莉虽然是混血,身形比日本人更高大结实,但她力气不大。现如今,她死死攥住松田阵平,用力到让他手腕有些痛。这意味着她从电话里听到了足以让她崩溃的噩耗。
班长的身体是由灵魂做材料铸成,就算受损,明日香也能轻松将其恢复。
所以不可能是班长出事。
“你爸妈怎么了?”
“不是我父母。”娜塔莉刚张开嘴,眼泪便似断线珍珠般扑扑往下掉,浓郁的哭腔近乎模糊她的发音和用词。
“是明日香。”她抽泣着,鼻涕不顾形象地流下来,整个人哭得像从水里捞出来般。
“警视厅刚刚打来电话,明日香出事了。”
第210章
时间回拨到一个小时前。
警视厅。
明日香处理完工作上的事, 哼着歌拦了一辆出租车。她开出来的车被娜塔莉开回去了,现在只能步行或者打车。
她坐进后排,报上地址后, 开始闭目养神。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明日香,司机不时瞥向后视镜, 爬着几道褶子的脸颊因激动微微泛红, 连续劳作后变得疲惫的眸子也在此刻变得神采奕奕。
但他不敢。
他需要这份工作养家糊口,要是因此被投诉了, 他可能会被罚一大笔钱。
真不错, 他心想,回去以后可以和同事们好好炫耀一番了。而且送完这趟, 刚好可以去接正在上国中的女儿放学。
他一定要和她吹捧一番, 告诉她她现在坐的座位刚被明日香坐过。
能和自己崇拜的偶像坐同一辆车,那孩子一定会激动到发疯。
这么想着, 司机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他得稍微开快点, 不然可能会让宝贝闺女久等。
他踩下油门, 车速刚突破城市限速, 后座的明日香骤然出声:“你车技如何,能开快车吗?”
“啊!?”
司机被吓一激灵, 连忙松开油门,疯狂道歉:“不好意思,一时没控制好车速,稍微快了点儿。”
他降下车速, 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雪野警官,洞察力就是比其他人强。车速刚过30, 你就发现了。”
明日香睁开眼:“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司机有些茫然。
“字面意思, 你会开快车吗?”
“还行吧,偶尔也会接到一些需要赶时间的乘客。”
“最快能到多快,飚过车吗?”
“警官您可别这么说,我向来把乘客的安全放在首位,绝不可能做出飙车的事。”
明日香懒懒道:“那你马上就能体验飙车的乐趣了。”
“啊?”
“看到后面那辆黑色越野车了吗,它在跟踪我们。”明日香边解答,边翻出手机给警视厅打去电话。
“跟、跟踪!?可是跟踪我们做什么,我没钱没势没有被跟踪的价值,您又是警察……”司机明显慌了神,脸色登时从先前的红润变得傻白,“谁敢跟踪警察啊,后面的人到底什么目的?”
嗡。
后车突然加速,发出野兽低鸣般的咆哮。越野车的车头狠狠撞上出租车,巨响声中,前车上的两人被强烈的推背感推着向前。
后车想做什么,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他们想杀了明日香。
出租车司机哪见过这种场面,他僵住四肢,像只应激假死的山羊。
明日香挂断电话,朝司机嘱咐道:“前面路口右转。”
“可是这不是去你家的路……”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停转,只能机械地做出回答,像一台随时会死机的20世纪的电脑。
明日香没有斥责男人,而是从后座爬到副驾驶:“右转后会进入第五大道,那里人少,车流量小,能把人员伤亡的情况压缩到最小。”
“……您准备的人员伤亡名单里,不会有我吧?”
明日香诡异地顿了一秒,才继续动作:“我会向您的家属支付五千万的赔偿金。”
“五千万是挺多没错,”男人颤颤巍巍地咽了口唾沫,才小声继续道,“但我更想活下去……”
“后面那辆越野车很明显是冲着我的命来的,你觉得「我死了但你还活着」的概率有多大?当然,如果你会飙车,并且车技很牛,那另当别论。”
司机沉默了一瞬,迅速改口:“我的手机在上衣内兜里,你能帮我拿出来吗?”
明日香不知道男人想做什么,但还是配合地在他上衣内兜摸索起来。
“找到了。”
是一部手机壳已经掉漆的触屏手机,屏幕贴膜上爬着几道刮痕,边缘处还有一道被磕出来的凹痕。
“解锁密码是1369,帮忙解锁,然后打开相机。”
明日香点了两下,手机却在打开相机功能后卡死:“你该换手机了。”
司机抽空瞥了眼明日香手里的手机,尴尬地笑笑:“是该换了,但我舍不得。我相中一处二手房,再存五十万,我就凑够首付,能带着老婆孩子搬过去了。”
明日香不耐烦地又点了两下,卡住的相机才终于出现画面:“需要我做什么?”
男人登时喜笑颜开,边按照明日香的要求转进右边的路口,边答:“调成前置,我们合影一张。”
“……?”
明日香表情微妙地看向男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和她合影。
但明日香还是按照男人的要求做了,她举高手机,刚斜着拍了一张合影,后车再次狠狠吻上他们的车屁股。
啪,手机顺势摔落在座位上。
明日香弯腰捡起手机,却听司机道:“我女儿可喜欢你了,你帮我把合影发给通讯录标星的第一个人,跟她说爸爸爱你。”
明日香沉默地侧身看去,司机弯着眉眼,似乎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他边踩下油门加速逃离,边低声自言自语:“等拿到补偿款,还住什么二手小房子,咱直接换大房子。”
明日香意味深长地睨了男人一样,将照片被按照要求发出去。她把手伸向驾驶座底部,在调节座椅距离的开关上拧了一把。
司机身材瘦小,座位被调远后,他不得不伸直脚,费力地去踩座位底下的油门和刹车。
“把车速降到20.”
“诶?可是后面那辆越野车在追我们。”
明日香解开司机的安全带,手搭住方向盘,站起身:“换位置,你现在爬去后座。”
“诶?”
“立刻!”
“是!!”司机被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钻去后座。
明日香刚在驾驶座坐稳,便狠狠踩下油门,将车速拉到最大。出租车性能不如越野,但100码的时速足够让后座的司机吓得脸色煞白,主动系上安全带。
明日香车速虽快,车技却很稳。黄色出租车发出尖锐的轮胎摩擦声,车身却始终保持在车道内。即便是拐弯,也没有和周遭建筑或者护栏发生剐蹭。
司机死死拽住前座靠背,身体随着车子拐弯的方向东倒西歪。他带着三分憧憬,真诚夸赞道:“警官,您一定考过赛车证吧,或者特技证书,不然车技怎么会又稳又秀。”
明日香扫了眼后视镜,看向后座男人苍白但充满诚恳的脸,然后默默咽回嘴边的真相。
开什么玩笑,驾照都没考,还想指望他她去参加赛车证考试?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沉默,明日香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她按下免提后把手机丢到一边,没空再管。
“雪野警官,我们已经在路上了。”公安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明日香瞥了眼车速:“我现在继续往前走,五分钟后会驶入通往神奈川的小路。你们通知那边了吗?”
“通知了,神奈川的人已经载着工具向您指示的方向去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做好部署。”
电话那头顿了顿,低声询问道:“部长,您知道是谁在追您吗?”
前面弯道多,又有层层树荫遮挡,明日香只匆匆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后座的先生,你能看清后面那辆车的司机长什么样吗?”
闻言,司机强忍住不适,侧身看向后方。黑色越野车和黄色出租车之间的车距时近时远,若是白天,他兴许能看清驾驶座男人的脸。
但现在黄昏已过,车厢内一片漆黑,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路灯勉强窥见车内情景。两辆车又维持着100码以上的超高车速,他根本看不清后车男人脸上的细节。
“抱歉,我只能勉强看清是个男人。”
明日香“嗯”了一声,没过多为难。她扫了眼前方路况,叮嘱男人坐稳扶好,随即骤然踩下油门和离合,一头扎进羊肠小道。
见状,后座司机——或者说伏特加,他反而长舒一口气,得意的笑了:“真蠢,居然选这种烂路,堂堂部长,难道不知道越野车就是为了对付这种路况,才孕育而生的吗。”
说罢,黑色越野车紧随其后,也钻进泥泞的烂路。
树枝打在车窗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在车玻璃上留下半透明的说不清是褐色还是绿色的树汁痕迹。
日落西山,偏离主干道,路灯晕开的光圈被摔在身后直至消失不见。越野车被夜色吞噬,伏特加只能借助车灯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黑暗中高速驾驶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特别是在眼下这种坑坑洼洼的布满植被的无人小路。伏特加还戴了墨镜,更是看不清路况。
车轮从一个半壁深的坑洞上方驶过,越野车弹簧般原地弹起。车子底盘发出哐当巨响,车厢内的所有东西都在惯性的作用下高高飞起,再落回座位上。
伏特加差点被这骇人的颠婆搞得咬到舌头,额角也渗满冷汗。他再三斟酌后取下了雷打不动镶在脸上的墨镜。
然后就在他摘下墨镜的下一秒,尖锐的如同恶鬼嚎叫的刹车声响起。
轮胎和路面摩擦留下四道黑印,在司机杀猪般惊恐的尖叫声和伏特加见鬼的表情中,黄色出租车突然180度调转方向,以倒车的方式和黑色越野车来了个面对面接触。
两辆车车头之间只隔了一个巴掌的距离,车灯射出的光柱相互重叠。
明日香单手控制反向盘,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伏特加惊恐的表情,和他的真容。
明日香笑着缓缓吐出一句话。
隔着两扇车窗,对面驾驶座的男人听不见明日香的声音,但他看懂了明日香的唇语。
她说:好久不见,伏特加。
短短几个字,却如同来自地狱的鬼魅低语,寒气顺着背脊直抵天灵盖。伏特加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放松踩在油门上的脚,车速也随之缓缓降低。
跟着琴酒在黑暗边缘混迹这么久,从来没人能给他如此可怕的压迫感。也许琴酒能,但琴酒很少向伏特加这位蠢钝但绝对忠心的下属释放杀意。
伏特加不敢再猛追,他手忙脚乱地从西装内兜翻出手枪,朝明日香连开三枪。
前挡风玻璃上裂开三个洞,留下狰狞的蛛网般的裂痕。明日香冷静歪头,子弹擦着她的耳尖贯穿座椅,钉进车身里。
尖锐的车鸣声中,明日香再次调转车头,留给已经慌了神的伏特加一个尾车灯,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