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可真要掉了馅饼,万一馅饼太大,那也是要撑死人的!
各个厂的销售人员们面色一变,“没有办法,产量不足啊”,可是他们对催货的业务员们最常说的话了,但面对外商,还能用这一套搪塞吗?
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企业的一把手最清楚,纺织厂的彭厂长就先开了口:“我们的生产已经吃紧,还要完成别的计划任务呢!我看,今年光完成今天这一天的订单就够呛了。”
赵若兰虽然早就不在一线,但她是生产线上干出来的,一直都很关注产线情况,对厂里的生产情况也了如指掌,便接话道:“咱们今年不是要上马63型自动换梭机吗?等设备技改完成,咱们的效率应该能有不小的提升。而且,咱们合同不是约定了有30%的预付款吗?要是直接用这笔钱投入扩建,至少能再扩展1万纱锭、450台布机,到时候,咱们的产量起码能增加20%!要是这么算,像今天的订单量,还能再接一接呢!”
她说的情况很理想,但实际情况却是:如今出口商品的外汇都是直接收归国库,然后,财政按汇率换算成人民币给企业拨款,这中间不免有个时间差。赵若兰的思路虽然不错,但实行起来恐怕不容易,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摇了摇头。
她们这儿起了个头,其他签了合同的单位也都纷纷盘算起自己的产能问题来。
赵朱等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最怕什么?不怕没得吃,就怕山珍海味都送到嘴边了,却偏偏吃不下啊!
看着那一张张脸上的不舍、不甘与纠结,赵朱却是眉目舒缓了开来,向众人说道:“我看大家也明白,咱们这几家企业的生产能力有限,往后几天再签订单,那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了,万一签订了合同却无法按时交货,那可是要吃官司的。搞不好还要影响咱们国家的声誉!”
听到事关国家声誉,大家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暗自往肚里咽,更有人眼圈都要红了——能有当前的局面多不容易啊!难道就这样白白放弃?
赵朱更是叹了口气,露出一脸的遗憾,但又宽慰众人道:“其实,周市长说的挺对,反正咱们都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又好不容易来一次,干脆,接下来几天,咱们有一两个人轮流看着展位,其他人咱们就四处观光观光得了!这春暖花开的,去公园看看风景,到友谊商店买买东西,我看也挺好。”
她这话说的好像没毛病,但听在众人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儿。
都不提各个单位的人,哪怕真把这次出差当成任务来完成的市革委会办公室的同志们,经过了这几天紧张的奔波,终于在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也都是欢欣鼓舞,成就感满满,正摩拳擦掌正想大干一场呢!这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谁心里都不好受。
小高忍不住接茬儿道:“赵领队,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是肩负光荣使命来的,可不是为了个人享乐来的!‘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我相信咱的工人同志们,加班加点,以厂为家,肯定能够创造奇迹!”
他说完这话,便朝着四周投去了寻求认同的目光,但出乎意料,大家伙儿虽然紧锁着眉头,似乎也不赞同赵朱的说法,却没有一个人跟他对视。
还是赵朱替大家回答了他:“高兴同志,你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咱们得尊重客观事实,哪怕大家伙儿不吃不喝去加班,机器设备也是有使用极限的啊!”
其他的人也附和着纷纷点头,“大-进”时期的教训就在眼前,靠着喊空口号可变不出产品来。
正在满屋子愁云惨淡的当口,赵朱却是又点头道:“不过,高兴同志说的也对,没有条件,咱们可以创造条件啊!”
虽然知道她主意多,但当下的局面,就连周思齐也觉得无法破局,不知道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忍不住道:“赵朱同志,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说说看,这个条件要怎么创造?”
赵朱嘿嘿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摸出了一个笔记本,照着上面念了起来:“洛城第一纺织厂,年出布1200万米,机纺纱2023吨,汝南胜利纺织厂,年出布800万米……”
她念了两行,就停了下来,带着笑意看向了周思齐,只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点着头道:“原来如此!”
他心中满是感慨:真是后生可畏啊!原本那份倡议书能否真正实施只是个未知数,但人家赵朱靠着这破天荒的销售额,只此一招,就能倒逼着省里真正重视起这份倡议书,甚至将里面的部分内容提前实施!
其他人虽然慢了半拍,但也是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纷纷讨论起来,比起眼看着肉到嘴边吃不着,把肉分些出去也就没那么心疼了。再怎么说,肉烂在锅里,也比没了强吧?
很快,大家就达成了一致意见:继续接单,大不了就把订单分出去给省内的其他同行,但绝不能浪费了这大好形势!
都到了这一步,周市长当然也不用赵朱一点点教,虽然劳累了一天,但事关创汇大事,他不信谁听见这事儿还能睡得着觉?
也不看时间,他起身就去了前台打电话——争取尽早统一战线,把保证货源充足的联盟给建立起来!还有,虽然是大家分肉吃,分成可得好好谈谈,再说了,有几家分到了有优势的好展位的,也别浪费了资源……
接下来的几天里,有了更多的人手,有了更加醒目的展台,赵朱更是火力全开,不断地打破着纪录,连带着整个豫省的成交额都有了历史性的飞跃,甚至惊动了外贸部……
第057章 观光
广交会终于胜利闭幕, 因为收获甚丰,周思齐大手一挥,把返程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 特意留出两天的时间让大家休息休息,能四处观光一下。要是搁以前,只说这多出来两天的住宿费,他也得仔细掂量一番,但如今, 光是数数成交额上面有几个零,他都变得"财大气粗"起来。
出来了这么久,赵朱其实有点想念家里的老奶奶了, 但菽水承欢也不在这一时,况且,大家伙儿对领导的决定全都高呼英明, 立刻兴高采烈地讨论起这两天的行程安排来, 她也不好扫兴, 便也朝赵若兰道:"若兰姐,你明天想去哪儿逛逛?咱们住这地方离越秀公园挺近的,要不去那儿逛逛?还是去逛逛大新大楼的百货商场?"
大家虽然对游览广州城兴致勃勃, 其实对这里都不算十分熟悉, 哪怕是往年来参加过广交会的同志, 也都是走马观花,没有什么时间留给他们仔细游玩。如今, 听见赵朱那问话,好似她对此地很熟悉一样, 便纷纷看向了她,问道:"赵领队, 你是不是来过这里?快跟大家伙儿说说都有哪儿好玩?"
赵朱连忙摆手道:"我这也是第一次来,不算熟悉。不过,我在火车上提前买了一张广州地图,刚才提到那两个地方,也是在火车上和人闲聊时听说的。"
"还得是人家赵朱同志,随便一聊就聊出几笔大生意,又随便一聊,就聊成个广州通了!"小高在一旁,半是打趣半是酸溜溜地说道。
赵朱闻言,却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一句辩驳——既然出尽了风头,就免不了被人酸几句,人性总是如此。哪怕知道这次回去之后,提升肯定是少不了的,但眼下她的级别并不算高,又不是需要众人诚服的"立威"之时,所以,也就没必要争口舌之快了。
反而是旁人看不惯他,杨安安上前来一把把他扒拉开,凑到了赵朱身边道:"别搭理他,他就爱贫嘴,来,快给我们说说,那两个地方都有什么好玩的?"
赵朱看着众人投来的感兴趣的目光,便微微一笑,介绍了起来:"越秀公园革委会是广州最大的公园,因为里面有越秀山而得名,这越秀山上有一座朝汉台,是西汉时南越王赵佗建的。对了,广州的别称不是叫羊城吗?有一座五羊传说的雕塑就建在越秀公园里,也算是标志建筑吧。另外,还能看看镇海楼、古城墙、四方炮台什么的。"
杨安安点点头,似乎对公园的兴趣不大,又问道:"你说的那个百货大楼货品是不是特别全?恐怕还有不少舶来品吧?"
赵朱点头道:"咱们坐公交车去会馆时,瞧见珠江边上那个最显眼的带尖顶的摩天大楼了吗?那就是我说的大新大楼,据说是1922年建成,是当时广州第一高楼。那大楼有十二层呢,底下七层都是百货商店,里面货品可丰富了,听说顶楼还有游乐园。不过,这也都是我道听途说来的,具体什么样,还得咱们去瞧瞧才知道。”
杨安安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她立刻拍手道:“幸好我提前换了不少全国粮票、工业票,这可得好好去逛一逛。”
赵朱也没藏私,从自己的包里把地图掏了出来:“来,你们瞧瞧,还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有我不知道的,咱们也可以找本地的老乡打听打听呀!”
大家围着地图讨论的热火朝天,赵若兰朝赵朱笑道:“咱们还是去逛百货大楼吧?不是答应了小松给他带外国巧克力回去,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赵朱想起自己也答应过大妮儿给她带好吃的呢,也笑着点头道:“好呀!好呀!不光巧克力,还有什么外国饼干、外果坚果之类的,只要它有的卖,凡是好吃的咱们都买点回去!”
……
既然来了广州,怎么也得去吃吃本地有名的早茶才不虚此行。于是,第二天赵朱他们便起了个大早,来到了一家老字号的茶楼喝早茶。
萝卜糕、水晶虾饺、三鲜烧麦……虽然只是小小一屉,但种类繁多,让人看得目不暇接。只有物资富足的情况下才能追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吃顿白面都是奢侈的年代里,冷不丁瞧见这么精致的食物,再看看价格,赵若兰她们不禁都偷偷咋舌道:“这么一点点还挺贵的啊?”
赵朱笑道:“别看份量不大,人家这做法可繁杂的很呢!哎呀呀,看着就让人眼馋的很。若兰姐、杨姐,我实在是想多尝几样,可别看这一份的份量不大,要是样数多了,我也吃不完啊!你们可得帮帮我,咱们一起吃行不?”
知道她平素就大方,怕她要掏钱请客,赵若兰连忙接口道:“咱们各自都点几样,大家分着尝,不就能多尝几种了?”
杨安安也在一旁同样接口道:“是呀,是呀,不光你想多尝尝,我看着也想尝尝呢!贵点就贵点,咱们来都来了,不多尝几样才不划算呢!”
几人点了壶普洱,又瞧瞧别人桌上都有些什么,捡着没见过的吸引人的点了十几样,付过了钱票,便拿了条子坐了下来。
这些早点不光样子精致,味道也不错。尤其是虾饺,每一个里面都包了整只的大虾,在交通不便的年代,内陆可吃不到这种海鲜。赵若兰她们也都收起了往日豪放的姿态,各个都变得斯文起来,小口小口品尝着,一滴汁水都不舍得浪费。这倒不是为了什么优雅形象,只是难得尝到这么鲜的滋味儿,习惯性地珍惜罢了。
走出了茶楼,赵若兰砸吧砸吧嘴,不由道:“好吃是挺好吃的,就是我感觉还没吃饱呢!”
杨安安在一边附和道:“嘿嘿,我也是,那个虾肉可真是好吃,劲道道的又鲜甜,就是不大够吃。”
赵朱嘿嘿一笑,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感觉背后一阵风声袭来,她汗毛直竖,来不及回头看上一眼,就下意识侧身往旁边一躲,虽然她反应已经够快,但还是没有完全躲开,手臂被生生撞了一个正着。
感到手臂传来了一股冲力,为了保持平衡,赵朱便顺着那股劲儿又甩开了手臂。
却不料,冲过来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撞上了赵朱手臂后,又被她一甩手,竟然扑通一下趴倒在了地上。
杨安安见状,连忙上前查看那人的情况,赵若兰则是多了个心眼儿,同样走近过去,口中却道:“我们都瞧见了,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可别讹人啊!”
那女人身上套了件不合身的宽松的灰格子衬衫,摔倒在地后就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但她似乎是摔的狠了,走路踉踉跄跄的,没走上几步便又想往地上栽倒。
赵朱瞧着她这情况不对劲儿,也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她,这一靠近,一股子海水特有的咸腥气息就冲进了鼻腔,她抽了抽鼻子,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儿吧?这是怎么了?”
但那女人对赵朱的询问依旧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只是一边挣脱她的手,一边露出恐惧的表情往后面瞧。
赵朱皱了皱眉头,顺着她的目光往后一瞧,就看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一见到那人,女人挣扎的更加厉害,赵朱不得不松开了她,但不知道她是不是受了伤,直线都走不了,快走几步便又差点栽倒。
赵朱不得不再次上前扶住了她,一边警惕地盯住了那个追赶的男人,一边朝那女人道:“大姐,你别怕,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带你去找警察!”
那女人茫然无助地看着她,却是连连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飞快地说了句什么。
赵若兰她们此时也看出了蹊跷来:这女人好像听不见她们说话,再顺着赵朱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那个可疑的男子。
那男子果然是冲着这个女人来的,他走到近前,瞧着赵朱的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大个子,又看了看另外两个明显是和她一起的陌生女人,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但看见了被赵朱有意护在身后的女人,他还是挺起胸膛,壮着胆子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抓着我老婆干嘛?”
第058章 无恙
见着赵朱她们不像本地人, 又是说的普通话,那男子便也用蹩脚的普通话质问起她们来。
见男子这么理直气壮,杨安安在背后不安地拉了拉赵朱, 轻声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不好管吧?”
赵朱上下打量了那男子几眼,把他看得心里发毛,又色厉内荏道:“看什么看?快放开我老婆!”
见赵朱不说话,他又向前了一步, 朝那女人道:“阿花呀,我跟你道个歉,不该动手打你, 咱们回家吧?别闹了,别人瞧了要看笑话的!”
闻言,赵若兰忍不住直皱眉头, 她们都是外乡人, 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 人家还是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她担心赵朱多管闲事惹上麻烦, 便也在一旁低声劝道:“赵朱, 要不咱们别管这闲事了, 咱们是外地来的,真有什么事, 只怕咱们孤立无援的也不好办啊!”
那女人见赵朱挡在了自己身前,大概是明白过来了什么, 连忙死死攥住了赵朱的衣袖,把整个身体都藏在了赵朱身后, 仿佛这样就可以躲避开那男人的目光一样。
赵朱感觉袖子一紧,回头望了她一眼,转头却朝那男人略带歉意地笑了起来:“哎呀,同志,真不好意思啊!其实是这样的,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你爱人,我看她好像被撞伤了,正准备送她去医院呢!正巧你找过来了,要不这样吧,你回家拿上户口簿,我们先送她去医院——我刚才瞧见这附近有个爱民医院,就在前面路口右转的位置。你等会儿就上那儿找我们去,怎么样?”
那男子一听就着急了,他一边朝赵朱身后看去,一边道:“不用了,不用了,撞一下还用上什么医院啊?拿药油擦擦就好了!阿花,快,咱们回家了!”
赵朱闻言,原本的和颜悦色突然变做了疾言厉色:“谁是阿花?你乱叫什么?你如果真是她爱人?难道不知道她耳朵失聪,根本听不见你说话吗?”
那男子一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口中低声嘀咕道:“个衰仔,卖咗个聋女给我,唔值钱,诅雷生仔冇屎忽。”
赵朱听见了他的嘀咕,更加确定他并非那女人的亲属,立刻变得更加警惕起来,她叉起腰,老母鸡护崽一般把那女人挡在身后,口中厉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个人贩子?!走,有话我们上警察局说去!”
那人被她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见她们人多势众,领头的女人又高又凶,大眼睛一瞪,跟个母老虎似的,他缩了缩脖子,不甘心地看了看被赵朱护在身后的女人,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放了句狠话,便扭头走开了。
赵朱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见那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她这才转身看向躲在她身后的女人,只见她不知何时抱着双臂蹲在了地上,正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她们,她黑黄黑黄的脸上沾着些白白的粉末,被泪水鼻涕糊了满脸,看起来格外狼狈。
赵若兰看她这个模样也觉得可怜,忙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她,又看向了赵朱道:“那人真的是人贩子吗?”
“肯定是,那要是个好人,一说上警察局会给他吓跑吗?”杨安安一边说一边帮忙把那个女人扶了起来,她怜惜地用手指理着她的头发,朝赵朱问道:“那她怎么办?要不咱们先把她送去警察局吧?”
看着不断发抖的女人,赵朱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她的情况不对劲儿,咱们还是先送她去医院看看吧!”
看着她那副站都站不起来,想要东倒西歪的样子,赵若兰和杨安安也不由得点头道:“是啊,她要真是被人拐卖来的,恐怕挨了不少打,看样子走路都走不稳了。”
她们正说着话,就见那女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更是印证了她们的猜想。
在街上拦了辆人力三轮车,由赵朱和赵若兰送那女人去医院,杨安安则是回了招待所,去跟周市长汇报情况。
到了医院,由赵若兰陪着那个女人,赵朱则是去挂号排队跑手续。
等一套检查做下来,急诊的大夫却是看着报告直拧眉,见他的表情不对,赵朱连忙问道:“大夫,请问她到底是怎么了?是伤着了还是有什么病?”
那大夫拿食指弹了弹手中的检查单子,问道:“你们是患者的什么人啊?”
赵朱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是豫省来这里参加广交会的。这个姑娘,则是我们从人贩子手里解救下来的,我们有同伴已经先去报警了。”
赵朱说着,连忙把她们的介绍信递上前去给医生看。
那医生这才点点头,说道:“患者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一点很奇怪:她的脾脏肿大,比正常体积大出了50%,初步怀疑是中毒引起的……”
“中毒?”赵若兰吓了一跳,这也太狠了吧?天杀的人贩子,真是丧尽天良啊!
大夫却摆摆手道:“刚开始只是初步怀疑,但抽血化验,肝功肾功都正常,也看不出中毒的迹象,排除了这个可能。只不过,想知道她这个脾脏肿大究竟是由什么引起的,怕是要做穿刺活检还有其他检查才行。既然你们不是她的亲属,要不你们还是跟她说明一下情况,等她回家后再去医院做详细检查吧?反正,目前看来,除了听不见,她也就是有点营养不良,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听说两人跟患者非亲非故,只是见义勇为做好事,大夫在钦佩之余,也委婉的提醒了她们一句。在医院这种地方工作的人,最是看尽了人情冷暖、世间百态,他多一句嘴,也是担心这世上少了两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好心人罢了!
赵朱笑着道了声谢,她明白大夫的潜台词,好意心领,倒也不用刻意多说什么。
以目前国民普遍的身体状况,营养不良还真不算是个“病”。赵若兰听见她不是中毒,松了口气,提议道:“我看她是饿坏了吧?要不,咱们带她去吃点东西再说?”
那个一言不发的女人,正瞪着一双受惊小动物般的眼睛,四处张望着,赵朱刚刚好像听到她开口说过话,但此时等她冷静了下来,便闭紧了嘴巴,再也不开口了。
许是赵朱的高大让她更有安全感,又或者她瞧见是赵朱出面赶跑了那个男子,她一见到赵朱就粘上去,用手指扯住了她的衣角。
听见赵若兰的提议,赵朱点点头道:“行,人饿的狠了也会浑身乏力,咱们先带着她吃些东西去。”
说完,她便朝着那女人比划起来,指着自己的嘴,比划起了吃饭的手势。
虽然各国语言之间有差异,光是咱们国家天南地北的各地方言都不知凡几,说是“十里不同音”也毫不夸张。
可对失聪和失语人士而言,手语虽然不是全世界通用,但比起语言来,差异却是小的多了,尤其是在最基本的客观需求表达上。就像“吃饭”这个动作,她一比划,那女人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她咽着吐沫,一边拼命点着头,一边把大拇指和食指捏起,竖起了另外三根手指。
果然,等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下肚,那女人的脸色都好了不少。赵朱她们看着她恢复了精神,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
赵朱笑道:“原来她真是饿坏了,咱们趁早送她去派出所吧,也能早点帮她找到家人。”
第059章 海民
之前, 杨安安先回去跟周市长汇报过了情况,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招待所附近的派出所。
她把事情一说,负责接待的警察同志立刻重视了起来:虽说昨天广交会就已经闭幕了, 但现在还有不少外国友人没有返程呢!
听说人贩子这么嚣张,光天化日就敢出来拐带妇女,警察同志哪能不紧张呢?再三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誓要把顶风作案的歹人绳之以法。
可等赵朱她们带着被拐的女子赶到了这里,事情却进行的并不算顺利。
问题就卡在了受害者身上, 那个被解救的女子不但失聪,好像也不识字,这让双方的沟通变得异常困难。
虽说建国后开展过扫盲运动, 但也有不少偏远地区的群众没有受教育的机会,依然大字不识一个。因为这个女子听不见声音,不识字也不奇怪。但靠手语比划比划吃饭睡觉还行, 让她详细描述自己被拐卖的经历, 说出自己家的地址, 那可就真是强人所难了!
负责接待她们的警察姓杜,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棘手的案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决定, 这事儿还是得从根源上解决:先找到那个人贩子, 看看他是从什么人手里把这个妇女买来的, 再寻根溯源,去帮她寻找家人。
这个思路挺好, 但真正实施起来,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成功了——先不说那个人贩子究竟能不能被抓到, 就算抓到他,又怎么找到他的上线, 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问题。
但这么个大活人,安排吃饭睡觉总是最基本的吧?杜警官正头疼怎么安置她,意外的情况又发生了:赵朱她们说明完了情况,正要离开,却不料那女人跟着一起就要走。
不知道是不是雏鸟效应,她似乎跟定了赵朱,原本别人说什么她就都听不见,这下可好,连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看着赵朱被那女人死死揪住的衣角,杜警官皱起了眉头:“你们这真是来报案的,她真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妇女吗?我怎么看着像是你们要来遗弃她啊?”
赵朱都无语了,把介绍信工作证掏了出来:“警察同志,你好好看看,我们是豫省来参加广交会的,还能千里迢迢带着她来这儿遗弃啊?”
杜警官嘿嘿一笑:“说笑一下,别当真嘛!不过呢,她现在这个情况,我看就先让她跟着你们回去吧!你们把住址和联系方式留一下,回头有结果了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赵若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警察同志,我们后天可就要回家了,她跟着我们算怎么回事呢?”
可杜警官一摊手:“别跟我说,你跟她讲,这么一个大活人,又不是犯人,难道我们还能把她铐起来不成?”
赵若兰瞧瞧那女子,也是十分无奈:这该怎么办?诚如对方所说,总不能硬把她铐起来呀!
赵朱低头一瞧,只见经过了这一遭,对方原本已经轻松下来的神情又变得惊恐异常,她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攥起的骨节泛白,青筋暴起。毫无疑问,要是想把她留下来,那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对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受害者,这无疑会是第二次巨大创伤。
想了想,赵朱对杜警官道:“行吧,那我们先带她回去,等我们离开之前,再把她送过来。您看怎么样?”
“好的!”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
逛了一圈,风景还没看上,竟然捡了个人回来,周思齐听见这事儿,也是哑然失笑:“光听说你们解救了个被拐卖的妇女,怎么没送去警察局,反而把人给带回来?”
赵若兰努努嘴:“喏,您看看,这是赖上赵朱同志了!”
周思齐一瞧那女人的模样,也是哭笑不得,也只能连连摇头。他心里却不由暗道:赵朱同志觉悟高主意多,手腕也厉害,但总归是心太软,不过,帮忙解决麻烦也是我们当干部的职责,这事儿还得我去找当地部门协调协调,总不能真叫她带个拖油瓶回去吧?
赵朱可不知道周市长正为自己能发光发热,为属下解决危机而信心倍增,她正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白印子发呆——她为了广交会特意做了两件女式西服,才穿了没几天,衣角就被扯得变了形。
然而,她却并不是在心疼这件衣服,让她注意的是那衣服上留下的白色粉末。她把一点粉末捏在指尖,搓了搓,又闻了闻,便闻到了一股带着古怪的米香味。
她又看向了病历本:上面显示,那女子是因为耳膜破损,才引起的听力下降。一般来说,如果是天生失聪,就会在幼儿时影响对语言的学习,简而言之,就会因聋致哑。而她能开口说话,显然不是天生的聋哑人,检查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还有:她没有身体问题,却很难保持平衡走路,以及那超乎常人的大脾脏……
然后,她举起了自己的手来,把食指和大拇指合拢,竖起了另外三根手指,这是一个国际通用的手势,形象地代表着一个英语词汇:“OK”。
赵朱能看懂这个手势,来参加广交会的赵若兰也能看懂这个手势,可是,假如那个女子如她表现的那样根本不认识字,她又怎么能看懂并理解这个英文手势呢?
除非,她只是不认识汉字……而这样一来,她身上的种种反常,也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想通了其中关键,赵朱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豁然开朗,等看到洗漱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女子进到了屋内。
她便面向对方,一字一句,用英语问道:
“你不是中国人吧?你是巴夭族的?”
那女人读懂了她的话,又或许她的听力并非如她表现出的那般完全失聪,她先是吃惊地看着赵朱,然后,她一改之前那副胆小如鼠的怯懦模样,缓缓挺直的背脊,显得她整个人都高大了几分,闻言,她也同样用英语回道:“是的,你还挺聪明的,居然猜出来了。”
“‘巴夭族’,常被称为‘海上吉普赛人’,被认为是最后一支海洋游牧民族。几百年来,世世代代生活东南亚海域,甚少踏足土地,以海上贸易和渔业为生。”赵朱慢慢说起自己所知关于这个奇特民族的事情。
接着,她又摇头道:“如果你是刻意来接近我,起码应该调整好了再来,更不应该任我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巴夭族为了潜水时减压,会特意给幼童的耳膜打孔,这种特殊的习俗,一下子就让你暴露身份了。长期漂泊在海上的人,登上陆地之后,会和晕船的人一样,出现晕陆地的情况。你的晕陆地症状就格外明显,走路都走不稳。可是,医生检查过你的腿脚都没有毛病。”
另外,长期的海上生活,已经改变了他们的基因,他们的脾脏比普通人要大上50%,在潜水时,这个大脾脏会提供更多的氧气,更是有别于陆地上的普通人。还有她脸上那白白的粉末,也是巴夭族涂在脸上用来防晒的特殊化妆品,是用特殊的水草和香料混入大米粉做成。
她并未把所有的发现和盘托出,但是,对方身上这一件件的特别之处,单看还能算是巧合,但合在一起看,她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听着赵朱的话,那女人也是忍不住摇起了头来:“原来我的破绽这么明显啊!可惜,时间紧急,我也是临时被安排上岸来执行任务的,根本没有时间,也来不及适应陆地。不过,我现在已经走的很好了。”
“你瞧!”说着,她还朝前走了两步,比起之前东倒西歪的模样,这个直线走的除了不直外,基本上没什么毛病。
见状,赵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之前我们应该素未谋面吧?难道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居然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接近我?”
她这段时间是跟不少外国人打过交道,不光是欧美,东南亚的客商也不少。但是,这都是公对公的生意,再多的钱也都是账上的数字,现在的她依然两袖清风,身无长物。至于职务,更是不值一提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是因何跟这种远离陆地国家的民族扯上关系的呢?
第060章 生意
那女人咧开了嘴, 黝黑的皮肤衬得牙齿格外洁白:“哪怕你没有发现我的身份,我原本也打算向你坦白的。我叫红珊瑚,的确是巴夭族人。我们找到你, 其实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做个中间人牵线搭桥。我知道,你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你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一点。”
敢情之前那一出还是在考验自己?对方的话难免让赵朱心生不满,任谁被人算计了都不会高兴——还是以这种方式!
但她还是耐下性子, 不解地问道:“让我牵线搭桥?跟谁?”
“我们想请你和威尔逊先生传达一下我们的致敬:我们想要交换他在今年1月份在纽约苏富比拍到的那件藏品,只要他同意,具体的条件我们可以见面详谈。”
“既然你们都能找到我了, 难道还查不到威尔逊先生的住处吗?你们完全可以直接去找他谈判,何必多此一举呢?”赵朱可不是人云亦云的性子,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话里的漏洞, 直接提出了疑问。
“你真以为见到他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听到赵朱的话, 红珊瑚笑了起来:“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想要接触到他,可比你想象的要困难许多。而且,我们并不想引起你们官方的注意, 再引发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她并没有说谎, 作为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未来继承人, 威尔逊身边的安保措施,可比明面上看到的要严密许多。如果不是阴差阳错, 赵朱被乔卓同志以军方的名义安排到了他所在的车次,他们理论上其实不可能产生太多交集——起码不会密切到可以去拜访对方的程度。
只不过, 赵朱却摇了摇头:“抱歉,我想你们大概搞错了一件事:虽然很高兴你们把我称为‘好人’, 但实际上,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热心呢!我对这种麻烦事情敬谢不敏,你们还是另请高就吧!”
红珊瑚并没有对她的拒绝感到惊讶,也没有失望,而是轻笑了一声,转头拿过了她换下的宽松旧衣,在内里摸索了一番,然后,一颗指肚大小的黑色珍珠就出现在了赵朱的面前。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共通的话,那一定是自然造物的绝美:大到夜空中令人震撼的璀璨繁星,小到眼前这流转着孔雀羽翼般蓝绿荧光的黑珍珠,这种美直击人心,且无需教化,一旦目睹,就不禁要心神失守。
一见到出现在对方手心的黑珍珠,赵朱不自觉地就屏住呼吸,定睛看了几息,才费力地将目光移开——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呐,他们付出的越多,证明他们所图的就越大。
“只是单纯让我给你们传达消息,恐怕用不着这么重的厚礼吧?或许,你们可以直接把电话打到他下榻的宾馆去跟他本人谈一谈?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看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就我所知,作为一个商人,威尔逊先生应该不会介意做一笔盈利颇丰的好买卖的。”
红珊瑚看到赵朱移开视线,便将那颗珍珠攥回了手心,收起手去:“你说的我们早就试过了,可是,我们甚至没能得到跟他通话的机会。而且,”她露出了祈求的目光:“准确来说,我们需要的并不只是一个中间人,更需要一个可靠的说客!我们知道你的能力,所以,希望你能替我们说服他,让他把那件宝物还给我们!”
“‘还给’你们?”听到这个词,赵朱忍不住玩味地重复了一遍。
红珊瑚点点头:“其实,他拍到的那件东西,本来就是属于我们族的宝物。总之,如果你能帮忙的话,我们一定有重谢。你应该知道,在无垠的大海中,有着无数的宝藏。那些沉没在公海的沉船里,有着远超你想象的庞大财富,金银珠宝,瓷器古董……有些东西,甚至珍贵到一旦面世,就会招来世人的觊觎,而你只要帮我们一点小忙,就可以轻松拥有别人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财富……”
说着,她重新把手摊开,再次让那颗美丽的黑珍珠呈现在赵朱的面前:“这只是定金,只要你出面帮忙,无论最终事情能不能成,我们都不会再收回它。”
再次看到这个莹润美丽的小东西,赵朱还是忍不住赞叹造物之神奇。
在后世,虽然她也曾经欣赏过世界最大黑珍珠的风采,但鉴于珍珠这种宝物的特性,哪怕有各种防老化的措施,经过时光的洗礼后,那种特别的珠光依然会逐渐黯淡。正如“人老珠黄”的由来一般,她印象中的那颗硕大的黑珍珠,虽然比眼前这颗体积要大,但却如迟暮的美人,老态龙钟,风采不再。
而她眼前这颗珍珠,俨然正在绽放青春光彩,上面的荧光随着光线而流动,仿佛变幻莫测的星空。
看着看着,赵朱忍不住笑了——又不是要她杀人放火,当掮客嘛,这个活儿她熟呀!更何况,除了财帛动人心外,她也不禁对红珊瑚口中属于他们族人却被威尔逊拍走的东西产生了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能驱使他们走上陌生的陆地,又要大费周章地找回呢?
但是,她也并没急着接过那颗价值不菲的黑珍珠,而是斟酌着说道:“看起来你们真的很迫切,好吧!我可以帮你们传话。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我想知道,你们想要跟他交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红珊瑚原本以为她会坐地起价,却不料她只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赵朱解释道:“你总要把那个东西的名称告诉我吧?难道,我去见威尔逊先生时,还要一直用‘那件东西’来代指吗?万一搞错了东西,岂不是要误了你们的大事?”
“那是一场不公开的拍卖会,我们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红珊瑚似乎也在权衡,看了看眼前的赵朱,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是一尊二十厘米高的金属质地女子塑像,但是,拍卖行大概搞错了她的身份,拍卖时它的名称是‘鎏金铜质妈祖塑像’。”
“总之,你只要能帮我找回它,条件你可以随便提!这样的珍珠,我们可以再给你十颗!或者,你想要换成其他的东西也行,你喜欢金子吗?或者,瓷器、玉石?红蓝宝石?”
这些词汇光是听起来就带着珠光宝气,诱惑力满满。但赵朱却没有理会那些,而是问道:“哦?那她正确的名称应该是什么呢?你们既然选择我来替你们说项,应该还是信任我的吧?那么,开诚布公地告诉我一切又有何妨呢?”
红珊瑚叹了口气,其实只是这短短时间的接触,她就知道对方并没有那么好糊弄,不说明实情的话,恐怕她也不会尽力帮忙。
“唉,好吧!既然你能猜出我的身份,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我们民族由来的传说吧?”
赵朱点了点头,她的确听过关于这个奇特民族由来的传说,大概有三个版本。
一个版本是,巴夭族起源于柔佛州苏丹的皇家卫队。相传很久以前,马来西亚柔佛州的公主,在一次洪灾中被冲走。她的父亲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之中,便派遣部下出海寻找,并下令他们找到公主后才能返回。后来,这些奉命寻找公主的人,因无法找到公主只能留在海边,这些人就成了巴夭族的祖先。
另一个版本是:一个公主被洪水冲到海面上,最终被救起,嫁给了望加锡国王,巴夭人就是他们二人的后代。
而在菲律宾人的传说中,巴夭人的祖先被一个巨型怪物赶到了海面上生活。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任何一个统一民族的形成,都有着复杂的成因。口头传说中涉及的这些王国,其历史离当代太过接近,都无法解释巴夭族的来源。而现代的人类学家也都持有不同的观点,这更是让他们的来源成了一个谜团。
赵朱对此也没有更深入的了解,她只能把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讲了出来:“听说有一只卫队被柔佛州苏丹派去寻找他被大海冲走的女儿,找不到公主就不许返回,于是就形成了游荡在海上的巴夭族。”
红珊瑚似乎对这个说法并不赞同,她下意识地摇起了头:“恰恰相反,我们的祖先可不是来自陆地,我们来自大海深处,我们是大海的孩子。”
“当然了,这只是我听说的一个传说,我以为这会和你所说的那件特殊的雕塑有关——毕竟,或许你们祖先所寻找的‘公主’,只是代指那位公主的塑像也未可知啊!”
听到赵朱的解释,红珊瑚的表情一滞,她再次看向了赵朱,认认真真地说道:“你真的很聪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聪明,你这样理解也没有错。我只能告诉你,它对我们真的很重要。你应该知道,我们和你们陆地人不一样吧?我们天生就可以生活在海里,但是如果不能尽快找回它,可能,这个世界上很快就不会再有巴夭族了!”
赵朱盯住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十分执著,黑色的瞳仁仿佛也是一对莹润的黑珍珠,里面盛装着大海的波澜诡谲。半晌,她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容:“好吧,我答应了!”
言罢,她摊开了手掌,看着那颗带着鲜活生命力的黑珍珠落入了她的掌心……
……
很快,派出所那边就来了消息,说那个被拐卖的妇女的亲属来报案了,一说特征全都对的上,请她们把那个女子送去认一认亲。
把那女子送到家人身边后,看着他们认了亲,一出派出所的门,杨安安就忍不住嘀咕起来:“这也太巧了吧?要是他们家人早找来一会儿,怕是咱们都用不着去报警了!”
“可不是嘛!还花了赵朱不少钱,白白去医院给她检查身体,也没说把这钱给出了。”之前看她可怜,赵若兰也没说什么,但见她找到了家人却提都没提这事儿,她却是忍不住替赵朱打抱不平起来。
赵朱但笑不语,她挺喜欢这种被人回护的感觉。当然,她也没法儿解释:那一点点的检查费用,在她的收获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她轻咳了一声,转移开了话题:“若兰姐、杨姐,你们今天还准备去逛百货商场吗?”
这一天就吃了个早茶,别的计划全都没能完成,杨安安遗憾地摇了摇头:“这都几点了?咱们怕是刚进门人家就要下班了,要不还是明天再去吧!”
赵若兰也同样点头:“可不是,人家到点就下班,咱们什么也买不着。还是明天去吧!”
赵朱同样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唉,我怕是去不了了,因为合同的事,我明天还要去拜访一下威尔逊先生,若兰姐、杨姐,只能麻烦你俩帮我带些特产了,等晚上我把钱和票拿给你们。”
“哎呀,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威尔逊先生那边可是大事儿,你直管去忙,有什么事儿直管开口就行!”杨安安也是个爽利人,赵朱早先可是没少给她帮忙,如今眼看着就要发达了,也不见她翘尾巴,还是人前人后“杨姐杨姐”的喊着。前倨后恭的小人常见,这样态度始终如一的人还真是不多见。毫无疑问,这是个可以深交的人,于是,她这段时间有意无意地跟她更加亲近,现在听见她有事,连忙应承下来。
……
接到了赵朱的电话,听她说第二天想要来拜访,电话另一端的劳伦斯忍不住吃惊道:“我相信你们中国人有预知未来的魔法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后天就要离开的?威尔逊先生特意留出了明天的空档来和这里的朋友告别,我看一下行程,嗯,你很幸运!我想应该可以留给你部分下午茶的时间:15点30分到16点整,整整30分钟,我想应该够了吧?”
“够了,谢谢您,劳伦斯先生,我明天会准时到的。”赵朱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
挂掉了电话,劳伦斯迈着轻快的步伐去向威尔逊先生汇报情况。
威尔逊正在坐在窗边喝茶,膝头搭着一条绿棕格子的羊毛毯,毛绒绒的质感和这低纬度暖洋洋的初夏光景似乎并不太相称,听见劳伦斯的脚步,他没有回头,就直接开口问道:“你似乎心情不错,怎么了?有什么好消息吗?”
劳伦斯恭敬的来到他的身后,附身在他耳侧低语道:“先生,是那个高个子的中国女人赵女士,她明天想要来拜访您。我安排在了下午15点30分,您觉得这是个合适的时间吗?”
威尔逊没有直接回答,他拿起桌上的精致的银汤匙放入了白瓷杯中,顺时针搅拌了三圈,又把汤匙拿出来放置在一旁,才端起了红茶轻啜一口,然后才道:“我以为你会讨厌她。”
“呃,事实上,是的,她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不过,她已经是我们的合作商了不是吗?您教过我的:生意就是生意。我个人的好恶并不能决定我对待她的态度。”劳伦斯辩解道,事实上,被人打脸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但他不得不承认:被人打一次脸会想要杀人,但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脸,他竟然生出一种畏惧或者说是敬畏的古怪心态。俗称:被打服了。而对方只是礼节性的礼貌对待,都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威尔逊先生侧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可是,那个赵朱的拜访真的和生意有关吗?不知为何,他有种奇怪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