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完最后一口灵果,淡淡道:
“若是假的,不过耗费些时间罢了,可若是真的……”
她身旁的大长老一针见血地问道:
“所以是真的么?”
顾云绮沉默了一瞬:
“假的。”
听到这里的宁孟澜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不过他看着顾云绮如今的模样,咳嗽了一声关心道:
“若是假的,三长老为何现在才回宗,又为何……”
“身上海水气息如此充足?”
身为渡劫尊者,为什么看起来一副被海鲜腌入味的落魄模样?
顾云绮拿灵果的动作一顿,她面无表情地啃了一口灵果:
“当地人说羽落之鲤极擅伪装,能伪装的与普通海鱼无异,若想知晓真假,需得剖开其腹。”
听到她的话,宁孟澜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那三长老你……”
顾云绮的回答简洁的让人心疼:
“都买了。”
“剖完了。”
“没找到。”
宁孟澜看着顾云绮专注的啃果子的模样,愣是没有敢问她还剩下多少灵石。
顾云绮又啃完一个灵果,终于抬起了头,挑眉问道:
“最近宗内除了宗门大比还有什么其他事情么?”
“为什么我听许多人都在谈论一个叫许晚辞的弟子?”
听到她的问题,殿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最终,二长老叹了一口气,为她倒了一杯灵茶,说出了这段时间内,有关许晚辞的一切。
听着她的声音,顾云绮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越来越亮。
最终,还没等二长老说完,她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目光灼灼道:
“机缘,这是百年难得的机缘!”
她根本没有关注事情真假,也没有关注许晚辞情深不悔的痴情。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此事对修炼一途的助益之上:
“这是吾等了结与仙尊因果的唯一途径,这是天道赐予我太清宗的机缘!”
看着顾云绮慷慨激昂的模样,殿内所有人都是一副习惯了的表情。
整个修仙界中无人不知,太清宗三长老醉心修炼,寻找机缘已经到了着魔的境地。
一处地方若是灵石欠缺,最好的办法就是如同静寂之海的修士一般,编造一个有关机缘的流言。
不久后,三长老定会出现。
二长老从容的把自己面前的灵果用灵力送到顾云绮桌上,声音温和:
“师妹稍安勿躁。”
“机缘一事,不能急于一时。”
宁孟澜叹息着补充道:
“许晚辞多次重伤,于修为有碍。”
“况且她如今毫无求生之意,虽说我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数防御法器,但毕竟都是外物。”
“若是她自己不愿活着,谁也救不了她。”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让她重拾生志。”
只有她活着,才有了结因果的可能。
听着他的话,顾云绮柳眉一皱,随即舒展开来。
毫无求生之意么?
她站起身,一挥衣袖道:
“此事便交给我吧。”
宁孟澜听到她的话,忽然想起了曾经顾云绮的光荣事迹。
他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声音颤抖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
“此事便不劳烦三长老……”
不等他说完,三长老就一脸从容自信地摆了摆手:
“宗主不必担忧。”
“我自有办法。”
第28章太清宗三长老顾云绮,极擅幻阵
刘强瞥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袋, 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斜眼看向身后的小弟,米粒大小的眼中盛满了疑惑:
“你说段子惟怎么就忽然……不爱撒灵石了呢?”
以前段子惟开心了也好,生气了也好,都喜欢拿灵石砸人, 有的时候运气好, 砸过来的还有许多法器丹药。
这几年, 他硬是把自己练成了看见段子惟的背影, 就能判断他心情好坏还是平静的本事。
可这段时间——
别说灵石了, 他嘴皮子都快说肿了, 段子惟硬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几天他更是连他的人影都见不到。
再这样下去, 他就要喝西北风了。
他身后的小弟往前小跑了两步,来到他身侧,一脸神秘兮兮道:
“我听闻段子惟这段时间, 一直在修炼。”
“你疯了?”刘强斜睨了他一眼, 又抬头看了看天, “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
那个不学无术的段子惟?修炼?
信这个,还不如信他是元婴道君呢!
“真的!”小弟看他不信, 一脸认真地继续道,“我听五行峰弟子说,那日段子惟从清竹峰上归来后, 就一直勤于修炼, 日夜不休!”
听到这里的刘强停下了脚步, 眼神狐疑:
“真的?”
看到小弟点头后,他捏着下巴道:
“段子惟应该是在清竹峰上受什么刺激了。”
“咱们让着他, 可长老峰主们可没咱们这好脾性。”
说到这里,他啧了一声:
“不过话说那日清竹峰上的丹霞……也不知七长老炼制了什么丹药, 居然有那样的异象。”
他身侧的小弟摇着头回道:
“我偷偷问了各峰弟子,没有一人清楚内情。”
“这种绝密的事情,宗门怎么可能让我们知道。”刘强甩了甩手中的储物袋,往前摆了摆手道,
“走吧,带着你去酒肆喝酒。”
“刘师兄你不是……没有灵石了么?”
刘强懒散道:“先赊着。”
“段子惟修炼也就几天的热乎劲,过几天,我去他那里薅一把大的!”
这时,在段深阁内入定修炼的段子惟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多了几分曾经从未有过的沉稳与坚定。
千回丹对于从小服用丹药灵植的他而言,作用远超平常修士。
他又用段家至宝淬炼了灵根,如今单水中品灵根的他,已经算得上天赋上佳。
只要他勤于修炼,就算是大乘渡劫,他也有一争之力。
段子惟感受着已经金丹中期的修为,先前沉稳的目光中终于多了几分少年意气的欢喜。
他美滋滋地站起身,下意识伸向储物玉佩,想撒点灵石。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安抚地拍了拍自己的手:
“都是晚辞的,你不要乱动。”
他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窗外云卷云舒:
不管是因为什么,许晚辞都是一直以来,唯一一个对他无所求,还……对他好的人。
即使是他的父亲,面对千回丹的选择也永远都不会是他。
段子惟收回了视线,眼中满是认真:
他要更用心修炼才行。
这样,才能护住他想护住的人。
*
若虚峰上。
江秋宁静静地看着秋华林中操控千灭焰的楚青川。
平日能毁天灭地的千灭焰,在楚青川的手中犹如一个乖巧的宠物,穿行林中时,连落叶没有烧灼一片。
这时,楚青川察觉到了江秋宁的视线,合拢掌 心收起千灭焰,转过身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秋宁。”
江秋宁静静地站在原地,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勉强。
她可以理解楚青川在宗门大比上做的一切,为了修炼,为了魁首之位,为了血霞灵火,他必须赢。
可那日,许晚辞身上的一道道火痕,红的刺眼。
明明他知晓她之前受伤无数,明明他也知晓她最后的选择不会是血霞灵火……
江秋宁看着站在她身前,面冠如玉,目光温柔的人,缓缓呼出一口气,隐下了心中所有的情绪。
她如往常一般,往前一步轻轻地整理了一下他的外袍,轻声道:
“青川这几日修炼的时间比平日多了不少。”
她依旧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修炼虽然重要,但也不能急于一时。”
楚青川与她朝夕相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对劲。
想起这几日他多次在清竹峰下徘徊的场景,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愧疚。
他伸手抱住了身前的人,声音安抚道:
“秋宁,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宗门大比和之后的秘境之行,等我从无妄秘境归来,一定会好好陪你。”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如何?”
江秋宁听着自己耳畔温柔的声音,缓缓眨了眨双眼,轻声道:
“这几日……”
你辛苦了。
她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楚青川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
“这几日我去清竹峰,只是想从许晚辞那里得知千丹变下册罢了。”
意识到自己的着急,他放缓声音道:
“秋宁你也知道,如今我结婴一事迫在眉睫……”
江秋宁不等他说完,就轻轻点头道:“我知道。”
说完后,她从容自然地拿出了一个储物袋递到了楚青川身前:
“无妄秘境中危机重重,这是几日来,我为你整理的一些丹药符箓,说不定能在秘境中派上用场。”
楚青川笑得潇洒多情:“多谢秋宁。”
随后,他一脸认真道:“秋宁你不要多想。”
“你只需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就好。”
对于许晚辞,他只是……愧疚罢了。
他以后,一定要多给秋宁一些安全感。
看着江秋宁含笑点头的模样,他终于放下心,下意识用神识扫了一眼储物袋。
看到其中琳琅满目的高品阶丹药法器后,他心中一动:
这些灵宝,即使江秋宁是江家少主,怕也费了不少力气。
就在他想收回神?? 识时,忽然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件用八阶紫兽蛛吐出的丝线织成的一件……衣裙。
这身衣裙通体浅蓝,上面绣着月白的暗纹,从衣襟到裙尾,每一处都精致非常,还暗刻着无数防护符文。
楚青川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这身衣裙……”
听到他的话,江秋宁下意识地看向他手中的储物袋,看到储物袋上浅蓝色的标记,她眉心微蹙:
这段时间她心绪有些杂乱,居然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
她不着痕迹地把另一个储物袋递到他手边,然后手略一用力,拿走了他手中储物袋的同时把新的储物袋塞进了他的掌心。
她声音平静而从容:“是我一时忙乱,拿错了。”
楚青川下意识看向手中新的储物袋,其中依旧有许多丹药符咒和法器,只是……
都与方才那个储物袋相差甚远。
他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呆滞:“所以那个储物袋是……”
江秋宁后退一步,一脸认真道:
“这是我为晚辞准备的储物袋。”
“晚辞她重伤之后,身体仍未痊愈,无妄秘境危险重重,我不敢让她冒险。”
说到这里,她声音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可是根本没有人能劝动她,所以我只能在她出发之前,多做准备。”
说到这里,她对着他笑得轻快:
“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这就去万剑锋。”
“青川,你好好修炼。”
楚青川看着她从未回头的背影,目光带着一丝茫然:
怎么会这样?
江秋宁非但未吃许晚辞的醋,对待她还比对他的态度好上几分。
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万剑锋上,江秋宁刚推开小院的门,便看到了许晚辞坐在院子中,目光空茫看向远方的场景。
她脚步一顿,随即再次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走到许晚辞身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轻快:
“晚辞,我来看你了,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许晚辞缓缓眨了眨眼睛,她看向江秋宁,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
“我很好。”
江秋宁听到她的回答,拿着储物袋的手蓦然用力。
她只是粗粗一看,便察觉到她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形,以及越发苍白脆弱的肤色。
这段时间她受伤太多,如今周身都已经带上了清浅的药香,经久不散。
如果这样都能算的上好,那还有什么是不好。
江秋宁眨了眨眼睛,眨去了眼中的酸涩,她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那便好。”
紧接着,她把手中的储物袋放在暗玉桌上,声音轻柔:
“无妄秘境中危险重重,我为你准备了一些符箓法器……”
说到这里,她声音略显急促的解释道:
“这其中都是一些常见的灵宝,无甚稀奇,晚辞不必心有负担。”
许晚辞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安宁而平静。
她并没有看桌上的储物袋一眼,只是清冷有礼道:
“这些与我无用,江少主还是收回去吧。”
江秋宁为许晚辞准备这些灵宝时,便已经猜到了她的回答。
可她也知晓,究竟怎样才能让她收下。
她早在那日若虚峰上时,就察觉到了她万念俱灰下,那颗依旧温柔良善的心。
“晚辞。”她抬起头,声音认真,“当时我在灵兽暴动中,伤势很轻。”
“而你给我的墨霜圣兰,却重若泰山。”
“我欠你良多的因果。”她轻轻地把储物袋往前推了推,一脸只为自己着想的表情,“你若是不收,怕对我修为有碍。”
在墨霜圣兰的作用下,她本就已经近乎圆满的灵根又有了些许的提升,修为也顺利的进阶到了元婴中期。
只是还清因果的方式有数种,她甘心选择了最慢、最繁琐,但是却对许晚辞有利的方式。
她不敢求她得偿所愿,只愿她余生安康。
听着江秋宁的话,许晚辞微微抿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没有推辞,也没有接受。
她轻轻地转过了头。
江秋宁知道这是她同意的表现,终于展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意。
只是她的笑意在看到许晚辞右手的时候一点一点平了下去。
许晚辞右手依旧紧紧握着那朵三叶莲,不知握了多久,她的整个右手已经变得没有一丝血色,指尖也泛起了青意。
“晚辞,你……”
江秋宁知道直接劝慰无用,于是拿出了一条千年冰蚕丝编制的蓝线:
“这是冰蚕丝线,水火不入,刀剑不侵,正好可以用它把三叶莲编起来放在腰侧。”
“不然你去秘境时,也不方便,若是……若是有意外发生,冰蚕丝还能护住三叶莲。”
许晚辞听着她的话缓缓眨了眨眼睛,她抿了抿唇,声音是真挚的谢意:
“多谢。”
江秋宁展颜一笑,声音轻快:“那我帮你编上。”
许晚辞终于伸开了右手,她的掌心被三叶莲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整个掌心苍白如雪,只有血痕极深,深到近乎黑色。
没有出血的伤口,却比刀刀见骨的伤口看起来更多了几分闷痛。
江秋宁心中闷痛,她有些颤抖地看着许晚辞依旧平静的侧颜:
到底是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让她一个金丹修士,伤成这样?
许晚辞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三叶莲,目光带着悲伤的笑意,声音是少有的轻柔:
“我自己来。”
段子惟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曾经只知道挥洒灵石的段家少爷,终于开始思考许晚辞究竟需要什么。
他知道许晚辞要去秘境的消息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所有的灵宝法器都塞在一个储物袋里。
他精心挑选了许久,还从沁宝阁买了数件灵宝,其中也有一件冰蚕丝线。
就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许晚辞穿好了三叶莲,小心地将它佩戴在了腰侧。
段子惟回过神来,赶紧走上前去:
“晚辞,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个储物……玉簪。”
怕许晚辞不收,他赶紧照葫芦画瓢道:
“千回丹一事,我也欠晚辞因果,你要是不收……”
“我就会每天想想着千回丹和因果,根本没有办法修炼了!”
许晚辞轻轻地摇了摇头,认真道:
“你我因果,早在那块儿玉霜糕上便已了结。”
“那块儿玉霜糕,与我而言,比千回丹更重要。”
段子惟委屈巴巴的皱起了眉头,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抿着唇道:
“可是,可是千回丹就是更难得啊。”
江秋宁看着他手中的玉簪,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发钗终究易掉,不若换成玉镯。”
意识到自己把想法说出声后,她咳嗽了一声道:
“我是说,若是晚辞不收,恐怕会对段道友的心性产生影响,修炼不仅要重视因果,若是心性受损,也难在修行一路上走的长久。”
“我这里正好有个储物玉镯……”
墨雨阁中。
江泽漠然地看着小院中发生的一切。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碍眼的段子惟,最终停留在许晚辞身上。
或者说,这几日,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里,从未离开过那个人。
看着江秋宁为许晚辞戴玉镯的动作,他指尖微不可查的一动。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冷着脸移开了视线,周身的气息更多了几分冰寒。
就在这时,一道灵符无声而至。
江泽灵气一动,灵符就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展开灵符,看着上面记录的有关无妄秘境的一切,视线缓缓停留在无妄秘境的重重危机之上。
三息后,他指尖的灵符被瞬间冻结,随后化作了冰点消散于空中。
小院中,江秋宁听到耳边的传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她有些不舍地与许晚辞告别,来到了墨雨阁。
她看着窗前一身玄衣,周身雾气厚重的身影,恭敬地行了一礼:
“小叔。”
江泽并未转身,只是一挥左手,江家十七件至宝之一的风霜镜便落在了江秋宁掌心。
风霜镜是仙品法器,能反弹渡劫期以下所有攻击,是她身为江家少主,也依旧没有资格动用的神器。
她不解地抬头:
“小叔,这是……”
江泽依旧没有开口,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院子中那个落寞的身影,目光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
良久之后,他声音清寒:
“你不是关心她么?”
江秋宁意识到了他话中含义,蓦然睁大了双眼。
她生怕江泽反悔,赶紧拿着风霜镜恭敬地行了一礼:
“多谢小叔。”
在江秋宁离开后,段子惟也跟着离开了小院。
他想起许晚辞收下他灵宝的那一幕,心情好的像是飘浮在空中。
等他回过神来,五六品的灵宝已经被他撒了一地。
他猛地跑了过去,一脸舍不得地捡起了所有灵宝:
“这个是晚辞的,这个也是晚辞的……都是晚辞的!”
另一边,执法殿中。
顾云绮对着大长老和二长老拍着胸脯保证道:
“师兄师姐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吓到许晚辞。”
“咳咳,我也不会没有经过你们同意就动手。”
看着大长老依旧冰冷的面色,她冷艳的狐狸眼中带上了一丝无奈:
“好好好。”
“我一句话都不会和她说,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大长老与二长老听到她的保证后,对视了一眼:
不是他们不相信顾云绮。
只是这百年来,顾云绮已经到了闻机缘疯狂的地步。
许晚辞身上因果机缘之盛,就连他们都已然动心,更何况对机缘都快要入魔的顾云绮?
这几日他们费尽全力,才勉强把她留在了执法殿。
可明日便是去秘境的日子……
他们四目相对后,最终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
翌日。
玉极飞舟上。
宁孟澜坐在舟尾,一脸眼不见心不烦的无奈表情。
他身侧是亲传弟子楚青川与这次宗门大比的第三名,听音峰峰主的弟子沈问心。
前方不远处,是四位长老,以及许晚辞。
大长老面色平静地盘膝而坐。
他与二长老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三长老顾云绮。
谢听白依旧站在一个能观察所有人的位置,只是他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扫过许晚辞所在的方向。
或者说,许晚辞与顾云绮所在的方向。
飞舟的尽头,许晚辞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只手小心地摩挲着腰侧的三叶莲,目光专注而认真地看着湛蓝色的天空。
这片蓝到让人想要落泪的天空。
她身边,站着一个高贵冷艳的身影。
顾云绮正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许晚辞,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未曾眨眼一次,看许晚辞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死不撒手。
她根本没有在意身后传来的无数让她回舟尾的传音。
她从头到尾,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凭什么让她回去?!
谢听白听着二长老已经变得削弱无力的传音,淡淡地扫过许晚辞的身影。
一息后,他轻声开口道:
“二长老可还记得百年前我曾离开宗门云游?”
二长老目光不解:
“自然记得。”
谢听白轻笑着继续道:
“那时我发现了一处极其罕见的秘境,费劲心力得到了一张失传已久的千丹变药方。”
二长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高了声音道:
“秘境中居然会有这种失传数百年的药方,想来定还有无数机缘!”
谢听白声音带着一丝无奈道:
“只是当时我修为尚浅,又在秘境中受了重伤,只能匆匆离去。”
这时,大长老也淡淡道:
“那看来这个秘境,值得再去一次。”
明明是之前顾云绮一听就会凑上来的谈话,可是如今,她却没有分毫反应。
她依旧一脸冷若冰霜地看着许晚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嘿嘿,机缘。
嘿嘿嘿,大机缘。
嘿嘿嘿嘿,天大的机缘。
许晚辞自然能感受到这如芒刺背的目光。
她的面色依旧没有分毫变化,从生死之际中走过数次的她,面对顾云绮的注视,连心跳都没有快上一分。
她的指腹轻轻地擦过手中的三叶莲,心中一片清明: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太清宗三长老顾云绮,是修仙界中顶级阵法师。
极擅幻阵。
第29章她已经失去了感知幻阵的能力
玉极飞舟上。
二长老嘴皮子都快磨破, 前方的顾云绮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她盯着许晚辞的目光,愈发灼热,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摩挲起了自己身上的衣袖。
大长老与她相识已久, 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眼中的蠢蠢欲动。
他手指一动, 一道拳头粗细的灵气紧紧地困住她刚刚伸出去的手。
顾云绮看都没有看手腕一样, 她娴熟地换了另一只手, 刚想触碰一下与等同于机缘的许晚辞, 就被身后大长老的灵气毫不犹豫地拉了回去。
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远离许晚辞的模样, 她伸着一只手, 目光凄绝伤痛,好像是在与深爱之人生离死别一般。
大长老身侧的二长老看着被拉回来的顾云绮,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娴熟地把一枚灵果放在了顾云绮依旧未曾收回的手中。
顾云绮下意识一握, 再然后, 大长老与二长老一左一右,牢牢地控制住了她的行动。
二长老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不可忽视的威胁:
“师妹,路途遥远, 你如今还是养精蓄锐,好好休息吧。”
沈问心在舟尾,看着这一幕, 她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楚青川, 看着他安静目视前方的模样, 无奈地移回了视线,把所有的疑惑都压在了心底:
三长老不是方才回宗么?
为什么一副看不惯许晚辞, 想要拿她出气的模样?
若不是大长老,说不定如今三长老已经对她动手了。
不过……
她抬起头, 略显敬佩地看向许晚辞:
不愧是宗门大比的魁首,面对渡劫尊者的怒气依旧表现的泰然自若。
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淡然……
许晚辞,实乃吾辈楷模!
一个时辰后,玉极飞舟缓缓下落。
宁孟澜看着面前崎岖高耸的巨石,站起身,声音威严肃穆:
“无妄秘境乃是太清宗流传千年的秘境,每位太清宗弟子一生只能在秘境中拿走一件至宝。”
“违者将废黜灵根,逐出太清宗,永不可回。”
无妄秘境每十年开启一次,即使其中灵气超凡、机缘无数,可若不加以控制——
百年千年后,终将枯竭。
为了太清宗千年的延续,哪怕他身为宗主,也不例外。
说完后,宁孟澜面色又恢复了和善,他和善地宽慰道:
“以无妄秘境之机缘,哪怕只有一件,也足够你们受益终生了。”
“记住,三日后秘境关闭,你们必须在三日内,选择好你们要带出秘境的灵宝。”
他身上灵气一动,一个积蓄着几千年太清宗底蕴的宗主令蓦然出现在他身前。
他身侧,三位长老也已经就位。
宁孟澜握住宗主令,声音带着千年以来亘古不变的厚重:
“无妄秘境。”
“开。”
三道渡劫期灵气一同席卷了整座巨石,原本漆黑如墨的巨石上,渐渐有光芒隐现。
等到三位长老都已经面色发白、身形微颤时,巨石终于显露出了一个凹陷。
宁孟澜用灵气把宗主令放在其中,刺眼的光芒霎时将周围笼罩。
下一瞬,许晚辞、楚青川与沈问心三人身上的灵力与巨石产生共鸣,一道长光亮起,三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顾云绮站得地方与许晚辞最近。
在许晚辞消失的前一瞬,她一挥手,一道灵气悄然贴了上去。
谢听白站在众人身后,清楚地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指尖一动,最终还是没有制止。
察觉到顾云绮动作的,不只是他。
二长老收回灵力,看向顾云绮的目光带着少有的怒意:
“师妹,你忘了在执法殿答应的事情了么?”
大长老也皱起了眉头:
“师妹,你方才在许晚辞身上放了什么?”
顾云绮平复好身体的灵力,漫不经心道:
“只不过是一个幻阵罢了。”
宁孟澜刚收回宗主令,听到她的声音脚下一软,他声音颤抖地质问:
“只是一个幻阵而已?”
“三长老,你可知我到底费了多少心思,才勉强让许晚辞不再寻死。”他想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声音沧桑,“即便如此,也只是让她不死而已。”
“她身上受的伤,可是一点都没少。”
他身为宗主,就差把整个太清宗的防御法器堆在许晚辞身上了。
可有什么用,既阻止不了她参加宗门大比,也阻止不了她重塑那样的剑心。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三长老,我知你极擅幻阵,只是……”
“许晚辞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
顾云绮看着宁孟澜沧桑无奈的脸色,又看了看大长老二长老对她怒目而视的样子,她小心地站直身体,咳嗽了一声道:
“我答应过师兄师姐不会擅动,自然不会反悔。”
“我只是往许晚辞身上放了一个幻阵,等到你们同意后,我才会开启幻阵。”
顾云绮双手抱在胸前,在与机缘一事上,哪怕是大长老与二长老,也不能让她退步分毫。
她眉梢微挑,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蛊惑:
“宗主,你能救许晚辞一次,还能救她十次百次不成?”
“她若一心求死,谁又能拦得住?”
听着她的话,大长老皱眉扫了她一眼:
“所以,你想用幻阵劝她?”
“你不怕适得其反,让你离机缘越来越远?”
顾云绮一挑眉梢,一脸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我们是劝不了她,可是幻阵中,总有人能劝她。”
说到这里,她缓缓眨了眨眼,高贵冷艳的脸上忽然带上了些许八卦的意味:
“况且,你们真的不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听到她的话,谢听白往前走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面色未变,脸上依旧带着从容轻柔的浅笑。
他停在四人中间,轻声道:
“秘境之引,开启了。”
他话音刚落,巨石上便有水纹涌动,几息间,许晚辞、楚青川与沈问心的身影,蓦然出现。
一片浅绿色的灵草中,无数在外界看起来珍稀异常的高品阶灵植稀疏平常地点缀其中。
五步一灵植、十步一灵树。
错落有致的灵树上,有无数灵点交互闪烁,隐隐有虫兽显现,却又在下一瞬归于一片绿色之中。
看起来风景秀丽,灵气盎然,是个修炼的洞天福地。
一片天旋地转后,许晚辞等人稍显踉跄地站在了灵草之中。
许晚辞一进入秘境,便感受到了异常浓厚的灵气。
灵气一点一点地冲刷着她的经脉,身体中的暗伤也在一次次灵气的冲刷中得到修复。
不愧是太清宗流传了千年的秘境,果然名不虚传。
她不动声色地稳住身体,把所有的赞叹诧异都隐在了心中。
不管心中如何做想,她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从容平静。
原著中,秘境中发生的一切,都能投射在秘境之引上。
恐怕如今在秘境之外,宁孟澜与几位长老,正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许晚辞静静地看着原著中那条通往秘境之中的华星草丛,目光没有分毫波动,反倒是带着一丝悲戚的怀念。
她缓缓眨了眼睛,想起了自己在进入秘境之前,就做好的决定:
她当然不能表现的对秘境一无所知。
她要做的事情,目的性太明确,根本没有办法骗过秘境之外的那些人。
况且,应该有不少人好奇她来无妄秘境的原因。
那就让她为他们解惑吧。
就在这时,她身侧的沈问心已然赞叹出了声:
“不愧是无妄秘境,这灵气,恐怕在这里修炼三天,抵得上外面修炼半月了!”
她一进入秘境,便开始运转体内灵气修炼。
她一边修炼,一边谨慎却难掩惊异地观察着周围景色:
“还有我们脚下的这片草……”
“天啊,居然是六品华星草!”
“嘶——那是六品的渡华莲!”
“天啊,那是七品的洛枳灵树林!”
沈问心环视了一圈后,目光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捂着胸口感叹道:
“不愧是我千挑万选的宗门!”
“太清宗,真富啊!”
楚青川一进秘境,下意识看向许晚辞,看到她平静但却带着一丝怅惘的神情后,他微微垂眸,随即移开了视线,看向前方。
他听着沈问心的感叹,皱眉提醒道:
“无妄秘境中危机重重,沈师妹还是以小心为……”
他话音未落,一侧的许晚辞就已经迈步走了出去。
她沿着华星草的边缘,一步一步向着密林最深处走去,路过身侧的洛枳灵树时,指尖温柔地从它树干处点过。
楚青川见状,目光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担心。
他几步追上前去,伸出右手想要制止她的动作。
“晚辞,你……”
许晚辞听到他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中所有的情绪缓缓沉淀,最后归于平静。
她停下手中动作,微微侧头看向楚青川。
楚青川对上她仿佛看陌生人一般波澜不惊的目光,抬起的手蓦然停了下来。
他缓缓落下手,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你要小心。”
许晚辞笑得生疏客气:
“多谢提醒。”
沈问心虽说是听音峰弟子,但是也对许晚辞与楚青川之间的爱恨情仇……咳咳,了解甚多。
只不过最近许晚辞风头正起,一时间压过了她那段痴恋楚青川的往事。
感受着他们二人之间陌生尴尬的气氛,她脚趾抓地面色纠结,根本不知改如何应对。
就在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安静想说点什么时,许晚辞轻声开口:
“这是无妄秘境的入口,只要……”
她转过头,沉静而专注地看着前方的密林,目光柔和而悲伤:
“只要小心一些,便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静静地往前走去。
楚青川看着她的背影,像是想到了什么,怔愣了一瞬后,也跟了上去。
沈问心看着他们的背影,满脸的疑惑:
这就走了?
难道不用法器试探一下周围的危险?
还有楚青川,他不是一直以来都对许晚辞都不假辞色,甚至嫌弃非常么?
他就这么一点都没有怀疑地跟着许晚辞走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算了,她先隐匿好自己的灵气。
不管怎么样,三个人在一起总比分开强。
许晚辞在前方,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却早已提了起来。
无妄秘境的入口,并非她刚才所说的安全。
这是筛选弟子的第一道门槛,其中有不少毒草以及隐匿的灵兽,还有沉睡于此的高阶灵兽。
楚青川第一次进入无妄秘境时,就在这里栽了一个大跟头,一日之后才伤痕累累的走出密林。
幸好,这里的灵植都有固定规律,经久不变。
以她如今万念俱灰的人设,面对灵兽围攻实在太过被动,最好能避则避。
更何况——
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目光冷静到了极点:
她需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很熟悉无妄秘境。
她疯狂地回忆着原著中的内容,哪怕前几日她已经将这条路线背的倒背如流,却依旧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栖止花后七尺,七品洛枳树前三丈……
秘境之外,看着这一幕,宁孟澜蓦然站起身,就连一向稳重的大长老也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怎么可能?
他们见过无数前来无妄秘境的弟子,几乎每一个都会在入口处被困许久,甚至有弟子在这里就重伤而归。
许晚辞怎么会……
众人看着她平静地往前走的模样,眉头紧皱:
她走的每一步,都稳而快,没有分毫犹豫。
就好像,很久之前,有一个人领着她把这条路走了一遍一般。
难道……?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宁孟澜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秘境之引:
不……不会吧?
谢听白定定地看着秘境之引中发生的一切,神情晦暗。
秘境中,许晚辞一行人已经走出了密林。
一片湛蓝色的溪流从他们身前缓缓淌过,溪流两侧是闪着耀眼白光的灵石。
在灵石的照耀下,周围所有的灵植都带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沈问心见状,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许晚辞,眼中满是敬佩:
“晚辞,你怎么这么厉害!”
“厉害的就好像曾经来过无妄秘境一样!”
“你简直就是天才……”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了身侧楚青川带着警告的目光。
听着她的话,许晚辞怔愣了一瞬,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沈问心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却能明显感受到许晚辞身上环绕的落寞。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小心翼翼地岔开了话题。
她看着周围的景色,咳嗽了一声感叹道:
“这里风景真美啊,看起来是个道侣幽会的好地方。”
秘境之外,众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精彩: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能有弟子如沈问心一般,言语如刀,刀刀见骨。
可偏偏她还是出自好心。
秘境之中,听到沈问心的话后,楚青川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僵,他想起自己的猜测,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许晚辞。
许晚辞低着头,没有人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良久之后,她轻声道:
“是啊,很美。”
沈问心听到她的附和后,直接忽视了楚青川看向她的目光,笑得开心道:
“可不是嘛,这条溪流真的太美了,这个蓝色简直是我见过最美的……”
楚青川再也忍不住,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声音,沉声道:
“时间有限,我们还是早做行动吧。”
许晚辞静静地看着蓝色的溪流,声音平静:
“穿过这片溪流时,每个人会被分开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经过之前的带路,沈问心对许晚辞的话已经没有了一点怀疑。
她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许晚辞,抿着唇道:
“那我们岂不是现在就要分开?”
说完后,她转瞬便收拾好了心情,一边往前走,一边使劲挥了挥手:
“晚辞,等我出来后,我请你吃灵膳!”
她的身影在踏过溪流的那一瞬,便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楚青川没有在意沈问心的离去,他只是侧着头,定定地看着许晚辞,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担忧。
他们分开后,若是遇到危险,她真的会躲么?
师尊放在她身上的那些防御法器,又真的能护住她么?
他攥紧双手,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晚辞,你……”
他看着许晚辞安静的站在原地,认真地看着溪流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你万事小心。”
楚青川从来都知道轻重缓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既然注定要分开行动,那他在这里停留再久也无济于事。
就在他踏入溪流的前一瞬,身后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
“无妄秘境的极西之地,有一处厄运沼泽,沼泽中,有一方小天地。”
许晚辞平静地继续道:
“那里,有无极之火。”
原著中,楚青川第一次来无妄秘境时,正值结婴关头,也不知是不是他气运太盛,最终得到的,是能成功结婴并且产生天地异象的玉魄铃兰。
只是玉魄铃兰终究只能让他结婴,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千丹变的问题。
他在元婴期停留数栽后,寻找了无数方法,最终从一个法器上得知了无极之火的存在。
无极之火,无色无温,却能融合天下火焰,是想要续出千丹变下册必要的灵火。
可惜,无极之火在无妄秘境中,而太清宗弟子,一生只能从中取一个灵宝。
最后,楚青川用尽半生修为,还帮助当时的太清宗解决了一大危机,这才得到了三个时辰的时间。
而她方才从秘境中走的那条路线,便是他第二次来无妄秘境中所行的路线。
想到这里,许晚辞指尖微微一动:
论气运,没有人能比得上楚青川。
她想得到那株玉魄铃兰,就只能让楚青川得到他更想要的至宝。
听着她的声音,楚青川蓦然回过头,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她是在……为他谋划!
他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声音干涩: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许晚辞没有看他,她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溪流。
在消失之前,她的声音飘入他耳畔:
“千丹变。”
“还是让它继续流传下去吧。”
楚青川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他转过身沉声道:
“我会的。”
秘境之外,宁孟澜有些失态地后退了一步。
如果只是知晓进入秘境的路线,还可以说是许晚辞敏锐非常,能避开危险。
可——
就连身为宗主的他,都不清楚无妄秘境中,居然有无极之火。
许晚辞不仅知晓,居然还能清晰地指出无极之火的方位。
不只是他,大长老和二长老眼中也满是震惊。
他们一脸凝重:
如此,便只剩一种可能。
百年前,仙尊曾带着许晚辞,来过秘境。
他带着她避开了入口处所有的危险,还带着她,一点一点地找到了所有她或许需要的灵宝。
二长老垂下眸,声音恍惚:
“为什么呢?”
身为仙尊,他明明可以在那时便把许晚辞需要的灵宝送到她面前,又何必多次一举……
她抿着唇:
就好像,仙尊在百年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许晚辞能够安稳地得到自己想要的至宝。
依靠她自己。
就在这时,顾云绮的声音蓦然打破了周围的静谧:
“机缘,好大的机缘!”
她根本就没有想许晚辞为什么会知晓这么多秘境之事,她只是痴痴地望着秘境之引,狐狸眼中带着抑制不住的羡慕:
“只是在许晚辞身边,就有这等机缘——”
“若是我能让她重捡生志,岂不是很快就能突破初期!”
她在渡劫初期已经停留了数百年,不管用了什么办法,丹药灵植,法器修炼,都一点用处也没有。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机缘之上。
听到她的声音,二长老皱眉望去。
顾云绮举起双手,示意并未做什么。
她虽然渴望机缘,却也不会违背承诺。
只是……
“你们不是说许晚辞一心求死?”
“秘境之中那么多的危机,又只剩她?? 一人。”顾云绮看了二长老一眼,“你们不怕她发现自己身上有防御法器后,把所有的法器都卸了,然后欣然赴死?”
宁孟澜怔愣了一瞬:
虽然听着有些离奇,但这还真是许晚辞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时,谢听白缓步上前,他声音如清竹一般温润和缓:
“三长老说的也不无道理。”
“只是不知三长老的幻境能否随时停止?”
顾云绮赶紧点头:“自然可以。”
谢听白目光温润:“若是宗主和二位长老担心,叫三长老停下便是。”
说到这里,他声音带上了几分无奈:
“毕竟,即使失败,也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
他们何尝让许晚辞离开过原点。
二长老也意识到了谢听白的未尽之语。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对。
最终,宁孟澜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便试试吧。”
话音刚落,顾云绮便以所有人都看不清的速度,捏出了一个法诀。
谢听白静静地看着秘境之引,温柔的双眸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暗色。
秘境中,许晚辞安详地沉睡在了一片幻羽花田之中。
在她视线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警惕地握住了三叶莲。
感受着三叶莲上隐隐的暖意,她的心中一片清明:
原著中,楚青川并未在幻羽花田中遇到幻境。
所以,这次的幻境,大抵是三长老所为。
许晚辞能清晰地感受到心中传来的陌生声音,它在一点点勾起她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它在呼唤,让她醒来。
醒来后,便能看到最想看到的一切。
许晚辞忽然反应了过来,这是幻心阵。
幻心阵中产生的一切,都是入阵人心中的场景,布阵人,只是一个引导者而已。
三长老,想让她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或者说,想让她重现曾经和清衍仙尊相处的场景。
许晚辞心跳倏地快了一瞬:
纵然她已经为自己与清衍仙尊编出了无数细致入微的故事,可是她真的能仅凭借想象,便把她与仙尊相处的场景编织的天衣无缝么?
正在观察她的,可是太清宗的宗主和长老。
许晚辞逼自己冷静下来,她放缓自己的呼吸,疯狂地寻找着一线生机:
她绝不能暴露三叶莲的存在,也绝不能暴露自己能够在幻境中维持清醒。
她也不能真的勾勒出三长老想看到的那些场景。
除非……
秘境之外,三长老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们放心,幻心阵是我最擅长的阵法,等到许晚辞醒来后,就会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或事。”
“到那时,我催动阵法,让她努力求活。”
这阵法都是许晚辞心中所想,哪怕她所想是仙尊,最多也就是她多费一些灵力罢了,不会受到天罚。
就在这时,许晚辞终于睁开了双眼。
可是出现在秘境之引上的,却是一片亘古不变的黑暗。
许晚辞就站在黑暗中心,目光平静。
她根本没有诧异为什么自己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没有一丝惊慌,她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走着一条漆黑的没有尽头的路。
顾云绮看着这个场景,蓦然睁大了双眼:“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幻阵不可能出错!”
“幻境并未出错,是她……”谢听白攥紧双手,感受着掌心的隐痛,声音带着一丝涩然,
“是她如今已经没有想见的人了。”
或者说,她已经失去了感知幻阵的能力。
她已经体会不到幻阵想要她有的开心与欢喜。
许晚辞平静地向前走着,一步又一步。
不过是继续活下去,继续走下去罢了。
一片黑暗的这里,好像和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
第30章她拥有天道的偏爱
听着谢听白的声音, 宁孟澜和大长老二长老终于回过神来。
他们也知道,顾云绮的幻阵不会出错。
元婴时,她所布的幻阵,就足以让大乘修士恍惚不定。
如今她身为渡劫尊者, 就算是他们在她的幻阵中, 也要脱一层皮才有可能维持清醒。
所以, 幻境中的一切, 只可能是许晚辞心中所想。
二长老抬起头, 沉默地看着秘境之引上的场景。
太黑了。
一片没有尽头的死寂与黑暗。
所以, 许晚辞的内心, 并非他们想的一片荒芜,而是更加绝望的暗无天日。
是啊。
三长老的幻阵,只能让许晚辞见到最想见的人。
可是她早已知晓, 那个人已经神魂俱消……
除了他, 她哪里还会有想见的人?
她身侧, 谢听白双手紧握,他定定地看着秘境之引中的一片黑暗,双眸中第一次没有了温柔的表象, 只剩下了一片漆黑的漩涡。
幻境中。
许晚辞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沉默地、平静地、执着地向前走着。
她不在乎黑暗中会有什么危险,也不在意这条道路究竟有没有尽头, 她只是稀疏平常的往前走着。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看到这里, 二长老喃喃出声:“她不会累么?”
“怎么会累呢?”谢听白终于移开了视线,目光终于恢复了曾经的从容与温润。
只是在这温润之下, 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嘲讽。
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幻境中的那人。
他松开自己紧握的双手, 声音带着压抑过后的平淡:“这样的路,她已经走了百年。”
“几个时辰而已,怎么可能会累?”
这时,顾云绮终于从谢听白的话中回过了神。
她从小自诩天骄,自从研习阵法之后,从未遇过这样的场景。
她眉头紧皱,身上的气息起伏不定:
“我不信。”
“修仙界怎么会有对幻阵无所动的修士?”
许晚辞在幻境中的表现,将她本就浮躁的心态变得愈发躁乱。
若是真有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修士,那她修炼幻阵的意义到底为何?
还有许晚辞——
那样的暗到没有一丝光亮的内心,她真的还能继续撑下去么?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担忧许晚辞会在下一刻欣然赴死。
她一只手依旧为幻阵输送灵气,另一只手却攥做一团:
死亡于这漫长的黑暗而言,更像是一种解脱。
顾云绮双唇紧抿,声音带着一股执拗:
“如果许晚辞没有最想见最欢喜的事情,那她会不会有最恐惧的事情?”
听到她的话,大长老瞬间反应过来,声音严厉:
“师妹!”
顾云绮抬起头,目光是少有的坚定,她认真道:
“如果她内心真的就如同这幻境一般,那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唤起她的心理波动。”
许晚辞的悲欢喜怒,都停留在了知晓仙尊神魂俱消之后。
不然,如今的幻境,不可能是一片死寂。
顾云绮转头看着秘境之引上的场景。
她看着幻境之中,一步一步行走于黑暗中的身影,抿了抿唇。
这一刻,她再也没有只是把许晚辞当成她的机缘。
她甚至都分不清,她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机缘,还是为了许晚辞能真的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看向大长老,一伸手直直地指着秘境之引:
“师兄,你看看如今许晚辞的内心。”
“就算我收回了幻阵,你们真的可以当做什么没有发生过,依旧相信只要你们想,就能护住她不死么?”
“你们真的想这样么?”
“让她继续生不如死的活着?”
听着她的话,大长老蓦然安静了下来,二长老与宁孟澜也蓦然攥紧双手,再未曾反对。
只有谢听白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看着秘境之引。
顾云绮放下手,轻声道:
“更何况,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语落,她站直身体,周身属于渡劫幻阵师的灵气缓缓涌动:
“师兄,置之死地而后生。”
要想让许晚辞好好活着,必须下一剂猛药。
秘境之外,再无一人制止。
顾云绮双手掐诀,灵力透过秘境,一点点地注入了幻心阵中。
许晚辞感受着心中涌现的陌生情绪,脚下步伐未曾停顿,心却已经紧紧提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心中的声音,是在不断引诱她回忆美好,引诱她重现美好的场景。
那如今的声音,则是用黑暗与恐惧将她包裹。
即使她有三叶莲,心中却依旧开始闪现一些她不想回忆的曾经。
她稳定心神,一点一点把心中所有的思绪全都压了下去。
秘境之外。
不管顾云绮输送了多少灵力,依旧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幻心阵中的黑暗,从未驱散一丝一毫。
一息、一盏茶、一炷香……
黑暗依旧。
幻心阵中,许晚辞感受着心中被她强行压制的情绪,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动。
如今,她自然可以一直稳定住现在的局面。
让幻心阵中一直黑暗永存,直到她出阵。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只是,她真的要如此么?
若是她就这样从幻心阵中离开,那在所有人面前,她依旧是那个心如死灰,随时都会寻死的许晚辞。
可是这样的人设,对她而言,太过不利。
在修仙界,她不能一直依靠清衍仙尊。
提升自己的修为,是她在能活下去后,最需要做的事情。
之前她可以以宗门大比中的三叶莲为由努力修炼,如今也可以用清衍仙尊和她的过去为由,选择进入无妄秘境。
可是之后呢?
以她万念俱灰的人设,永远不可能忽然热衷于修炼。
在这之前,她想过很多种方法,虽然都有可能达成目的,但是却又都不够。
不够支撑她彻彻底底的改变,不够让她变得像其他弟子一般努力修炼。
幻心阵,是她到目前为止,最好的机会。
比她之前所有的想法,都好上太多。
只要她在入戏后,依旧能逼自己维持清醒;只要她足够小心谨慎……
一旦不可掌控,她还可以对自己的神识下手,逼顾云绮解开幻阵。
想到这里,许晚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真的没有‘恐惧’的事情么?
秘境之外。
众人看着依旧一片漆黑的幻心阵,目光无奈:
果然……没有用么?
就在这时,宁孟澜的神情蓦然一凌:
“你们看。”
“幻境,变了。”
幻心阵中,许晚辞依旧缓步前行。
这时,一片黑暗中,忽然多了一个声音。
一个很轻很轻,却又仿佛重若泰山的声音:
“真是好漫长的黑暗啊。”
许晚辞依旧没有分毫反应,轻轻地向前走着。
这个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少,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是一道从她心底映射而出的影子,漆黑而空洞:
“真是好远的路啊。”
“一条永远黑暗孤寂的路。”
“一条只有你一个人走的路。”
“一条再也没有人像曾经那样陪你一同走的路。”
……
秘境之外,听着这个声音,宁孟澜声音带着一丝怅然:
“这是……许晚辞害怕的事情么?”
恐惧没有那个人陪伴着的漫长无垠的黑暗。
可是却又在恐惧中,一点一点的学会了习惯,再学会了麻木。
此时,输送灵气控制幻心阵的顾云绮,脸色已然变得苍白。
维持阵法,比她想象的要费力的多。
幻心阵中,那个声音仍在继续:
“你不害怕么?”
“你看,除了你,还有谁会记得他?”
“没有了,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了。”
三个时辰以来,许晚辞的脚步,第一次慢了下来。
这个声音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变得愈加肆意:
“再过百年,千年,他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化为虚无。”
“就像他曾经为你种下的那片化雨昙。”
“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许晚辞终于停住了脚步。
她明明走了许久,却依旧停留在黑暗最中心的位置。
她的身影隐于黑暗之中,却又与黑暗格格不入。
她低着头,没有任何人能看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沙哑至极的声音:
“你错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忘记他。”
她轻笑了一声,声音却苦涩到了极点:
“却也没有人想记得他。”
没有人想承认,如今修仙界的和平与生机都来自一人的献祭。
没有人想承担那些因果,但却又不得不接受。
秘境之外,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们知晓,许晚辞说的是对的。
谢听白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自诩深谙人性,却从没有想过,许晚辞最怕之事。
居然是没有人能够再记得那个人。
大过了机缘、大过了生死,甚至大过了这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时,顾云绮的声音蓦然响起:
“接下来,我会努力扭转阵法,试着让阵法引出她的生志。”
“只是我从未尝试过这种做法,你们若是察觉到不对。”
“立刻打断我。”
看着顾云绮灵力快要枯竭的模样,二长老刚想伸手为她注入灵气,就被她沉声打断:
“师姐,幻心阵只认我的灵气,你们随便扔个灵植法阵过来就好,不用管我。”
许晚辞敏锐地察觉到了幻心阵的变化。
只是这变化太浅,需要她再为它添一点情绪。
她缓缓闭上双眼,一点一点勾勒出了如今她最想要最期望的事情。
幻心阵中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变得带上了厚重的蛊惑:
“是啊,没有人会忘记他,但也没有人……”
“想救他。”
与此同时,操控幻阵的顾云绮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二长老焦急地来到了她的身边,却根本不敢触碰,生怕影响到她施诀。
顾云绮咽下口中的鲜血,苦笑道:
“是我妄自尊大了。”
“与那位有关,哪怕只是一句话,就已经快把我掏空了。”
说到这里,她眼中又重新燃起了战意,手中灵气再次涌现:
“师姐不必担忧,不过一个幻阵而已。”
幻境中,听到声音说的话后,许晚辞蓦然抬起头,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光亮。
一瞬间,她的呼吸与心跳都快到了极点,她哑着嗓子道:
“你说……什么?”
“救他?”
幻境中的声音悄然放缓,带着十足的引诱:
“是啊,难道你不想么?”
许晚辞逼自己放低所有的期待,声音带着强忍的颤抖,
“可是他们说……说他已经神魂俱消。”
幻境中的声音蓦然加重:
“那个人不是告诉过你么?”
“大道三千,必有一线生机。”
“你是信那些根本不愿记得他的人,还是信他?”
许晚辞蓦然闭上了双眼,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她怎么可能,不信他呢。
只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久到她以为已经没有了一点可能。
她的声音很轻,生怕她的声音大一点,就会打碎这个她从未有过的美梦:
“我要怎样,才能救他?”
才能捡回他那早已散遍修仙界的神魂?
幻境的声音蓦然变远:
“你自己的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许晚辞看着再次安静下来的黑暗,伸出一只手,缓缓地覆在了自己的胸口。
听着她错乱的心跳声,她仿佛终于有了实感。
秘境之外。
所有人都看到漆黑无垠的幻心阵中,亮起了一个微弱的光点。
顾云绮见到这一幕,再也坚持不住,手中灵气霎时消散,整个人狼狈的跪了下去。
她身边的二长老焦急地扶住了她的身体,手中灵气已经探进了她的经脉:
“灵气亏损太过严重,渡劫真元已然干涸。”
她隐下了后半句话,伤及真元,许得休养数栽方可恢复。
大长老把回复灵力的顶级丹药一粒一粒地塞到了顾云绮的口中。
顾云绮感受着丹田处隐隐回复的灵力,终于有了力气。
她猛地从大长老手中抢过药瓶,一股脑倒进了口中。
接着又薅过了二长老手中的灵植,三下五除二塞进了嘴里。
随后,她把药瓶往一旁一扔,盘膝坐下开始调息灵气。
二长老看着顾云绮入定的模样,小心擦去了她唇角的鲜血。
就在这时,一滴水滴坠落的声音悄然响起。
除了顾云绮外的所有人都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秘境之引。
秘境中。
许晚辞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
她站在幻羽花田中,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幻羽花的花瓣之上。
明明是在落泪,可她眼中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碎光,那是期待,那是……欢喜。
她就这样,泪如雨下的……笑着。
以许晚辞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勘破顾云绮所布下的幻心阵。
她只会把幻心阵中的一切,当做现实。
即使这样的现实,那样虚假,那样……一碰就碎。
秘境之外,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谎言。
他们甚至都不敢继续再看如今许晚辞的表情。
若是以后,她得知了真相……
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大长老,都无奈的移开了视线:
他们只能尽可能瞒的久一点。
再有几百上千年,许晚辞对仙尊的情谊……或许就淡了呢。
毕竟,时间足以抹平一切。
只有谢听白依旧专注地看着许晚辞的一举一动。
看着她如今欢喜落泪的模样,他忽然想起了从其他弟子口中听到的辞对楚青川的痴恋。
楚青川与那个人明明相差甚远。
她是真的没有察觉到不对么?
还是她根本不敢去辨别真假。
就如同现在一般,死死地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不敢也不舍得松开。
离开那根救命稻草,她可能随时都会崩溃。
秘境中,许晚辞已经擦干眼泪,缓步走出幻羽花田。
她的每一步,都带着曾经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希冀。
看着她的背影,所有人都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
感受着周围的静默,宁孟澜率先收拾好了心情。
他把所有的情绪压到心底,面色又恢复了威严。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他那也进入了秘境的亲传弟子。
这大半日的时间,他们一直都在关注许晚辞,也不知楚青川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一挥手,巨石上,楚青川的身影缓缓出现。
两块秘境之引并列排布,与许晚辞身边幻羽花田的岁月静好不同,楚青川正陷身泥沼,步履维艰地与一条六品泥龙搏斗。
看着他一次次被泥龙甩进泥潭,一身劲装变得破破烂烂的样子,宁孟澜一点都没有着急,反倒是悠哉悠哉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果然经验不足。”
“还是需要多多历练。”
他话音刚落,楚青川就又被泥龙甩了出去,口吐鲜血。
这时,大长老亦是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
“的确应该多加历练。”
就在这时,另一块秘境之引中,许晚辞的手被隐在花丛中的灵虫咬了一下指尖。
细微的伤口处,一滴鲜血缓缓坠落。
明明只是小到可以忽视的伤口,宁孟澜的目光却霎时严肃起来,眼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担忧。
大长老也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二长老更是站起身,认真道:
“虽说只是无毒的灵隐虫,但终究是秘境之物,伤口应该会持续许久。”
看着许晚辞没有分毫痛苦,依旧坚定往前走的模样,她轻叹了一声:
“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包扎伤口,上些灵药呢。”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晚辞的身影,再无一人看向狼狈地从泥龙身下勉力支撑的楚青川。
又是一日过后。
或许是因为许晚辞曾经被那人带领着来过一次秘境,所以她这一路并未遇到什么危险。
她只是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宁孟澜心中好奇:
“大长老,你说许晚辞最终会取得什么灵宝?”
有仙尊曾经的引路,她怕是要带走整个秘境中最为珍贵的至宝。
大长老刚想回复,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身侧的灵气波动。
顾云绮已经调息了一日,却依旧没有分毫醒来的迹象,她周身的灵气,反倒是变得愈发深不可测。
顾云绮内视自己的丹田,心中的情绪不断翻涌。
在这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她布阵是为退敌,幻心阵亦是如此。
她最引以为傲的幻心阵,无论阵中人的回忆是绝望还是喜悦,都是为了能够让她一击制敌。
她从未想过,她的幻阵,还可以用来救人。
想着幻心阵中,最后那一点亮起的微光。
她感觉到有一点一滴的好似回馈的灵力在她的丹田中翻涌。
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有悖自己布阵的念头:
幻心阵,为何不能救人?
是啊。
只为制敌的路,是否太过狭窄,不够圆满。
幻心阵,可以救人。
她可以使它救人。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一直以来困扰自己数百年的瓶颈开始松动。
她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救与罚,都应该是她的路。
这一刻,她周身忽然涌起一阵白光,本来灵力干涸的丹田渐渐变得充盈,几百年来的积累加上这一刻的顿悟,她终于突破了渡劫初期的瓶颈。
晋升到了渡劫中期。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他们知晓许晚辞身上系着他们欠仙尊的因果。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这因果带来的助益,竟如此立竿见影。
顾云绮只是帮助许晚辞重燃生志,便随即突破了几百年的瓶颈。
这一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要不计一切,护住许晚辞。
这是他们一旦错过,便会后悔终生的机缘。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云绮终于睁开了双眼,眼中曾经对机缘与修为的狂热,都沉淀了下来,露出了一双内敛的眸子。
几人一同祝贺:“恭喜师妹\三长老晋升渡劫中期。”
听到他们的声音,顾云绮蓦然回过神来,眼中沉稳不再,声音飘忽:
“我真的突破了?!”
感受着自己身体内充盈的灵力,她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热地看着秘境之引中的许晚辞:
“天啊!!”
“许晚辞哪里是机缘,她是我的命!!”
“真想嫁给她,给她当灵宠也行啊!”
二长老略显无奈却又习以为然地叹了一口气:
“师妹,你还是好好修炼吧。”
不要再开口了。
这时,秘境中的许晚辞,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一片青草之中,只有最中心的浅白色铃兰最为夺目。
许晚辞看着玉魄铃兰,指尖微动:
原著中,楚青川来到这里时,已经身受重伤,在摘下这朵玉魄铃兰的过程中,并未遇到任何灵兽袭击。
而摘下玉魄铃兰之后,便会被瞬时传送至秘境之外。
所以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接下来。
她只需要等玉魄铃兰成熟便好。
等到玉魄铃兰从浅白变为浅紫的那一刻。
秘境之外,看到许晚辞的选择,所有人都眉头紧皱。
顾云绮更是一脸震惊地问出了声:
“许晚辞为什么会选择玉魄铃兰?”
她最是在乎修炼一途,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谴责:
“以她的天赋修为,明明可以不费任何力气的结婴,根本不需要玉魄铃兰!”
“只要再等数年……”
无妄秘境中明明有这么多的机缘,她甚至都知道每个至宝的所在……
只有谢听白明白了她的选择。
他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苦涩:
“因为她等不及了。”
“只有她变得足够强大,才有机会……”
救那个人。
所以她不愿去找那些外物,只想不顾一切提升自己的修为。
就像曾经,她得知宗门大比的奖励中有那人炼制的三叶莲时,不顾后果的凝成了那样的剑心。
今日,亦然。
宁孟澜叹了一口气:
“真是痴儿。”
许晚辞静静地站在玉魄铃兰旁边,等待她成熟的那一刻。
不知等了多久。
就在时间快要到达三日之期时,玉魄铃兰上终于爆发出了一道金光。
一阵幽香以它为中心弥漫开来。
许晚辞伸出手,温柔地摘下了它。
就在这一瞬,玉魄铃兰轻轻落入她的掌心,与她的血液经脉融为一体。
下一瞬,她被无妄秘境温柔地送了出去。
秘境之外。
许晚辞被玉魄铃兰的灵气轻柔地拥在半空之中。
她身上的修为一点一点的拔高,丹田中的金丹片片碎裂。
她没有感受到丝毫碎丹结婴的痛苦,仿佛无穷尽的灵气如同大海一般注入了她的丹田,金丹碎裂后,一个形如她身的元婴静静地躺在那里。
剩余的灵气不断地冲刷着她的经脉、灵根与骨血。
宁孟澜等人早在玉魄铃兰成熟那一刻便做好了准备,面色凝重地等待天雷的到来。
金丹结婴,需经九道天雷,每一道天雷,都带着天道之力,避无可避,只能硬挺。
可他们根本没有等到天雷。
他们只等到了一片仙音袅袅,万莲盛开,看起来甚至直达天际的厚重异象。
无数带着天道之力的灵光,在许晚辞的周身起舞,最后一点点融入她的身体。
这是天道的馈赠,亦是天道的偏爱。
这时,不只是其他人,包括对注视极为敏感的许晚辞都没有察觉——
无垠的天幕之中,
有道意念向她投来虚虚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