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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碰巧遇到了华总他们,就腆着脸一起过来了,好在华总不介意我的厚脸皮。”钟白鹤笑了笑,颇为自嘲般解释了句。

华栩骞立时也勾唇回道,“哪里的话,钟先生客气了。”

樊九潇坐在沙发中央,一直眉眼带笑的注视着他们,半晌才开口,“既然一起来了,就一起喝一杯吧。”

几人点头,同时举杯,抿了一口酒,互相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

一时之间,气氛颇为融洽。

“十一今天穿的这身礼裙倒是清新脱俗,看来是我想错了,以为你会更中意那件玫瑰礼裙的。”樊九潇眼神移向华栩骞身后的白色身影,突然顿了一下,遂又摇头叹息道。

南平听了他这话,自然露出了些不解的神色来。

什么玫瑰礼裙?

而就在她要开口询问时,华栩骞却先一步笑着回道:“九少送的那件玫瑰礼裙大约是被我下属不知收在了哪,南平没有看到。这件礼裙是她自己挑的,应当是最合她心意。”

南平:“……”

不是吧你

樊九潇还真送了礼服过来,然后你还真给它丢了??

虽然她不一定就会穿樊九潇送来的,但是华栩骞的这种行为确实成功让她回忆起了瞿蕤琛从前对她控制的那种状态。

让她很不喜。

再怎么也应该是她来做主选择。

南平上前一步,站在了华栩骞的身旁,同样带着歉意地对樊九潇道:“真是不好意思九哥,如果我看到那件裙子,应该会穿上的,毕竟我确实更喜欢玫瑰花色的礼裙。”最后这句,她说的很轻,可传入几人的耳里,却是不同程度的音量。

一时,心底各起波澜。

如果忽略掉程又薇挑拨的话的话,那静默的时间应该会维持的更久一些。

好在大家表面功夫都做的不错,演技各个卓绝出众。

“南平,不是姐姐说你,你这也太粗心了。何况我看你这件礼服也不像你之前会选的风格,这…该不会是别人给你选的吧。”程又薇斜眼瞥她,故作惊讶的捂住了嘴。

南平:“……”

挑选人钟白鹤:“……”

目击证人樊九潇:“……”

此时应该也有华栩骞,只是他正微微蹙眉思索,仿佛真在回忆南平以往穿着的礼服里到底有没有茉莉花花纹的款式。

诶,你还真别说。

蠢人有时候也会有歪打正着的聪明。

你看这不,程又薇这句似乎没什么水平却水平十足的挑拨,还真是精准的扑捉到了某些真相。

可是不好意思,作为对手的她,演技这块确实是有点强。

南平偏过头,注视她惊讶的表情,缓缓笑了笑,“姐姐说什么呢?一件礼服而已,赶时间我才拿了这件。你昨晚喝了那么多,要不是把我备用的礼裙吐了一身,我也不会特意去取一件回来了啊,唉,姐姐下次还是别喝太多了,毕竟喝酒确实误事啊。”

“你——”!

程又薇刚想出言反驳。这时,只听舞池中央处,爆发出一众惊呼声,那不是喝彩的声音,而是带着惊悚诧异,尤其来源于中央那声刺耳的女性尖叫。

几人注意力立马被成功转移。

同时往舞池中央看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位满脸带血的外国人,手里正挟持着他刚刚因人群骚动而趁机随手抓过来的一名女人质。

恶狠狠地看着周围。

此时——画风一转

镜头又回到了樊九潇的套房内。

瞿蕤琛躺在床上,看着吊瓶中的药水愈来愈少,快到见底,突然起身坐了起来,伸手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针。

下床往门口的房间快步冲了过去。

只见他飞速拧开了门把手,出了套房。这时斜对面套房的门正好也打了开,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带着两名助理医师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正准备关门之际,突然一道闪电般的黑色身影,冲进了套房内,迅速换上门,摁下锁键。

几人面面相觑,觉得懵逼的同时,又大觉不对劲,立马有些焦急的拍着房门,嘴里还喊着“瞿先生,你不能去打扰孟先生休息啊,他刚刚才——”

睡下这两字,还未来得及说,便听套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大声响。

“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炸碎了。

几人立马像是惊弓之鸟般,火速去打电话找侍者上来开房门。

要知道,这两位无论是哪一位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都担不起责任呐。何况九少还特意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孟先生的。

——这可怎么办才好!

“该死的疯子!你还真想杀了我?”孟观文翻身躲避瞿蕤琛用椅凳砸向他的攻势,一脚给蹬了开,甩到了卧房的玻璃窗上,霎时,椅凳穿破玻璃,玻璃碎渣飞溅向二人,两人同时闪躲开。

瞿蕤琛仍旧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孟观文立刻黑了脸,牙齿咬得咔咔响,他妈的,没人跟他说,发疯的恋爱脑是这个犹如丧尸咬人的鸟样啊!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都是下了狠手。很快旧伤处就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孟观文也是有些心累了,不想再应付这条疯狗,随后一个飞跃单腿回旋,把人踹飞到了墙角。

他们督察院出来的人,身手自然不是文弱的外交官可比,要不是瞿蕤琛年少是也军事化管理过自身,有些功底。可能孟观文第一拳,他就已经着不住了。

不过仍旧,不敌他。

“你就这副弱鸡模样还想来杀我?拜托啊,要不是我不还手,你以为我还用得着在房间养伤到现在呢?”孟观文嗤笑走近,挽起袖子,一脚踩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瞿蕤琛嘴角溢出血水,他伸手抓住了孟观文的脚,就想一把给他掀翻在地。

只是对方够灵活,像只聒噪十足的猴子,边跳边骂骂咧咧,“草你大爷的,你是不是受刺激太过,真变成丧尸了。”

瞿蕤琛踉踉跄跄扶墙站了起来,擦去嘴角的血丝,声音低沉沙哑,“你说你故意不还手?”

正猴子跳跳到了床上的孟观文:“……”

“我说了吗?啊,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还不许我良心发现了,不好意思还手?我毕竟是个畜生,干了欺辱你前任的事,你打我,我也认了。你气也撒了,不至于过来赶尽杀绝吧?你只是一个前夫哥啊,逞什么能呢。我该做的补偿一点不会少给她,即便要我负责,也不是——”

说到这,瞿蕤琛猛得伸拳又打了过来。

“你他妈再提一句她!”

孟观文又翻了个后空翻,跳到了床后的沙发上,正好稳稳落坐,慢条斯理地交叠起双腿,朝他笑了笑,给对方竖起了中指。

你6,就你清高。

随后,套房门被打了开,一堆人冲了进来,看见卧房一片狼藉,再看见站在床边阴沉着脸的瞿蕤琛,和优雅坐在沙发上,正在跟他们微笑挥手说嗨的孟观文。

一时愣住不敢动了。

这是什么奇怪诡异的气氛?

第232章 Chapter 232 变故

瞿蕤琛的脸色很差, 就像是一个即将要入地狱却又始终徘徊在生死线边缘的人,他走向套房门口时,医生团队和几名侍者都自觉让路, 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他,甚至主理医生还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的身体情况。

只是对方像是毫不在意般, 直接出了门外。他走到了廊道的通道电梯门口,神情阴郁寂寥的可怕。

这时,一名侍者从廊道后方推着餐车路过, 准备往员工通道方向走去, 然后还没等他摁下电梯门, 就被身前笼罩出的高大宽阔阴影霎时淹没。

他瞳孔一缩, 猛然向后看去,登时睁大了双眼,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般,惊恐万分的定住了身体。

与此同时,孟观文的套房内,医生正在给他做二次检查。

“除了旧伤重新裂开了些, 有点发炎的迹象外,基本没什么大问题。我给您重新包扎一下, 然后打个吊瓶吧?”医生轻声建议道。

孟观文却好似在认真思索着什么,一时没有给他答复。转而问起了一旁低眉顺目的侍者,“游轮还有多久到江棱岸口?”

“现在落幕舞会已经开始一会了, 大约晚上10点左右就能抵达岸口边。”侍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躬身说道。

孟观文手抵在嘴边“唔”了一声, 随后似又发出一声感叹,“那也就是说还有三个小时左右就要结束这场晚宴了,唉, 时间过的是真快啊。”

侍者待在一旁不敢回话,只得附和对方点头,随后又瞟了一眼一直在往里灌风的破窗,不禁鼻间又开始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总归还有三小时的时间,孟先生您看是不是一会移居另一间新套房?”他颌首低眉的询问道。

孟观文这才似恍然大悟般,环视了一下周围惨不忍睹的卧房,随后点点头,“是要换一下房间。”说着就起身,“你带路吧。”

“哦,对了,一会我要吊的水是多长时间的?”他边走边问跟在一旁被他忽视地不敢出声的医生。

“很快,一个小时就好了。”医生连忙回话。

“一个小时啊……”孟观文慢悠悠地走着,眉头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满意。

医生见状,又换了一个说辞,“如果您想要快一点,那我也可以换成半小时的吊水。”

“啧”孟观文顿住了脚,不认同地斜眼睨他,“医生,这我就要说说你了,我难道缺那点时间吗?你看看我这脸,虽说恢复的还算快了,但是也不是能随意出现在公共场合的脸。为了我身体健康着想,你怎么也要全面繁琐一些治疗我吧?”

“这这……这个……”医生被他这么注视着,瞬间后背的冷汗直冒,“您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那这样,我们一会再做个详细检查,然后包扎吊水,吊两个小时的,才给您外加一瓶营养液,然后让助理医师给您再做了脸部治疗。您看……这够全面吗?”

“嗯,不错,这我就放心了。”孟观文和蔼可亲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脚又开始向前走。

医生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抹掉鬓角边的汗水,默默跟在了后面。

此刻,镜头又回到了舞池中央。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鲍勃先生,而是欺诈师埃文?是你一手坑骗的魏氏集团,让其破产?可你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么完美的履历的?显然这并不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或许监狱应该有你的案底,这种罪数量刑在国外也很大,等你出狱应该不会是如今这个年纪,所以,是有人提前把你捞出来了,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搞垮魏氏,对么?”

樊九潇等人以他为首,站在被保镖们束缚压制住的埃文面前,只见他眼神淡漠地俯瞰着这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平静地分析了一遍事件的问题所在。

他的声音不大,但由于事件的突发状况,让现场的宾客们都安静异常,所以对于他的提问,也都纷纷跟着思考,并惊叹于,原来魏氏是这么被人搞垮的,这居然真的不是樊家的手笔。

不然也不可能舞到正主面前。

以樊九潇的果决程度,这个人大约都是不会让他出现在金池这种重要的场合上,来丢人现眼。而是应该早早就被私下解决了。

“我…咳咳……确实有人给我下达命令,也是这个人把我捞出来后,重新培养的我。可是如今,他却为了自身的利益,将我卖给督察院,我不甘心……我——”诶文被狠狠摁在地毯上的脸瞬间可怖起来,情绪波动之大,让他看上去异常的狰狞。

“所以你利用另一个身份偷偷潜入金池,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也就是说,此刻那个人就在金池晚宴上,且身份还不一般。”樊九潇提前侦破了内容的真相,打断了对方应激的思绪。

“哈哈哈……咳咳,对,你没说错,我就是来报复他的,我不光要报复他,我还要让你们这群可恶的上流人感受一下什么叫恐惧,……呵呵咳咳咳咳咳——”

他剧烈咳了起来,待平复后,又讥诮地说:“想知道吗?我在这里的某一处安装了定时火乍弓单,等时间一到,炸破了游轮,你们都得给我一起去死!哈哈哈哈哈……”诶文的眼神在这时迸发出了强烈的快意来,那带血的眸子,红亮的惊人,给人一种地狱修罗的错觉。

一时之间,周围一些世家子弟有的开始惊慌,有的已经纷纷叫侍者保镖,赶快去搜查游轮所有隐蔽的位置,甚至开始联络私人飞机或是游艇立马赶来救助。

“哈哈哈……晚了,来不及了,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诶文猖狂大笑着,被压迫的胸腔开始难受的震颤,可他仍觉得畅快,欣赏这些上位者惊慌失色的表情,远比他做成一项商业案而来的痛快的多。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如此喜欢看到别人的慌张失措以及痛苦的真实情绪,那的确建立在看戏人的快乐之上,甚至能给他们无聊的生活增添很大的乐趣。

只是他面前那个仍旧平静淡然注视着他,眼神带有一丝淡淡的怜悯的掌权人,他似乎在看一只渺小的老鼠如何挣扎的想要咬下一口人肉,才能让自己不被彻底践踏。

如此可怜,又如此可悲。

埃文愣神,脸上狰狞可怖的笑容瞬间僵在了嘴角,变得滑稽可笑。

他认识这个人,也知道他的厉害,可是为什么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这人依旧能如此冷静?!甚至都没有向其他人那样,蹙过一丝眉梢,也不曾吩咐谁,去搜查他刻意埋下的那颗危险种子。

难道他就这么有自信?还是说根本不怕死?

诶文不信,他不信这些上流人会舍得去死。他们有权有势,生来就是高位,在他们眼里哪有那么多苦难?一切的过错都是他们这种下等人该死罢了。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道思绪,等等,这人向来是谨慎出了名,该不会早就发现他把东西装在了何处吧?

这个想法只要一冒出,就很难再去推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口水。

重新抬眼盯住了樊九潇淡然的面容,试图探究出一丝破绽。

却让他意外的是,这人居然对他笑了一下。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想要获救吗?我可以救你的。甚至能给你想要的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他果然知道他在哪里安装了东西!!!

诶文额头的汗液一下大量冒出,与血混合在一起,掩盖住了他那紧张的神色。

时间过去了一分钟,他就看樊九潇对他轻启薄唇,发出的声音仿佛含带诱惑,彻底勾起了他那颗想要活下去的心。

“是谁指使你搞垮魏氏的?你要知道你的报复万一没有报复到对的人,反而自己被害,那不是得不偿失?金池的游轮是有防爆装置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因为没想过真会有这么危险的情况出现,好在,这种装置在此时此刻起了它的作用。”

话语一出,其余人一众松了一口气。他们倒是也不怕,只是觉得太过荒谬了。万一是真的,当然要做两手准备。毕竟他们的命,可是很珍贵的,怎么能陪在这个所谓的欺诈师身上。

这时,众人纷纷都想立马处决这名不知好歹的欺诈师,让他死上一百次都不足为过。却也佩服樊九潇,不愧是樊老爷子的后代,临危不乱,甚至还能顺手破案。

随后都不由自主地瞥了眼自家的继承人,心底摇头感叹,怪不得说人能断层排第一,心智和头脑,都是不可比拟的。

不得不服啊。

众人视线又回到了舞池中央处,嫉恶如仇地盯着神情有些恍惚的诶文,口中纷纷吐露:

“我看你还是快招了,或许还能留条命。”

“就是,赶紧招了,省得耽误大家的时间。”

“做下这种事也不全然怪你,幕后指使你的那个人更可恶,所以你还是快说出那人是谁,姑且念你坦白从宽,不计较你的这些失控行为,放你一条生路。”

这些人在此刻仿佛都化身为正义的使者,黎明的曙光,照在了快要了无生气的诶文身上。

只见他费力抬了抬眼皮,嘴角张开,“那个指使我的人就是——”

“轰——”地一声。

天花板的吊灯徒然坠了下来,制服着诶文的保镖们快速闪身拉过离诶文最近的樊九潇,连身把他护在了一边。

而等这声巨响过去,众人再睁眼望去,先是倒吸一口冷气,后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地接连响起。

第233章 Chapter 233 转折(二更)……

诶文已然成了一团模糊的肉泥, 被砸了个西趴烂,甚至脑浆都炸飞了出来,溅在了不远处一位女士的礼裙上, 直接把她吓晕了过去。

现场霎时慌乱成一片,因巨响触发的警报系统“滴嘟滴嘟”开始响个不停, 一时之间,烟雾弥漫,呛人的气体散尽一楼宴会厅。

随后又一阵水雾挥洒而下, 似乎在灭火一般, 冲淡了地毯上浓浓的血腥味和血迹。

是谁进了操控室操控机器?还提前打开了灭火系统?

樊九潇冷眼望去, 身上即便是被水雾缭绕, 阻挡了视线,也仍旧环视着周围一切可以躲藏的地方。

果然, 被他捕捉到了。

他抬脚上前走了几步,突然又瞳孔皱缩,愣在了原地。

只见瞿蕤琛在露台的第六层最里的角,手撑着栏杆, 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在欣赏这场闹剧, 又似乎在朝他微笑,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樊九潇被水雾淋湿的眼已经有了片刻的模糊,水珠顺着他的发梢低落滑进被透湿的胸襟处, 与其融合,画成更大的褥湿印记。

他阴冷潮湿的眸子, 满脸的焉湿痕迹,俊美的棱角还镶嵌着源源不断滚动而下的水珠,颗颗低落喉颈, 显得异常糜烂艳丽。

等水雾越来越小,樊九潇突然感知到什么,甚至能透过水光看到他的口型。

他在说,你输了

提早布下的局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白费了一大半的功夫,没能置对方于死地,永不翻身。留了一线生机。

樊九潇漠然地移开了视线,思绪起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

按理说,他的计划已经天衣无缝。只要诶文说出瞿蕤琛的名字,这个局就完美落幕,他的声誉会一落千丈,更甚终身监禁入狱。

再无可能东山再起。

他沉思着,突然,脑中浮现出另外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

难道是从孟观文那里出的破绽?

樊九潇凝眉,转身吩咐起侍者保镖们维持秩序,简单处理一下现场,让宾客有序回到各自套房,等候游轮靠岸撤离。

交代完这些后,他才快步离开了宴会厅。

南平一直被华栩骞和钟白鹤二人保护的很好,两人基本没让她看到什么惊悚血腥的画面。只是撤离宴会厅时,这二人之间的气场似乎有些不对劲。

两人刚刚在出现危险时,对下意识拥住南平的反应,彼此都看进眼里,当时顾及不得,此刻回忆起来,自然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一个怀疑两人的关系,一个怀疑是不是就是这个人给南平挑选的礼服。

总之,这气氛,非常不融洽。

甚至再给南平湿透的礼裙披上他们的外套时,彻底激起了口舌是非。

“不劳烦钟先生,南平披我的外套就好。”

“我看程小姐也似乎很冷,华总的西服不如给亲侄女披吧,我与南平熟识,想必她披我的外套也不会介意。”

走在一旁精神仍旧有些恍惚的程又薇,听到这句,立马靠近了华栩骞,扯住他的胳膊,“小舅舅,刚刚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可以不管我……”她难受地落下泪来。

似乎还未从刚刚的惊吓脱离,华栩骞只得停下脚,先安抚她的情绪,确实是他的问题,当时情况突然,他下意识只护住了南平,没让她看见那些血腥,可程又薇却是实打实的目睹了全部。

尖叫声丝毫不亚于那位被脑浆吓晕的女士。

他把外套给程又薇披上,“没有不管你,只是南平离我更近,我只能先护住一个。”

华栩骞随口给了程又薇一个解释,不管她信不信。

随后他转头睨向前方,发现南平和钟白鹤的身影已然跟他们拉出了一大半的距离,他不由抬起了脚,就要向前追去。

却又被程又薇扯住了胳膊,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拐角。

“你一会先回去吧,不用送我到房间。”

到了vip通道电梯口,南平轻声说道。

钟白鹤摁下上键,“那怎么能行,这样我无法安心。”

待电梯打开,二人走了进去。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又突然打了开。

“不好意思啊二位,我们正好也要上去。”几个世家子弟重新摁下开门键,歉意笑笑,快速走了进来。

南平没有说话,仍旧保持的苍白的脸色,让人看起来她像是被惊吓到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所以对于她的不搭理,也不甚在意。

毕竟是一位柔弱的女士。

而视线自然而然都落在钟白鹤身上,只见他摇头,勉强勾了下唇角,笑道:“无事,都是为了有序疏散人群。”

几人这才又安下心,转头聊了起来。

“刚刚真是惊险啊,人居然就这么死了。我总觉得这吊灯塌得太巧了。”

“哼,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文章,哎呀,我们也是倒霉了,给别人做了一次npc,也不知道这幕后主使是谁,居然隐藏这么深。”

“可不嘛,要我说魏氏也真够倒霉的。不过能被人安排一个欺诈师搞垮,还能蒙骗的这么彻底,说到底还是魏淮泽太蠢了吧。就这还想在江棱站稳脚跟,也不知道哪来的迷之自信。”

“哈哈哈,谁让人是京城魏家出来的呢,没点傲气怎么符合身份呢是吧,对了,你怎么看这事的,远清?”

陆远清被身旁人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这才好似刚刚回神,他在思绪,这件事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或许指使的那位是上面的某一个,这欺诈师才得已获得如此完美的履历。即便不是魏淮泽,是你和我,也不一定就能识破这个商业圈套。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

他这话一出,几人顿时静默思考起来,确实也是这样,他们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只见陆远清伸手揉了揉略显疲倦的眉心,又轻轻吐露了一句,“到底是可惜了,这么快就死了,毫无用处。”

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先到了南平的楼层,她的套房住得低,自然也抵达的快些。

几人止住了话头,给两人让了路,钟白鹤随着南平一起走了出来,脚步却明显的有些滞后。

南平察觉到,转头询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钟白鹤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抱歉地笑了下,“有吗?好像被你这么一提,头是有点晕沉沉的。可能是冷水浸太久,把我手心的伤口又弄发炎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南平这才想起这人还受着伤呢,她视线停在了他的手心处,依旧是被包裹着的模样,只是也被浸湿的厉害,正在向下滴水。

她不禁脱下外套丢还给他,“我也到了,你快回去吧,赶一赶,应该还能追上电梯。”

说完,便不再看他,直接怕他继续跟上来般,转身向前跑了。

钟白鹤这人心思太多,看上去虽对她有好感,但是仅仅只认识这么一两天,她可不相信是那所谓的一见钟情的缘故,让会让他如此。

防人之心不可无,有时候可以利用一下,有时候也要适当保持一些距离。

哪怕是训狗,都不宜靠得太近。

南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廊道上。钟白鹤这时已然往返,正好也在电梯门关上的那刻,伸手直接插了进去。

电梯感应到人体,立马重新往两边拉开。

里面的几人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似乎被这人的动作吓到了一般。

只见他抬眸朝他们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各位,我的手太疼了,着急上去包扎。几位哥哥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你小子可真猛啊。”其中一个世家子受宠若惊地走上前把人拉了进来,笑得开怀地拍了拍他的肩。

他们清楚钟白鹤的身份,所以被钟白鹤客气称呼为哥时,自然生出了想要亲近的心思,毕竟人身份之贵重,可不是他们所能及的。当然也得卖人家个面子不是。

更何况这vip通道本就是给人前五家族的人用的,要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事故被疏通地安排了过来,他们还没资格优先坐这电梯呢。

钟白鹤被簇拥着站在了中间,正好是陆远清的身旁,看得出他是这群人的中心人物,所以当钟白鹤站过去时,便朝对方含笑着颌首示意。

陆远清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即各自转回头去,谁也没有出声。

南平回到房间,准备换下这身湿漉漉的礼裙,先进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简单洗了一下头,用吹筒吹了一会。随后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头发还是半湿半干的状态。

她抬脚走向卧房,去换一身轻便的裙子,这是她自己来之前单独准备下游轮时穿的衣裙,比较低调的同时又不失身份,还很方便活动。

南平迅速的换上连衣裙后,便立马出了套房。她准备去找樊九潇。

今晚发生的事很古怪,让她思绪不及,况且樊九潇还提前离开了宴会厅,她很想知道计划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了,而那个死掉的男人又跟瞿蕤琛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搞垮魏氏的幕后之人吧?

她思绪到这,只觉得异常惊悚,瞬间冷汗都冒出了一层,不敢再深想,必须要去亲自确认一下才安心。

可是,事实证明,人只要倒霉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的。

当她敲起樊九潇的门,开门的却是瞿蕤琛时,她就一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由地就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撒腿就跑。

若是成功了,这个人不会还在樊九潇的套房休息。早就被当作犯人给看守起来了。

南平疯了似的往前跑,疾风传过她的身体,荡起了好看的裙摆弧度。

她绝不能被瞿蕤琛抓到!否则她参与的这件事就一定会暴露。

况且以瞿蕤琛的个性,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南平转头微微向后瞥了一眼,余光就见瞿蕤琛紧追不舍的身影,甚至马上就能伸手抓到她后背。

真是要疯了!!!

第234章 Chapter 234 平衡点

“所以, 你就因为那点气愤说漏嘴了?”

樊九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里甚至溢出了笑意,只是那笑并不达眼底。

“诶诶, 什么叫那点啊,很伤自尊的好不好!”孟观文碍于刚做了脸部治疗, 无法大幅度做表情,只得伸手拍了一下一旁的茶几。

“现在就因为你的那点自尊,导致计划失败了, 你觉得很划算?”樊九潇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邤长的双腿交叠着, 平静的话语透露出此刻他的不耐。

“啊, 这确实怪我,还是低估那疯子了。我怎么能知道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到这些的……哎呀算了, 虽然没能完全成功,但好歹也成功了一半嘛,乐观点,就他打我这事来看, 就有的文章做。”孟观文拍了一下手,一本正经的安慰道。

樊九潇眼眸转冷, 不再说话。因为他想要的并不止是那点文章,那顶多让瞿蕤琛降职,未必以后没有升上来的机会。

何况, 现在还把他给暴露了,原本在暗处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偏偏都摆到了明面上。

樊九潇视线在孟观文脸上转了一圈,蓦然轻笑一声,“那你还是别太快让你的脸好了。”温和的声线里透出一丝凉薄。

孟观文心底很清楚樊九潇必然是怀疑他的动机了, 可是那还真怪不到他,谁他都休息了,瞿蕤琛还能来他这发疯,这若不是樊九潇的刻意透露,怎么可能就这么巧。

他想利用他利用到这个程度,不过是想让孟家出手的更重一些,可也得看他答不答应吧?该做的已经配合得完成了,还整这死出,合着他比较抗打呗?

你九少就连姓名都是高贵不容暴露的,我就是沙包,被打是我的宿命,还要我了解?:-)

啧,什么强盗逻辑!

孟观文神情烦躁起来,但是不能在这人面前露出一点不对劲,毕竟他们暂时还是一个阵线上的人。他牙疼地捂住嘴,决定装过去。

“得了,你看我这样,不出一周也别想好全。”

樊九潇嘴角上扬,静默地向后仰了仰,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只是唇边弯起的笑始终没有消失。孟观文看着,只觉得对方的笑意里有几分琢磨不透的古怪。

……等下,等等

他忽略什么了么?

南平不知道拐了多少个拐角,爬了多少楼梯了,甚至跑去了员工通道那里,就是甩不掉后面的男人。

直到她跑到靠近露台最外面的位置,这里已经是一条死路,那尽头旁边就有一个库房。可是她不能躲进去,因为这里肯定会被瞿蕤琛搜查。

然而她只犹豫了一秒的功夫,就被后面的动静惊醒,瞿蕤琛已经没有再跑了,而是慢慢地走了过来,因为他很确定,她已经跑不出去了。

他每上前一步,南平就后退一步。

“你在害怕我?”瞿蕤琛停住了脚,呼吸重了些,连带着气息都有些紊乱,盯着南平的眼神却幽暗无比。

南平抿了抿唇,隐在裙侧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腰,霎时眼框便水漫金山,化成雨点坠落,额头脸颊两鬓三处被汗液浸湿的地方,都镶嵌着因逃跑而变得凌乱的发丝,它们微微蜷缩着紧贴着,让她美的有种动人心魂的破碎感。

“为什么要哭?”瞿蕤琛瞳孔地震,牵扯着心口抽痛起来,下意识抬脚上前,想要把人抱入怀中。

因为她那被泪水淹没的眸子无助又脆弱,单薄无力的身躯,站在那里,飘渺虚无地,像是顷刻间就会消散不见。

“你别再逼我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她神情痛苦,哽咽沙哑的嗓音像是很艰难的在陈述一个爱过他的事实。

瞿蕤琛瞳孔随即皱缩,心脏却疯狂的跳动起来。他自顾自的开始沉思,南平还是爱着他的,只是她迫于家族压力,才会和他分手,否则她不可能会这么痛苦,不可能再在他面前哭的这么伤心。

他觉得他终于探知到了一个真相,摸到了一个平衡点。

只要她还爱他,即便不订婚不在一起,又如何呢?说到底,那只是一个虚名而已。

毕竟从如今社会的离婚率来看,结婚那一纸证书,并代表不了什么。

对,就是这样的。他试图说服自己。

其实他要的并不多,只要她还爱他就好了。

瞿蕤琛突然觉得呼吸顺畅起来,原本干枯沉寂的眼底霎时亮得惊人,他上前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后方拐角处便传来了两人交谈的对话声,随着他们的脚步的走近,音线听得愈发清晰。让瞿蕤琛顿住了脚,神色变得冷峻起来,他不希望此时有人打扰他们,而且还是两个熟人。

南平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心底松了一口气。但身体仍旧不敢挪动,至少得等那两人看到他们二人,才是最好的时机,不然凭白惹恼了瞿蕤琛,万一他又多想了怎么办,岂不得不偿失?

她按耐不动地维持着爱过的人设,好在泪腺足够发达,不然还真没水可流了。心底期盼着,那两个人再走快点,她是真的哭得很幸苦|-|

没办法,身为一名合格的演员,她是专业的。

只可惜,老天爷不买账,又一次戏耍了她。就在那两人快要越过拐角处露出身影时,瞿蕤琛徒然眼神犀利地扫了眼旁边角落的库房位置,以极快的速度把人一并拉了进去,堵住了门。

昏暗的光线洒在二人脸上,互相辨不明彼此的情绪,徒留很长一段沉默。

“奇怪,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言知洲开口。

李华朗愣了一下,摇头,“没有。”

其实他刚刚有些恍惚,一直在想其他的事,所以压根没注意前方有什么动静。

言知洲却依然觉得古怪,两人穿过拐角,走到了露台最外面的那条廊道上。

——确实空无一人。

“看来是我听错了。”他见状笑道,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天发生的事接连串的压迫神经,让言知洲很有些心神不宁。

而离他们只有两三米之隔库房门后,两人正在激烈的斗争着,上演着你追我赶的狗血戏码。

南平觉得自己被压迫地快要喘不过气,一直在往门边靠,试图让库门感应到她,自动打开。可是她却不清楚的是,这个库门结构并不像之前和钟白鹤一起躲藏的那个,它不是自动感应装置,甚至里面角落还有一个巨大的排风窗。

那空隙很大,看起来非常危险。

瞿蕤琛察觉到她的动作,以为她是想要开门喊人,眼神一暗,立马拖住她的脚,往回一拉,俯身堵住了她因错愕微张的唇。

这时,脚步声已然停在了库房对面的套房门口。

四人的距离愈来愈短,门外声音也听得更加清楚。

“你这段时间这么消沉,是因为魏淮泽回京城的事吧?”言知洲见他神情颓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了出来。

他其实挺好奇的,按理说这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很大的关系,唯一的关系就是李华朗的父亲是支持魏家的派系。

所以魏淮泽倒了,对他们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只是……

这家伙不是一直厌恶这种附庸关系么?那么,魏淮泽垮台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一件不是?不然也不可能来巴结九少了。

虽然,魏家和樊家并无争端。

“没有,他那样的性格回去都是迟早的事。我只是厌烦这种宴会。”李华朗反驳道,精神回笼了一些。他消极不是因为魏家,而且厌倦整个家族。厌倦一切权势相争。

可他又不得不身陷其中。他身上流的始终是李家的血,传承家族是他肩膀上的责任。所以他没资格怨怪。

“确实,这次的金池实在是乱象横生。”言知洲叹息,低垂的眼眸落在脚底的地毯花纹上,那纹路长满荆棘,密布在玫瑰丛中。他蓦然就想起了南平说的那条玫瑰礼裙。

原来她喜欢玫瑰么。

他仿佛看入了迷,紧盯着被包裹环绕的玫瑰延伸至地毯另一头,脑中的幻想却是南平穿着玫瑰礼裙与他共舞翩翩的景象。

可惜此时与南平共舞的并不是他。

那浓烈的色彩点燃了昏暗光线下最艳丽的那朵玫瑰花,它被夜晚的冷风拂过,激起一阵颤栗的摇曳。它被露水洗礼,滋润着它每一寸娇艳的肌肤。它的花苞之上,是吐露出的鲜嫩花蕊,正欲收紧再待放。

哦,它真奇怪,它为什么会无时无刻都在盛开。

让人着迷,又刺得人如此心碎。

突然,“咚——”

一声撞击敲在库房门上。

“什么声音?”李华朗蹙眉,转头往对面的库房看过去,眼神有些疑惑和一丝警惕。

紧接着,又是一声“咚——”

比刚刚更大的撞击声响起。

让言知洲霎时脱离幻想,回过神来。他凝眉神情严肃地上前一步,声音冷峻:“谁在里面?”

可是却无人声回应他。

就在他要开门的时候,李华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顾虑道:“不如让侍者过来开,你忘了九少说的那件事?万一里面是那个诶文的同伙藏在这,你这样开门,他是会有所准备的,即使你功夫不错,也不知道开门迎接你的是什么,不要冒这种不必要的险,游轮马上就要靠岸了。”

那些都是穷凶恶极之徒,只剩绝路可走了。

言知洲顿了一下,立马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遂缓缓收回了手。

“那你在这盯着,我去打个电话。”他开口,见李华朗点头,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掏出手机转身走了开。

而李华朗则干脆转身靠在库房门上用身体抵着,毕竟他也不确定里面的人有没有听到他和言知洲的对话,总之不能让他逃了。

即便不是歹徒,听到他们喝斥都不主动出来,由此可见,也是条地沟老鼠,见不得光。

他这么想着,神情便有几分厌怠。只是背后传来频繁的咚咚撞击声,震得他屁股发麻,不由地绷紧了身体。让他愈发不耐地眉头夹紧起来,留下了一条极深的纹路。

第235章 Chapter 235 螳螂捕蝉 黄……

樊九潇接到电话时, 正站在甲板上仰望着寂静幽深的湖面。那因湖风卷起的波纹,粼粼掠过他琉璃般的瞳仁,宛如耀眼星河, 划破无边黑夜,落下一道深邃迷人的间隙。

“我会安排人尽快上来, 这或许就是同伙,诶文总不可能一个人入会,如今诶文死了, 他自然也无处可逃, 身份总会被识破。所以你同华朗一起守在门口, 先不要擅自行动, 等人上去再说。”他话音有些严肃,听得出来非常的担心其余人的安危。

言知洲这才信以为真的松了一口气, 万幸自己听了李华朗的话没有开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揉了揉眉心,承诺道:“放心吧九少,我都明白的, 我们会守在门口。”

樊九潇闻言挂断了电话,盯着湖面的眸子终于在此刻漾起一抹涟漪, 只是一闪即逝,让人难以察觉,如玉的面孔下一片风平浪静, 他低眉一叹,五官霎时隐没在阴影中。

“开始捞吧。”

射灯的光亮照在湖面, 机械开始运转起来,探寻到船身周围,再往下延伸。

那砰砰作响的运作声不断响起, 又不断摸索。

李华朗的忍耐度已经达到了极限,他身侧的手心握成拳,狠狠锤打了一下库门,发出“砰”地一声巨响,试图震慑到里面的人。

果然,频繁的撞击声戛然而止。他的后背没有那么难受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他这一暴力举动也成功吓到了言知洲,让他立马抬脚走了过来,蹙眉不认同道:“不是让你守着就好,发出这么大动静惊扰过来人怎么办?”

人多了就会出变故。

李华朗显然也知道这点,可架不住身后那鬼动静实在过于麻头,让他眉宇间难得染上了点戾气,“知道了,不会再有声音。”

言知洲见他这副烦躁至极的模样,以为他这是守烦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守吧,你去休息一下。”说完,便也转身靠在了门上。

然而,就在他靠上的那一刻,背后的撞击声又传了出来,力道比刚刚更加大了一些。

让言知洲后背一僵,这个有规律的撞击是怎么回事?

他转头与李华朗四目相对,彼此皆从对方眼里看出疑惑和僵硬。

这难不成是他们欺诈师编出来的一套摩斯密码不成?

可是用得着这么激烈?

他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也向诶文一样没有理智的发疯了。

李华朗又握成拳的手,异常克制地摁在了库房门上,言知洲注意到他的动作,这才恍然大悟他刚刚的暴动情绪。

但还是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轻举妄动,口型吐露出‘九少’二字。李华朗果然松开了手掌,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没有再动作,只是背部离得远了些。

南平觉得自己生在了冰火两重天,一会就快要被热的融化,一会又因大量出汗而被排风窗外卷进的冷风吹拂过每一寸张开的毛孔。

让她止不住的颤抖,却又被快乐刺激的情绪所淹没。

不不不……

这一定是她也疯了,为什么像是在做梦一样,一连串的片段从脑子里划过,最后化为一片空白,成了泡影。

……自己是在幻境中么?

为什么看不出清楚呢?

她努力想要嗔大眼睛,却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一把遮住。

上下都没有一丝缝隙。说不出话来。身体也动弹不了。

只是耳边一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真是恼人…,好讨厌啊,为什么总是有人打扰,她不自觉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试图让他快点,她想离开这个吵闹的地方。

当越来越多的人声达到一个顶峰阈值时,里面终于彻底没有了动静。

“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开门,我们就要破门了!”持木仓的保镖用家伙对准库门吼道。随后眼神示意站在库门两边的人。

两边的人接收到指示,一个迅速打开门,一个用盾板向前抵着,门外一片黑漆漆的木仓对准同样光线昏暗的库房内。

发现并没有任何动静,顷刻间,三名保镖一齐涌入内,举着家伙不停多方位扫视,除了只发现一个破碎的排风扇架,并再无其他什么东西。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最靠里的那名保镖点点头,只身走向排风窗口,这里已经形成一个很大的洞,不难看出是有人撞碎的。

他半蹲下来,伸长脖子向外一探,除了清冷的湖风呼啸而过,并无任何人影,甚至是海面上,都没有卷起任何波澜。

风平浪静的可怕。

他撤回头,打了个手势,几人便一前一后有序地退了出去,库房门被重新关上。

“没人么?”言知洲见几人空手出来,神情有些诧异地问道。

几人同时摇头,放下家伙,双手束在身侧,对对面的二人躬身示意了一下,便准备下去复命。

在他们走后,言知洲和李华朗才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一起开了库房又探了一遍,却遗憾的发现,确实什么都没有。

“排风窗破了,是跳湖了吗?”言知洲探究道。

李华朗也往那个方向睨了一眼,点头,“极有可能。”

确实没有什么发现,他们开始往外走,言知洲走在前面,率先出了门,李华朗走在后面,伸手关门时,不小心摸到了门背后一串湿滑的恶心触感。

门关上的同时,他身体也成功僵住。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站在前面的言知洲转头问道。

李华朗回过神,淡淡瞥他一眼,遂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待言知洲点头转回过身,李华朗这才低眉摊开手看去,先是眉头一拧,指尖动了动,随后又凑近鼻尖隔了一些距离,轻嗅了一下,这才终于松开了眉毛,心底稍微没那么恶心了。

原来只是汗液。

“找到了九少!”

这么快么?樊九潇有些惊讶,他以为会废点功夫呢,毕竟刚刚打捞那名死去已有几小时的侍者时,都花费了不少力气,捞上来时,脸都已经泡肿了。

“只是——”下属抱着南平从甲板扶梯那爬了上来,有些古怪地瞥了怀中人冷白又红润的脸颊一眼。

“只是什么?”樊九潇缓缓走了过去。

下属一顿,随后低眉如实回道:“只是有些奇怪,十一小姐上半身似乎没有泡太久,这模样不像是溺水,倒像是昏睡过去了。”

樊九潇挑眉,走近一看,拂了拂她的脸颊,发现确实没有溺水的现象,甚至体温也是正常的,随后用两根手指在她鼻间探了一下,呼吸也还算平稳。

他的眼睫如鸦羽轻浮,投下两层冷灰色的阴影,让人瞧不出具体神色。

这时,只听又一声喊叫:“找到了!!”

樊九潇这才意有所觉地掀了掀眼皮,饶有兴趣地勾唇笑了一下,“快要抵达岸口了,让女侍给她换一件衣服,然后送到车上去。”他收回手交代着,待下属点头离开,才不紧不慢地抬脚往甲板最前端去了。

“还有生命特征么?”

他注视着甲板上浑身湿透的男人,煞白的脸色连带着手臂上的青筋都像是失了血液般,苍白无痕。

唯一醒目的,便是臂膀间晕开的那抹深红色,显然受了不少伤。

“很微弱,需要立刻救治吗?”一旁半跪着的下属见樊九潇询问,立马回话。

樊九潇眸色一转,睨了眼不远处,眉间似乎流露出思虑之色,“先拍照吧。”看起来很是担忧。

下属点头,下意识就准备叫医护过来救治,待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身体徒然一顿,背后霎时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随即连忙反应过来,低眉颤抖:“好的。”

樊九潇轻描淡写的瞥他一眼,双唇翕动了一下,“救治以后,把人跟那具尸体一起带走。”

“是。”

下属随即把头躬得更低了。

樊九潇转身离开,背影没入光线之下,与绚丽的灯光融合在一起,放佛周身都披上了一层金裟,映着他神圣不可侵犯。他神色淡然地眺望着前方即将要抵达的岸口,边走边解开了一颗沉闷乏味的衣扣,嘴角很轻的弯了一下。

终于结束了,一切又回归到了正轨。

游轮很快抵达岸口,安排撤离时,樊家因排在第一,所以是最优先离开的。

当几辆车驶离岸口时,才后续按照排名依次往后放行。只是当他们撤离时,警车也抵达了岸口,他们是来排查和处理事故现场的。

华栩骞坐在车内,眼神淡漠地接受着站在车外警员的调查和问话,这是撤离时必走的流程。虽然只是一个形式,到最后还是会查看监控录像来推测事件真相,但也实打实地耗费了不少时间。

“最后一个问题,您当时在套房内有没有听到什么落水跳窗的声音呢?”警员翻到了最后一页记录着。

“没有。”华栩骞摇头,“套房很隔音,不过,谁落水了?”

警员一顿,“哦,这个就不能告诉您了,感谢您全程的配合。”随后对不远处金池的安保打了个手势,让其放行撤离。

华栩骞见状摇上车窗,示意下属驶离。神情若有所思地倚在车靠背上,有人落水了,什么情况下会跳窗呢?

这显然还是和今晚宴会厅内发生的事件相关联,只是,樊九潇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正义的使者?乐于挖掘真相的活佛?

还是说……

掌控全局的那个幕后推手?

不对,他一开始的出发点只是让南平和孟观文配合以此摆脱瞿蕤琛对南平的纠缠,这其中或许有孟家因此获利,而打压瞿蕤琛。那么,事情既然已经成功了的话,最后出现的那个诶文,又是什么角色?

他搞垮的魏氏,背后有主使……

等下,主使?华栩骞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周全的人不会只做一手准备,樊九潇这种大局意识更重的人,自然准备的就更多。

他突然勾唇一笑,这事还真有意思了。

随后,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所以他们参加金池的这些人,全部都是樊九潇棋盘上的一盘棋子?只分作用的大小。那么他的作用,该不会就是刺激到瞿蕤琛,把他送到樊九潇那里治疗吧?

一向喜欢给别人做局的自己,此刻成了别人盘上的棋子,或许还根本不止那一件,程又薇为什么会大庭广众之下喝醉与一个不相识的世家子拉扯,那人的面孔甚至连他看着都陌生,说不定根本不是前二十家族的人,而是樊九潇安插进来的手下。

哈哈,真是该死!

他居然现在才发现?华栩骞一拳打在了车窗上,吓得开车的下属丝毫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不敢透过后视镜看到那张阴戾暴怒的脸。

南平最后给他发的那条消息说要去看望樊老,这个时间点,明显很不对劲。所以最后那个落水的人……难不成樊九潇也让南平参入进去了?所以她现在是以什么状态坐上樊九潇的车的?

昏迷?清醒?

局中人还是旁观者?

还有……她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去樊家?

这些他都一概不清!

华栩骞黑如幽潭的眸子泛出凛冽的寒光,愠色渐浓,甚至凝固成冰。他压抑着从血管深处沸腾的怒气,不知沉寂了多久,才掏出手机,找到最近联系人的名字,发去了一条讯息。

第236章 Chapter 236 囧

夜幕如画, 画中的湖面黑如浓墨,她的身体疾速下坠拥入墨色之中,顷刻就与那冰冷刺骨的凉意扑了个满怀。

在强烈的水压之下, 她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但仍能感知到有一双手捧起她的脸,给她渡气, 带她浮出幽暗的水面,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同样冰凉的脸贴在她的脸颊, 似乎在呢喃什么, 让她宽心。

这双手一直用力托举着她, 接触到氧气, 她眼皮微微地掀了掀,入目的仍是深不见尽头的夜幕, 月光温柔的照映在她身上,仿佛带起了一丝热量,让她被包裹着,就此能安心的昏睡过去。

直到腰上的那双手, 不再有任何力气的慢慢坠落。她被另外一双手打捞而起。

南平猛然惊醒,额头上已然冒了一层浅浅的薄汗, 把鬓角的碎发一并洇湿了去。

她微微喘息着,双眸间薄雾氤氲缭绕,有些恍惚起来, 分不清到底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直到窗外清脆响亮的鸟鸣声透出缝隙挤入她的耳朵,她才霎时坐起来了, 缓缓看向窗台。

金乌热情的像是个孩童,仿佛一定要将光照洒在南平的身上,让她感受到温暖的气息, 她不禁眯了眯眼睛,用手遮在了双眼之前,透过指缝越过玻璃窗外,尽管已入盛夏,可那里还是一片春意浓浓,群山环抱着,树林茂密生长,一片鸟语花香。

很熟悉的景色,却又有些陌生。

南平的手很自然的垂落下来,闭了闭眼睛。脑中又走马观花的闪过无数片段,最后定格在那个昏暗的库房。

她霎时清醒,睁开双眼打量起卧房内的陈设。好奇怪,这里的布置为什么给她一种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感觉。

究竟是谁把她救起带走了?

樊九潇?还是……孟观文?

算了,不重要。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换洗过的睡裙,不免挑了一下眉,随后下床去浴室洗漱,之后又清爽的泡了一个澡,身上彻底干干爽爽,没有任何汗渍。

吹完头发后,她轻车熟路的打开卧房衣柜,里面果然放置了一排供人挑选的衣裙,以及贴身换洗衣物。

准备的还挺周到,几乎都齐全了。

南平莫名笑了一下,随手取了一件赤红色的吊带裙换上。这个时候,门外正好传来佣人喊她下去用餐的声音。

哦,对,她一觉睡到了快中午,加上泡澡洗漱,刚刚卡到了12点一刻。

正好也该到午餐时间。

南平走过去,打开了门,看着垂眉躬身候在门外的女佣,眼睫如毛刷般悠悠晃动,也是没见过的面孔啊。

“你的主家是谁?”她试探的问了一句,但并不抱任何收到答案的期望。

“小姐,您下去就知道了,少爷正在等您用餐。”女佣毕恭毕敬的回道。

果然如此。

南平很浅地笑了一下,“那你带路吧。”随后跟在了她的身后,走过了长长的中式廊道,又下了一层阶梯,穿过厅堂中央的高山流水微景观,最后才到了进餐的大厅。

这别墅的中式设计一看就是樊九潇喜欢的风格。

她眼神往对面餐桌上的男人看去,柳眉一弯,还真是他把她带回来的。

巧了不是,正好她也有些事想知道。

南平落座后,视线恰好对上男人抬眸,径直撞入一双染了墨的深遂里,那里有古井幽潭的冷,又有和风细雨的温,最后都化成一抹缱绻细碎微光,投进了她透亮璞玉般的瞳仁里。

“睡的还好吗?”樊九潇温和地望着她。

“自然是好的。”南平点头,遂又莞尔一笑,“昨天是九哥你让人把我捞起来的吗?”

樊九潇颌首,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显而易见不是么。先吃饭吧,吃完了我们再聊。”

行吧,反正她也有点饿了。

进食的过程中异常安静,只有细碎的咀嚼声和筷勺不时击打碗盘的声响。两人吃的很顺畅,气氛也相当平和。

一顿饭吃下来,竟然有种舒心的错觉。

大约是她真的饿了。

南平如此作想。所以当二人换到客厅交谈时,她还仍旧心情不错地吃了一些饭后小甜点,再用清茶漱了漱口,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感。

樊九潇见她吃得开心,也不急着出声,眼睫微微晃动间,仿佛有和风轻拂,温柔又安宁。

“九哥这处宅子是在龙山园上吗?风景很熟悉呢。”南平抿了一口茶,突然问道。

“嗯,算是吧,离龙山园很近。”樊九潇勾唇笑了下。

南平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可我不是来探望老爷子的吗?”有些不解。

樊九潇闻言挑眉,“看到消息了?”

南平摇头:“没有。”随后耸了耸肩,“我猜的。”

“嗯,老爷子目前没有时间会客,你待在这会更好。”樊九潇道。

南平点头,恍然大悟说了句,“所以瞿蕤琛在龙山园是么?”

樊九潇怔了一下,遂又笑起来,“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不是在最后时刻拿到了他的把柄么。”南平放下茶杯,胳膊肘撑在沙发扶手上,用手掌支愣着脑袋道。

樊九潇看着她,眼眸似有几分欣赏,和一丝鼓励,示意她说下去。

南平继续开口:“他的身份不同,又守樊家庇护,现在只是案件调查阶段,在龙山园审问看守,才最合适,也一定程度上消除负面影响,对樊家有利。等调查结束,最后你会把他移交督察院。剩下的交给孟家处理。”

“说的很好,所以十一还想问我什么呢?”樊九潇眉眼温和起来。

“为什么带我回来?因为我是重要人证?”她和瞿蕤琛一同落水,如果她能解释动机,或反咬瞿蕤琛一口,这个案件会很快敲定。她不信樊九潇没想到这点。

“十一。”樊九潇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额梢,“没人会知道你也落水了。”

南平一顿,瞳孔细微的收缩了一下。

什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他真的不打算用这个快捷的手段解决掉瞿蕤琛?

可他何必白费功夫,带她回来……

她很有些迷惑。

樊九潇瞧见她这副不解的模样,低声笑了笑,收回了手,“安心在这里待几天,不会太久。等孟家处理完,你就彻底与这事没有任何关联了。”

没有任何关联?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会将她从整个事件中干净地摘出去么。南平清亮的眼睛眨了眨,还有这种好事?樊九潇这是在保护她?

不过也对,她毕竟是在为他做事,做到这个程度上也是应该的吧。

南平心安理得的想。

这样的话,她也就不计较他无所顾忌的利用自己到最后一局,毕竟他还算有点良心,没让她在水里泡太久。

南平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注视着樊九潇清隽的侧脸久不言语,这个人心思缜密到这种地步,布下的棋子,几乎每个都用上了,可真当要出结果时,竟然又是一片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就不担心樊老保下瞿蕤琛么?

还是说樊老也是他棋盘上的一颗重要棋子?

不,应该不会,他在乎樊家,也在乎家族,不然不会出手解决瞿蕤琛,可是,南平脑海深处又冒然露出了一个另外的声音,告诉她都是她想多了,樊九潇其实没那么在乎家族,在乎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她眯起眼眸,突然对眼前这个人产生好奇,他有在乎的东西吗?

樊九潇一直都是无欲无求的模样。

“怎么了?”

察觉到她视线过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他转过脸来询问她。

四目相对之间,仿佛能一眼望尽对方的清澈见底的眼眸,那里异常温润透明,没有一丝阴霾晦暗。

“没什么,只是觉得给九哥做事很有安全感,尽管最后有些惊险,但你也给我善后了不是吗?”她笑了下,眼睛亮亮的,衬得嫣然生动的脸上无比柔软。

樊九潇神色宽和的凝视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分辨着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喜乐哀愁,那些情绪很动人,似乎像是一种对他的信仰与依赖。

很快,不远处一声“九少”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只见一名下属穿过堂廊走到了樊九潇身旁,躬身俯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他眉头一挑,似是无奈地笑了一下,“让他进来吧。”

下属点头道“是。”很快离去。

还没等南平猜测是谁能这个午休的点来打扰樊九潇,就见孟观文骂骂咧咧地伸脚踏了进来,嘴里吐槽着,“小爷我来过几次了,还不让我进,这下人当的一点眼力见没有!”

随后抬眸一看好整以暇端坐在沙发中央的樊九潇,脸色霎时又更差了些,“你这不是在嘛!让人拦我拦这么久??”

说完,他视线往旁边一扫,对上一张笑靥如花的脸,眼神一顿,随后反应过来,有些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二小姐这又是打哪来的?该不会留在这里过夜了吧。”

南平见他一副欠抽的模样,敛了假笑,不欲与其交流,淡淡瞥他一眼,遂自顾自又喝起茶来。

“行啊行,一个两个都别理我。”孟观文走近,大咧咧地坐在了二人的中间,随意地倚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双腿悠闲地交叠起来。

“你不在家处理养伤,来我这做什么?”樊九潇淡笑着,神情颇有些不认可。

“来你这养伤行不行呐?”孟观文随口一说。

樊九潇闻言,又笑,“也不是不行。”

“可以,那你让人给我把客房备出来。”孟观文摆手挥了挥。

不远处的女佣见状抬头看了眼樊九潇,见其点头,立时转头上了楼去。

孟观文这才有了丝笑意,“别说,还是你这轻松舒适。哦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个礼物。”他说着,就把怀里的东西利索地掏了出来,丢给了樊九潇。

樊九潇稳稳接过,发现这是一张被折叠成一块方格的新闻报纸,他沉默一下,无言地用手重新拨了开,待彻底展开时,一段醒目的新闻标题赫然浮现在眼前。

金池侍者的死亡事件与魏氏集团垮塌的真相。

“有什么问题么?”樊九潇瞥他一眼。

孟观文手指动了一下,“你再翻到反面。”

樊九潇翻了过来,反面是一段桃色新闻。

标题写着:宴会厅上大打出手!!难道是为爱相争??!

樊九潇:“……”

静默一瞬,他道:“那条视频已经销毁了,这不过是媒体为了吸引流量的八卦新闻刻意扭曲,你不用在意。”合上了报纸,搁置一旁。

孟观文耸肩,“我当然是不在意,我家老头子的棍棒可不管我死活,我到现在背还是疼的。”

樊九潇有些意外,“你没告诉他们真实原因?”

“那当然还是不告诉的好,反正他们只需要一根杆子就可以抓住风向,顺杆往上爬了,说不说清楚,结果都一样。”他咂咂嘴摊手,表情萌萌哒。

“所以你确是来我这避风头的?”樊九潇眉梢上扬了起来。

“那不然呢?我很闲?”孟观文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樊九潇笑吟吟地注视着他,“确实不算忙。”

孟观文:“……”

“不说笑了,去书房聊聊正事。”樊九潇起身对他说道,眼神示意他跟上。

孟观文停顿一下,见状也立了起身,跟在樊九潇身后,只是在上楼前鬼使神差地转头瞟了眼客厅沙发的方向。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做了个鬼脸。

第237章 Chapter 237 退让

夏日的天空清澈蔚蓝, 镶嵌着金色光芒照耀大地,微风伴随着蝉鸣声透过庭院吹到厅堂每个角落,素色窗纱随风摇曳, 带起阵阵温柔的涟漪,南平坐在沙发上, 百无聊赖地看完报纸后,竟有些昏昏欲睡。

等那两人不知何时从二楼书房下来时,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 已然陷入沉睡中去。

宛如金丝耀眼的光线普照在她赤色的裙身上, 称得透亮光滑的肌肤愈发白得像那初冬的雪, 在光影的笼罩下, 显得无比圣洁美丽。

温风从落地窗缝隙里吹拂而过,带起她额边的碎发和撩动的裙摆, 她眉梢微蹙着,似乎睡得有些热意涌动,不自觉侧了一个身。

然而就在翻动的瞬间,大片如牛奶般白腻的肌肤在那抹赤色间来回交叠晃动, 最后定格在大腿根部的位置,牢牢被缠绕住, 笼在光线下,仿若白瓷刺眼,却又被赤色光源镀了上一层粉光, 显得细润如脂,娇嫩无比。

先注意到这一幕的孟观文不自觉皱了一下眉, 极淡的情绪从眼底略过,涌出一丝不适来。

他率先移开了视线,转头往不远处方向凝视, 看起来像是在等樊九潇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充斥着几分不耐。

而刚下楼便被下属绊住脚的樊九潇,此刻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后,目光自然注意到孟观文这一不寻常的动作。

他眉头微挑,径直走了过去,待走到对方身旁,这才看到了沙发上那抹不容忽视的艳色。

“怎么睡在这里。”樊九潇顿了一下摇头,嵌在嘴角的笑容似带出几分无奈。察觉到身旁人难得的沉默不语,他眼睫很细微地煽动了一下,而面容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我得去一趟龙山园,观文你把她抱去她房间吧,就在你之前住过的客房对面那间。”他拍了拍孟观文的肩。

孟观文一愣,下意识便要开口拒绝,“让佣人叫醒她去房间睡不就好了。”

“她这几天太累了,昨晚又受了惊吓,还是让她睡吧。你若是嫌麻烦,那就等我回来抱她上去,你自去休息就好。”樊九潇摇头觉得不妥道。

“啧,真是麻烦。你去忙你的吧,我给她弄上去。”孟观文有些烦躁地扯了一下嘴角。

“幸苦了。”樊九潇又拍了拍他的肩。

孟观文摆手,转身走近沙发。樊九潇注视着他的背影,眼底仍是平淡的笑意,他视线轻轻掠过那抹赤色,随后就见那抹赤色很快地被幽暗的黑色遮掩吞噬,只余下两条光滑如玉的细腿。他唇边很浅地弯起了一抹弧度,随后转身离开。

——这女人睡眠质量还真够好的,这么大动作居然还能睡得这么死,优秀的可以与猪一较高下了。

抱着南平的孟观文沉着脸,向后微仰着头,心底诽腹了一句。可鼻间处缠绕着独属于怀中人的气息像是在找寻缝隙,拼命往他鼻孔里钻。

清甜令人安宁的气味,很难让人排斥。

孟观文的不耐又无端增加了一个点。他把人往上带了带,试图把她摇醒,却没曾想这么一摇,人不但没醒,脸还趴在了他的颈脖间,平稳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喉结上,让他没来由地滑动了两下,不耐的情绪里又多了一分若有若无的瘙痒感。

他面色徒然难堪起来,手指一收紧,软糯细滑的触感透过手心筋脉传入他大脑皮层细胞,刺激着他的未梢神经。

霎时滞住了脚。

待低头往下看去,果然白腻光滑的嫩肉镶嵌在他的指缝,因用力隐隐有深陷的趋势,软的不可思议。

孟观文瞳孔被这一幕刺激地急促收缩了一下,连带着呼吸都有些难言的粗重。

他不免黑了脸,可喷张的肌肉里包裹着凸起的青筋,暴走的血液跟着加快涌动,试图冲击出细胞内,全都输送进神经感官时,让他感到了另外一种不适。

他加快了步伐,似要把怀里这个累赘给丢开。可过快的速度,显然不适于睡梦中的人,只听一声轻咛声,怀中人眉头不适蹙起,仿佛有即将醒来的征兆。

孟观文手一僵,立马又放缓了脚步,另一只在她胳膊的手掌不自觉往后背移了移,斟酌再三,最终还是轻轻拍了两下,像哄婴儿入睡般,待对方眉头舒展开,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醒,不然一睁眼看到他在抱她去房间,那场面尴尬的只会让他想就地自杀。

明明只是一段长廊的距离,怎么就这么难走。漫长地像是爬了一座山。

让他难受的想要打樊九潇两拳泄愤。

待终于走到了,他快速伸手拧开房门,抱着人就赶紧往床的方向疾走,但是安稳的放下人是一门技术活,孟观文显然暂时没掌握到这个技术。

因动作粗枝大叶,对方的发丝无意间缠在了他胸前衬衫的纽扣上,放下的那一瞬间,他就因惯力牵扯被反弹了回去,直直把人拥了个满怀。

清甜的香气瞬间灌满他的鼻间,他有些香麻了。

大脑来不及做出反应。

还未起身,便被怀里人猛地掐了一下腰,肌肉立时绷紧震颤了一下,疼痛在他神经细胞上飞速掠过,又升腾起一种诡异的酥麻感。

南平在睡梦中被头皮根处拉扯的坠痛感而惊醒,紧接着又是沉重结实的躯体撞压在她身上,硬梆梆的胸膛磕得她的胸口闷疼,她蹙眉咬牙,伸手用力掐在了对方腰间的软肉上。

“你是不是你有病?”她冷冷开口。

“我有病?”孟观文不可思议地笑出了声,撑起胳膊抬眸看她,凝视她的目光犀利如鹰,“我好心抱你上来睡觉,你说我有病?”声线徒然的提高,仿佛在提醒她别不知好歹。

两人双目相对,对视间谁也不让着谁,南平嗔大的眼眸圆又亮,粉嫩的唇瓣被洁白的牙齿紧咬着,眼底薄薄的怒意让她看起来愈发生动逼人,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用力瞪大眼睛,试图咬在他的颈脖上。

孟观文突然晃神一瞬,莫名其妙地回想起她做的那个鬼脸,还挺……思绪偏离了一秒,下一秒他眉头便陡然夹紧,不悦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半张脸。

南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整懵圈了片刻,回神后伸手又掐在他的衬衫胸口隆起的地方,狠狠捏着一转,像是在暴击一颗黄豆,要把它碾个粉碎。

“嘶——”!!!

孟观文面容一变,表情扭曲起来,怪异的疼痛使他的眸色晦暗不明。

他一向是睚眦必报脾气大的主儿,自然不会忍着疼,捂住她半张脸的手改成掐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也同样回揪在了她的右心房处。

南平不可置信地嗔大了眼睛,下巴因被掐住而嘴角微张着,露出了里面滑而软嫩的一抹浅粉。

她的这副呆滞模样(此处是孟观文自以为的滤镜镜头)

无端让孟观文血液亢奋起来,却是亢奋于对方的落败,等对方清亮的双眸附上一层氤氲水汽,两颊也变得红润娇艳时,孟观文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起来。

仿佛他的得逞嚣张在这一刻都被赋予了其他意味,像是被污染了一般,徒留晦瑟的氛围。

草了,大意了……

他似被泼了一桶冷水般,立马松开了手,随后就想起身,却发现那墨色如瀑布顺滑的长发仍有几根稳稳缠绕在他的胸口。

孟观文眉宇一扬,还不等他俯身下去解开,就见对方狠狠拍开了他的手,自己撑起上半身,解了起来,眼角还垂挂着泪珠,好不可怜。

他静默一瞬,蓦然向前挪动了一下,身前隆起如块垒的胸肌就弹在了她的手指尖。

“……”

两人身体一顿,同时愣住。

南平回神过来,下意识低下头,嘴角崩得很幸苦,连带着眼角都有些忍俊不禁。

“想笑就笑,憋着偷笑看不起我?”

“噗……”她闷笑得眼泪又哗哗流了下来。

孟观文眼神跟随向下,看着她翘起的唇角,虽仍有不快,却也好似没那么烦躁了。相反,也觉得刚刚他那个动作,确实有点傻不拉叽的。

吗的,丢人丢大发了。

他不禁侧过脸,伸手掩住唇,眼底的懊恼霎时浮现,惹得耳梢处也悄悄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这段插曲成了他不想再忆起的‘丢人录’。

“原来你对他的成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樊老爷子苦笑摇头,还记得他当初之所以提拔瞿蕤琛,也是为了给九孙培养个臂膀而已,什么时候,在他未察觉的地方,这个臂膀竟变成了多余的障碍。

“不是成见,我对他,一直没有这种东西。他是爷爷你养的人,我怎么会有成见呢?”樊九潇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家老爷子还是想要保下这个人,尽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话说到这里,樊老爷子哪能听不出孙子的意思,他这是从未信任过瞿蕤琛,甚至觉得不是自己带出来的人,便没有信任一说,更别提成见。

在两人长久的眼神对峙里,樊老爷子神情严肃的瞳孔终究是染上了一丝不忍。

“九潇,我们都退一步,你给他个机会,我调他去其他地方,他年少就在樊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孩子,给他留条生路吧。”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有他的过错,孙子长大了,是樊家正统继承人,不应该再让蕤琛越过他,伸手伸到自己这里来。

樊九潇注视着老爷子鬓角斑白的头发,布满岁月风霜的面容,看上去似乎真的在为瞿蕤琛的前途而忧心而日渐衰老,他心口处突然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在心间拉扯盘旋,仿佛有种被割裂的错觉。

这种滋味,令他非常不喜。

他平静开口:“爷爷,已经解释不清了,瞿蕤琛为什么会跳水,很明显那个死掉的侍者,是他敲晕推到湖里去的。因为他不想暴露,自己就是指使诶文的人。他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罪行负责吗?”

“那个侍者的落水归根究底是他自己玩忽职守,法医不是已经在他身上检测出酒精含量超标了吗?这怨不得旁人。况且那个欺诈师,是经了我的手的,蕤琛如果认罪,樊家未必会没有牵扯。九潇,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樊老爷子用手杖重重撞击了一下地板,眼神锋利起来。

“樊家不会有任何影响,您不用担心这个。诶文已经死了。瞿蕤琛若是认罪,再由爷爷您出面清理门户,樊家声誉不光不会影响,还会更深入人心。”他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

樊老爷子皱眉,“你也说了,诶文已经死了,这个案件只能断成无头苍蝇——”他眼神陡然一转,“哦不,那个侍者的死,正好彻底解能还原整个案件。”

“那瞿蕤琛落水呢?您要怎么解释?”樊九潇轻声道,言语间意有所指。

却只见对面的老者面容突然平静祥和起来,悠悠开口,“孟家那小子今天过来了吧。他单方面挨了蕤琛的打,自然是需要还回去的,这样才公平不是?”

樊九潇闻言,立时反驳,“不可能,孟家不会同意。”

“为什么不?他不是刚好在竞选吗?首席督察官的位置,很多人都盯着呢。九潇,你不在政界,就不要随便插手了。那小子还算聪明,爬到这个位置上,也不算名不副实。”樊老爷子笑了笑。

樊九潇猛然站起身,“爷爷——”

樊老爷子摆手,“好了,我说过了,都退一步。他不会在江棱碍你的眼,你也别把事做得太绝。”

樊九潇眯起眼,“您到现在都只是觉得我费力除掉他,仅仅是因为他碍了我的眼?”

樊老爷子手一顿,清楚是自己把话说重了,不由垂下手动了动唇,却还是没有解释什么,只缓了口吻,“爷爷只插手这一次,之后全凭他的造化,也好全了我和他的师生情义。”说完,他便杵着手杖离开了书房。

樊九潇良久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原以为爷爷会站在他这一边的,他还尚存一丝期望。

可是他发现,真相其实很简单,即便是亲生的孩子,孙子,老爷子自己的血脉。他作为高处的掌权者,长时间对局面的把控,已经让他越来越习惯,一旦触及到亲信的瓦解,第一时间就会怀疑他的动机,也会对他不信任起来。

樊九潇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眼眸微眯着,双臂撑在办公桌上,暴起的青筋似乎迫切地想跳出皮肤外层,让他攥紧了手心。

他陡然抬眸直视起书房角落的那面书架。

似乎能透过书架看到那尊慈眉善目的脸,鬓角的汗水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落入他的颈脖处,随着喉结的滚动不断下坠。

樊九潇后背蓦然隐隐作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口生长而出想要狠狠撕裂开他的后背,彻底得到自由。

第238章 Chapter 238 佛说 一切皆……

等南平看到华栩骞的那条消息时, 时间已至深夜。她简单回复了一下,随后便丢在了一旁。继续处理起项目的问题,她手上这个大项目马上就要竣工验收了, 对她来说,成败也在此一举。

她需要在上层圈内有一定的地位和名望, 所以这个项目的成功,至关重要。

南平与应商致电沟通后,又给手下的经理们开了一个短暂的线上会议, 对于项目最后的推进工作, 严令他们要更加严谨细致的对待。

会议结束后, 她取下耳机, 仰靠在办公椅背上闭目养神。这段时间她的精神一直都是高度集中的状态,每分每秒仿佛过去的都不仅仅只是时间, 而是价值。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她至今获取的那一丁点权利,步步都得靠自己筹谋。这纸醉金迷的社会,一直吞噬的都是弱者。

南平睁开眼伸手关了电脑, 赤着脚踩在了地毯上,她这是在书房里, 客房没有电脑,只得来这里借用。

正当她准备穿鞋离开时,书房的门把手也恰时拧动了开, 她霎时抬眸,便见樊九潇只身走了进来。

他白日里穿着的一丝不苟的天青色衬衣, 领口处已经散开了好几颗扣子,形成了大型的V字状态,敞露的胸膛上仿佛闪烁着湿漉而迷人的光泽, 那顺滑感像是汗液又像是水珠,以同样滚动的速度迈入更深处那线条分明的领域。

南平与他的视线对上,却见他漆黑的眼眸似乎并不那么清明,宛如渡上了一层朦胧水光,潋滟迷离。冷白的侧脸上带着一丝糜艳的绯色,衬得眼尾似乎也添了一抹色气,让眉宇间透出几分难得的醉意来。

他似乎是饮酒了,显然还喝了不少。

原本清谪的面容褪去了几分清冷后,微醺的眉眼都显得有几分勾人起来。直勾勾地注视着眼前人,微眯着昂起下颌的模样,是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妖冶魅惑。

南平愣神一瞬后,快速眨了一下眼睛,赤着脚向后踉跄了几步。她有些不确定樊九潇喝醉后的脾性,记忆里,这人从未醉过。

樊九潇似乎是看清了她的脸,关上门后抬脚走了过来,步履稳健得又让人迷惑。只见他停在了南平面前,用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薄唇翕动了一下,“来我书房做什么?”

很好,口齿清晰。

她略略定了定神。

可紧接着他又俯下身,手臂撑在大腿上,低眉平视她,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南平甚至能感受到喷洒在自己鼻间的温热气息,带着浓郁的红酒香气,让人心神恍惚。

她微微晃了一下头,不自觉向后仰去,樊九潇注意到立马伸手抵住了她的后脑勺,防止她摔倒。他嘴角叠起的弧度温和又随意,甚至还能安慰她,“别害怕,我没喝醉。”

不是哥,你要不要闻闻你身上的酒味再说?

况且你这状态,可比清醒的时候吓人多了。

南平稳住腰后又稳住了心态,嘴角噙了抹颇为乖巧的笑,“我来书房借用一下电脑,不是给九哥你发了信息吗?”

“这样。”樊九潇一顿,收回手直起身来,随后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是我忘了。那你继续用吧,我先回房间。”

南平见他转身要走,赶忙上前,试图用手拉住他的胳膊解释自己已经用完了,不曾想却把他的衬衣余下几颗虚虚扣着的衣扣,全部给扯崩了开,悠悠晃荡了几下,贴在了对方强劲的窄腰上。

衬衣散开的同时,她也因拉扯的惯力一头撞进了樊九潇健硕有力的胸膛中。手还不小心摸到了他宽阔厚实的背部,只是那里的手感有明显的凸起痕迹,甚至还有些湿濡黏腻。

南平身体一僵,这是受伤了吗?

待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闷哼声,这才猛然移开手,退了出来。

“九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本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用过电脑了,现在不需要了。”她把手拘在身后,面容愧疚地说道。

不禁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面色平淡,只眉头蹙起了一道坎,下意识开始猜测起樊九潇是不是被老爷子打了?毕竟动老爷子手底下的左膀右臂,怨不得怪他不尊老的。

不过背后伤成这样,也不处理一下,不愧是内心强大的强者,是当忍者的好料子。

她思绪不由走偏了一瞬。

“没事,那你回去吧。”樊九潇闭着眼睛,用手扶了一下额,等眸色里的痛楚消散,痛感有所缓和,他才睁眼,看上去又是一片云淡风轻。

南平回过神点头,立马转身就要走,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住了脚,她总觉得做好事留福报这一道理用在樊九潇身上,十足有效。或许这是一个机会,拉近彼此关系的机会。

如果她能真的走进他心里当他的妹妹,那这个后盾就足够强大了,不是么?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没有了顾虑,转过身,走到书房最边上的透明柜台前,打开柜子把医疗箱拿了出来,之后不管不顾地把人拉到了沙发上坐着,就要扒拉对方的衣服。

反正都散开了,不如脱了。

“九哥,你这个还是得上药才行,不然万一发炎就麻烦了。”她自然的褪掉了他的衬衣,自顾自地劝说道。

这一脱,果然就见衣服背后沾染了零星的血迹,她静默地看了一眼,搁置在一边。又利落地从医疗箱里拿出了消炎的药水以及医用棉签。

以正面环抱他的姿势,小心翼翼地给他后背的伤疤上药,药水侵蚀嫩肉,让樊九潇不禁有些颤栗。眼神一暗,下意识伸出胳膊搂紧了南平盈盈一握的腰身。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慢了下来,但痛感却仍在延续,他溃散的眉眼此刻不知是因醉意还是剧痛陡然红了起来,汗水不断从额头没过下颌线,随着喉结一并送入紧实贲张的肌肉里。

头倚靠在对方嫩白的脖颈处,视线被朦胧的水雾迷恍了双眸,樊九潇不禁张开了嘴,一口咬了上去,致使南平上药的手突然一抖,沾了药水的棉签便一头扎进深色的□□里,他的唇霎时收得更紧,几乎是吮吸死咬的状态。

这一刻仿佛疼痛都开始同频,两人同时蹙眉,发出一声细微又清晰的闷哼声。

克制又痛苦。

南平只觉得那双灼热的手掌仿佛要把她的腰掐断,绷紧的肌肉都深深嵌进她滑嫩的肌肤里,一同合并,才能罢休。

她紧咬着唇,忍着痛把药水上完,之后又上了另一层膏药,再用纱布包裹,一顿动作下来,额间后背早已大汗淋漓,甚至连脚趾头,都是湿滑的状态。

“可以了,九哥。不疼了。”她温柔地抚过他的后颈处,在他耳畔轻声道。

樊九潇眼眸里的水色才如退潮般消弭而去,逐渐清醒过来,他猛然松了口,凝视着那一排深红至极的牙印,面色晦暗中好似有几分复杂的情绪,但那情绪始终淡薄如水,晃一晃就能彻底消散。

“咬疼了吗?”他低声,喉间有一丝沙哑溢出。

南平一怔,感受到他指尖触摸到她肌肤上的凉意,不禁呢喃低声,“嗯,很疼。可是我知道九哥也痛,所以我能忍住。”

“十一真是好孩子。”樊九潇嘴角微弯,指尖慢慢上移,落在她鲜红充满血色的唇上,他眼神静静直视着,仿佛在透过她的唇看其他的什么东西。

“下次痛也别总咬着,会破的。”他手指顺势分开了她的唇瓣,果然看到了唇□□隙处的一道不甚清晰的口子,从这个角度看去,甚至能蔓延至更深,直到水光潋滟,顺着手指溢出嘴角,带起一缕湿漉。

他才意有所觉地收回了手,随后用纸巾一点一点帮她擦拭干净。

南平有些错愕的抬眸望着他,显然来不及对刚刚他那一异常的举动做出任何正确的表情管理,只得快速摆出一丝迷惑来。

“总这么咬,容易形成疤痕。”他解释了一句,慢条斯理地开始穿起了衬衣,虽然那件衬衣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状态,但穿到他身上,似乎才感觉他清醒的状态彻底恢复过来了。

南平努力平复了一下震惊的情绪,难得扬了一抹笑。

她想,还是笑一下蒜了。毕竟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酒醒了还是装醒,一会正常一会变态的。

“九哥,那你也回去休息吧,状态不好还是不要在书房办公了。”南平担忧道。

樊九潇扣着衣扣的手一松,正上方顺数第三颗扣子便没有扣上,他不知道为何垂下手,蓦然勾了一下唇角,“我不是进来办公的。”

“嗯?”南平愣住,看向他的眼神愈发迷茫。

只见对方耷拉着眼睑,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带她走到了书房另一边的书架前。这里的布置和在龙山园的书房异曲同工。

南平见樊九潇摁了一下书架上不明显的一处凸起的地方,便见书架立时开始震动起来,往两边推开,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光线昏黄的密室,里面布置异常极简,正中央好似还悬挂着什么。

震惊之余,她脑子还没开始琢磨樊九潇这番举动的用意,人就把她给拉了进去。两人一进入其中,书架门便立马有所感应一般关闭了起来。

南平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却被身后的人一把蒙住了眼睛。

他说:“别回头看,佛在注视着你呢。”

她霎时汗毛竖起,不由屏住了呼吸。

第239章 Chapter 239 重生

密室内逼仄昏暗, 布置也相对简易,四面墙都是青灰色的素墙纸装饰,上面还悬挂着几盏壁灯, 光线是昏暗的赤黄色调,除此之外的光源便来自于一开始入眼的正前方位。

那里只摆放了一尊紫木檀的矮柜, 看起来也很像一张案几,上面放了两盏银制的灯架,蜡烛幽幽燃着烛光, 仿佛与四周的壁灯相呼应。中间的墨色檀木香炉不知何时被点燃了香线, 静静吐露着云雾般的香烟。

南平一瞬不错的注视着樊九潇礼拜的动作, 他像是入了定一般, 表情虔诚,一动不动。地板被室内烛火的光线照映着, 莫名生出些灼热的赤红来,灼烧吞噬着他的白色的衬衣,染上一片红晕。

这四面墙甚至都装着一面宽大的镜子,一举一动都被窥视的异常清晰。南平越观察额头出的冷汗就越多, 她不知道这些镜子装在这有什么作用,但这四面镜子统一对着的方向都是他们二人的方位——正中央。

宛如放置了几百双眼睛, 正幽幽地注视着他们。显得阴森极了,她被这种强烈的窥伺感逼迫的很有几分不耐,克制自己尽量不去看, 视线又回归到了正前方。

无意间集中在那小巧精致的香炉上,上面的雕刻繁琐复杂, 远远看上去并分不清上面的具体图纹,她不自觉眯起双眸,定神一凝。

那图纹瞬间狰狞可怖, 甚至是交叠捆绑在一起拼凑出的恶鬼模样,烛光把它图纹的影子投在深红色的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怪异形态,像是延长的鬼爪,直逼她的裙摆,似要缠上她的身体。

南平看得心里发毛,连忙垂下眼,眼睫下带出一片阴翳,她突然觉得难捱起来,像是那烦人的香烟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间,让人头晕心闷。像是这鬼魅的影子,几乎能笼罩她的整个下半身,撕扯着她的裙子,让人恐惧。又像是这四面的镜子,反射的冷光,带着潮湿阴暗的可怖气味,投射在她的身上,放佛要透过她的肉-体直直照射在她丑陋贪婪的灵魂之上。

让人压抑无比。

她开始有些逃避这种感觉。

密室里没有窗户,还燃着烛火,空气好似很快就变得浑浊沉闷,令人窒息的热意弥漫至密闭空间,压得人难以呼吸。

南平不禁张开了唇,小口吞咽起来,可越咽就越觉得干渴,喉间的异常让她眼眸蒙上了一层氤氲水雾,脑干都开始发热。

胳膊撑在地板上,像是坐不稳。

她开始向一旁倚靠,微微喘息着。

身旁人仿佛这才察觉她的异象,睁开了双眼,眼睫微动,目光凝了上去,清谪的侧脸被烛光照得暖白如玉,只是眼下镀上的一层晦暗阴影,让他看上去难辨喜怒。

“放平呼吸,把心静下来。”他轻声开口,伸手把人揽了过来,后脑勺搁他的□□,让她与自己平视,宽慰着她,“你只是一瞬间的不适应,缓过来就好了。”

南平愣愣注视着他的脸,从这个角度她甚至能看到他面容上反射的烛光,像是曝光了,白得毫无生气。

她眼神有一瞬间的停滞,紧接着眉头又蹙了起来,红酒气味伴随着香烟味道一并涌进她的气息里,混在喉间、胸肺、大脑神经,让人一阵天旋地转,渴意愈发得强烈,像是随时随地就要因缺水而崩溃。

思绪涣散间,她下意识伸长胳膊搂住了对方的脖子,用力往下带,樊九潇顺着她的力道俯身,却又在快靠近她的唇时,用胳膊撑住了向下坠的身躯,眼眸平静且不带任何杂质地望着她。

薄唇翕动:“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南平歪头,晕眩使她视线模糊,干渴使她理智退散。因得不到满足,她的声线开始变得有几分娇嗔的凶狠,“可是我很渴!”

樊九潇仍旧平静地注视着她,“那就忍着,忍到你什么时候不渴了,我就给你水。”

怀中人闻言一顿,似乎难以置信他的冷漠,又似乎难以理解他的话语中的意思,她只是很委屈,很失落,很难受地看着他,连带着迷蒙的眼神都不太清明。

樊九潇很清楚她如今的感受。

干渴,灼热,沉闷,窒息,恐惧。

然而这是一个需要靠她自己控制的一个过程,她得有这方面的克制力,尽管再想要什么,尽管再处于什么状态,甚至于恶劣的环境下,都不能产生妥协哀求和渴望,不能期待别人的给予,要靠自身熬过去。

见她脱力的手垂落下来,他抬头又坐正了身体,视线重新回到那幅画像上,像是自言自语般,“但凡不能此刻就杀死你的,熬过去了,就是重生。”

南平眼睫浮动,视线朦胧间似乎有几分清晰起来,对方的声音涌入她耳中,像是埋下了一个蛊,成了她暂时清醒的支撑。

她喉头滑动,麻木自己。果然不再在意大脑神经传达给她的任何感官与旨意,她只微微偏头,视线也落在了那张画像上,慈眉善目的面孔温柔地注视着她,似乎得到了片刻的解脱。

她不禁看入了神。

二人的身躯姿态被四面环身的镜子所窥探监视,刺眼的烛光笼罩着他们的上半身,幽暗的阴影吞噬着他们的下半身。

两个人的身形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

看上去却诡异的和谐。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南平汗湿透了身,异常虚弱地缩在他的怀里,粉嫩的唇早已变得干燥,像笼罩了一层凝固的干壳。时而蹙眉,时而吐纳,孱弱不堪。

可即便这样,她也没再祈求他的给予,很听话地在忍耐着,只是渐渐虚弱,让她看起来非常易碎。

樊九潇看着香炉的烟雾就快要消散而尽,礼拜的时间已经结束。他这才把人缓缓放平下来,俯身顷下去,凉薄的唇先是轻轻落在她的唇瓣上,再透过唇隙,融入了口舌之中。

湿濡的触感像是沙漠中找寻的稀有水源,南平一时触及,只觉得蓄势已久,随着四处蔓延的水源勇猛地溢进喉咙,让她不自觉攀紧了那人的脖子。

可是仍旧不够。

她在沙漠里走了那么久,体内的水分都化作汗液被蒸发,仅靠这点水量怎么足够?

南平无止尽地找寻水源,开始摸索起来。她纠缠,她放肆,她发狠,都无人再阻止她。她胆子愈发的大,逼得人在深红色地板上摩擦滚打。

却仍不松手。

对方好似也不觉得痛,放纵她,随她开心。

她像个孩子一样,推搡着。镜子里都倒映着她张狂的样子。

他却只是注视着。

烛光不知何时熄灭了,光线愈发的昏暗,只听“啪嗒”一声,香炉滚落地板的声响,里面的灰烬洒了出来,似乎还留有片刻的余香。

她震颤着,费力坐在了紫木檀矮柜上,灯架早已被她白嫩的双足一脚踹落,她紊乱的视线扫过去,蜡烛早已经融尽,翻不起任何风浪。

只得随着银色灯架一并滚落至墙角边缘,没入黑暗地带。

南平被一冷一热的触感操纵着神经。

光洁滑腻的背部贴在冰冷的画像上,刺得她一阵颤抖,甚至连脚趾都蜷缩起来,腾空地猛蹬了几下。

又宛若有种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像个菟丝花一样攀附眼前的一切,她仰头对着镜子,壁灯的炽色光线打在他们身上。

恐怖又圣洁。

那感觉像是翻涌的热浪,层层浪花拍打海岸,温柔又凶狠,带着令人窒息的死意,一并坠入深海,拖往更幽深的领域。

她在迷茫的光线下,只能看清那肌理分明的块垒和暴起的青筋,她感觉自己又出了很多汗。

还被掐住了喉咙。

很快,她垂落下来,地板上撒落的灰烬占满了全身,让黑与白异常分明。

昏暗中,她只感觉一双纤长宽大的双手把她温柔地拥入怀中,用被汗湿的白色衬衣把她沾惹灰烬的腰背在镜前擦拭干净,每走在一个镜子前,她腾空的脚就要战栗一下。

等到了最后一个镜子前时,他却扭过她的脑袋,用沙哑却仍清润的嗓音告诉她,“记住,什么东西都阻碍不了你重生的意志,如果有,那就吞噬它。”

这话既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他说。

南平茫然,却觉得一阵心悸,狂跳不止。

她注视着他镜中的双眸,深而暗,那里面很复杂,似乎什么都有,可唯独不见欲望,仿佛这是随时可掌控的东西。

思绪回笼,她逐渐清醒过来,可身体的肿意却仍在擅自壮大,直到根深蒂固,充斥全身。

她失神注视着四面镜中的黏稠身影,这是怎样的感觉?

强烈到令人窒息,令人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只觉得迫切地想撕裂什么东西。

孟观文在餐厅里喝完水准备上楼回房间,不怪他半夜下来找水喝,实在是客房里的水都被他喝光了,也不知道是热还是怎么了,就总觉得口渴的不行。

上楼时,恰好看到樊九潇穿着浴袍朝他迎面走过来,他不禁揉了揉眼睛,注意到他颈脖、锁骨、胸肌都有不同程度的红印,下意识就对他调侃了句,“哟,真是活久见,你还有——的时候?”

樊九潇与他对视一眼,发梢尾端湿漉的水痕低落他的脸颊,滑过红痕印迹流入沟壑下,莫名增添一丝色气。

只见他用手指微微摩擦了一下领口,眼底迷离,好似仍有几分醉意,“有时候你看到的并不全是你想的那样,观文。”

孟观文停顿,又在他周身踱步环绕了一圈,啧啧出声,“也是,哪有什么天仙能把你迷住的。”

“早点休息吧。”樊九潇拍了拍他的肩,淡淡的红酒气息已然消弭,只余下一些烟熏味,闻起来像是檀木又像是灰烬,若有似无。

孟观文觉得匪夷所思。

他难得见樊九潇穿着浴袍走在外面,身上的气息就算冲洗过还依旧这么有存在感,像是整个人都被浸泡过一般,染上了不属于他的气息。

或许,这是在他的私人别墅里,随意点也很正常,即使是大半夜洗澡,也很正常,即使是不知道从哪里洗完澡又回房间,也很正常,可能他的书房里就有浴室呢?

他耸肩,眼底探究的情绪随着那抹白色身影的消失而逐渐变淡,脑中只留下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想,但很快就被他心底的那道声音给反驳了去。

横竖与他无关不是么

第240章 Chapter 240 抓娃娃

次日

南平边听着卧房内新闻播报的消息, 边脱下睡裙,头发被她的胳膊高高揽起,抬眸间无意瞥见全身镜里的自己, 露出的一大片凝脂似的白肉,上面红红紫紫的痕迹交错着, 像是斑点一样,突兀暧昧。

她嘴角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眼底莫名涌出几分不自然, 连带着面庞都有些发热, 所幸很快便回过神来, 把原本准备换上的吊带裙重新挂回了衣柜, 选了一件不露背的紫色包臀裙。

昨晚的事她记得既清楚又模糊,但始终猜不透樊九潇的心思, 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

那些话听起来是教导磨练她意志的,可是为什么到最后环节会抱她呢,难不成他对自己也有几分不可告人的……

南平沉思一秒,但很快又排除了这个想法, 那家伙分明没有那种心思,否则看她的眼神怎么会那么清明呢。

她有几分讥诮地翘起了唇, 指尖在粉嫩的唇瓣上细微地摩擦着。

半晌,突然插播的一段报道的话音传入她的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金池事件水落石出, 原来瞿司落水与侍者死亡事件无关,纯粹是由于私人恩怨, 与孟督察官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口角……】

嗯?什么?

南平被新闻报道成功吸引了注意力,她走近沙发区域,专注地看起新闻来。

眸色严肃中仿佛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她惊讶于樊九潇都把局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的程度了,瞿蕤琛还仅仅只是陷入私人恩怨的纠纷里,完全掩盖了事实真相,而那个诶文搞垮魏氏的事,也被他的死敷衍了过去。

无人提及。

新闻更是连说都没说一个字。

这种局面还真是大手笔的保人呢。

而能干预樊九潇决定的人,就只能是樊老爷子,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结局。

她想不到樊老爷子会为了瞿蕤琛转而跟自家孙子对抗,甚至还保下了人,连名声也没有多少受损。

不过是有失身份,降职处理了。

不痛不痒的。

难怪樊九潇昨晚会饮酒,甚至还……

她眼神一变,不知又回想起什么细节,樊九潇一直是很守礼的人,绝对不会让人进入自己绝对私密的领域,更别说还在这种空间之内,做出有伤大雅的事。

这么看来樊老爷子还真伤到他的心了,以至于有种已黑化的趋势。

不过想想也是,瞿蕤琛对于樊九潇来说,只不过是老爷子手里养的一条狗,如今这狗还狐假虎威,跟他吠上了,碍眼至极却解决不掉,这还真不是一般的膈应人。

饶是她代入一下,可能都要气死的程度,樊九潇却还能维持他的基本风度,风轻云淡的不提及一句。

某种程度上来讲,憋得过度,就有点变态了。

南平不由地担忧起他的心理健康状况,可转念一想,这哥居然拿自己来当作发泄口,她就又非常的不爽!!

她下意识地咬唇,不禁痛得“嘶”了一声,遂回过神,睨了一眼电视,躬身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摁下关闭键,便要离开房间。

刚开门的功夫,恰巧对面的房门也开了,孟观文似乎也是刚刚才起床,穿着休闲服,手随意地挠了两下头发,打着哈欠,异常懒散地走出了客房。

抬头见到她伫立在客房对面的门口,不由地停顿了一下,眼睫以向下地趋势飞快地扫了眼她身上那过于短的裙子,只够包裹住臀部,余下的那双白嫩修长的双腿赤裹地呈现在他眼底,一览无遗。

甚至在紫色裙身的衬托下,肌肤仿佛都笼着一层淡淡光晕,宛若珍珠那般光泽夺目,闪烁着细微珠光。看上去笔直修长,肉骨匀称。

简直漂亮到眩目,异常的打眼。

他很快挪开了视线,一种异样的情绪油然而生,没来由让他产生了抵触心理。

孟观文把这种怪异的情绪归功于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所以哪哪儿都让他看不顺眼。

他略显烦躁的眉宇一翘,不禁脱口而出,“穿这么短,给谁省布料呢?”

南平白他一眼,并不想搭理这人,转身就要往前走。

孟观文见她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儿,顿时还来劲了,快步追了上去,“我说,这就生气了?”他歪头,把脑袋探到对方跟前。

像条欠调-教的狗。

南平见状停住脚,便见孟观文也一下站直了,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嘴角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没生气啊,我哪敢生我们孟大督查官的气呢?”

边说着,边向前靠近。

眼看就要撞进他怀里,孟观文突然一个激灵,把人推了开,“你你…要说话就好好说,别靠我这么近行不行!”

“这哪近呀?”南平故作不解,眼神怨怼的睨了他一眼。随后又伸出手攀附在他的肩上,头颅向上昂扬,就快要抵在他微张的薄唇上,霎时顿住,抬眸,“这才叫近啊。”双眼微弯,透出一丝狡黠。

孟观文哪里能不知她这是在耍他玩,可是心底却tmd一点儿也不生气,真是见了鬼了!!

他眼神古怪地盯着她,试图想要从这张精致漂亮的脸上,看出点别的意图。

譬如她这番举动,其实是在勾引他。

又譬如她眼下靠他这么近,是想吻他的唇。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她的白皙的脸颊滑至粉嫩的唇瓣,那里看起来饱满莹润,像颗待含的露珠,丰盈润泽。

他喉结处不免滚动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干渴,连带着耳根都开始微微泛红,像是过敏了一般。

南平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脸色透出几分阴翳,以为他这是要发作的征兆,不免没了了调侃的兴致,即时就要收手。

可孟观文却一反常态地扣住了她的腰,鬼使神差地对她说了句,“怎么不继续了?”

可是,继续什么?

南平一怔,白净的脸上显出几分茫然,这家伙是不是又脑补什么了。

她有些无语地对上他的眼神,却发现对方正眸色晦暗的盯着她的唇看。

隐晦地眼神暗示不言而喻。

这人大抵是脑抽了吧。

昨天不是还很嫌弃触碰她么?怎么今天就变了一副尊容。

啧,果然男人啊,就是口嫌体正的动物。

南平眼神霎时变得玩味起来,故作要亲上去的动作,实际却在暗中观察对方的情绪变化,果然在距离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就清晰地感知到,他屏住了呼吸,扣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在收紧。

“又不是没亲过,装什么纯情呢?”她颇为恶劣地吐露了句,随后狠狠把人推了开,嗤笑两声,步履摇曳的下了楼去。

孟观文则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待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意有所觉地回过神来,破天荒地笑出了声,他刚刚那是在……期待?

由于太过离谱,他笑得胃都痛了,痛过之后又开始疑惑,那女人嘲讽归嘲讽,为什么不甩他一个巴掌呢,难不成是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孟观文一边无意识地深想着,一边又摇头觉得荒谬,直到走到餐厅落座,都还没想明白她刚刚的举动,这个女人一向心机深,肯定不是简单的讽刺他那么简单……

想到这,他不由地又瞥了眼对面姿态优雅,正切着牛排的女人,神情专注的模样,手腕因用力而凸起的青色血管,仿佛银色刀具下切的不是一块肉,而是他的心脏。

而她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眼的瞬间,叉子也精准的插入了一块七分熟的嫩肉中,搅着黑椒汁含进了嘴里,细细咀嚼着。注视着他的眼底,是似笑非笑的意味。

孟观文只觉得心脏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猛地攥住了,眼神却始终没有移开,仍旧固执地盯着对面的女人,血液似乎有些亢奋的在腾窜,拉扯着心脏上的脉搏一并汹涌跳动着。

南平无声吐了一句口型:好看吗?

随后勾起脚搭在了他的两腿间,狠狠向下压了一下。

孟观文握着刀具的手一抖,“辟哩”一声掉落在了乳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他不由地一把攥紧作乱的脚踝躬身去捡。

却无意瞥见了紫色裙身下的一抹粉白幽谷,那里的风景昏暗,却始终散发着淡淡的珠光。

他的脸色霎时涨红,连带着手掌里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软足都变得烫手起来。

也不知是被餐桌压迫着腰背导致,还是桌底稀薄的空气导致,让他一时呼吸不通畅,变得有几分急促失控。

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由远及近。

询问餐桌前的女人,“怎么就你一个人?观文呢?”

樊九潇入了座,视线从南平餐盘里被切割的整齐有序的牛排到一旁依旧保留完整的食物上,略略停顿了一下,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南平的脸上。

“他的叉子掉地上弄脏了,到厨房换餐具去了。”南平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依旧专注地进食着。

樊九潇切着牛排的手微微停滞了下,随后又笑着摇头,“这点事,叫佣人来换不就可以。”

“我也这么说呢,只可惜孟先生很固执,一定要自己去换,我估计可能是他很不待见我吧,所以并不想跟我一同用餐。”南平无辜地耸耸肩,软糯地语气里带着些楚楚可怜,可餐桌底下的腿却很强势。

把人像抓娃娃一般,夹到了自己身前。

孟观文只得皱着眉红着脸,顺势倒了过去,可又要尽量避免碰触到樊九潇伸在桌底的脚,模样动作颇为滑稽。

他不免咬牙

——这个该死的女人,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伸手狠狠掐了一下对方大腿-根上的嫩肉,心底深处却又莫名有几分诡异的亢奋,夹杂着其他复杂的情绪,一并混入他暴起的青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