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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Chapter 181 暴风前奏

有人发癫, 就得有人‘收场’。

虽然这场滑稽可笑的绑架关乎两个人的性命,在以往古早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狗血梗套用在她身上,还真是不那么感人肺腑, 震天动地。

“你们在绑架人之前,有没有打听过他们的身份?年轻点的那个倒是没什么, 可另外一个,你们老大不知道他是谁吗?”南平颇觉好笑地靠在沙发上,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淡定地与m国□□地头蛇的人交流呢。

只可惜眼前与她谈判的黑大个并不是造就这场劣迹“阴谋”现场的主人公。

对面的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 露出一口大白牙, 一腔地道的m式发音, “女士, 你知道的,这些可不归我们管。我们只负责抓人, 而你现在只需要出钱,选一个带回。我们老大才不会为难你。”

南平挑眉,他的话听起来像是不知情的样子,倒是很符合拿钱干事不打听的原则, 她嘴边的笑容淡了些,回复道:“好, 我会选的,但我很好奇没被我选择的那个会是什么下场?你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快速决定。”

看着眼前这个白得不可思议的东方女人, 柔弱又娇小,根本不像是见过血|腥场面的模样, 男人突然思索起来,老大交代了,只需要逼真的吓唬一下, 不动真格,既不能太为难,又不能让这个女人看出来。

“你知道的,这是生死交易。”他摇摇头,当即换上了副冷漠的表情。

南平微微蹙眉,有些怀疑这个人的话。既然是生死交易,那为什么让她来决定?她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身份。

这显然是一场早已准备好的‘戏码’。

而会布置这一戏码的人就在被绑架的这两人之中。

这时,男人见她沉默不语,有些不耐烦起来,催促:“能不能快点?别耽误时间,我们老大还等着呢。”

“知道了。”南平淡淡地瞥他一眼,把箱子推了过去,干脆又利落:“我选瞿蕤琛。”

这么平静的语气显然是没有经历过多的思考,就像是早已决定好的那么轻松自然。

男人看她半晌,点点头,后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拿起箱子起身,对她说了一句,“走吧,我带你去接人。”

两人一道去了地下室,越往里走空间越封闭,南平看着前方昏暗的光线,眼睛不由地眯了起来,这里的廊道上没有一扇窗户,唯一微弱的光源都是从被燃烧着寥寥无几的几根蜡烛索取而来,破旧的到处都是灰尘。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霉臭味,越走越浓。

这里显然是很久没有被‘涉足’过了。

等到了目的地一处,南平才看清这里的终端原来是一间中型的监|狱空间,这里锁着的牢笼是对立成形的,里面被关着的人,甚至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一切‘轨迹’,是个不能拥有秘密的开放牢房。

而就在两人到来的瞬间,曹禹原本低着的头即刻就抬了起来,几乎是一秒,他就锁定住了那个白得刺眼的女人。

可是,她却并没有看他。

她的目光落在了对面那个男人身上。

瞿蕤琛闭着眼睛,靠在满是锁链的铁椅上,嘴角清晰可见地血|红痕迹,透着斑驳淤青。脸颊旁也大面积有些血|迹,原本精致俊朗的五官都变得模糊起来。

而他像是没有痛觉,又像是睡着了一样。

透着浓浓的疲惫感。

南平见状,眉头紧紧蹙起。冷声质问身旁准备开门的男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人质的?让我带钱过来之前,不是说了不会动人吗?!”她的语气急促中带着深深地心疼。

曹禹瞬间就听了出来,他掌心紧握,指尖陷入肉里,眼眶微红。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南平此刻心底深处正泛起波澜,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在这场计划背后的那个人,其实不是瞿蕤琛,而是曹禹?

可曹禹这个疯子,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让这里的地头蛇替他办事呢?就为了那一己私欲。

事情已经进展到这里,不容她再思绪推测,南平只能将计就计下去,将这场戏演绎的更真实一些,这样才可能有那一丝绝地求生的机会。

“我们本不想动他,可惜他实在是太不上道,只能给点颜色瞧瞧了。”男人咧嘴一笑,颇有几分嘲讽,随后把锁打开了又道:“不过,他能跟我们老大交手,也算是有几分本事。”

南平狠狠地瞪他一眼,推开他走了进去,不发一言的沉默,似乎更显得看中那个受伤的男人。

只是她心底正冷笑着,对于这个黑人手下的说辞,她是半个字也不信的。

做戏做全套,这个人想必也跟她是一样的。

“蕤琛,醒醒。”走近后,南平动作轻柔地推了推瞿蕤琛的胳膊,随即掌心也抚上他的脸颊,望着他的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可这个男人却没有醒。黑人手下走了过去,“别白费功夫了,他被我们喂了药,暂时是醒不了的,我帮你先把他带出去。”

说完,他就上手把瞿蕤琛一把扶了起来,也不管南平是否反应过来,在她想开口之前,又补了一句:“哦,对了,你还不能走。我们老大交代了,让你跟对面的那个男人交流交流再出去,会有人在外面等你的。放心,你选择的这个男人,我们会先送他回去,他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至于其他,就不能保证了。

交代完之后,他最后再看了这个东方女人一眼,眼底隐隐有几分笑意,南平蹙眉,分不清他的意图是好还是坏。

总之,从他这句话来判断,曹禹无疑才是与他们老大做了交易的那个人。

望着那两人愈行愈远的背影,南平心底突然就平静下来。她知道曹禹在意的是什么,不管怎么样,他也达到了他的目的,瞿蕤琛在他这里栽了一个大跟头,吃了苦头,受到的屈辱他还了回去

,而自己现在也落到了他的手里,这一幕他大概是期待很久了。

一时间,诺大的牢笼里,谁也没有吭声。两人的距离,只隔着一堵‘透明’的铁栏。彼此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曹禹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他似乎想看看,这个女人有没有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后悔。

“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曹禹冷声,语气中隐约透着些刻意。

南平眼神回望,“你想我说些什么?”她其实不太能理解曹禹对她的‘执着’,因为他所做的于他自己来说并没有任何益处,这种报复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他的背后还不止是他自己。

不过他们这种富家子弟,从来都只会为自己先考虑,之后才会想到家族。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始终依附于家族。而家族稳固,才是他们最大的靠山。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猜不到是我呢?瞿蕤琛再有本事,以他正派的身份,他敢接触那些人么?”曹禹冷笑出声。

“所以呢?”南平语气淡然,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曹禹的说辞根本影响不了她。她转身坐到了身后的铁椅上,蓦然开口:“有一点我要纠正你,不管我猜不猜得到是你,我始终都会选择蕤琛。他是我的爱人,我不会丢下他。”

这句话无疑激怒了曹禹,只是他没有冲动地想要杀死眼前这个女人,而是大笑起来,笑得眼眶都愈发红了,他盯着她的脸,“你这种人除了自己,还会爱别人吗?你爱瞿蕤琛,不过是爱他的权势,他的身份罢了。别在我面前做戏,我听着都想吐。”

“你想吐?既然这么恶心,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先走了。”南平忽然站起身,大步朝牢笼外走去。

可曹禹却没有这么轻易放过她,他按下手中按钮,门就关了起来。而就在南平转身前,他又按了按,阻隔两人的铁栏瞬间朝上升起,曹禹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觉得你能不能出去是你自己来决定吗?别太把那个大黑个的话当一回事,他只是一个手下,没有话语权的。你若是想出去,还不如求我。”曹禹笑了笑,眼神下移。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就能把这个女人圈到怀里。

只是他不能,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快点掐死她。

“求你?”南平抬眼,注意到他刻意预留出的距离,嘴角轻轻勾了起来。“可是啊……”她走近一步,伸手扯住他的衣襟,靠近呢喃:“我不想求一个疯子呢。”

曹禹身子一抖,向下的眼神对上南平清莹的眸,里面有个深深的漩涡,似乎在引诱着什么。明明是这么恶劣的话,他却并不生气。

只是两人靠得太近,呼吸间都能闻到彼此的气息,“我是疯子?你不疯吗?”

南平挑眉,笑了。她的笑容很晃眼,也很招人。像是清冽的泉水中带着浓烈的酒香,清醒也醉人。

“所以,两个疯子是不可能同谋的。”她眨眨眼睛,眼尾透出无辜来。

南平此刻很清楚,曹禹不会再对她如何了。他这个人很别扭,不喜欢她太过认真的说爱谁、心系谁。最好就是一直保持这副势力狡猾的模样。

他才最快意。

她爱他是假,当然也不能爱别人。

“嘶……你对自己可真狠。”瞿家的私人医生检查伤势后摇头说着,“好在没伤到什么要害。”

瞿蕤琛听他这么说,也只是动动眉头,眼神并没有抬一下。

他看着手中的视频,嘴角隐约有几分笑意,只是很松散,像是漫不经心的,冷淡又高贵,可偏偏透出不喜来。

私人医生很有眼色的噤了声,他自然是不想触霉头的。

第182章 Chapter 182 敲打

此刻男人正烦着, 即便医生处理伤口时多战战兢兢,在酒精的消毒作用下,也免不了痛觉加倍增长。他声音冷冽, 眉头虽没蹙起,面色却透着一丝苍白:“动作快一点。”

瞿蕤琛忍耐着, 眼神仍然紧锁在手机屏幕上,他指腹按下音量键,两人的对话便从耳机里传出来, 听的很清楚。

曹禹愈发烦躁, 即便到眼前这地步这个女人也还是一样不怕他。她选错了人, 宁愿跟他维持表面平和也不戳破他有什么目的, 只是为了不面对,甚至刚刚还大言不惭的同他说, :“事到如今,我们两清了不是吗?”

两清?他在无数个日夜里都不曾放弃过的执念,哪来的两清?

他气笑,却不急着拿她如何, “你不是很聪明吗?我们这笔帐你怎么算不清呢?”

曹禹后退半步,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目光幽然地盯着她白皙娇嫩的脸,眼底掠过的讽刺像是流星一闪而过,不见踪影, 而化成了腥红还依旧停留在他清冷的眼角,勾着不放。

“你知道, 我想要什么。”

他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见他的反应,南平微愣,却只片刻即清醒, 曹禹这人,固执如蛮牛,如果真起了冲突,反而不好,况且他现在就吊着一口气,眼下虽不曾对她有威胁,可耽误的时间长了,保不齐生出其他祸乱。

她敛了嘴边的笑意,神情便有几分冷,:“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等出去了再说吧。”

见她转身,曹禹也没再拦着,只在她背后嘱咐了一句,“外面拐角处就有摄像头,你出去之后尽量避开。”如果被拍到脸,当心被人利用。

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没什么必要,反正他也会护着她,只是north那个女人不能留了,得尽快处理掉。

那个男人只是图个新鲜才跟他做交易,洋妞玩腻了换个爽口的‘沙拉’,等这阵新鲜劲过去,回过神自然会被麻烦找上门,到那时north就是最大的隐患。

他刚抬脚跟在卢南平身后走了一步,就见她停下脚步,突然转过身。她的眼神从他的脸迅速绕过,望向他身后某处。

视线之高,让他眉头一皱。

而此时望着那东西的南平,面上虽平淡冷静,后背却微微发凉。她眼中聚集着的一处闪烁的小红点,直愣愣地,像是能透过冰冷的机器望进另一端窥探者的眼眸里。

啧……被发现了啊

瞿蕤琛按下返回键,再没了观赏下去的欲望。他翻出通讯录,播了通电话过去。曹禹和卢南平便没能顺利出了地下室的大门。

真遗憾,明明也就差一点了。这曹家少年确实命大。

瞿蕤琛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起来。替他包扎好伤口的医生也终于处理好了手头的‘工作’,他有眼力见地开了药单递给了男人身旁的手下,轻声嘱咐几句才退了出去。

听着对面传来着的痛苦呻吟,南平整张小脸像是被吓着了一般,透着一丝惨白。而原本早已带着瞿蕤琛离开的那个黑人手下,此时正懒懒散散地看着她劝道,“忍忍吧小姐,三十下马上就结束了,等您听完,我马上送您回去。”

这场戏剧的结果转变太快,虽被她发现了些破绽,却也是来不及了。

她就知道,以瞿蕤琛的身份,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抓住,还伤成那样。早该知道的,怎么见他受伤的那刻就慌了神了。

该死……

南平雪白的小脸上愈发白得无血色,盯着她的男人只当她是被吓着了,全然不知她正在快速思绪着该如何抽身。

等到三十下鞭子抽完,曹禹呼吸都已微弱不堪,隐隐有快晕死过去的迹象,只是他的意志还让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卢南平还在这里,他还不能彻底晕过去,他要看着她最后做出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好了,头。”黑人手下熟练地向领头示意。男人接收到,眼神便也跟着望过去,眉头一挑,惊奇地发现那团血肉模糊的身躯竟然还没有疼昏过去,他‘哇偶’一声,:“少见人能承受三十鞭不痛晕过去,看来你们h国人的体质也不算弱不经风。”

南平没有理会他话中含义,只偏头瞥了曹禹一眼,这一眼就与他的眼神对望,曹禹干裂的嘴角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女人眼底传来的凉薄,到底是刺痛了他的心脏。

心口疼痛,浑身便也抽痛起来。

只可笑,他只感觉面临濒死的边缘,却还有放不下的执念。

“现在可以送我回家了吗?”南平收回了眼神,她知道曹禹不会死在这里,他受的伤,也不过是招惹瞿蕤琛而付出的代价。

“当然可以了卢小姐,不过这个人还清醒着,我到是不好做决定了,不然还是请卢小姐帮我做个决定吧?现在该怎么处理他呢?外面都是监控,不能送去医院,但是老大也吩咐了不能叫私人医生过来。欧上帝,这可怎么办呢。”黑人耸肩,眉头不展,可眼神却死死锁住南平的一举一动,仿佛真在等她想个好主意。

南平眼神微闪,装作不安地模样,“你问我做什么,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你先是把我爱人带走了,明明跟我说做了选择会放了我,结果现在又变成了这种局面,我可没那么聪明,帮你出这主意。”

这淡漠地语气结合她的脸色,倒是能看出女人的恐惧。这也不稀奇了,毕竟被这种场面吓了两次,这反应才最正常,到底也只是个女人而已。

听她说完后,黑人咧嘴笑出声,摸了摸下巴点头:“也是,最初你想救的人本来也不是他”他拍了个巴掌,又道:“那就放他在这自生自灭好了。”

他扬头示意手下,那几个大块头便把地上的男人拖了起来,准备丢进最里层的密闭室里。在这个过程里,南平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只是几人把曹禹拖过她身侧时,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扯住了她衣角的一处。

察觉到力道,她这才低下头,与曹禹眼神撞上,他张着唇,发不出任何声响,可南平就是看清楚了他想说什么。

是我输了

他嘴角轻轻上扬,笑意骤生。不待人掰开他的指节,自己便垂手而落。他想,就这样吧,她目光从未落在他身上,却也不会把真心托付给别人。

他和瞿蕤琛在本意上,如此平等。

他再没什么念想了……

待安排妥当,彻底不见曹禹身影后,南平才徐徐对面色如常的男人道:“可以送我回去了吗?”

这是她询问的第二遍,她打赌不会再有第三遍了,因为瞿蕤琛等不得,他何等精明,必也会算好时间。

得到他准确的答案,她便摆出副疲惫的脆弱样,待几人出了地下室,借着昏暗天色的遮挡,南平收敛起表情,低着头上了车。

‘啪’一声响,面上滚烫的灼烧感传来,火辣辣地疼。南平偏着头,在这一瞬间尝到了面颊上失去神经的麻木感。

她保持着偏移的视线,身子一动不动地,也不发一言,这是瞿蕤琛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打了自己。

黑人见着氛围不对,想起老大的交代,也不敢多看,便笑呵呵地躬身关心了几句瞿蕤琛的伤势,即便知道他伤势不重,根本就是些表面功夫,可到底也理亏些,说了几句好话,便带着属下离开了别墅大门。

一行人一走,管家和手下们便也有眼力见地退出了房门。

瞿蕤琛走了几步,躬身坐在沙发上,伸手摸出根细烟和打火机,点燃。视线就停留在卢南平的衣角处。

那里红地刺眼,沾了某人的血。

“你伤势还未好,最好不要抽烟。”南平抬起头直视起前方的男人,终究还是她先开了口。

也不知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他听出了她出声里的妥协味,他吮吸了最后一口,突出朦胧的烟圈,顺从地按灭了烟头,视线透过烟雾回到了她的脸侧,那里清晰可见的巴掌印,或多或少都让原本就娇嫩的肌肤逐渐红肿起来。

他的力道并不重,只是声响。

这点两人都清楚。

等面前的烟雾散去,那张不施薄粉却红了半边的脸愈发明显起来,而本就莹莹发光的一双眼睛,此刻更是添了些茫然无措的黯淡。

瞿蕤琛不作声,他知道这个女人惯会演戏,即便受了如此大的惊吓和波折,也还是能忍着不发作她真实的脾性。

就这一点就能证明,她从不信任他,或者说,她不信任任何人。

男人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她的脸颊,窥探到她芯子下从未取下过的面具。在这强烈的视线下,她难得产生了一丝窒息的压迫感,视线跟着停滞一瞬,随着他周身气势的变动而得到缓解。

她顿一顿身子,“你今天做的局,除了解决曹禹,是不是还为了敲打我?”

瞿蕤琛见她神情有些恍惚,便淡了眼神,垂下眼睑,“害怕了?”

只听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他便也点点头,:“确实,所以这敲打起作用了吗?”

瞿蕤琛居然承认了?

南平讶异,只眉头一皱。又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

他不惜让名声受损也要敲打她,伤敌一千而自损八百。这种主意可真不适用于这个男人的身份。

可南平不知道的是,正因为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所以,不如愿以偿又怎能罢休呢?

第183章 Chapter 183 归途

“你是说曹家派人给曹禹转去国内医治了?”陆高鹤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语气有些许诧异中却又透着几分果然如此的笃定感。

“是的少爷,据派去的人探听到的结果来看,确确实实是这样。”下属垂眼回话, 身姿不自觉躬着,小心又谨慎。

陆高鹤停顿片刻, 不知怎的,蓦然笑了起来。嘴角因上挑的笑意微微勾起,连带着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颊都红润不少, 有了几分生动鲜活的生命力。

这样的结果他虽然料想过, 只是却不知会这么快发生。曹禹不知是什么原因半夜被送去医院救治, 而才仅过了一天就被转入国内, 说实在,这可不像是为了他身体着想, 反倒像是犯了什么大事,被曹家匆匆带回。

这么一看,瞿蕤琛这人果然很不简单,不仅仅是因为背靠樊家, 单凭这股狠厉果断劲儿,快刀斩乱麻, 杀人于无形,期间偏偏还能捞个好名声,确实不好对付。

暂时能不与他对上就尽量不对上。以他目前的能力来看, 对上也是找死,况且那人指不定还再等他撞上门, 毕竟事关同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呢?

他可不是曹禹,没有那么蠢。

半晌, 陆高鹤抬头示意,身旁躬身站着的下属便自觉退了出去。他看着手中的茶杯,指腹微微抚过上面的杯纹,欧式古典风情中偏透着浓浓的廉价感,嘴角的茶味,此刻也已经化为苦意,在舌|尖上荡个不停,满齿劣质的气息。

他微微蹙眉,在眸光流转间,轻轻摔了手中的杯子,砸落在瓷砖上的声响清脆又刺耳,横冲直撞地穿透到隔壁的房门中。只等片刻寂静未消,随之而来的便是赵芝兰略带担忧的脚步声。

陆高鹤听着声响,缓缓靠在背后松软的靠垫上,似疲惫的闭上眼睛,这幅脆弱敏感的模样便骤然而生。

他还需要母亲的手来做些事。

这段时间南平开始不住宿了,除去上课学习的时间,几乎夜夜都被‘囚|禁’在别墅二楼的主卧房中。瞿蕤琛盯她盯得紧,要得也紧。

此刻她便没什么力气地躺在抱她人的怀里,长而柔顺的发丝紧贴着白嫩细滑的肌肤,黏腻|湿润的触感,无一不暗示着刚刚经历过怎样一场大汗淋漓。

南平懒懒地不说话,瞿蕤琛抱着她,像抱着一块水豆腐,见她眉间透出的疲累,便也不再折腾了。

趁着安静,说起了旁的事,“你爸给我来了通电话。”

这话一出,南平眼皮便动了一下,她睁开眼愣愣望着他,疲惫的眸光里终于投出一丝惊讶,“他有什么事?怎么不给我打?”

许是她神情太过自然,让瞿蕤琛原本试探的心又重新变得平和,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轻飘飘的口吻像是在告诉她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可能是想你了,问起了你回国的时间。”

马上到学校放假的日子,南平有两个月的休息时间,原本瞿蕤琛是不打算让她回国的,但奈何他手中的这只养得精细又娇贵的金丝雀,到底不是无父无母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还没有绝对的拥有权。

即使严密防守着她身边一切的风吹草动,也无法把所有情况都算进去,没有了一个曹禹,也还会有无数个想打主意的碍眼小丑。

这人倒是狡猾,知道他不好对付,便从其他地方入手,可惜了,主意看着是好,实际实行起来却难如登天,毕竟陆远清也不是眼里能容沙子的主儿。

不过这一来,倒是给瞿蕤琛敲了个警钟。

程家需要继承人,而他的身份不合适。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最好能让程温韦一想起这个就头疼不已才好。

在另一端的中式别墅里,程温韦刚放下电话,身旁本倚靠在床头的卢清荷便急忙俯身过去询问,“怎么样了?有说南平何时动身回国吗?”

程温韦摇摇头,眼神中似乎若有所思。卢清荷见他这样,便也有眼色的闭上了嘴。瞧着男人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应当还算顺利。她如此想着,便也就不急了。

谁知也才刚放下心,就听身旁人道:“他说要和南平一起回来一趟,到时会来程家拜访。”

“这……”卢清荷听着有些诧异,却不知怎的又有一丝窃喜。瞿蕤琛要同南平一起回来,就需要放下手中的公事耽误一阵,不是在意失去南平是什么?如果不在意,大可直接放手,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这些个权贵,个个都是大忙人。哪有心思谈情说爱,何况还真想与自己女儿订婚,这可不是小事。

瞿家比陆家好,瞿蕤琛也远比陆高鹤优秀百倍,奈何身份不能接手集团,确实可惜。

“我却是没想到他对南平竟是来真的。”程温韦思绪着,虽有些不理解,但还是拍了拍卢清荷的手吩咐着:“你到时给南平去个电话,让她确定好了回国日期后告诉你一声,我们好给她接风。多关心她几句,那孩子独身在外,身边除了瞿蕤琛照看着,也没什么亲人,小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唉……说到底还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责。”

怎么说也是他程家的千金,等回来以后,该有的待遇都是要有的,他一并补偿。

卢清荷听到这里,哪里什么不明白,她压住心头的喜悦,妥帖地说道:“南平懂事,从来都让我放心,知道你这么关心她,肯定也高兴极了,哪还有什么怨怼,宽心吧,等她回来,你好好尽尽父亲的职责,多疼疼她就好了。”

程温韦听着妻子的话,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她伸出胳膊,卢清荷便靠了上去,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里也晃动着莫名的神采。

终于,南平的身份要真正被认可了。她的女儿不比华丽芸生的差,身份自然也不能被比下去。

她有信心,不久的将来,光启集团必会是他们母女二人的天下,在小儿子还未长成之前,南平身为姐姐,必须要为他打下坚实的基础,铺出顺遂的道路。这就是她所有的计划。

“程家那边基本已经同意了,只是说还需商量一二。再等等吧,妈一定帮你订下这门婚事。”赵芝兰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他儿子从未求过她什么,既然开了口,当然得办好。何况她也有私心,光启需要继承人,这也是她儿子东山再起的好机会,必须抓住了。

陆高鹤点点头,假意咳了两声,摸了摸床边的眼镜,自然地拿起戴在了鼻梁之上,他知道母亲能力有限,分得清孰轻孰重,也并不露出着急的神色,反而宽慰起来。

“没关系妈,程家不是小门小户,多考虑一下也是应该的。”

望着这么懂事贴心的儿子,苍白的脸色,随时都可能倒下的单薄身躯,赵芝兰的手莫名收紧又放开,她心疼地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先养好身子,事情既已摊开说了,妈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程家答应,她母亲没见识,自以为去了高层社会身份就不一样了,殊不知豪门世家要顾忌的又何止那几点,她既有拢住男人的手段,我也不会让她想法落空的。”

说完这些,赵芝兰又有些欲言又止。握着陆高鹤的手心,泛出一丝凉意。从她的肢体动作来看,陆高鹤已经可以判断出,大概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令他的母亲也有了一些莫须有的顾虑。

“有话就说吧妈。”他回握住母亲的手,让她放心。没有半点力道的虚握着,片刻后才不紧不慢地松开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个小姑娘马上快放假了,看样子应该也是要回国一趟去的。”赵芝兰

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在察觉到儿子神色如常后,便放下心来。

可她不知道,在陆高鹤听到回国这两个字眼,血液几乎凝固,但面上还始终保持着从容,哪怕心里已然警铃大作。

“回国吗?”他呢喃一句,“真好呢,可以见见家人了。”倒是忘记了学校还会放假这件事。千算万算,还是有遗漏……

“也就两个月罢了。”赵芝兰劝慰道。她知他心思,可以他目前的身体来看,回国是绝不可能的,她也不会允许。

“是啊,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很多事情了。”

在富人圈子里,两个月时间是不长,但用来决定一些大事,搓搓有余了。

“妈,给爸打个电话吧,我想见见他。大哥知道我醒了也没有什么动作,这都是爸的苦心。我想好好和爸谈谈,我现在这幅身体,也去不了任何地方。”他脸上露出些无奈,到底是不如从前那样骄傲矜贵,不可一世了。

见儿子心情低落,赵芝兰哪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当下便应了下来。只是见见陆启年而已,出不了什么差错。

她起身出了卧室,拨通了久违的一通电话。

算上日子,从儿子醒来,她就没有主动打过一通电话过去了。她神色冷然,只是等那边接通后,赵芝兰的语气又立即恢复了平常。

陆高鹤伫立在房门后听着,眼神无目的地落在某处。他一定要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利用父亲说动陆远清,不然永无回国的可能。

要知道卢南平一旦回国,变数定然远比他想象要大得多,他根本无法放下心。

陆高鹤眯了眯眼眸,手心用力,胸口的肋骨处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第184章 Chapter 184 家族

时光转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日子。在偌大的机场中,伴随着人来人往,南平被瞿蕤琛牵着进了头等舱, 一起踏上了回国的旅途。

这归国日期说起来还是瞿蕤琛定下的,为了方便远程办公, 他甚至把一些重要的文件都一并随身携带,下属的人数也从之前三两个增加到十个之多,里面包含的随行人员血统也同样参半, 不免让人产生要回去长待的错觉, 然而南平心中却早已有数, 这个男人恐怕还是怕发生变故, 所以才对她这次回国如此大费周章,寸步不离。除了工作方面的部下之外, 连着身边也跟了五个身材壮硕的保镖,明着是保护安全,实际却像是要监视她的模样。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最后都会回程家, 想必不用她想主意,很多人和事又会发生不一样的改变。

随着一声轰鸣作响, 飞机开始启动,南平也顺闭上了眼睛,扭头靠在身边人的肩膀, 瞿蕤琛察觉她蹙起的眉头,便贴心地把座椅给她调整好, 让她可以躺得更舒服一些。

因而是一路睡过去的旅程,他们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候机厅外,早已有人在此等候。除了瞿蕤琛国内的助理们来了之余, 还有程家特意派来接南平的司机。

两方人马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共处一处,倒也不尴尬。见他们一行人到了,还未等助理一把手上前,程家的司机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二小姐,程总派我来接您回程家。”

南平挑眉,看着面前模样周正,笑的很是和善的中年男人称呼她为二小姐,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弯了起来,轻轻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她应下之后,突又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望向身旁紧握她手的男人,询问道:“跟我一起回吗?还是说你先回瞿家一趟再过来?”

瞿蕤琛闻声看去,见她精致的面容上绽放出浅浅笑意,眼眸中的流光溢彩闪烁个不停,里面随之而来的催促声是如此的明显。

她似乎是很开心,像是得到了某种认可。

“嗯,同你一起回去吧,回瞿家不着急。”瞿蕤琛捏了捏她的手心,目光也变得温柔。

这个答案虽在南平的意料之中,她却也还是有几分失望,说实话,她并不希望瞿蕤琛能很快的解决那件棘手的事,就算对方是陆高鹤,她也还是希望最好能一石二鸟。

现在她的身份已经被认可,尚算成功了一半,还差最后半年的时间,她的羽翼就能丰溢,到那时,没有人可以再试图控制她。

假以时日,她完全可以独自强大。

即使是商业联姻,也同样有把握能掌握到绝对的主动权。

程驰在得知南平回国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回了程家,他清楚的知道这是程又薇故意让他回去给南平难堪才通知他的,可是他心底的一些不能见人的心思,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又死灰复燃起来,这是在南平走后很久都没有过的状态。

在见到本人后,愈来愈强烈。

“呆站在这里做什么?”程又薇瞥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一并望去,待瞅到那抹白色身影,笑容轻蔑起来,冷哼一声,“你倒是出息了,敢在我面前这么明目张胆的看那个贱人,要不要我帮你叫她过来?”

程驰蹙眉,立马收回视线,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又隐隐觉得厌恶,“不用,说吧,你叫我来帮你做什么?”

“看到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了吗?”程又薇故意地站开了一些,一道挺拔有型的身姿显露在程驰望去的目光里,在他还没来得及细思下,紧接着又听,“瞿蕤琛认识吗?我们的外交官大人,专程来商议同卢南平订婚的事,不仅如此,据说陆家那位出车祸成植物人,不知怎么醒了的老二,醒来的第一件事,也想要和卢南平订婚,一个两个,都有这个念头,你说说,是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呢?笼络男人心都是一把好手。”

程又薇啧啧称奇,而眼神里的恶意早已不加掩饰,“你不愿意看到她嫁给别人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前就是我脚下的一条狗,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都能察觉到。就算你有时把我当成那个贱人来注视,我也忍了,但是你看看,最后你得到了什么呢?还不如,再重新回来给我做事,我保证这次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不知想到了什么,程又薇又突然笑了起来,“你别想站在她身边了,你这种心思被她发觉,应该会很恶心的。”

程驰看着眼前笑弯了腰的女人,不禁眼神冷然,也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卢南平早就知晓他是哪一种人了,了解的比她多的多。

只不过,程又薇说得也没错,他的确不想看见她和别人订婚,因为他怕他会嫉妒。

他摸了摸心口跳动的位置,头一次觉得有了些不一样的触动,这种感觉像是新生。

“所以,你今天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程驰挑眉,看着前方白色身影的眼神愈发幽深,像是被点燃了的火把,燃烧的火焰争相想要从他眼眸跳出,把人包裹住,吃个干干净净。

程又薇得到准确答复,上扬的唇角肆意又不屑,她知道他无法拒绝,男人嘛,要不到的东西就总会心痒痒。

“不着急,她刚刚才回国,现在出手不是好时机,何况还有瞿蕤琛在场,你只需要晚上在那贱人跟前晃一晃就好,想来你也很想她吧?就当是给你机会,她的房间被我让佣人安排在你的隔壁了,希望你好好利用。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瞿蕤琛他并不能在这里过夜,父亲是不会允许的,但你不同,你本就是程家的一份子。”尽管身份上不得台面。

这话程又薇没说,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怎么说最能引诱程驰。

程驰以前听她的话,是条听话的狗。即便现在脱了狗链乖张了,本性却也还是个畜|生。

她并不怕他会反水。

而程驰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从前想要的东西碍于身份的压制得不到,现在想要的东西,身份这种东西已经管制不住他了。

他确实心痒。

像是被种了个蛊,子蛊脱离了母蛊,就会迅速枯竭。他渴望的东西,从血液里就开始生长,直至完全啃|食他的心脏。

这种吸引法则,自然是要偿还清‘债务’的。

“在家里就是一些家常菜,招待不周,小瞿你就多担待,彼时我还会为南平举行一个接风宴会,到时你一定要来。”程温韦笑容爽朗和蔼,拍瞿蕤琛肩膀的模样,很有几分岳父的架势。

可精明如他,订婚的事宜,却只字不提。

瞿蕤琛自然也清楚这是程温韦在跟他打太极,他也不计较,同样笑地明朗,“那是自然,南平是我女朋友,程叔不用同我太客气。”

说着,他便握住了身旁人的手,“我们一起敬一敬程叔和卢姨吧?”

南平点头,今晚她表现的很顺从,无论瞿蕤琛需要她做什么,她都异常配合。不为别的,她就想看看,她这对亲爱的父母亲能为利益做到哪一步,是不是真的有勇气面对瞿蕤琛的怒气。

“爸,妈,我和蕤琛敬你们。”她眉眼带笑,依偎在瞿蕤琛身旁的柔情模样,无不清研绝丽。程驰在一旁注视着,走了这大半年,她似乎越来越光彩夺目了。

程温韦动作有所停顿,但仍旧笑着同卢清荷对视一眼,大拍桌面说:“好!这杯酒爸爸和妈妈也希望你们无论学业或工作,都顺遂直上。”

看得出来,他的话还是带了几分真心的,毕竟卢南平也是程家的骨血,所以,看戏看到这里,这异常温馨的一幕,无不刺激着程又薇的眼球。她下意识握紧酒杯,像是想要泼到那几人的头上。

程景明注意到她的动作,金丝边框的眼镜下遮挡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他轻轻拍了拍程又薇另一只握成拳头的手背,提示着,“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不要轻举妄动。”

几乎也是一瞬间,程又薇就回过了神,放松下来,程景明总会恰到好处地平息她的怒火,从小就是如此,她有时也习惯性会依赖这个男人。

“我只是看不得这些。”程又薇面无表情地说着。

程景明知道她的心思,不挑明也不责怪,同样不曾宽慰,他只独自抿了一口红酒,笑容平和中有一丝不疾不徐,“晚饭就快结束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一会就早点休息吧。让程驰回去,今晚别住在这里,好吗又薇?”

他看向程又薇的眼神中温柔又不失身份,身为大哥的命令,程又薇不会不给他面子,只是她有些惊讶,惊讶为什么他能猜到她想做什么。

她以前命令甚至教训程驰时,程景明从来都只在一旁做个旁观者,怎么现在到了卢南平这里,就出来阻止了呢?

他该不会……

程又薇抬眼与他四目相对,想要看出一些破绽,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更何况程景明还对她承诺,“你想要的东西,不会因为卢南平就没有的。”

能说出这种话,应当也不会对那女人起心思。

她低头“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程景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像个好哥哥的模样,随即察觉到一股观察的视线,他回望过去,笑容更深了。

一家人,心底都各怀鬼胎,但至少表面上更融洽了不是吗。

第185章 Chapter 185 小人

距离程温韦在雅尔大酒店给她订下的接风晚宴只剩下一天的时间, 白天忙碌的事情很多,选珠宝、试礼服、拟请帖……,佣人女仆们围着南平周身打转, 抱着高定礼盒跑上跑下,只为她一人忙碌, 到了晚上才停歇。

开饭时间因为程温韦的早归而提前,他心情不错,久违地主动让管家把程驰叫了来, 一家人一起吃晚饭。

一桌五个人, 面上神情各不相同, 却又有一丝诡异地融洽。

南平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 拿余光瞥了眼对面的男人。

她本来无意关注他。

但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程又薇和程驰似乎在闹矛盾。两人明明坐在相邻的位置, 却毫无交流,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反到是程景明做足了兄长的身份,提了一两句关心话语。

南平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刚回来那一天晚上,程景明摸着程又薇的头, 轻声低语着什么,抬头与她对视之间, 笑容温和如水。

真是奇怪。

“南平,明天的接风宴会上,我会请来记者媒体参加, 你的真实身份总要告知众人,即使后面会有一些不太好听的声音, 你也别放在心上,到时自然会有人出面摆平,那些记者都是聪明人, 会知道怎么报道才合适的。”程温韦说着,神情和蔼地看着她。眼神里像是真的在为她打算的模样,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担心,爸爸都替你铺好了路。

而那路,原本应该是属于他另一个女儿的,

南平乖巧点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了,爸爸。”。

程温韦拍了拍她的胳膊,爽朗地笑了两声。她低头抿了一口红酒,随后才缓缓抬眼,目光投向对面。

程又薇果然在怒视她。

可那又怎么样?

随她怎么瞪,局面只会向更利于自己的方向走。她无所谓地挑了挑眉,那模样看起来像是在挑衅。罢以四八一六九留三。只是她生的美,挑的眉毛为她冷淡的表情更添几缕生动艳丽,灵气逼人。

程又薇攥紧手心就要起身,从刚开席到现在,她一直在忍耐,想着程景明的话,她那晚没有让程驰留下,眼下看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终究是忍受不住。

她后悔了。

刚要起身,身旁的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腿,强行让她坐定。程又薇美目一横,扫了过去。只见程景明原本是斜斜靠着椅背的姿势,已不知在何时坐正,挺直的脊梁看上去像个贵公子。

见她瞪过来,他也没有回头,只收手轻扶了一下眼镜。头微微抬起,脸上带点笑意,“父亲,明日在接风宴会开始前,先开个记者招待会吧。”

他说的平缓,甚至漫不经心,但眼神总是充满着温和的善意。

卢清荷眉头紧了紧,忽又松开,随后才笑了起来,“景明,宴会上告知他们就是了,不用再费这个劲。”她拿眼神瞅了瞅南平,示意她赶紧搭话。生怕在宴会前出什么差错。要知道,这一天可是她们母女好不容易才等来的。

南平接收到眼神,知道卢清荷在担心什么,她没有言语,只眼神回望过去,直觉告诉她,程景明应该有其他的目的,他并没有要阻拦宴会开幕的意思。

卢清荷见她不吭声,心里一急,就想再说几句。却听这时,程温韦思绪后出声:“也不是不行。”

先召开记者会,消息一发布,就会有很多人提前知晓。或许到时还会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况且瞿蕤琛早已知晓宴会日期,他只需要跟他提前说一句开记者会的事,他自然会干预进来,即使为了南平,也不会让光启的股票大跌。

对于如何控制市场舆论,瞿蕤琛可是行家。

程温韦想通了以后,对着程景明点点头。这就是同意了。

程景明嘴角微勾,领会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我会提前安排好的,父亲。”他如是说道,而后才向卢清荷解释一句:“卢姨不必担心,招待会开得越早,对南平的身份公开越有利。”

解释完以后,他没再理会卢清荷变动的神情。只对南平笑了笑,模样如常,不露一丝破绽。

南平有些看不透面前的男人,这个人从未像程又薇那般看待她,从她入程家的第一天,态度就异常温和。仿佛真像她的亲兄长。

是个很理智的人。

要不是他,程又薇估计早就长歪了。歹竹里面出好笋,只可惜,这好笋不是程家的血脉。

程景明收回眼神,那副泛着平静光泽的金丝边框的眼镜下,藏了一双精明的眸子。只是他丝毫不外露,哪怕在家人面前,他也习惯了伪装。

察觉到程又薇身体放松下来,他嘴唇动了动,似要开口,却在另一边动静异常的方向,投过去了一道略带压迫的视线。

两人对视半秒,程驰先避了开。

“小驰晚上就留下吧。”他听他这样说。

身体不由地一顿,还未等他回复,程温韦也点头道:“住下吧,明天一起去雅尔。”

雅尔是光启旗下的品牌,也属于私人产业,与董事会的那群老股东没有任何关系。挂得是程景明的名字。

外界都知道程景明的身份,却不知他程驰,只隐约听过他的名号,他也从未暴露在记者们的闪光灯下。眼下居然让他留下一起去雅尔,饶是内心早已什么都不在乎的程驰,也难免掀起丝波澜。

私生子的身份是可耻的。

从小程又薇就这么灌输过他。

程驰听着这话去看程温韦时,他连余光也不留给他,只转头吩咐程景明,“明天的招待会,把程驰也带过去。总这么不见天日的躲在他姐姐身后,日后还怎么立足在江棱。”

这话一出,除了程景明之外,无不诧异。

程温韦这话,显然是要给程驰分权了。怎么说也算是程家的儿郎,确实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

一时之间,众人表情各异。

南平把程驰震惊的目光尽收眼底,他这副模样,显然是不知情了。程景明好手段啊,先是用她安抚住了程又薇,再又三言两语地让程驰露了头。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程驰出不出头,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何必提到人前?她心底疑惑,还不说程温韦也如此顺畅地应了下来,看上去并不像是刚决定好的事。

可在他们眼里,程驰就是个废物。无论怎么扶持,都是扶不上墙的一滩烂泥而已,烂泥能有什么作用?

她瞥了眼程温韦,见他只是像个平常父亲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突然又觉得怪异。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南平轻抿嘴唇,在卢清荷伸手想要握住她手背前,及时抬起了胳膊,拿起筷子,夹了一颗牛肉丸,贴心地放进了卢清荷的碗里。

“妈,多吃点肉,你看你都瘦了不少。有些事还是要少操心一点。”她细声细语的说着,声音控制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范围之内。

卢清荷在听了她话后,眼皮猛地跳了两下,才作罢不再示意她。

在程家程又薇不足为虑,程驰也不足为惧,只有程景明,还是个未知数。是敌是友,尚不能分明。

南平微微起身示意,倒酒的女佣立马迎了上来,给她快要见底的红酒杯再重新添满。

夏天的夜晚总是异常燥热,即使三楼的长廊上开窗通着风,温热的气息也还是肆意生长。

南平的卧房里开着空调,她泡完澡出了浴室,拿起吹风机准备吹头发,就听见门口一阵沙沙风声中带着清脆的转锁声。

有人在开她的房门。

她眯起双眸,平静地拿着吹风机走向卧房门口,一把扭下房门,就想抬手挥去。

一只手及时握住了她的胳膊。

四目相对,南平这才看清眼前人的脸。

“看不出来大哥还有撬人房门的嗜好。”她这么开口,听着语调是温软的,眼底的冷意终究是显露无疑。

程景明觉得好笑,无奈收回了手,:“这原本就是我的房间,你的房间在二楼,你没看到书桌上放着的笔记本吗?我昨天还在这办了公。”言下之意就是:你走错房间了,难道自己没注意到?

当然是没有。程家的所有卧房用的被褥都是清一色的白,二楼和三楼卧房风格又是同一种商业风,很难有分别。

南平神色一顿,蓦然想起上楼前程又薇突然提醒她别走错房间的模样,原来她是故意的。

怪不得一点都没有要找她麻烦的意思,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揉了揉眉心,神色似有些疲惫,这几天一直在忙,明天又是接风宴会,她没睡过一个早觉,一时不察,惹来这种麻烦事,如此幼稚的报复手法。程又薇还真是心眼小到家了……

“我没注意到,不好意思。”她放下了吹风机,准备直接出门。

刚要走出去,就被程景明拉住了手腕,等她回头,他便立马又松了手。

“你还裹着浴巾,就这么走去二楼吗?”或许是怕她不理解,他又提醒一句,“程驰今晚住在你隔壁。”

绕是南平再头疼,这下也迅速反应过来,眨了一下眼睛,重新进了屋。

“你先别进来,我去换衣服。”

程景明见她眉头平静中透着淡淡的烦闷,不由地思绪起程又薇晚饭下席后去找程驰说话的身影,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他像是明白过来,盯着前方消失在房间内转角的背影,眉心跳了跳。

第186章 Chapter 186 头条

她和程景明接触的机会不太多, 之前回程家就少,如今回国虽一直待在程家,但两人都是大忙人, 一天下来自然也见不了几面。更别说前些天她还回金苑湖睡了。

卧房经常更换,所以今晚程又薇特意提醒她, 她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又换了新房间。她本来也不把自己当程家的一份子,这里只是个相对‘富裕’的跳板罢了。

像今晚这么尴尬的场面, 南平确实也没料到。好在她从来不是一个遇到点事就慌乱的人。仅仅是心底不愉, 面上却也没有发作, 十分镇定的换下浴袍, 走了出去。

“大哥早点休息吧,多谢你提醒我。”她眼眸恢复了几许清亮, 话语透出一丝真心实意的谢意。

程景明看着,点点头。随后注意到她湿漉漉的发丝紧贴在颈肩乃至|胸|前,晕染出层层水影,透出零星底色。他不禁眉头微皱, 意识到不妥,斟酌一二, “把头发吹了再走吧。”

南平听后,有瞬间的走神,只觉得奇怪。她下意识摇头, “不用了,我回去吹头发, 就不打扰大哥休息了。”

如此,程景明也没有再劝。等南平背景完全消失在走廊拐角,他才关上了门。沉思片刻之后, 重新打开了通讯录,划到一栏,拨了出去。

一个好兄长不好当,何况还有个不服管教的妹妹和一个心思不正的弟弟。一个两个,都是泥坑,不能帮上什么忙,却能用力糊住他的腿,拼命想要他也沾上点泥腥味儿。

宴会如期举行,在雅尔大酒店的一楼宴会厅。

来参加宴会的大家族领导人不少,一个圈子的人,有重要场合需要他们来撑场面,大多都是很乐意给面子参加的。更不肖说下午的招待会上提前发布的消息。

如今,程家可是热门话题。

连私生子程驰都敢在媒体下正式露面了,属实算是高调。不过倒也说得通,谁让人家有个好女儿呢?虽也是私生,可那又如何,那位可是樊老亲自认下的干孙女。

有樊家和瞿司作靠山,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没看为了给她铺路,连不被认可的私生子都摆到台面上给人做挡风板了吗?程温韦是老狐狸,精明又刻薄,不会无故扶持一个人。

南平还从未感受过这种排场,今天的宴会只为她一个人而办。

经历了这么多,也见识了大风大浪。此刻在众多聚光灯的照耀下,她也能从容不迫的微笑。

这一刻,南平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了上位者的圈层,有了还算‘高贵’的身份,这就代表着,拥有了某些实际的权力。

宴会人多,侍者端着盘子穿梭在各处,随处可见的记者媒体,仿佛要记录整个宴会过程。程温韦倒是习以为常,他们要拍要录是他们的事,至于能不能公开、怎么公开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笑了笑,余光瞥向这场宴会的主角,他的女儿正与穿着西装革履、身姿优雅的男人站在一起,巧笑嫣然着相谈甚欢。

南平一席水蓝色长裙,飘逸灵动的裙摆,落地生莲,在聚光灯下闪耀着细碎的蓝光,走动起来,犹如仙子漫步,步步轻盈。

瞿蕤琛也不同寻常打扮,穿着虽低调了些,但是气质难挡。

两人站在一起,确实般配。

程温韦眯了眯眼睛,脑子里又开始思绪起赵芝兰的那些话,他如今确实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者,瞿蕤琛从|政,身份敏感,不能相配。

……可也并不是非她儿子不可。

他的视线从瞿蕤琛身上移开又落回自己女儿身上,美丽的东西总是有引诱人的本事,待到真正绽放开的那一刻,或许能出现更好的人选。

不知想到什么,程温韦满意地笑了笑,与身旁世家交谈的领导人碰了碰高脚杯,抿下一口红酒。

宴会行至一半,在众人意料之外的目光下出现了位大人物。

樊九潇是代表樊老过来的,还是在瞿蕤琛的请求下。樊老年纪大了,不欲参加这些世家宴会,便让自己孙子来了,可仅仅是这样,在众人眼里也是十分难得了。据说这位佛子般的人物可难得露一次面在公众场合的。

即便是姗姗来迟,也算是程家无上光荣了。

这可是颗常青树,不能得罪的大靠山。

程温韦听着消息,立马放下酒杯亲自迎接,他与樊家以往是根本搭不上边的,要不是瞿蕤琛喜欢南平,舍得为她铺路,她也认不下樊家这门干亲。

说起来,还确实是沾了女儿的光。也欠了瞿蕤琛不少情面。

可那算什么?大家都有可图的目的。商人重利,在程温韦眼里,如今程家能与樊家攀上,就是好的开始,能真正得到樊家的认可就最好了。

“真抱歉,来的有些迟了,程总别见怪。”樊九潇神情宽和,出于礼貌,他先表达了歉意。

程温韦心底诧异,仿佛有些不信樊家子弟居然会如此‘好相处’,连声音也毫不咄咄逼人,反而温润如玉。

打量着眼前身量高挑纤细,气质古典,举止得当,一举一动都充满着清雅气息,像是画作里走出的高贵佛子,出淤泥而不染。他不禁连忙摆手,躬身用上了敬称,“不碍事,百忙之中您能来参加南平的接风宴会,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听他这么回话,樊九潇只抿唇浅笑着,不应声也不反驳。程温韦见状,也没有自讨没趣,快速得换了话题,说起南平认他为师父的事。

“南平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把?也是您的功劳,她才能顺利去做交换生。”程温韦很会拍马屁,知道像樊家这种人,是不能直接了当的谈正事的,还得旁敲侧击的先搭个关系。这才不会显得太客套。

“她很好。”

樊九潇没有多说,只表情不变,和善的目光给了程温韦平易近人的某种错觉。

他像是得到了鼓励,开始大胆起来,“那就好,也不辜负她的努力和您的教导。原本也是说等宴会结束,过几天再正式拜访樊老,当面感谢的,总归是做孙女的,一定得尽心才是。”

谁知还未等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便听樊九潇道:

“这事不着急,爷爷最近不便见客。今日是十一的好日子,程总不用亲自招呼我,自去忙吧。”

三言两语便划清了界线。

程温韦嘴角一抽,深知他来这一趟不容易,并不甘心就这么结束话题,想着再多说几句。

正要开口,樊九潇却突然停下脚步,偏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程总还有话说?”

在如此平静祥和的目光注视下,程温韦蓦然噤了声,想说的话仿佛被卡住了一般。只等樊九潇转身先走了,他的后背才后知后觉的冒出了冷汗。

有些惊觉,到底是他太心急了。

樊家果然同传闻一样,不是好攀与的。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他目光沉了沉,盯着樊九潇的背影,透出十足的野心。

樊九潇有双深邃安静的浅棕瞳,浓密的睫毛向下低垂可以很好的掩盖住其中真实的情绪,而他的脸俊秀异常,天生慈悲,即使不笑,也始终透着淡淡的亲和力。

他的视线锁定在南平身上。

她是这场接风宴的主人公。

穿着高贵典雅,大方又美丽。下巴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显得愈发轮廓流畅,小巧精致。看着他向她走过来时,脸上的笑容明显停顿了一秒,而又恢复如初,却似更加灿烂了些。

似乎有魔力般,让人视线无法轻易移开。

“九哥你来啦。”南平眉眼弯弯,踱步上前,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

樊九潇点头颌首,并没有推开她。

两人之间,莫名有种诡异的亲密氛围。

瞿蕤琛在一旁注视着,笑容温和。只是视线落在南平那只雪白的手腕上时,有片刻的阴郁一闪而过。

但在外人看来,三个人站在一起,脸上的笑容各自温柔,和谐又稀奇,像是一副世纪名画。

记者在一众诧异中首先回过神,及时地按下了快门。

要是登出,这可就是头条。

第187章 Chapter 187 朱砂痣

宴会次日, 光启集团与樊家一并上了新闻头条。

一时间,关于南平身世的相关传闻铺天盖地,上层圈的人早已看透程温韦这是要给自己的私生女正名, 顺便为她铺路。但在普通人眼里,不了解真相的人只觉得, 这可能真的是失散多年才找回来的富家千金。

头版头条上,卢南平站在宴会厅中央,笑得甜美动人。身旁挽着的年轻男子, 是甚少露面的樊家九少爷。看两人熟捻的模样, 宛若一家。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幕, 南平是樊家九爷唯一亲点的学生这一消息也不胫而走。

众人唏嘘惊讶中, 却又不停感叹:程温韦确实是得了一个‘好女儿’。不仅自身优秀,还能为家族带来庞大资源。

要知道, 不是谁都能亲得樊九潇指点的。

况且瞿蕤琛还一直守在她身边,这样的人物能不顾身份公开参加私人举办的宴会,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了。

媒体记者敢拍下世纪三人画,却也只敢把瞿蕤琛截掉以后上传剩下的两人, 他是知道些好歹的。

不过不亏,光是一个樊九潇就足够吸引流量了。

而光启领导人一定会比他还开心的。

其实他想的也没错, 程温韦确实乐见其成,甚至还想让头条再多挂几天,只可惜, 怕惹樊家不高兴,几乎是新闻出来半天后, 他就命人压了下去,动作虽慢了点,却也不算故意而为之。

这是识相的一种表现。

南平看着程温韦一脸自得淡然的表情, 不免心下嗤笑,仅一个樊家,他就能如此兴奋。马不停蹄的就带自己来熟悉公司,当真也是想要快速从她这里获得更便利的渠道。

胃口真大,野心也不小。

她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低头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据说这是董事们才能看的内部资料,程又薇都没资格查阅,她的好父亲舍得拿给她熟悉,可见多么‘重视’她。

“这几年你姐姐管理的一些光启旗下的子公司,进账也不少,就是没什么创新。”不过子公司也不需要创新什么,不亏本就行了。

这话他没说,只面带笑意地看着南平认真思考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有几分真材实料。他挑了挑眉,心底清楚光学了金融没有实战也是没用的,还是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孩。

根本用不着与她多说什么,并且他也不觉得她能比她姐姐厉害到哪里去。

程温韦不指望她,他把希望寄托于南平身后的男人。

那个身姿高挑,气质不凡的‘贵人’。这样的人,如果能喜欢上南平,做程家的女婿,必定能带光启走上另一个高度。

那是他毕生所不能及的。

光这么一想,他脸上的笑出得褶子就多添了几层,看着南平的眼神愈发慈爱。

南平即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程温韦异常灼热的视线。她明白程温韦避开总部提子公司的事纯粹是为了应付应付她,让她熟悉公司内务也是为了避人耳目。其目的还是在于让人知晓他很看重她。

她不知道程温韦真实目的是什么,但他眼下这些重视她的举动,对她来说都是有利的。

即便他也随意丢给她管理一个不大不小的子公司,那也算有自己创造价值的地方了。她不挑剔这些,毕竟这必经的过程。

“爸,姐姐这个子公司本身就是老字号,难有新意也是正常,与你让我管理的这家性质不同,我过几天就去实地考察一下,写个方案出来给您过目。您到时再给我点建议。”她适时的合上了资料书,抬头与他对视,笑了笑,“您看行吗?趁着回国这两个月,我想好好历练历练,把纸上经验用在实践上。”

程温韦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随后也点了点头,“可以,多多锻炼是有帮助的。”,他端起茶杯吹了吹,在抿茶时,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南平合上的资料书。

罢了,随她去吧,总不过就是小女孩的三分钟热度。

“你也配?”段暄铭冷淡地看来,有双幽深的瞳孔,仿佛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窥探到他不堪一击的真实心灵,他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从他不请自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数三声,自己滚蛋。”

林也浑身僵硬,眉头虽没触动,可心底觉得耻辱。但他不能一走了之,只有赢过段暄铭,他才能得到京华第一的名头。

没有时间了…自从看到那条热门新闻起,他就知道,再不爬上去,他就没有时间了。

他需要喘口气的‘机会’。

“我是真心实意邀请你的,段暄铭。你跟我比一场,只要一场就可以。你可以定你最擅长的科目,我绝不会有怨言,只要你跟我比。”林也紧紧盯着他,目光固执中带了几分迫切,仿佛怕他走掉。

殷暄铭不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冷眉透出零星寒意。这是个疯子,从去年就开始没停歇过跟他比试,明明在意成绩在意得要死,可又故作清高,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下一次的‘攀咬’。

说跟他比一场,不就是想要这第一的名头么?

他眼底透着淡淡的讽刺,“不用比了,京华第一你随时可以当,我没兴趣。”

他没兴趣也不想知道这个人要这第一做什么,不过他不应该耽误他的时间。

段暄铭轻轻伸手,就推开了他。林也身型清瘦,也没练过家子,自然不敌力道。他踉跄了几步,回头不甘心地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可惜……他不能真的激怒他,他身后没有势力,更没有反抗的力量。

林也垂下眼,清澈的双眸被修长浓密的睫毛遮掩,垂落的柔软黑发覆盖着额头下的阴影,身体以不易察觉的幅度细微颤抖。他唇角微抿着,指节蜷缩,缓缓握成拳。

神情并不像是发怒,更多的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程驰盯着南平胸前别的那枚山茶花胸针走了神,茶几上铺着的洁白桌布被溢出来的青绿色茶水侵蚀,斑驳水影交叠横生,染脏了一大块。

南平听到声响,只抬了抬眼皮,她知道这人的德行,从前是黏着程又薇的一条恶犬,如今却对她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虽然留着他大有用处,但南平还是感到了久违的恶心。

“你在发什么愣?”程温韦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他,他的面容一时看不清神色,没有笑意的时候,声音听起来便冷漠无比,带着上位者的矜贵,“毛手毛脚,连茶都倒不好了?”

通常程温韦是不会指摘程驰的言行的,毕竟对于上不得台面的儿子,他不会花心思多去教导。

他不喜欢这个儿子。

但是为了给南平铺路,这个儿子的身份得用来挡枪才行,至少明面上,他得有点权势。

“明天开始,你去清水湾那边的工程项目盯着,顺便学习学习,有点长进,别给我出岔子。”程温韦淡淡道,显然没有打算知晓他在想什么,他总会找到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让没用的儿子有点用处。

随后他站起身,在离开客厅前,对坐在沙发上乖巧查阅着资料的女儿,温和道:“南平,查了这么久的资料累了吧?别看了,你不是说要去江岸一趟?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好的,爸爸。”南平仰头,双眸弯成月牙,煞是乖顺。

程驰看她一眼,怕她察觉,又不自觉低下头,只觉得唇角愈发干渴。

她走的这大半年,江岸也有了些新变化。

新修了图书馆,建了教学楼。显然是在为明年新招做准备。

又要扩招了。

南平边走边观察着,这个点校区没什么学生,大多应该都在上课。国外与国内的放假时间不相同,国内要晚一些。

待走过拐角上了楼道,日光透过玻璃落地窗变得幽暗,这里的台阶扶手是新翻修的,一点铁锈痕迹都无,原本空着的位置也变成了一块接一块的落地飘窗,看上去,交错有致,很有几分设计感。

她光顾着欣赏校园新的变化,去没察觉到一抹跟随她的视线。她抬了抬脚,又往上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抬头望去,一点橘红火光在黑色衬衫少年的手指间里闪烁不停。

锋锐浓密的双眉,五官深邃,鼻根挺拔,上唇隆起的转折弧度都异常的清晰可见,令他原本诧异万分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沉稳感。

南平微微眯了眯眼眸,原来是个熟人。

大半年不见,身材倒是愈发高大壮硕了,颇有些压人的气势。

董嘉勋看着她的样子,大胆地直视着,随后察觉到她有意无意落在他指尖的目光,不禁丢了烟头,让火芯泯灭在了他的脚下。

梦了大半年的人此刻就出现在眼前,他不敢吓走她。仅仅是这么注视着,就很好了。

她沐浴在昏暗的日光下,青木黑发,肌肤雪白如玉,全身隐约笼罩着淡淡光泽,像是落入凡间的天使,不可触碰……也不能亵渎。

只见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抬脚继续向上攀登,直至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董嘉勋一直克制着的那道隐忍防线,突然被割断,血液涌涌流动,拼命向前,一时溃不成军。

他扯了扯嘴角,却不知说什么。

胸口那朵玫瑰花又在隐隐作痛,嘲笑他没用。

明明她站在这里,什么也没做。只是笑着跟他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他竟然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第188章 Chapter 188 保媒

董嘉勋这是……什么表情?

南平不动声色地瞧在眼里, 可机敏如她,这种神情只需稍加留意,心底便立即有了猜测。

只见她面上的笑容淡了淡, 似有些意外这人竟然还对她心存幻想。

“你怎么没去上课?”她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绕过少年向前走去, 边走边往一旁望,似在欣赏新建成的这栋楼,显然没有回头等他回话的意思。

一看就不是出于好奇或关心, 而是为了缓解尴尬, 随口一问罢了。

董嘉勋很快意识到了这点, 心底微微发涩, 抬脚跟上她的同时,面上便带出了一丝苦笑, :“想出来透透气。”

他昨日就看到了新闻报道,自然也知晓上午的头条事件,既狂喜她终于回国的,却也震惊她的身世。至于今天的相遇, 就更没想到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让人没有准备。

他生怕是个幻境,一个不注意,人就会消失在眼前。董嘉勋紧紧盯着少女的背影, 跟在她身后,距离适当的空出两米, 不会让人产生不舒服的压迫感。

“这样。”南平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斜眼瞥去时,注意到他小心翼翼地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曾几何时的天之骄子,在她面前会这么卑微。这么想着,眼底就有了几分讽刺。

“听说你哥让你接管了集团的一些事务?”她仰头询问起别的话题,步子也慢了下来,像是很感兴趣。

董嘉勋一怔,有些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只是转眼一想也能理解,毕竟南平刚刚才被家族公开,承认了正统身份,急需一些强有利的资源来稳固地位,做出一些漂亮的成绩。

他如果能帮到她,也是好的,这么一想,他回答起来就格外认真些:“是,之前就接触过一部分事务,加上我哥也想锻炼我,索性就都交给我管理了。”

“唔…倒是个好哥哥。”南平慢悠悠地说了句,接着就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了。

董嘉勋担心她不信他,又跟上前一步,走到她身边,急忙补了一句:“南平,你要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只管告诉我。只要是我负责管理之内的,我都能做主的。”

南平沉默一会,似在思考他说这话的信服力,却见她还是摇了摇头,“暂时不需要。”

接着又瞥他一眼,见他失落地可怜小狗样,不禁突生其他想法,起了一分调|教的心思,眼珠转了转:“不过——”

“你要是有关于科技创新方面的历史案卷,可以发一份邮件给我。”

果然董嘉勋听了这话,眼神瞬间亮了起来,透出几分欢喜和迫不及待,“好,我晚上回去就发给你!”

她要的东西不难找,但他可以给她更详细更有参考意义的,毕竟这是南平第一次找他帮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次。

或许以后……他胸口的那朵玫瑰也见到它的主人呢?

他的心不禁炽热起来,望着她的眼神里就充满了期待。

南平瞧见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黑色衬衫的领口因胸口起伏过大而愈发松散,能窥见一片白净健硕的肌肉,同时隐隐约约还有点淡墨色的条纹,像是绣在肌肤上的样子。

她挑眉,想不到董嘉勋这种富家子弟也会去体验纹身么?

南平只微微疑惑了一秒,便不再看。目光察觉到他愈发强烈的视线,怎么看怎么像一条正在晃着尾巴的公|狗。

就这么开心么…

“不着急,我晚上可能也没时间看,你明天发给我也一样。”她唇角翘了个弧度,像是想起了什么甜蜜的事。

董嘉勋这么一捕捉,似乎也联想到什么,脸色便肉眼可见的消沉下来。眼睛里原本燃烧着熊熊火焰也瞬间被浇灭了个干干净净,踪影全无。

他张了张唇,很有几分无力感。

“好……”

他甚至不敢询问她为什么没时间。

南平自然也是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过程…可谓是相当精彩,从一开始的惊喜、卑微、期待、欢喜,再到现在的失落、无力、消沉……

她总算能体会到他们上位圈富家子弟乐于操控、掌握他人心绪的恶劣行径了。

确实有意思极了。

没逛多久校园,南平就与董嘉勋分道扬镳了。随后去了校长办公室,等办好了一些交换生需要的手续,瞿蕤琛就来接她了。

今天他要带她去龙山园探望樊老。

从国外回来这些天除去瞿蕤琛因为请求樊老参加南平接风宴会那次去拜访过,也就今天比较正式了。

两人在佣人招待下进了龙山园的别墅内,在上二楼时,南平有意地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发现他正在思绪着什么,表情有几分冷然。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只思考了一秒,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语调温柔,话语体贴:“怎么掌心这么凉?”

虽然南平的注意点在他冰凉的手掌上,可实际视线却是在不经意地观察着瞿蕤琛的神情。

他这模样分明就是有心事,搞不好今日上门的出发点根本不是他说的普通探望,而是另有安排。

只是她这探究终究没探出些什么,瞿蕤琛擅隐藏,不想说的话,即便脸色不对,也绝不会提前透露半分。

他收敛了表情,手也跟着握紧了南平的掌心,神情温和淡然,眼神平静如水:“有吗?我握着你的手,都不觉得凉了。”

南平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模样,像是初升的新月。随后又嗔他一眼,不再询问什么。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进了二楼书房。

进去时,书房内并没有樊老的身影,倒是樊九潇令人意外地留在这里进食。说实话他这么讲究的一个人,不太会是能忍受在书房里的办公桌上进餐的。

这一幕看着…就还挺诡异的。

南平快速地眨了眨眼,顺势也掩去了眼底的那一丝诧异。

在瞿蕤琛开口招呼行礼的时候,眼眸始终低垂着,没有作声的打算,更多地是在偷偷观察樊九潇的吃食。

意外的简单,多是些低热量的食物。

一份蔬菜沙拉,小份颇为精致可爱的牛排配些番茄西兰花作点缀,几口就能吃完,显然不能饱腹。

不过樊九潇是什么人?

他根本也不会考虑吃多吃少的问题。他向来养生,进餐只吃七分饱。

就是在书房吃这些东西,就显得违和了。

“我们来得不巧,既然九少在吃饭,那我们就先去探望老爷子吧。”瞿蕤琛露了个笑,‘探望’两字透出了重音,以此说明了他们的来意。

樊九潇始终保持着进食的姿态,双手平稳地切割着他盘中的食物,眉眼专注中透着淡淡的柔和。小口咀嚼着食物的嘴上下启合着,就是不作其他声响。

大家族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是在书房进餐,也同样保有餐桌礼仪。

吃饭时不讨论任何。

他既不回答,瞿蕤琛也不好直接离开,只默默注视着,等他吃完最后一口,顺势用餐巾擦拭完嘴角之后,他便又才开口道:“看样子,九少要同我们一块去?”

樊九潇抬抬眼皮,这才缓缓地望向二人。瞿蕤琛挺直着背脊,眼神平静中不乏漠然,嘴角虽是笑着的,却偏偏透出几分不耐。

而十一站在他身后,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隐去了她大半边的身子。只能看清她温润瓷白的半张脸,眼眸也低垂着,没有向上次一样言笑晏晏地叫他九哥,也不知她正想着什么。

樊九潇笑了笑,似乎注意到了点细微的变化。

半晌才开口道:“你这次回国,性子倒是变急切了不少,有什么事就跟我先说说吧。”

樊九潇目光虽注视着南平,这话却是对他说的。瞿蕤琛眼皮跳了跳。

果然,还是瞒不过这人的眼睛。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即使他不说,不久后樊九潇也还是会猜到。

“我想请樊老给我和南平保个媒。”

这话一出,身后的人低垂的眼神似惊起了千层浪般,微微扬起了头。

只见樊九潇的目光又落回在她身上,两人视线恰好撞了正着。

她的瞳孔中似有一处盘旋着地漩涡,漩涡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水潭,可却又透出些浅淡的光晕,像是真实地感觉到诧异。樊九潇瞧在眼里,撑起胳膊肘,双手交叠着放在下巴处,像是在认真思索瞿蕤琛丢出的这个‘惊雷’的可信度。

他会说出这话,也不那么离谱。

毕竟这也是个为了家族利益可以六亲不认的疯子。能给樊家当狗的都不是什么太正常的人。

包括十一也是。

她的表情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想到这里,樊九潇浅浅勾了个唇角,眼神像是在笑,不过在这份清冷的笑意中透着些许不真实,令人捉摸不透。

就如他说的话一般,一字一句都显得格外珍重的样子。

“那要恭喜两位了。”

是在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们?

瞿蕤琛心里突然觉得不妙起来。

第189章 Chapter 189 一条有价值的……

“蕤琛这件事, 你是怎么想的?”

樊九潇听见自己爷爷开口询问,似乎并不意外地抬起头,迎着对方深邃又浑浊的双眼, 像是在思考一般,转动了一下手指节上的玉扳指。

“你不希望促成这件事?”樊老见他如此举动, 哪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是他不确定孙子到底是对其中的哪一个有着偏见和不满。

他停顿半晌,还是不见人开口, 便自顾自地说起一些以往的事情, “我记得以前蕤琛刚来龙山园那会, 还是半大个小子, 一个人撑起门户到如今都快要成家,你说时间过得多快呢。”

“南平那小姑娘, 聪明机灵,就是太倔。也不知两人能不能相守。”樊老幽幽一叹,似乎在为这对碧人忧心。

然樊九潇是何人,怎么能听不出自家老爷子的意思?

“我一直不明白一点, 爷爷您看中了瞿蕤琛什么呢?他的功利心可不比十一少。”

樊九潇说的语气极淡,他不关心这两人如何, 但想要借樊家的势,还得看主人乐不乐意。除去十一身上的隐患不提,瞿蕤琛到底想要什么, 还得另说。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他倒不是心虚, 他只是有些意外自家这不食人间烟火气的九孙,居然有一天会在意他手下带出来的人。

他带来龙山园的人,不拘什么, 只要入了他的眼,自然都是有可取之处的,“九潇,爷爷培养一个人何时是先看他有哪些优点?终究不过都是樊家提携的外来客罢了。”

外来客?

这个词很少从爷爷嘴里吐露过。樊九潇看着爷爷深如古井的眼眸中不见一丝波澜,便瞬间明了,原来一直以来是他多虑了。

所谓看重之人,不过是借了樊家的名号。

总有一天,这些都会成为樊家屹立不倒路上的养分。

爷爷一直是个头脑清醒的上位者。

他失笑,确也认同,“那您的意思是?”

“不急,总要先看看双方的家族是个什么意思,万一我出面给了压力,反而这个媒做的也不会太愉快。不过——”樊老爷子停顿片刻,后背缓缓靠向沙发,眼神悠然,“九潇你得出面帮忙,看看情况如何。我老了,年轻人之间的爱恨看不真切,你帮我掌眼。”

年轻人的爱恨?

爷爷到底还是心软了。也罢,终究是养了这么多年的狗,哪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樊九潇点头答应下来,视线看向一边的落地窗。

“希望瞿蕤琛不要辜负爷爷的期望才好。”

南平管理的子公司重新翻修,因打造的是新品牌,便也安排了剪彩仪式。这种商业场合,政\客身份并不是适合参加,南平也不想太高调,只同意了程温韦的提议,让大哥和程驰跟着一起参加仪式。

“你姐姐没时间,本来也想一起来的。”程景明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南平偏过头,眼里有几分意外。

程又薇不待见她,又怎么会出席剪彩,她自然是巴不得没人参加这个仪式最好。眼下程景明特意帮她解释,这是有意想融合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略有几分思量,却不足片刻,便笑:“大哥不用解释,姐姐有多忙我都看在眼里的。只是剪彩仪式而已,一家人不用计较这么多。”

程景明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他笑容温润文雅,有副极为可亲和善的英俊外表,茶色铜丝边框的眼镜,文质彬彬,更显气质沉稳,从容不迫。

就算双眸直视对方,也无法轻易捕捉到他的心思。

南平浅笑着收回视线,大方地与前方的媒体朋友们招手示意。她想不管程景明想要做什么,对于她的威胁都不会太大,他是个聪明人。

而聪明人只会做聪明事。

在众多新一届集团主领人当中,他算十分年轻的了,对于他为光启做出的种种商业价值来看,已经算是很有资格当上光启继承人,这样的年纪便有这样出色的成绩,实为难能可贵。

只可惜,程温韦是个注重血缘的家伙。

养子终究是养子,可以给权利,却也可以随时收回。

仪式结束随后,南平才注意到程驰的身影,他最近倒是乖觉,像是被谁警告了一般,不会随时发疯了,倒省了不少麻烦。

程景明见南平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余光分散,便注意到程驰那苍白神色下的紧张。他勾唇笑了笑,状似不在意般,转身交代他,“你先去光启跟父亲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吧,我帮南平打理完现场一些事宜就过去。”

事情安排的合情合理,程驰无法拒绝。

静默一瞬,便点头应承下来。只是抬眼那一间隙,想窥见的那抹青色被一身西装革履遮了个干干净净。

他握了握掌心,像是略有不甘,脸色阴郁幽深,只是程景明并不是他能收拾的对象,父亲会撕了他一层皮。他这几天都很听话,父亲也不像原先那么讨厌他,他得再加把劲才行。

至少离正大光明站在南平身边还远不够这点权力。

南平有些诧异,程温韦竟然会这么关注她这家子公司的一切事宜。听程景明的口吻,是想留下来帮她做一些善后工作。

“大哥不忙吗?后面这些都是杂事,我来安排就行了。”

她瞥了眼与助理一同出公司大堂的程驰,随后问了一句。

“不忙,父亲很重视你第一次主理公司,一定让我多看顾你。”他微笑,伸手拍了拍南平的肩膀,“别跟大哥见外,又薇也是这么过来的。”

酒香总是让人沉醉,灯光交错间,魏淮泽坐在沙发上点了支香烟,以冲淡周遭浓郁交错的各种暧昧气味。

他靠在沙发中央,微微仰头环视周遭,原本无聊的眉头中有了些莫名地笑意,这些上流社会的富家公子们,别看都养得一身好皮肉,内里却没二两货,玩不了几个小时就开始喘|个不停。

却还是不肯罢休。

尤其是他身旁的这位,面皮发黄,眼下乌青,还只顾着耸动,身体看起来像是一块发面馒头,榨不出一丝油脂。

魏淮泽懒眼看着,吐了几圈烟雾。这生意难做啊,还得花钱让这些不中用的玩意尽兴。

樊九潇那家伙,真是会多管闲事。当初要不是他存心给他生意找事,光凭瞿蕤琛,根本拦不住他。

他想要的人,哪有这么容易收手。

时间差不多了,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俯身掐灭了烟头,将剩下一大半的烟都丢进烟灰缸,然后站起身,交代助理:“再过二十分钟清理现场,影像过几天挨个发出去。”

说完,他拿出帕子捂着口鼻出了门,身后所有人的注意力仿佛都已放空,除了眼前快乐事,看不到任何一举一动。

魏淮泽可不打算在这里继续盯着,他扔掉了手里的帕子,让司机送他去了龙山园。樊九潇不是给他找麻烦吗?那他也给他找点乐子。这才不枉费他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处理这些污糟事。

他嘴角露出个笑脸。

管家在樊九潇耳边躬身说了一句,待听到回复,才敢把人放进龙山园。

他可以判断,这个人是来给九少爷找事的,身份还不低。

不过看少爷的神情,似乎像是预料之中。

管家把人迎进二楼书房,让仆人送上茶点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好久不见啊。”魏淮泽很自来熟地靠在了樊九潇对面的檀木椅上,懒洋洋地翘起了二郎腿,邪佞又狂妄。

樊九潇放下手里的书本,与他对视,“你倒是来的快。”他放出去的消息不算早,魏淮泽能这么快处理完事情,也不愧是出身魏家。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跟你绕路子,你给我找了这么多事,我收点补偿不过分吧?”他咧嘴笑了笑,眼底极度挑衅。

樊九潇毫不意外,他眉眼带笑,温和如水,看上去颇为平静。不急不缓地转着指头上的扳指,似在考虑给他什么补偿为好。

“好吧,看来你今天是有备而来的。不过,你不必如此急切,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你明天就能看到我的‘道歉’的诚意。只是你来之前的多此一举,我很不喜欢,你这并不是给我找麻烦,事后收拾烂摊子的,只会是你。”

魏淮泽眯起眼睛,有几分不耐,“你的意思是,我今天要空手而归?除此之外,还得清理干净给你找的那些麻烦?怎么——”

“你这是在威胁我?”他站起身,身侧活动的指节,咔咔作响,像是时刻蓄势待发。

“呵”樊九潇勾唇,他双眸似古井无波,就这么温和地望着人,却也有氤氲缥缈的凉薄寒意,叫人脊椎无端发冷。

“没关系,你可以不处理。”他话语格外宽容,“那不是什么大事,对于魏家损失几个人来说,你想要的补偿才最有价值,这些我能理解。”

樊九潇一向是脾气温和的主儿,从不轻易发难。魏淮泽就是看不爽他这副高人一等的圣人模样,就算落了下风,嘴上也一定要刺上两句,“魏家那几个人,与我无关。我没有家族责任,不像你樊家这般团结友爱。就算是养的一条狗,也呵护备至。我挺好奇原因的,老爷子这是觉得樊家没人了?”

“看来你对樊家,误会很深呢。”

樊九潇淡然地站起身,水晶吊灯下清冷的光线折射在他矜贵优雅的脸颊上,阴影的灰错落有致地散布在他优越分明的骨骼之下,只是这么长身玉立的站在这里,就足以给人带来深深地压迫感。

第190章 Chapter 190 家族联姻

瞿蕤琛坐在南平身边的座位, 神情自若地揽着她的腰,温和地在她耳边低语,从南平的视线望过去, 能清晰地看到他微敞着领口处的淡淡麦色肌肤。

他偏着脑袋,打理的发型也与平时有所出入, 不再是精致而显成熟的背头,取而代之的浓密额发垂落到额头处,显得清爽又不失个性。

他是有副矜贵儒雅的好皮囊, 只单单换个装扮, 引旁人注目的视线只多不少。

“看样子伯母今天不太舒服?”瞿蕤琛询问着, 语气平和, 并无半分不愉。只放在南平腰间的手,微微轻点了一下, 似乎只是放松一二。

南平心下微触,知道内情,却也没有多说。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抬眼看向父亲程温韦, 这老狐狸一向圆滑机警。接收到视线便呵呵一笑,解释道:“你伯母她就是老毛病犯了, 修养几天也就好了。不用担心。”

随后又望向一边:“既然如此,瞿太太不如等我夫人养好后再谈他们二人订婚事宜吧?也真是白白劳烦九少了,实在是不凑巧。南平这孩子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您要来作媒, 不然就另外定时间了。”

程温韦话语诚恳,表情歉疚。尤其是说到樊九潇时, 更是有一种低声叹气之感。

一旁冷眼旁观的瞿蕤琛看破也不说,知道这老狐狸心理打的什么鼓,他不急着挑破, 视线望向樊九潇与自家母亲的方向,似乎想听听这位会怎么说。

“程先生不必道歉。”樊九潇垂下眼睑,合上茶杯盖,放在了一旁大理石色纹的茶几上,“我来也是爷爷的意思,他很关心蕤琛与南平的进展情况。希望他们二人能早点有个好结果。”

这就是看好两人的意思了。

程温韦立刻领会。但他现在可不太想让南平这么快就定下来,毕竟从瞿蕤琛的身份来看,他怎么也不可能从商,即便能获得其他方面的资源,但公司迟早也是需要强有力的主领人的,儿子既然还小,那么,从女婿里面选择就是最好的。他倒是不急,眼下还有个陆高鹤可以选。怎么看,也是他各方面更合适一些。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陆高鹤除了依靠他,也没有第二条路,更好掌控。

再说……,他几不可察瞥地了樊九潇一眼。

既然够不到“高山”,那“平原”就是毫不费力的选择。

“说的是,其实我们当父母的也是希望南平能有个好归宿。”程温韦看了南平一眼,笑得慈爱万分。接着又作思量状,犹豫了一句:“只不过订婚这个事,恐怕还需要晚一段时间,毕竟南平眼下还没把学业完成。等毕了业再订婚,年纪也正好合适。您看呢?”

这就不是樊九潇愿意关心的了,他虽然耐心很不错,但对二人多久订婚的事宜毫无兴趣。只浅浅勾起了唇角,“程先生应该询问瞿夫人,毕竟我只能算作媒人,不好过份干涉。”

“哦,是是是,差点忘了,那瞿太太你的意思呢?”程温韦很快转了话头,看向樊九潇身侧的瞿夫人。

瞿夫人突然被点到名,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先是微愣,随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儿子瞿蕤琛,见他对她微笑,才放下心,缓缓开口:“只是先订婚而已,程先生。你不必在意年纪的问题,毕竟又不是让他们马上结婚。况且我看他们二人感情也好,还是早点定下来吧。”

程温韦似乎早猜到她会这么说,也准备好了说辞,爽朗一笑:“瞿太太说的没错,那既然如此,便等我夫人身体好了再正式商议吧。”

话说到这里,就是逐客令的意思了。瞿夫人再拘谨也能听的出来,她习惯了在家不主事,所以一向以看儿子的脸色行事。

见儿子朝她摇摇头,她便也不出声。

瞿蕤琛不知何时松开了落在南平腰间上的手,站起身去扶自己母亲的胳膊,随后又朝樊九潇,说了一句:“劳烦九少帮我送一下母亲回瞿家,多谢。”

樊九潇抬眼,似思绪了几秒,很快也答应了下来。他了解瞿蕤琛的个性,知道他这是不爽了。

说来也奇怪,他这么着急同十一订下来,不像他的性格,这里面或许有其他原因。

而另一边瞿蕤琛从看樊九潇的态度,就知道老爷子虽然支持他和南平的婚事,可却不一定会给予多少关注。这件事耽误越久,越容易出变故。

南平也注意到了这边气场不对劲,她先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程温韦的脸色,随后又把视线挪向了樊九潇。

或许是有所感应,正好他也转过了头。

不得已,四目相对。南平回了个笑容。看上去温顺又乖巧。樊九潇见状,眼神里清寂的光线似乎藏到了暗处,看上去尤其深邃,像是在蛰伏着什么。

只见他带着瞿夫人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慢慢的,停在她身前两米距离处,“十一,还没见过瞿夫人吧?过来。”

樊九潇半侧身示意瞿夫人上前,瞿夫人微微挪了一步,在南平过来时,亲切地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之前蕤琛也没把你带回本家,伯母今天没带什么见面礼,这个金卡你拿着。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南平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卡,倒也没推托,大方收下了,嘴角微微翘起,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羞涩,“谢谢伯母。虽然之前没见过您,但今天第一次见您就感觉亲切,像我母亲一样。”说着,便顺势垂下眼帘,杜绝了与瞿夫人的对视。

毕竟她也不是真的不好意思。

濡慕一个人可以从眼神里看出来,即使她装得再像,这么近的距离,也难免露出一丝破绽。

瞿夫人看着这孩子害羞的模样,像是没什么心眼的纯真善良。原本还担心儿子自己找的未婚妻会太过精明,她的儿子她了解,不会轻易看上哪个女人,能让他心动的,怕是有些手段。

可这孩子,倒是很乖巧的。

她心底不知为何,微微松了口气。

拍了拍南平的手背,“以后常来瞿家,我们说说话。”

“诶”南平轻声答应下来。

随后不经意地偏过头,透着青色光泽地黑发从樊九潇侧胳膊处划过,没带起多少涟漪。仿佛只是给个信号。

她垂着的眼角看不到樊九潇脸上的神色,只听他清廖地声音响起,“时间不早了,我让司机在外面等着瞿夫人。”

话说完,他就先一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