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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他也就不急着进去了,而是把门掩了起来, 靠在墙边等他开口。

“少霖哥,你要的数据。”沈裕川把握在手里的白色纸条递向他,神色平静。

邢少霖接过来,睨了一眼,才挑眉笑道:“速度挺快,行了,明天钱会到你帐上。东子那边有一批货,明天你去查查数,他们没读过书,不懂那些统计的事。到时我再转你一笔钱。”说完,他便准备进院子。

只是还未推开门,就被沈裕川一句“之后我可以不要钱,帮少霖哥做事。”停滞了一瞬。

他晃了一下脖子,斜眼扫向他,勾唇:“不要钱?”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划过一丝玩味:“为了去江棱?”

沈裕川也不怕,对上他锋利的眼神,点了点头。仿佛受到压迫的对象不是他一般,淡定从容。

“我记得你身手不错,脑子也挺好使,只是你太聪明,我用的不怎么放心呐。”邢少霖抱臂戏谑出声。打量中重新带着审视。似乎在思量这笔账划不划算。

沈裕川知道他的意思,为了让他降低顾虑,把柄一定是要存在的。便开口说:“我母亲在这里,就是我的七寸。”坦然地说出了他的弱点。

邢少霖听闻,把视线看向对门,知道他母亲沈春兰是什么德行,难为他小小年纪就开始想生计养家,孝顺的名声也不是大风里刮来的。还是有那么几分真材实料的。

正好也缺个军师,这小子算个人才。至少比他那些只知打架的弟兄好上许多。再者,他母亲这人极好控制,他又有所求。倒也不怕他生出其他心思。

思及此,他扬眉:“明天办完事,来岸口找我吧。”正好用他一用,练练他的胆子。

他向来决定下的快,不喜欢浪费时间。

像是在意料之中,沈裕川颌首应了下来:“那就不打扰少霖哥休息了。”

邢少霖点头,转身进了屋子。沈裕川看他关上门,这才回了院子里。看着屋里漆黑一片,他就知道沈春兰已经睡下了。

她没有给他留灯的习惯,也并不担心他的安危。

不过他不在乎,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远在江棱。沈春兰只是他用来作掩护的表象,只要邢少霖信了,那这么多年的母慈子孝,也没有白费一场。

他把烟放在了桌子上,踱步上了二楼。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她这么容易手足冰凉的人,有没有人陪着她,替她暖手呢。

沈裕川推开了窗户,让风吹进怀里,这样好像能跟她感受同样的温度,他不喜欢手心的热度,没有她,再暖也没了用处。

隔天清晨

开始下起了雪,不大,却是今年的第一场。南平站在窗台上瞧着,不曾想初雪是在江汉看到的。

她静默地欣赏了片刻,才转身去了浴室。开始更衣洗漱。下雪了温度低,她多围了一条围巾才下楼。

简单吃了些邢少霖小弟买来的早点,几人一起出了门。他们需要去跟北野堂的人接头,在江汉也有北野堂的分会,规格虽不能与江棱比,却也不小。

跟他们接头的地方在岸口,那里几乎都是在道上混的人,不怕有人干涉。只是交货的时候,需要换一个地方。

陆高鹤得罪的人不少,盯着他动向的人也多,光是他哥,如果知道他私自购买高级芯片,怕也是会出手打压的,这批货一旦出了问题,损失不会少。

这次接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有些老,南平猜想这应该是分会的某个管事。邢少霖上前把令牌递给了他,这个用来过海极有用。

北野堂的人几乎都认识这个奔狼纹章。

果然,那人一看,立马恭敬了很多。开始与邢少霖说起了岸口这边的运行时间。虽然他们不从这里运货,可是却要在这里录入。

南平冷眼瞧着,心里也有了章程,便也没再理会他们的交谈,独身旁观起周围的环境。

既然是岸口,那应该除了北野堂的人,还会有其他行会的人才是,邢少霖既然有兄弟在江汉办事,那么岸口他应该很熟才对。

可是为什么万事都依仗北野堂呢?

难不成这人真是个愣头青么。竟然不懂利用本地的人脉,如果北野堂这边在江汉出了问题,他这就算没有完成陆高鹤派下的交易了,一个子都得不到,怎么看都不划算。

不过

——等等

南平徒然一惊。

会不会,这就是陆高鹤的意思?

邢少霖那么听他的指令,甚至不敢单独行动。如果不是陆高鹤的意思,就冲江汉是他的地盘,也能好好过这第一关,只是过海上不容易罢了。

可单单只保证海上不出问题,才去和北野堂做交易,对陆高鹤来说,这笔生意太亏了。

他究竟是什么目的?况且还派她过来,她明明对江汉不熟,即使帮他看着邢少霖交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若邢少霖真装鬼,她也无法瞬间变成钟馗。

要知道,地头蛇本来就占有先天的优势。

南平望着邢少霖的侧脸,看他笑得一脸憨意,不由眉梢一蹙,或许他真是胸无墨水的二百五罢。她走了过去,没有打扰他们说话,只拿起了台上的记录薄,翻看起来。

上面的时间写的很详细,连运货的物件都标注了,还有数量也精确到小数点。只是…他们运的可不是d品,是高级芯片。

这个是不能计数的,甚至连名都不能出现,它还没有研究改版,更不论以后还得在市面上发布了,这属于机密。

这就是北野堂要提前做好的掩护了。

等二人谈完,南平也正好放下了记录薄,和邢少霖对视了一眼,才离开了岸口。下午还要再来一趟,正式计数,这块才是关键。

“他们预备怎么做掩护计数和更名?”南平出声询问,她可不想被抓住漏洞,既然陆高鹤让她来,一定也有其他原因。

邢少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才有些倦怠的说:“会替换成进口零件,到时会铺一层在上面,数量会减少一些,芯片那玩意轻,既然添加了零件也重不到哪里去,到时称重完计算一个数据就行。”

“这个统计可不是易事,你手底下有人会么?”南平瞥他一眼,有些怀疑,毕竟这人手底下全是杀马特贵族,文化程度大约都很低。

邢少霖耸肩摊手:“谁知道呢,到时让人试试呗,姐姐别担心,出了问题我担着。”冲她露牙灿烂一笑,牙白的刺眼。

南平偏头看向窗外,没有理会。

用过午饭后,他们又去了一趟商行,这里也要做数据,只是邢少霖给的很快,让南平有几分意外,她没想到这愣头青还会做预算,数据显示的还像那么回事。

等到下午再到岸口时,雪突然下大了,邢少霖让人拿了一把伞给她遮挡,南平不习惯与人共伞,只接过了自己撑。让那小弟自去躲雪。

邢少霖看着,只笑的莫名,半晌调侃她一句“姐姐真是生人勿近。”后去了岸口边上等人来,让她先待在原地。

就这么一男一女,一个站在头,一个站在尾。黑白鲜明。

风吹来,把雪花送进了她的伞下,她伸手接过,只觉得雪水融化在她手心,凉的有一丝痛觉。她的手心明明和雪一样冰,却还能把它消融。

南平轻笑,勾起的弧度清清浅浅,遂放下手,任水珠从她手心滑落,消失在地面的沟壑纵横中。抬头看向天空弥漫的雪景,眼眶似蒙上了一层雾。

真美啊,如同乌龟山上的夕阳,也能治愈人心。

沈裕川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双眸紧紧地注视着眼前那个少女,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力,要冲破胸膛。

他捂住胸口,把毛衣都拧成了一圈,手背的青筋凸起,有着蓄势待发的爆破力。

太疼了

也太欢喜了。

这时,南平似乎有所察觉的偏头,就这么,撑着黑色雨伞的少女与灰色毛衣少年视线终于交汇。

一个眼神迷惑,一个逐渐红了眼眶。

沈裕川想,眼前仍年少的她不会明白,他充满血丝的眸是为谁而红,心口割裂的痛,是为谁而终。

他将余生抵作代价,步步筹划,只为漫长的跋涉回到她身边,即使崩裂伤疤,也不愿放下她。

她的年少时光,她的所有,他都贪婪的想参与,想拥有,想到死了一世还想重新遇见。

但是好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提前与她相遇,就是好的开始。

从五岁那年,他改变自身命运的那刻起,他想,这辈子,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第87章 Chapter 87 功亏一篑。

在南平正疑虑间, 那个少年低下了头。雪落在他身上,如花般凋零,竟有种难掩的情绪, 正在克制压抑着。

她再三打量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那个少年后,这才转头不予理会。顺势把伞也撑低了一些, 一把挡住了她的侧脸。

眉宇微微拢起,她不喜欢那人看她的眼神,太复杂执着, 一寸不落。不符合年纪出现的情绪, 会给人造成困扰。

不曾想却有人认识他, 邢少霖在另一头先开了口, 听起来像是在招呼那个少年,“裕川, 过来这边。”

半晌,沈裕川恢复了平静,再抬眼时,已没了任何波澜, 仿佛刚刚血红的眸色都是幻影,他对于她来说, 只是个陌生的少年。

沈裕川踱步走向了邢少霖的身边,清瘦的背影重新映入南平的瞳孔里。

原来他是来帮邢少霖统计数据的,南平瞥了眼岸口方向。只是没想到来的人居然这么年轻。不过想来也不奇怪, 邢少霖这人手底下的虾兵蟹将都是年轻小混混,所以才非主流的厉害。

这个少年在里面算是相貌气质最出众的一个了。

不过, 看上去还是个高中生的模样。

邢少霖居然敢用未成年做工,看来他地头蛇的地位,倒是挺稳固的。什么都无所顾忌。

南平冷眼旁观着,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清算好货物的数量。最后在签字那里,她留了一个心眼,签的是邢少霖的名字。

即使他看到了,也无所谓,陆高鹤不会说什么,反而乐见其成,毕竟他的名讳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用邢少霖的名字是最合适不过。

“好了,这下都交代完了,只等明天来把货运出去就好。”邢少霖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轻松愉悦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南平签的是他的名。

南平点头附了一个微笑给他,没有出声。却总觉得有道视线若有似无环绕在她周围,好像从没离开过。她偏头睨了眼那个灰衣少年,可他只垂着头看着脚下,并没有在打量她。

显得很规矩。

这才打消了她一丝疑虑。只是微微有些不适,便离他远了些,走在了邢少霖的身旁。沈裕川看在眼里,手紧了紧,又松开。

心忖没关系,慢慢来。

她还不认识他。

三人一同回了柳巷,南平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少年住在邢少霖家对面。看这熟捻的情况,两人应该很早就认识了。

“今天你统计的不错,明天过货的时候也来吧,记得戴个口罩,人多眼杂,被看了脸你就别想考大学了。”邢少霖望了眼南平进院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随即转头对沈裕川提醒道。

沈裕川点头应了声“好”,顺着他的方向定格了她最后的一角裙边,没再往上移动。邢少霖这人直觉敏锐,如果被他察觉,一定会深究到底。

他只得垂下眼帘,等人进了屋,才抬眸看向了门边,向前走了两步,把手放在了一旁的锁环上,这里是她触摸过的地方,上面凉意中还带有一丝温度。

很低,同样冰人。

沈裕川就这么握着,好像在给她暖手一般,等手心的热量都被吸走,他才松了手,满意的翘起了唇角,眼里多了一抹笑。

他想他是有些病态的,而南平就是他的药,失去了会疯,离开了会想。所以,还有半年,再等半年,他就能去到江棱,真正的与她重逢。

在江汉的这几天,他要护着她。邢少霖不会这么轻易的运货走,这其中一定有他的目的,每次运输重要的东西,都会有一场枪|击。根本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

要么就是他的仇家,要么就是他准备干掉的人。可无论哪一个,他都不应该把南平牵扯进来。也许背后推动的人不是他,可他是行动者,与计划者同罪。

沈裕川眼神转冷,走进屋里的神色晦暗,沈春兰坐在椅子上远远瞧着,有些害怕的躲进了房间,生怕惹着他什么。

自己儿子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能让他摆出这幅阴沉表情的,一定要倒霉。要不然这柳巷花花绿绿的野花这么多,怎么一个都不敢招惹他呢。

她打了个寒颤,躲进屋里抽起了烟。

沈裕川并没有多分一个视线给他母亲,而是直接上了楼,回房间从床底下搬出来了一个木箱子,里面有一个红木盒子,打开放着一把小型麻醉|枪。

这是他自己做的,在邢少霖手下管着的仓库里,用剩余零件制造的,为得就是哪天可以派上用场。

他把毛巾擦拭了一下,这个东西用来干扰是最好的工具。没有声音,也不会致死,还能拖延时间。只要逃过邢少霖的眼线,就很难发现的了。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南平。

翌日晚上九点。

天色已经落下了黑幕,笼罩着大地,雪水消融间,冷气还丝丝往外冒,温度低的冻人。

南平戴了一双手套,照旧围了围巾,只是脸上多了一个口罩,她也不宜露脸,毕竟她还是大学生的身份,若是今晚出了变故,透了身份,可就什么都前功尽弃了。

出门时,她被邢少霖塞了一个小型电棍,只听他正儿八经地说着:“别看它小,它的电力是很大的,干倒一个成年壮汉都不成问题。姐姐拿着它防身,以免我不在你身边有危险。”

听他语气诚恳,不像是唬人,南平眼梢一翘:“听你的口吻,倒像是要遇到危险似的。”眼眸清澈间透出一抹怀疑。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这一行,风险本来就大。”邢少霖皮厚的笑了一下,打着幌子。并不正经说事。

可这样的提醒也足够了。

南平低头看向握在手里的电棍,放在手上把玩起来,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想的却是,这次运货一定有猫腻,少不得是要见血腥了。

在江汉地盘撒野,人选倒是选对了,陆高鹤可真是好算盘。只是他这么做,闹出的声响未免太大了些。她始终还有些怀疑。

或许陆高鹤实际并不知情呢…

两人到了岸口,那里已经有很多弟兄守在周围,基本都是北野堂和邢少霖的人。防护保密工作做的滴水不漏,这样用人围起来,仿佛一道肉墙,密不透风。

这次的行动大家都很重视,尤其是北野堂那边,做的准备比他们充足很多。

货物已经提早运了过来,由北野堂的人搬上船。南平和邢少霖在一旁确认箱子的数量。等全部装载好驶离时,人墙外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惊呼。

有人来了!

听脚步声还带了不少人。

邢少霖眼色一变,顾不得太多。直接拉着她往后跑,有人在前面作掩护,待把她送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后,他低声叮嘱:“你躲在这里别出来,我去善后,之后再来找你。”

说完,不等南平问他,他便一头扎进了夜色深处。外面的吵杂声很大,带着棍棒殴打的声音,异常明显。

南平望着远处岸口的那艘货船,还没行驶多久,船很快就沉入了海底,连着那批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陆高鹤的计划失败了。

被他信任的弟弟破坏的彻底。

她眼神望向邢少霖的方向,看清了他的脸,表情再也不是憨厚的愣头青,而是一头嗜|血的战狼,带着一身戾气,杀红了眼。

这一刻笼罩在她眼前的大雾散去,她看到的真相,是倾向在她这边的。

邢少霖不是陆高鹤的人。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帮了她。她原本已经告诉陆远清,他那个好弟弟的计划。即使货运出去,半道上也会被拦截。

只是,没想到直接沉船了,这样确实省事不少,目的达成了,可邢少霖为什么不跑呢,她观察起被他打倒的人,似乎都是道上的。

难道他跟道上的人有仇?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枪|声,尽头那边有人开|枪了。

南平眼眸一凝,损失太大了。就算他干掉了很多人,可是自己的兄弟不也一样会牺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径。

这人到底有没有计划过,竟然如此乱来。

莽撞的让人看不懂。

这可不行,她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万一殃及鱼池,她极大可能会跟着陷入困境。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尤其是这人还靠不住的情况下。

南平逐渐冷静下来,调整了思绪,计划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路线,就准备离开。

只刚跑进拐角的一瞬,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拉进了拥挤的窄巷子。刚好容纳了两人的身躯。受到惊吓之余,她立马就要拿手中的电棍桶他,却被他攥住了手。

“别出声,有人过来了。”

少年的声音独特清冽,带着低腔调的震动,离得近,就像是3D环绕的那般,立体又醇厚。辨识度很高。

——原来是他。

南平缓缓卸了力,沈裕川怕她不适,便松开了手。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感受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听着这沉重的脚力,就知道来人是一个壮汉。

她凝视着前方,在那壮汉刚露出一个脑袋向这边探寻时,沈裕川举起手中的枪|快速打了过去。这个麻醉的药效很快,几乎瞬间,那人就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南平怔了一下,有些惊诧,她没想到邢少霖竟然会给这个少年也配了|枪,他难道不怕违法么?看他使用的手法这么熟练,就知道一定没少用。

“这是麻醉枪,你别害怕,不会死人的。”他立时出声,声音比昨天和邢少霖对话,听起来还要温柔。似乎很怕她误解。

“邢少霖让你来保护我的?”南平半晌问道。

沈裕川停顿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除了这个理由,也找不到更合理的,嘴边荡起了一抹苦涩。

只可惜,两人都带了口罩,南平并没有察觉。

“跟我走吧,这里不宜久留。”说完,沈裕川就牵住了她的手,带她跑了出去。

期间穿过了三条行道,避免了有人追来。几乎绕了一大圈,才安全的回了柳巷。只是南平没有邢少霖家的钥匙,进不去屋,暂时只能先在沈裕川家里待着。

刚进屋子里,沈春兰就走了出来:“怎么今天这么晚回来……”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儿子带回来的女人惊住了口。

这不就是对面那地头蛇的女人么?!怎么来他们家了,老天爷!

总不是来找她算账吧,天地良心,她可没有多看她几眼啊,顶多是两眼,连脸都没看清,虽然这下是看清了,长得还挺美的…呸!

可是,她真没有不尊重人的意思啊!!!

沈春兰瞪圆了眼睛,生怕这人来挖她眼珠子,她早年就听过,邢少霖那个地头蛇就因为柳巷有个女人多看了他一眼,便派人挖了那女人的眼睛。

这个人是他的女人,物以类聚,说不得就是来挖她眼睛的!

沈春兰越想越真,害怕的发抖。当下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顺带锁上了门。

天杀的,没有王法了!居然上门挖人眼珠,还好她跑得快。

随后脸色一苦,心叹:儿啊,妈对不起你,她一女人肯定打不过你,你就在外面先待着吧。

大难临头各自安好才要紧!

沈春兰心里念叨,冲门前拜了拜保佑他儿无事后,假模假样的吆喝着“腿疼啊…我得睡了。”躺上了床装死。

第88章 Chapter 88 夫人。

南平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关门的方向, 难得觉得滑稽:“伯母挺有意思的。”她取下了口罩,嘴角勾起的笑容意味深长。

沈裕川没有理会沈春兰的行径,只是担心南平会冷, 一楼没有装空调,风从门隙钻进来, 凉意阵阵地涌。他斟酌了片刻,轻声:“去我房间吧,我给你开暖气。”

南平顿了顿, 似乎没想到他接的是这句话, 又打量了他一眼, 才点头。柳巷这里常年潮湿阴冷, 夏天消暑,冬天冻人。自己容易手足体寒, 既然邢少霖一时半会回不来,又何必等在这吹冷风。

索性也不矫情,跟着沈裕川上了二楼的房间,等他打开暖气。她才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环视了一周,房间很简朴, 不过比真正穷困的地方,还是要好上许多。只是对比邢少霖家,就显得落魄潦倒了些。

看到桌上的高中课本, 她眼帘向上一挑,果然还是个高中生, 看来也是个颇有野心的,不然也不会堵上前途来为邢少霖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或许,跟她以前一样, 单单为了一个江棱梦。

南平勾唇自嘲。人家可比她幸运多了,只用给邢少霖做事,她却是一波三折才上了江岸。想到这,她视线移开,落向了窗外。

看着对面漆黑一片的二楼窗台,不由有些担心邢少霖今晚能不能回来,她不太想在这里将就一晚,也不适应睡别人的床。更何况还是一个男生。

“如果少霖哥回不来,我给你换新的床单被套,暂且将就一下,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行吗?”沈裕川看着她微蹙的眉梢,控制着自己不去抚平它。

南平则有些讶异,偏头看他脸上的神色,居然格外的认真,似乎真在寻求她的意见,她思绪,这人不会把她当老板娘来尊敬了吧?

她嘲了一句:“你倒是挺聪明。”这么会来事。她可都什么还没说呢,转头又想自己跟一少年较什么劲,不过浪费口舌,随即又客气的加了句:“那就麻烦你了。”

沈裕川轻笑一声:“不麻烦。”,然后去柜子里拿了一套新的给她铺上。她爱干净,睡的地方一定要舒适。这套床单是他家里最好的一套,正好能用上。

“你家好像只有两间卧室吧,我睡你房间,那你怎么睡?”她看着认真给她铺床的少年,脊背清瘦却有力,利落的一抖,就套好了。

办事跟成年男人一样稳重成熟。只是这么大的男孩子,总不能让他跟他母亲挤一张床吧。

“我去客厅沙发上睡。”沈裕川套好最后一个枕套,转身望向南平,眼里的温和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一个未成年。

南平眉头拧起,“一楼这么冷,你确定可以?”要是睡一晚感冒发烧了,她还得送他去医院。少不得能被他母亲念叨一顿。

太麻烦了。

她摆手:“算了,你就在这睡吧,就睡地上,房间里好歹有暖气,你多铺几层棉絮垫在地上,总比楼下强很多,我可不想明天负责一个病号。”说得冷心冷情。

可沈裕川却理解,她的好意。外人都道她没心没肺,捂不暖。实际并不是,对她好的人,她也会回报,她也是有温度的人,只是同他一样,都有一个不好的原生家庭。

他感同身受。

他们都是身披铠甲不肯轻易脱下的人,只是他甘愿卸掉他的铠甲,把她和温暖一起包裹起来。

南平看着眼前望向她的少年,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更加温柔,连带着五官都带有一抹润色,眸光像是在看一件珍宝,却独独只说了声:“好。”

这样的神情,让她有一丝错觉,为什么他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恋人一般。

她不认为他们有这么深的‘感情’。

她站起身走了过去,气场有些居高临下,:“你认识我?”如若不是这张脸太陌生,她都快以为是林也附身了。

沈裕川低头凝望着她的脸颊,明明知道得慢慢来,可却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目光越来越深邃,半晌才勾起唇角:“不认识,但或许我们上辈子是认识的。”

……

好土的说辞。

南平心下吐槽。观察着他的情绪,说不定又是喜欢她这幅皮囊的人。不管年少,男人都是一个样,喜欢什么总是心口不一,什么上辈子认识,就只差个深情告白了。

何况这一个,还跟她是同种属性,野心太大,想靠着她上位也不是不可能。这种长相妖孽气质清冷的人形c药,说不得还真就是来勾引她的。

只可惜都是她玩烂的把戏,不过,如果能把这人收服,搞不好也有一番用处。

这么想着,她扬了一抹笑,“你多大了?我正好缺一个弟弟,你如果真想攀关系,就叫我一声姐姐好了。”

沈裕川瞳孔一滞,有些震惊。命运好似要重合了,上一世,她遇见他的开始,也说的是这句话。可是,这一世他并不想只当一个弟弟。

“不用了,我可以帮你盯着邢少霖,但不想当你的弟弟。”他回绝了她,上一世她把他当弟弟,所以乃至一个吻都不肯施舍他。

他野心确实很大,想要她的心,她的人,她的所有。他想拥有她,甚至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她。就算是同她渡过年少时期的林也,也不过如此。

南平觉得他回得这话很矛盾,像是在无私奉献一般:“不要报酬么?”天下哪有馅饼掉,有的都是陷阱。

“暂时不用。”他话留了一半,也只有这样,南平才不会对他起疑。

他想要的是她需要他。只要她有需要,能第一时间想到他,就足够了。

“好,把你联系方式给我吧。”

她眉梢微扬,一口答应下来,正好缺一个心腹,如果这人真能替她办事,她也不亏什么,若是跟她耍心眼,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人都是为自己的,她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

除非他能为了她死。

说不定能打动她这颗干枯的心。

只是人死了,也就没什么故事好说了,她也一直都是个冷心冷情的人,这点从来不会改变。

邢少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半夜,身上脸上都沾了不少血渍,都是别人的,恶心得让他想吐。

这次行动,南门行的人损失最大,其次就是北野堂的人,陆高鹤的仇家买通了南门行,才下了这次狠手,如他所想的一样,两方对垒,势必南门行全军覆没,也不枉费他带的十几个手下。

虽然死了几个,不过也不碍事,杀他们的人也偿命了,成双成对的,并不孤单。

邢少霖勾唇微抿,看这朦胧的月色,心情莫名好了一些,他推开门先去洗了个澡,换下脏衣服之后,瞥了一眼对面。

眼眸转动之际,也没吹干头发,随便拿毛巾揉擦了几下便出了门,一脚踢在了对面的木门上。

接连踢了好几脚,才有人匆匆跑来打开了门,睡眼朦胧的探出一只脑袋,待看清了门口的人,瞳孔猛然一缩,睡意都褪去了一大半,只余下忐忑不安的心脏,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看什么,不认识我?”邢少霖抬起了下巴,挑眉道。

“认…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您呢,这么晚了,有…有什么事吗?”沈春兰僵笑,有些结巴起来。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凉的透透的。

邢少霖冷笑,一脚踩进了门槛:“你儿子呢?”

“他在房间睡觉呢。”沈春兰也不敢抬头,只老实回了一句。

心里却乱如麻,胡思乱想着,可别是那个女人还没回去吧,若是这样,那他儿子可就完蛋了!

“要不,有什么事您告诉我,我明天跟他说?”沈春兰干笑一声,讨好道。儿子可不能有事,不然她老了谁给送终,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了,不得亏死。

“你?”邢少霖轻嗤一声,靠近了她,压迫感无限放大,沈春兰只差快要跪下去求饶。

“怕什么,你儿子做的不错,我只是来接人回家。”他伸手扶起了她,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眼底却异常冷冽,没有波澜。

沈春兰却看不出,只起身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后说道:“吓死我了,您早说呀,是来接您夫人的吧?我今天可看见了,长得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似的,您可真有福气!”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夸人的本事她在行,只管把人夸上天,这地头蛇一高兴,说不得更器重他儿子。

果然,他笑了。

漫不经心说道:“夫人?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

“额…”沈春兰愣然,瞟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回道:“难道不是吗?”我滴个乖乖,这要不是夫人,总不会是二|奶吧?

邢少霖看她古怪的表情,也不解释,只说了句:“那你还不快去请夫人下楼?”斜眼扫向她。

沈春兰打了个冷颤,赶忙回道:“诶诶,我这就去,这就去。”脚底抹油似的跑上了二楼。

只是还不等她敲门,门就开了。

那女人走了出来,静静的凝望着她,什么也没说,便下了楼。沈春兰身体不自觉躲远了一些,怪道这夫妻俩能成一对,吓人的本事都是相通的。

直到看不见背影了,她才偷摸探进儿子的房间,却见儿子在收拾地上的棉絮。

她惊讶怪叫了一声:“你不会真跟她一块睡了吧?!”

沈裕川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上的事,没有搭理她,只等收拾完后,才转过身说了一句:“妈妈最近似乎管不住嘴巴,不然我送你去一趟姨妈家吧。”

“不不不…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也去睡了。”说完,沈春兰立马关上了门。她妹是个精神病,跟她呆一起,她不疯也得傻。

不禁对着门暗啐了一口,捂着胸口下了楼。瞧瞧,这哪是养儿子啊,管东管西的,这明明是个爹!

第89章 Chapter 89 未婚妻。

南平出来的时候, 邢少霖只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跟她一同回了屋,对这次任务的失败, 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了闭口不提。

隔天一早,他们吃完早饭就去了车站, 准备返程。事情既然失败了,再待在江汉也无济于事。索性早点返回,或许还能做些弥补。

陆高鹤提前就得到了消息, 这几天在公司脸色都是阴沉沉的。这是暴风雨的前奏。

有人整他, 他心里很清楚。

只是没想到, 跟他敌对的人还不少, 他双手合十撑着下巴思绪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个项目的研究一直都是保密的, 除非他这里出了内鬼,不然绝对不可能知道他在做这个项目的筹划。

那么,邢少霖和卢南平都有背叛他的嫌疑。

陆高鹤心下冷笑,眼眸望向了电脑屏幕。看着上面显示的信息, 清楚不能再坐以待毙,他按下了一个号码。

事情失败了, 需要有人来给他兜底,不然会亏得血本无归。早之前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在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那些想看他栽跟头的人, 他会一个一个地揪出来。

南平和邢少霖到达江棱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去龙井湖墅, 而是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这也是陆高鹤的意思。

他不打算细问在江汉的经过,两人心里清楚原因, 陆高鹤已经开始怀疑谁是内鬼了,这个时候谁演技更好,谁就是‘自己人’。

南平回了江岸。

后面的一段时间,按部就班的学习、补习、工作三点一线。这期间偶尔也会跟程驰进行‘特别’的交流。

就连见卢清荷都见了三次,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显然光启集团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并且还是令她亲爱的母亲都感到异常焦虑的程度。

只可惜卢清荷并不告诉她事情源头来自于哪里,只让她耐心等待着,总有一天,她名义上的父亲程温韦,会来见她,甚至极可能会让她回家。

对于这个消息,南平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可这事却提醒了她,程温韦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了,并且卢清荷一定吹了枕头风,不然事情不会如此突然。

她现在和程驰关系不错,听他说是因为有人要从国外回来了,这个人在一定程度上威胁到了她弟弟的继承权。

仔细一想,那不就是程景明么?

程家的大少爷,只不过他的身份复杂,是一个养子。但很得程温韦喜欢,小时候一直放在身边养的,所以和程又薇感情很好。

而且这个程景明的亲生父母是程温韦的好友,早年因豪门和道上的一场纠纷,双双落难。程温韦就做主收养了他们的独子。

一时地位倒比身为亲生儿子的程驰还要高上许多。

程景明的存在,大约也是程驰心中的一处不公。只不过他是程又薇的一条狗,自然就没有任何发言权了。

压抑的久了,发泄口就会很难满足,南平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久违的镇定剂,和普通的替代品是不一样的。

不单单是血缘。

陆高鹤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过她了。因为上次的损失,他被父亲陆启年教训了一顿,比起原本的惩罚,算轻了很多。这还得归功于他母亲赵芝兰的手段。

有人给他兜底,自然会把损失降到最低。

南平猜到了他不会这么简单就出局,所以她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依旧做好了充足的戏码。即便是陆高鹤有心想探究,也没有线索去供他挖掘。

有一张精密铸造好的‘大网’正等着他。

这次的晚会很重要,一场谋划好的大戏即将上演。恰好陆高鹤还指令,让她做邢少霖的女伴出席,此举正中她下怀。

他母亲似乎给他看好了一家千金闺秀,这次陆高鹤带出来的女伴很可能就是日后同他订婚的那一个。这个决定既突然又合理。

给他兜底的人,肯定不止他母亲用的一点手段解决的,这个千金小姐的父亲听说是做国外生意的,勉强也算得上豪门世家,只是没有显丰出名。

但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属于第一顺位的继承人。这个诱惑抛出来,陆高鹤不心动都很难,冲他父亲不顾及大儿子的感受,还要保下他就知道了,不光他,陆启年也动心了。

如果他的小儿子可以娶了这位千金小姐,那么显丰就不单单只是一个显丰了,而是一个家族首次会出现两个儿子成为董事长的局面,这种双赢,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赵芝兰靠的就是这个巨大的利益,早在很久之前就暗中替儿子相看了起来。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定,这次也是因为局势的变动,才会一锤定下。

可尽管是这样,她依旧觉得他的儿子还能值得更好的大家闺秀。这一个都属于是下下策。

这次的晚会主办方就是显丰,由此邀请来的都是和显丰有合作关系的企业公司。为了让晚会更多元化,特别设置了多个会场。也大有公开介绍显丰二少未婚妻的原由在里面。

陆高鹤带着他女伴来的时候,南平和邢少霖已经到了,正在聊着晚会上的科技成品,这也是晚会的主旨,让大家共同欣赏晚会上所展示的研究成果。

南平今晚穿的很美,一身清雅的抹胸白裙,环绕着玫瑰花藤蔓的刺绣,遍布全身,连接腰际,消失于裙摆之中。

清纯又魅惑,两种极端的美同时存在,却丝毫不违和。

陆高鹤凝视着,眼神暗了几分,看着她与邢少霖的亲密举止,心下一冷,伸手搂过女伴的腰,状似亲昵的口吻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雅雅。”

“恭喜你了哥,嫂子很漂亮啊,现在你这个金龟婿,终于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 邢少霖咧嘴一笑,眼底带着真挚。似乎很为他开心。

一旁的南平也扯了一抹笑,说了声:“恭喜”,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情绪并不像表面那么高兴。

陆高鹤看在眼里,心底划过了一丝异样,虽然只有一点。可心情却好了不少。

只要卢南平难受,他就感到无比愉悦。

内鬼的人选他一直怀疑是卢南平,可是她最近的状态他都清楚,从知道他即将订婚开始,她就常常魂不守舍的,这不就是怕她自己被他抛弃么,她喜欢他,看这样子程度还不浅。

这让他的判断又重新向另一边倾斜了不少,他收了视线,没有再看她,而是看向邢少霖,笑着对他举杯:“少霖也得抓紧了,希望我给你牵的姻缘,你能把握住。”眼神瞥了一眼旁边,暗示明显。

话音刚落,陆高鹤就捕捉到了卢南平眼底的受伤,这会却是真真实实的反馈,她确实非常难受,甚至连嘴角维持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看到这,他脸上的弧度又扩大了许多,遂很畅快地饮下了杯中的红酒。

喝完以后,身旁的男招待就会上前重新递给他一杯,再把旧的酒杯收走。方便他敬酒。

邢少霖笑着自我揶揄:“那我可能还得加把劲了,毕竟比不得哥你有魅力,帅气又多金。”

陆高鹤轻笑,心底畅快,随口安慰了一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后又拉着未婚妻去了别处敬酒,一时之间喝了不少。

到后面酒劲冲上了头,脚就有些站不住。他踉跄了一下,未婚妻雅雅立马扶住了他:“看你,让你别喝太多,晚会都还没过半呢。”

陆高鹤揉了揉太阳穴,脑中像有一个万花筒一般,不停的变换着。怎么也晃不掉。今天的酒精度数怎么这么高?平时他喝这么多明明是不会醉的。

可他现在的状态——

即使怀疑上了心,也终究有心无力,很快地,他的眼睛就睁不开了。

伴随着一阵惊呼声,人倒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再睁眼之际,是被一盆冰水浇醒的,陆高鹤不禁打了个冷颤,抬眸望向周围,他被关在了一间封闭的房间里,甚至连窗户都没有。

他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刚刚泼他冷水的人,现在正拿着鞭子,一句话不说。抬手就扬了下去,抽在了他的身上,一道血痕霎时浮现。

痛感席卷了全身,抽得他咬紧了牙关,闷哼一声后,嚷道:“是不是陆远清让你这么做的?告诉我,是不是陆远清?!”

敢在晚会上光明正大绑架他的人,除了陆远清绝无第二个人选。

可那人并不回应他,只是机械得做着重复的事,待到他没有力气出声后,才停住了手,开门走了出去。陆高鹤一身血水浸泡着全身,身上的西服早已被血染成了深红色,一口腥味弥漫喉间,从嘴角边溢出。

从没受过如此折磨的他,被痛感神经搅得就这么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

南平来到了他的身边,泪流满面的望着他,神情悲怆不已。

见他睁眼,便立马抱住了他的头:“还好你醒了,我以为你快不行了,我这就带你出去,你哥他想要你的命,你最好跑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声音哽咽着,泪水都滴在了他的脸上。

“别哭,我还死不了。”陆高鹤勾唇自嘲,仰头看向她的眸光头一次出现了特殊的情绪,那种感觉很复杂,夹杂了太多纠葛。

他这么一说,南平就哭得更凶了,只是手里的动作不减,半晌就替他解开了绳子。

眼角红红地望着他,因哭得太狠,就连鼻头都是红的,陆高鹤从没见过她哭,更别说如此声嘶力竭了。仿佛这一刻两人之间的种种都历历在目,没有一点演技的成分,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间终于破土而出。

他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真挚又温柔,不带一丝随意的侵犯。眼眸深邃得注视着她的脸,嘴角却扬起一抹苦笑:“你其实不该来的。”

陆远清不会放过她。

第90章 Chapter 90 陨落。

南平扶起他, 等他站稳,她才从抽泣的情绪里脱离,缓缓地说了一句:“可我不能放下你不管, 我做不到。”嘴角无力的勾起了一抹自嘲,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拉扯。

甚至忘了做好表情管理, 就这么彻底暴露在陆高鹤的双眸之中。他瞳孔微缩,沉默着没有开口,面对着南平此刻的一往情深, 他竟然觉得自己不配, 不配她的纯粹。

然而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 陆远清的到来, 打破了片刻的温存。只见他穿着黑色高定西服,面容冷峻的踏了进来, 几乎是刚进入房间的那刻起,他就用手巾捂住了口鼻,蹙起的眉头是他反胃的象征。

这个房间血|腥味太重了。

还是来源于他的好弟弟,跟他同流一半的血。这感觉太令人厌恶。

“看来我是打扰你们调情了。”陆远清话说的刻薄又冰冷。扫向南平的眼神也并不友好。而看陆高鹤的目光更像是在看垃圾。

陆高鹤被他的眼神刺激到, 眼眶发红得瞪着他,挣扎着就要冲上去, 给他一拳。南平死死地拉住了他,两人其实都清楚,眼下人为刀俎, 我为鱼肉。他们只能任人宰割。

陆远清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神中的‘淡’尤其惊心, 他并不在意他的死活,哪怕他现在就死了,他还能气定神闲的替他出丧火葬。

做一个名义上的‘好哥哥’。

欣赏着他眼里的恨意, 脸上突然带出了一丝罕见地笑:罢易思疤乙流救溜伞“你喜欢蹦哒,你母亲也喜欢蹦哒,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事都被你们折腾过,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般见识么,那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

但事到如今,情况有所不同了。把你们的胃口养到这么大,这是我的失误。念你终究姓陆,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出国,没我的指示永不返回,二是坐|牢,你只要肯坐,我会让你最快的时间出来,皮肉之苦也不会有。”

陆远清声音醇厚低沉,如清晨敲响的钟,宁静致远,有洗涤人心的质感。

可听在陆高鹤耳里,就是羞辱人的施舍,这人做了这么些年的好大哥,终于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解决他了。

这一字一句的,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权威的不可撼动。

看着眼前气度仍旧矜贵优雅的男人,不禁捏紧了手心,明明就是一个伪君子!还跟他装什么好人。这两个条件,无论哪一个都是让他彻底翻不了身的归属。

最后的结局都是只能赖以陆远清的鼻息苟活于世。做个灰溜溜的失败者。

他才二十几岁,他不甘心!

“如何?”陆远清眉梢扬了一下,对他仇视的眼光视而不见,耐心得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高鹤低下头,耸肩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心情愉悦似连伤口的痛意都减少了一半,等他笑够了,才不紧不慢地抬眸,勾起一边的唇角:“你做梦。”

陆远清挑眉,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觉得他这个弟弟真的不明白什么叫不可抗拒的权威。他拍手称赞:“很好,有骨气。”

后又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向门口,提高了一些音量:“进来吧。”

这时,门外走进来了两个黑衣保镖,他们双手都带着白色手套。陆高鹤立时感觉到了危险,不禁防备地看着这两人,还不忘把南平护在身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南平不太想再陪他玩下去了,她想要尽快结束。于是一把把他推向了门口,伸开双臂拦住了这两个魁梧的壮汉。

大喊一声:“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陆高鹤错愕了一秒,转头看着南平被那两人抓住了胳膊,可她仍旧苦苦抵抗,给他拖延逃跑的时间。

他突然犹豫了。

他心底很清楚,只要跑了就能翻盘。但是他不敢想南平的结果会是什么样,陆远清会不会折磨她,他居然有些慌乱。

“快跑,再不跑你这辈子就完了!”

一语中的,她的话戳中他的痛处。

陆高鹤跑了。

眼眶被风吹拂的温热,烫的他不敢回头。也不敢闭眼,他怕有东西从眼里掉落,砸在他心口,彻底破碎。

他们不该是这种结局。

他跑的很快,一路上甚至没有看到人影,外面也没有守着的人。他没有去深究这些疑点,他理智正在流失,满脑子都是南平哭泣的脸和最后撕裂的呐喊。

“演技不错。”陆远清凝视着眼前正抚平衣摆的少女,淡淡地说了一声,听着像是赞赏,实际并没什么分量。

南平莞尔一笑,也不在意他的语气,只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对他道了一声:“恭喜。”恭喜他这么多年的膈应,终于要消散了。

毫无疑问,他们这次的合作非常顺利。

陆高鹤逃走了,结局却不会比陆远清提出的选择更好,而是非常坏,坏到他余生都无法再清醒,永远只能活在‘废物’的阴影里。

这会是他最后的归宿。

——镜头一转。

陆高鹤刚跑到了空旷的马路上,还没来得及庆幸自由,就被迎面来的一辆面包车撞飞,最终倒在了血泊中。

可眼眸仍不甘地睁大,早该知道的,陆远清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容许他的逃离。

他眼神逐渐涣散,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要分散抽离出来。他张开手心,想抓住些什么,却始终无力。

恍然间,看见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仿佛是两年前的南平,在他面前连伪装都无法做到脆弱模样,看起来渺小,贫贱,甚至廉价不堪。

坐在车内,蜷缩着身子不敢看他。

像是又回到当初的场景,可他望着她的眼睛,没了不可一世的高傲,没了居高临下的姿态,没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有的只是无尽的遗憾和温柔的缱绻。

只听他开口:“我叫陆高鹤,你呢?”

他想——

我们应该重新认识。

可是他太痛了。

他的意识在流失在失去,在景象彻底消失前,他呢喃的一声“对不起”被风吹散,陷落于黑暗的深渊,长眠于这一个时刻。

显丰出了一则大新闻,董事长陆启年的小儿子在晚会当天,结束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伤情严重,当晚就送进了ICU病房。

医院封锁了消息,媒体记者们并不知道陆高鹤最新的救治情况,只是都在报道因这次的变故,与显丰联姻的集团已经解除了婚约。

似乎陆高鹤的身体状况异常糟糕。

听说他的亲生母亲赵兰芝当即就哭倒在了医院门口,最后被人抬进了vip病房。场面一时很混乱。

出面处理这些事务的还是陆启年的长子,显丰总裁陆远清。他压下了舆论,解决完公司的事情又奔波于医院,还为陆高鹤守了一天的夜。

不管是出于手足情深,还是外在名声,都做足了体面。就连其他企业人都要赞一声他的仁义。

厉害之处就在这里,身为上位者,永远能面不改色的控制局面,毕竟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东西不是白来的。他比陆高鹤年长一轮,吃得盐比他走过的路多了不止百条弯。

权势哪有这么好争呢。

他给过他机会选择,就已经够仁慈了。

陆远清神色清冷,看着病房玻璃内的人,身上插着无数根管子,脸色苍白又脆弱。心脏虽在跳动,却永远无法再醒来。

——这就是他的结局。

过了一段时间,事情归于平淡。没有人再议论曾经意气风发的陆二少,有得只是唏嘘他的年纪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五岁。

剩下的时间,衰老会逐渐消弭在病床之上。

有人替他可惜,自然就有人大快人心。最高兴的莫过于曹裴煜,陆高鹤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甚至更惨,这是对他弟弟最大的宽慰。

在同一个月,他送曹禹出了国,国外有最好的医生,他相信弟弟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

此外,和卢南平也有了一个和解,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厉害,很能隐忍,连把控局势的手段都运用到了极致。

还毫发无伤。

他忽然不敢想,她要是完全成长起来,会有多令人瞩目,这种头脑和玩弄人心的手段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

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

他对她另眼相待。却也止步于此。因为他知道卢南平不是池中物,他们的合作关系在这里结束,就是最好的局面。

只要她不再招惹曹家,那么,他也不会把视线再盯在她的身上。她会在江御一品得到最好的资源,这是他最后送她的礼物。

江御一品快要结业了,最后的期末考定在了下个月中旬。她还有半个月的学习时间,这段时间她过得异常轻松,没有人约束的日子,就像是自由的鸟儿。

她全身心投入了学习,更全面的提升自己。除了上课之外,偶尔会处理工作的事务。另外一小部分的空余时间,她重新捡起了学生会的工作。

学生会的活动能帮助获取学分,这是她为什么再忙也没有退出的原因,而眼下就出现了一个重要的机会,孙逸杰要带她去采访一位名人。

这位名人来头还不小。

就是郁以柔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位外交官大人。她不知道学校如何争取到的采访资源,但她却意识到了留着孙逸杰的好处。

这条狗,的确是她用的最省心的一条。

有色心没色胆,还没骨气,只要给一点甜头,就念念不忘。不找她麻烦,也不单独见她。微信上嘘寒问暖,还一直跟他说着早晚安,尽管她从不回复。

冲着这一点,她也会对他稍微温和一些。

孙逸杰其实长得不错,身材比例很好,肩膀也宽阔,脸蛋白净,线条流畅。如果忽略掉他舔|狗的眼神,视觉上可能会更俊朗一些。

不过,这次采访却有一个麻烦事。

“学妹,你别紧张,这次的访谈就是简单的你问我答,没什么技巧上的东西。你稿子背熟了就行。”孙逸杰见南平一直蹙眉望着车窗外,立马宽慰道,试图让她放松一些。

可他不知道的是,南平根本不是紧张,她是有些心烦,郁以柔知道她采访的对象是瞿蕤琛后,硬要她帮她要微信,可是她一个不熟的外人,关系还不如他们来的亲近。

更别说提出这个要求了。

更好笑的是,还得以她自己的名义要,她不明白郁以柔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明显她哥能够直接给她,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呢。

她向来不做无用功的事情。

“嗯,谢谢你学长。”南平停了思绪,给了孙逸杰一抹笑。

明眸皓齿,眉眼如画。

只见孙逸杰握拳咳了一声,回了句:“不用客气。”转过头。

耳尖有些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