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背后,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第76章 chapter 76 做局。
过道上很安静, 无论是窗外的风声,还是球场上的吵杂,似乎都与这里无关, 只余下两人细微却又清晰的呼吸声。
南平静默的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又略显疲态的少年,那双被碎发挡住的眼睛, 黑暗又幽深,仿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热忱,变得空洞乏味。
满口腹稿在这一刻如手中溜走的细沙, 都随风散了去, 初起的话头淹没在少年的晦暗之中, 如此压抑的气氛, 致使她半晌都未言一句。
似乎此刻说什么都显得格外匮乏。
“让一下,别挡着门。”他先开了口, 声音还是那么熟悉,可语气却如薄冰一般,冷得陌生无比。
见面前的人还是寸步不移的凝视着他,曹禹上前了几步, 一把把她拉了开,力道大的让南平都踉跄了一下, 可他却视而不见得拧开了门,在准备关门之际,被突然冲过来的南平, 直接推了进去。
她也破门而入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看着眼前被她推倒在地的曹禹, 不免有些歉意:“对不起,力使大了点,我扶你起来。”她走上前。
手刚碰到他的胳膊, 便被他狠狠甩开,只听他开始狂笑不止,一声高过一声,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嘴里自嘲了一句:“我可真是个废人。”接着又是剧烈的咳嗽。
从喉咙震动到胸腔,浑身都发着疼,他连忙捂住嘴,克制着胃里因刺激的咳嗽引发的阵阵翻涌,紧压了力,眼眶充血得通红,甚至连手背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南平见状,立时给他抚着背,可只要她触碰到他的身体,他就会抗拒的更凶猛,于是,她便不再动他。只在一旁等着他平复下来。
“你走吧,别再出现了。”曹禹平喘着出声,低哑的嗓子变得更沉靡几分,他确实不想看见她,尤其是如此不堪的时候。
从他哥告诉他事实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为了一个心机至深的女人,伤成这幅残柳之躯,甚至连他的游戏梦也就此成为幻影。
无数个夜只要想起那些曾经,心脏就痛的无以言喻,浑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怨恨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心悸。
他们的相遇本就是刻意为之。就连她所表现的爱慕后藏着的是刺向他的刀,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想去明白,他在她的世界里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在需要时需要,无用时一脚踢开。
甚至可以不在乎他的生死。
不过也对,他们本就不是爱情。曹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他不想面对身后的人,不想再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选择相信。
“对不起。”一声叹息而来,歉意似山般沉重。
南平除了道歉,没有其他话好说,也不能去说,很多解释听起来都像是辩解,她确实利用了他,确实伤害了他,她全都承担。
即使有愧疚,可她无法改变,人生本来就是这样,一场大雨一场晴,在交替的过程中,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药可吃。
人都是先爱自己,后爱别人。
她不会爱人,自然只能更爱自己。
曹禹放在门锁上的手,不由捏紧,脸色变得更加阴冷,他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被同情。随后拧开了门,走了出去,门也随之震耳一响。
带着他的曾经,画上了圆点。他的人生结束了。
失去理想的人,没有远方。
…
时间一晃一个季。
复课班的课很快就结束了,因为课程多的缘故,时间也耗费的很快。南平回到全修班的时候,恰好是周六。
天气已经进入了冬天,寒冷在一夜间就席卷了江棱,出门都要穿上厚重的外套才能抵抗这冷冬与人类的约会。
南平穿了一件浅紫色的羽绒服,里面是长袖针织连衣裙,脚踩了一双杏色毛毛鞋,围着guqu的经典款围巾,整个氛围温柔又甜美。
她今天上完课要去龙井湖墅住一晚,陆高鹤最近总是频繁带她参加活动,虽然他在之前的慈善晚会吃了亏,打了脸。
甚至还因为他和他哥争同一个女伴上了企业家头条,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仍旧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在宴会上做着绅士。
一脸的高深莫测,俯瞰众人。似乎有什么大的计划就要进行了。
他虽然没有把计划具体透露给她,可却让她与邢少霖见面的次数却越来越多,美其名曰‘培养感情’。为了这次的江汉旅程,不可谓不重视。
从全修班上完了课,她就打车去了龙井湖墅,全修班课程的安排如今是愈发的少了,可能是临近尾声的缘故,期末考试再过一个月就要来临。
而如她所料的是,姚宛青从她回到全修班开始,就没有来上过课,南平知道这并不是巧合,很明显她是真的在躲她
这么看来,她极光岛出的事,果然有她的一处手笔,孟白深不可能如此凑巧就在那里做任务,这分明就是有人泄露给他的。
只是姚宛青怎么知道她要去极光岛呢。
难道,她用了华天陵的关系打听?不过话说回来,华天陵应该和电视台的人很熟才是,这样的话,那个弄坏她联络机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安排的。
不得不夸赞一番这两人的爱情,把‘妇唱夫随’的情节,表演得淋漓尽致。
南平看向车窗外,在静默思绪间,不禁想起了一个人,随后她按下了一通电话,她想给人提供一些特别的‘情报’。
就在到达龙井湖墅时,她并没有让司机开进去,而是自己下车走进了小区。
风涌动得暗流汹涌,吹拂起她的发丝,掠过脸颊两侧,黑与白的对比,衬着小脸愈发白得发亮,像是单独打着光,只行走都能出画。
程驰只看着,那略显熟悉的眉眼,一帧一帧的画面从眼前浮现,让他不由自主地就像起以前的美好,那时的姐姐也是如此青葱年少。
他从车里一脚跨了出来,直径走向了那个少女,这是他们的第三次相遇,他对她的兴趣仍旧很高。
“我们又见面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呢?”程驰勾出一抹笑,眼眸也跟着成弧,似乎心情真的很愉悦一般,笑容都带了一丝真诚。
只是喉头滑动的频率暴露了他的不正常,由上至下,又往复循环,就像是遇见祭品新娘的吸血鬼,眼眶都跟着红润,脸色白的透出一丝瘆人。
还是如之前相遇一样,是个彻底的疯子。
兴许还是一个求而不得的疯子,所以疯得入魔,就不能医。
她平静地凝望着他,眼眸里早已没有初见他时的恐惧与害怕,有的只是深埋心底的兴奋,卢清荷不是一直想拉拢程驰来给她的儿子铺路么,身为她的亲生女儿,怎么能不帮她一把呢。
她也很想看看光启大小姐对她这个弟弟是何种感情。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利用。
“我们确实很有缘。”甚至还有一半血缘。
程驰看着她一脸的镇定自若,不知怎么就又想起了姐姐,她们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就要重叠,他又走近了一步,想伸手触摸她的眉心。
眼眸深处是一丝痴迷的爱恋。
南平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冷冷地躲开,伸手猛扇了他一巴掌,连带着头都扇偏了方向。
她笃定他不会生气。
果然,寂静了半晌,就听程驰低低地笑了起来,喉间溢出的音调都透着浓浓的欢愉,身体在风中轻颤,体内血液都极速冲刺了起来。
“怎么,我打你你会很爽吗?”南平戏谑调侃,眼底的嘲弄毫不遮掩。
程驰看得入神,与旧日的回忆重叠起来,那张脸也是冷若寒冰,甚至她们连嘲讽的弧度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明明只有眉眼的三分相似,却能让他恍惚至此。
这个替代品果然与众不同。
他缓缓地单膝跪地,向上仰视着她,用苍白骨感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轻盈的落下一吻,凉薄的唇触及到她手背的一瞬,柔软的让他浑身颤栗。
南平只静静的看着,弧度却保持不变,在他兴奋高|涨的状态之际,她登时抽回了手,把手背在他的脸上擦拭了几下,才淡然勾唇:“总算干净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亲我?真让人恶心。”
只见程驰瞳孔猛然一缩,回忆一下拉扯到从前,程又薇在马场拿着鞭子抽在了他的脸上,语气如雪融的那一刻,寒意料峭:‘你一个私生子,也配和我同骑一匹马?真让人恶心。’
他神色逐渐迷离,望着南平的样子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这种骨子里的臣服感是他年少时就刻上了痕迹,这时,他把另外一条腿也跪了下来,变成了双膝跪地。
“趴下。”
程驰顺从趴下,身躯匍匐在地,只眼眸仍固执的想要看她。
南平缓缓蹲下,手摸向了他的头发,一点一点的抚摸,温柔的力度让程驰沉溺其中。只还未享受到头,便被一把抓紧了头发,迅速向后抬起。
“你这么下贱,你姐姐知道吗?”语气呢喃间带着一丝挑逗。
话语传入耳帘,他眼眸微眯,神色似清醒了几许,程又薇的脸在他眼前顷刻消散,露出了少女真实的面容。
从这一刻起,南平的脸才真正入了他的眼眶。
头上的疼痛还没有消化,他只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眸中的神色由深至浅,嘴边的弧度由浅至深:“你这么了解我,我却还不认识你,真令人伤心。”
说完,便收紧了手,一拉,把人压在了身下。
程驰捏着她的下巴,眼眸里尽是散漫,他低头轻轻嗅了一下她的颈脖,味道是清甜的沁香。
想舔,牙齿也痒。
第77章 chapter 77 诱捕计划。……
陆高鹤出来的一瞬, 看到的场景就是这样一幅暧昧的画面,程驰压着卢南平,捏着她的下巴, 正慢慢凑近她的脖子。
而卢南平却没有一点推拒的迹象,一切发生的好似都很自然。
他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看来两人并不是刚认识,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眼底有着极度的不愉。
这个女人招蜂引蝶的威力, 他是见识过的, 从前他不在意, 是因为要完成他下发的任务, 但是现在,在家门口跟人纠缠不清, 就是守不好规矩。
陆高鹤先是一脚踹开了程驰,之后把卢南平拉了起来,直接往别墅大门走去。丝毫没有在意程驰有没有受伤。
把人带进别墅厅门后,他便丢开了她的手, 转身看向她:“你是没见过男人吗?见一个就勾引。”眼底不加掩饰的讥讽,深而露骨。
南平笑了, 上前一步靠近:“我见没见过男人,你不是最清楚嘛?又何必质问我呢。”接着抚摸上他的脸:“瞧你,脸都气绿了, 多不好看。”
陆高鹤蹙眉,推开了她, 最近似乎对她太好了,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跟他说话,还得要警告她一二才行:“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我可记得清楚了, 您是我的主人,我怎么敢惹您生气呢。”她缓缓取下围巾,随手丢在了沙发上,遂脱下了外套,也跟着丢了过去。
她笑着睨他一眼,潋滟似起,光着小脚挂在了他的身上,别墅里开了地暖,不仅不冷,还让人热得发燥。
一时口干咽渴。
水源是人口渴时本能想要的东西。
所以,当她贴近他的唇时,他没有拒绝。两人从原地吻到了沙发,从沙发吻到了餐桌,从餐桌吻到了二楼。
最后,陆高鹤直接抱起她,吻进了书房。
放在了书桌上,继续‘止渴’。
这时,一阵铃声响起,才终止了他们的动作。陆高鹤清醒着推开怀中人,镇定自若的接起了电话,随着谈论的结束,他让南平也回了屋。
等人走后,他才一拳打上了桌面,该死。
这种难言的瘾,要戒掉似乎很难。即使他保持着清醒,克制着欲望,也难逃其劫。像是被捕上的猎物咬住了心脏。
明明可以先一把杀了它,可却是难以脱身。
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两败俱伤。
但她一个江盐捞女怎么配跟他两败俱伤,要么就当个玩物,要么就把她送出去。他眼眸逐渐暗沉,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型。
送出去之前,他要拿一血。
…
隔天
邢少霖上门的时候,陆高鹤正在吃早餐,他见他来的匆忙,也不着急询问缘由,只眉梢微扬,示意他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几番推拒不过,邢少霖这才顺势坐了下来,自然的同陆高鹤一起进餐,只是等他们吃完,李妈来收餐盘时候的低声询问,让他不动声色的挑了一眉。
“少爷,南平小姐还在睡觉,要不要把早餐给她端上去呢?”李妈犹豫不定道。
“不用,别打扰她睡觉。”陆高鹤扬手,让她退下去,遂抽了一张纸,放在唇间轻轻擦拭了几下,也放进了餐盘中。
等李妈颌首退下之后,他们才谈起正事。陆高鹤听他说完事件缘由,不由蹙眉,随后冷声道:“不过是北野堂的一条走狗,连道都混不进去,还妄图跟你提要求,什么平等交易,他当我陆高鹤是傻的!”
邢少霖瞪着眼睛,跟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高鹤哥,他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小的门徒罢了,也有脸摆架子,不如弟弟我帮你把他收拾了。”随后,做了一个抹脖的手势。
“不急”陆高鹤抬手,又道:“他既然有脸提出要求,那估计也有几分本事,你先去探探他的底,如果真有门脉,这亏本的买卖,也不是不能做。”
眼下最重要的是通货,没了这批货,他的计划就会被搁置,那么,那群等着看他翻车的股东,说不得会落井下石,借此狠踩他一番。
如果到时闹到了父亲那里,他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他的好大哥说不定还会趁机撤了他的职。之前就被停职过一次,不可谓是损失惨重。
这种过失他不像再犯第二次。
所以这次计划,必须成功。
“还是哥考虑的周到,佩服!”邢少霖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大白牙,看上去似乎没有一点城府的模样。
这倒是很让人放心。
陆高鹤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着:“多见识一些大世面,你也就能体会其中深意了。好了,今天你也不必见南平了,就先回去吧,明天我让她跟你一起去湘楼一趟。”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他就出了大门,只是等走出门外时,他回头向楼上望了一眼,米白色的窗帘紧紧闭着,投不进一丝阳光。
那里面睡着一个美人。
只是不知这个美人对于陆高鹤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他很好奇。遂抬手比了一个开枪的姿势,朝楼上的落地飘窗“嗙~”地开了一枪。
随后左右拧了一下脖子,慢慢悠悠出了龙井湖。
…
南平一觉睡到了中午,正好起来洗漱一番,下楼吃午饭,只是在吃饭的时候,陆高鹤也在,她有几分意外:“你今天没去上班么?”
“嗯”陆高鹤也没看她,只抬手盛了一碗鸡汤,推到了她的面前。
南平眼眸微挑,不明他突然的‘体贴’,可他既然想玩新的乐子,她奉陪就是。遂甜甜的冲他一笑,夹起了嗓子:“谢谢陆geigei。”
陆高鹤听后,眉宇微皱了起来,其间深邃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不由地沉声:“闭嘴,好好喝你的汤。”
南平保持着灿烂笑容,抿起了嘴,在他能立时看见的地方给他做了一个略显油腻的wink,后又撅起小嘴做了一个嘟嘟嘴。
由此,成功逼退了被饭呛到的陆高鹤,只见他咳了两声后,猛灌了一杯水,便放下筷子,起身上了二楼。
身后传来少女俏皮软绵的笑声,如银铃般传入耳里,他捂嘴轻笑,弧度自然的不像话。
可是却没能维持多久,便被强制压了下去。重新恢复了冷淡的脸色。
南平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后,去了陆高鹤的书房,她知道这人有事交代她,果不其然,一进书房门,他就跟她提了明天和邢少霖一起去湘楼的事。
“你不去?就这么放心邢少霖呢。”南平笑着,言语间的挑拨意味深长。
陆高鹤翻着手里的资料,也不抬头,只一口反驳了她:“不是相信,是他没有蒙骗我的脑子。”
南平挑眉,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作势给他鼓了个掌:“您说的真对。”不愧是王八风范,很有一番霸王之气。
“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帮我盯着那个人,不要让少霖上套了。”陆高鹤严肃的叮嘱道。
“知道了啦。”南平懒懒应下,带着一丝小撒娇。语气是古怪的嗲。
陆高鹤不禁抬头看了她两眼,只见她笑的一纯真,丝毫没有一点嗲气扭捏,仿佛刚刚的发声不是从她那处而来一般。
“行了,出去吧。”他摆了摆手。
“好叻~再见了您。”
她踩着小碎步一路小跑了出门。在陆高鹤的注视下以‘奇异’地姿势离了场。
真是——
莫名其妙的
可爱?
疯了,他摇了摇头,试图抹除她落在脑中的记忆,遂揉了揉太阳穴,不由暗忖:简直就是神经病一个!
之后又把手中的资料揉碎丢进了垃圾桶。
统统眼不见为净。
第78章 Chapter 78 心上人。
下午两点十五分, 两人一齐去了湘楼。多等了五分钟之余,快到二十一的节点,相约那人才姗姗来迟。
随同他一块来的还有一个蓄着满脸胡腮子的中年男人, 穿着很朴素,可眼神却透着精明, 手里拿着一方小型的红木盒,看起来很有些重量。
“哈哈,是我来迟了, 霖弟勿怪, 我先自罚一杯茶。”李关格外自然的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自己满上了一斛, 一口饮尽。
随后,又举着空杯给对面的年轻男子示意了一番, 笑着放下了茶杯后,瞥了一眼他的身后:“没想到咱哥俩如此凑巧,都带了一个助理呢,只不过, 我这人比较粗糙,跟来的也一样, 不像邢弟你年少英俊,带来的也是不一般的美人。”
邢少霖也爽朗一笑,抬手再给对面的李关续了一杯, 遂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二郎腿,眯着月牙眼, 摆手间尽显慵懒随意:“这不是受人之托,办事也得有保证人啊,我看关哥怕也是与我大同小异吧。”
李关不露神色地用余光睨了一眼身后, 接着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这你倒是说对了。”眼中的笑意更深。
“上次同霖弟你说的条件,你身后的老板看法如何呢?要知道你们运的这批货可不是简单的物件,若没有道上相助,可是轻易过不了关口的。
况且还是急需材料,这要是耽误了研发时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如此相较,我们提出的条件也算不上是不公平。”李关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说道,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拒绝这桩生意。
邢少霖有一下没一下的转悠着脚尖,手放在下巴底下“嘶——”了一声,眉头轻微蹙起,似乎觉得很棘手,于是,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关哥你也知道,我是帮人办事的,咱条件暂且不说,关键就是人老板觉得你手里没权啊。
如果满足了你的条件,你却做不好,那可是损失惨重了,这样的话,你能赔偿的起么?”
李关听他一番表述,说来说去不过是看不起他的身份,他虽是一个门徒,但却是不一般的门徒,只是此中乾坤怎么能让外人知晓。
他摆手示意了一下,与身后男人交递了一个眼神,那人上前一步,把木盒放在了他的手上。
李关顺势抬手,放在了桌上,之后往对面方向推了推,眯着一双小眼,挑了一下眉梢:“我既然跟你做这笔生意,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你自己看看吧。”
邢少霖一脸莫名的睨了眼这方木盒,见他说的认真,纵使不相信他能带来什么惊喜,却也不好当面让人难堪,索性打开了盒子。
低头望去,里面放置的东西一览无遗,是一块奔狼纹制的木牌。这么古朴的东西却显得分量十足,他伸手摸了一下它的纹路,一脸的惊诧:“你怎么会有令牌,这不是只有四个堂主才有的东西么?”
李关唇角一勾,得意溢于言表,他敲了两下茶几:“够有诚意了吧。”
邢少霖看了他一眼,又转头望了眼南平,见她没有异色,便关上了盒子:“那这样的话,我们就——”话还没说完,身后一只纤长白嫩的手轻轻压在了他的肩头。
只听她绵言细语的对李关说道:“都说道上的人做生意爽快,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只是光一个令牌就要走我们七层的收益,实是有些狮子大开口。
俗话说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您既然跟我们商人做交易,就自然对资金链条的重要性很清楚,道上的兄弟少说也有近万人,或许还不止,那么生意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您也不想做成这一笔,下一笔就不再往来了吧,据说选择跟道上做交易的商人可少之又少呢。更别说我们老板这种出手阔绰的企业家了。
况且除了你们北野堂,还有南门行不是?我相信他们给出的价,应该会厚道很多。您也是聪明人,咱们互相体谅,多一个朋友总是更好的。”
一番话下来,让李关对眼前这个女人不免另眼相看起来,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见识不少。
不可小觑。
他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男人,眼神询问着他的意思,他自己还没有资格做决定。只见中年男人走上了前,对着前方沉声:“小丫头,即便你说的没错,但是你们既然找到北野堂,那就说明南门行不具有这个能力,要知道这批货还真不是谁都能运走的。
不过,你说的多一个朋友让我很感兴趣,道上最讲义气二字,由此我们最多让步一层,不然这笔生意不谈也罢。”
“好,那就六四分,多谢前辈。”南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她深知北野堂不会再做更多的让步,这个局面已是最好。
李关见事成,遂冲对面的邢少霖挑了挑眉,再给了个眼神和手势,那模样显然是说:你带来的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邢少霖挠了挠头,憨笑了一声,当起了甩手掌柜。
…
事情进展很顺利,还拿到了奔狼令牌,这是意料之外的发展,看来李关这人在北野堂担任的角色也不仅仅是一个门徒了。他身后那个中年男人可能就是四大堂主之一。
不过,为什么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呢,江汉这趟交易真的如此简单么?
南平一时有些思绪不宁,只身旁开车的邢少霖颇为好心情的哼唱着小曲儿,一口的汉式腔调,连里面的转音都处理的很好。
她目光在他身上打转了两圈,随意询问着:“你是江汉客家人?”
邢少霖咧嘴一笑:“是啊,姐姐是哪里人?”
这个小子明明比她大了三岁,却总喜欢叫她姐姐。南平睨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
“你去问问你高鹤哥,可能知道的比我说的还详细。”冷言冷语,有些冲。
邢少霖偷偷用余光瞟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心情不好,便有些小心翼翼地直起了背,转移了话题:“要不我考姐姐一个脑经急转弯吧。”
南平没有搭理她,只靠着车座背闭目养神起来。
他也不以为意,傻笑一声,自顾自地问出了口:“什么东西放进去以前是干的,拿出来时是湿的,而且令人感觉回味无穷,快活似神仙? ”
“……”
“很简单的,像姐姐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答出来。”
“……”
“真的想不到吗?”
南平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两个字,奈何声音小,邢少霖只看到她最后一个字的口型。
“哈哈哈,想入非非了吧,是茶袋!”邢少霖大笑起来,瞟着身旁的纯情少女,与她脱口的答案,不免对比有些强烈。
“……”
这时,南平漠然的睁开了眼睛,轻飘飘的对上了他的眼神,冷声:“我说你是个沙雕——这么一看,果然贴切无比。”
邢少霖:“……”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时之间,车内温度冷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天还朦朦胧胧的伴着雾气,南平做着陆高鹤的车回了学校。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晚才回学校,等她到宿舍的时候,她的两个室友也都到了。
三人一起去食堂吃了个早饭,就各自分开去了班级上课。一早上下来,都是专业课的熏陶,时间过的很快。
午间简单吃了一餐后,她陪郁以柔去了一趟‘在水一方’。美其名曰看望哥哥,实际是想见见心上人。
南平一直不知道郁以柔的心上人是个外交官,眼下她会告诉她纯粹是因为,她想让她陪着一起去,听她说两人都有五年没见过了。
她从小就仰慕他,可他却只把她当好友妹妹。
这个戏码,一听就是爱上邻家哥哥,两人青梅似竹马,奈何并不两小又无猜。
何况以郁以柔温和的性格,主动追人怕是绝无可能,但是等着人也喜欢上她,可能难如西天取经,她即便是唐僧,没有孙悟空,谁帮她打那些小妖精。
她眼下见一面都需要人陪,看着像是没有勇气,实际这两人可能都不熟。
南平见她一脸的跃雀,不好在这个时候给她浇盆冷水,只略委婉的问了一句:“以柔,你那个心上人出国这么久,常年在外,就没有谈恋爱么?”
“应该没有吧,他很忙的。”郁以柔一口否定。转而觉得有些不妥,便又补了两句:“伯母不允许他交外国女友,而且他这个身份,怎么可能在国外恋爱。”
“也是,是我多虑了。”南平抿嘴笑了一下,实际她表达的恋爱也不是国外,还有国内呢,毕竟出国前有个什么初恋女友啥的戏码,可比比皆是。
只是都不如电视那般深情罢了。
不过看郁以柔这么坚定的维护样,怕是那人在出国前可能还真没谈过。不然她或许早就能知道消息。
车很快到了‘在水一方’。
两人依次下了车,挽手走了进去。郁以柔跟前台招待简单说了两句,便被男招待迎上了楼。这次不是在二楼,她们上了三楼的区域。
这个区域似乎是格外私密的,保护措施做的很好,确实也适合用来给外交官接风洗尘。
三楼装潢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奢华,只是相对二楼来说,意境更上一层楼,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副极大的世界名画,这幅画她一个外行人都知晓,是托尔科维拉的《梦中花园》。
一下格调拉伸了不少,南平不动声色的欣赏着,却暗忖,在水一方的老板财力不薄呢,恐怕钱在他眼里只是一张张白纸,没什么分量。
两人被迎进了包房,这个房间有个壮志豪情的名儿,叫‘天涯行客’,还透着浓浓的侠义心肠,能取这种名儿的,看样子也是个妙人。
在她们进房的一瞬,才感觉到了三楼的隔音效果有多强。
此间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各有音调。
一时之间吵杂不堪。
只有一人宁静淡雅,气质出尘,就连郁璟在他身旁也被压的失了光彩。只能看见他嘴角噙着的笑如清风掠过池面,轻浅有度。
即使用温文尔雅,淑人君子
这几个字眼恐怕也不够形容。
第79章 Chapter 79 接风宴。
郁璟看见门口两人的身影, 眉宇不自觉蹙了一下,碍于场合不对,情绪便没有外露, 只朝她们招了招手。
南平收到信号点了点头,瞥了眼身旁的人, 见她还是一脸痴愣模样,便用手肘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胳膊。
郁以柔这才回过神,反应之下脸色逐渐泛红, 低头捂了一下脸颊, 冷静下来之后, 遂挽着南平的胳膊一起走了过去。
乖巧地坐在了郁璟身边的一侧, 南平也依次挨在郁以柔身旁坐下。
郁璟给两人叫了两杯度数较低的鸡尾酒,果香味浓郁, 口感细腻,也不醉人,很适合女生喝。待酒一上来,没放多久, 郁以柔便端了起来,偏头用另外一只手, 轻轻扯了一下郁璟的衣服。
抬头看他的眼神里暗示颇深,只见郁璟先是睨了她一眼,眼底有些不赞同的意思, 可奈何拗不过小妹的恳求,终拧了拧眉作罢, 转过头拍了一下好友的肩。
小妹的心思他一向能察觉一些,只是好友的性格看起来温和如玉,实际心思深不见底。毕竟能当上外交官的, 哪几个不是深山里修炼出来的千年狐狸呢。
更不论在如此年纪就已殚见洽闻,且不谈天赋,光是这份气质底蕴就令人望尘莫及,哪里是一般人就能与之匹配的,小妹想要入他眼着实有些异想天开了点。
只是他做人大哥的却并不好当面挑明,恐稍有不慎就会伤人了小妹的自尊心。
实在两难全。
见好友回头,他斟酌了一下,才温声笑道:“蕤琛,以柔也想念你这个哥哥好久了,你可不能光顾着与他人聊天,厚此彼薄啊。”
瞿蕤琛不明所以,但随着郁璟微微侧身的动作,他身旁的少女便露出了身影,只见她与他对视一眼后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
低眉闪躲着,脸红的似不正常,一副女儿家的娇羞一应如是,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眼底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是看见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嘴角噙着的弧度始终温润有度。
“别打趣你妹妹了,小女孩的脸皮可没你的厚。”他颌首一笑,顺势给口中之人解了个围。
郁璟也附和的扯了抹笑容,看向他不争气的小妹,还羞怯的不成样,就有些心梗,别说想和人敬酒了,就这反应可能连搭上话都够呛。
随后他直起了身,以免她尴尬的挡住了她的身型,和蕤琛碰了一下酒杯,谈起了正事:“回国后还去吗?”
“暂时在国内,后续可能会两边跑,说不准。”瞿蕤琛抿了一口红酒,轻笑一声,语气却没什么波澜。
郁璟这么一听,便知道其中有些内幕,不好为外人道。就不再询问。
因着身份特殊,蕤琛向来说三分另留七分余地,能跟他多说两句,怕也是好友缘故。
不然以他这爱模糊概念的‘文学家’,黑白都能说颠倒,不遑是答非所问这点小伎俩了,可能说一个字就能打发了你。
郁璟故作受宠若惊之态的转移了话题:“那不错,如此我也算是知情的第一人了。”
瞿蕤琛挑眉,捏着酒杯的手晃动了一下,眼眸成自然的弧度,微弯:“确实如此。”后放下酒杯,“不过你这接风宴人数多的我也颇为受惊,习惯了国外的清净,冷不丁还有些不适应了。”
“少来啊,你在国外应付的人可也不少,光是记者就多如过江之鲫。”更别说刚刚与人谈笑自然的游刃有余之态了,这话显然是来揶揄他的。
郁璟笑着摇头,与他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竟也说了不少,两人一时像是回到年少无话不谈的时候。只是顾虑多了,总是说不尽兴。
而他身侧另一边的气氛确是有些僵硬。
南平倒还好,没有多余的情绪,这个接风会本来也不与她相关,只是眼看着郁以柔就要掉珍珠的画面,她不免有些无奈。
说到底郁以柔刚刚那番表现确实有些明显了,先不说人能不能看出,但连对视都不敢,更别说对话了。她在一旁也瞧的明明白白的,她哥不支持她。
猜测原因,想也是怕她匹敌不上。
奈何痴情人总被无情伤,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时的劝阻她一定听不进去。还得让她去试试才行。自己知道难了就自然放弃了。
“你这种状态可不行,说不上话,他哪能记得住你,即使认识,也一直停留在你还小的时候,这么一来,总是把你当妹妹看的。”南平提了几句,试图让她自己理清思路。
郁以柔握紧了酒杯,有些犹豫:“可我不敢看他,这样他肯定一下就看出我的心思了。”
南平心下一哂,人家可能刚刚就察觉你的心意了,但不能这么说出来,只得修饰了一番,说:“看出了也不要紧,你本来不也是想让他知晓么?”
郁以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很清楚我其实是不可能让他喜欢上我的,就连身份也配不上他,或许二姐那种才可以,但是我……”她说不出口,她只是想全一个梦罢了,尽管只是梦。
南平沉默,她懂她的意思,只是她不明白,像她这种身份,即使是个私生女,却也受大哥关照,生母疼爱,也不缺钱不缺势,怎么就不能争取自己想要的呢?
人活一世不过为了博自己一‘乐’,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别人自然也看不上你。
身份这种可以靠自身能力弥补,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先不想这些了,如果你可以跟他好好交谈不也算全了你的一桩心事么,试着说说话吧,总不算白来一趟。”南平收了思绪,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
郁以柔缓慢地点了点头,有些不自信的抬眼问道:“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小家子气了?,就连好好说话都做不好。”
“怎么会呢?”南平笑:“如果你这个千金小姐都小家子气了,那恐怕我比你更小家子气得多。”多安慰了她一句。
听南平这么一说,郁以柔不禁红了脸,随即吁了一口气:“那我试试吧。”五年没见了,如果什么也不做,她之后每每想起来,一定会后悔莫及。
“别怕,有你哥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你还是不好意思,可以不看他的眼睛,看他五官的其他地方,会好更多。”南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郁以柔暗暗记下,直接起身走了过去,犹豫了半晌,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大哥,蕤琛哥,我敬你们一杯。”郁以柔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自然一些。手捏紧杯边,试图从中获取些许力量支撑她。
郁璟率先反应过来,压下了心中的不愉,只面上还得全了小妹的面子,遂言不由衷道“好,看来我也是沾了蕤琛接风宴的光了,这还是以柔第一次主动跟我进酒,我们三人一起喝一杯。”站起了身。
瞿蕤琛也跟着站起身来,勾了勾唇角:“好,那我就祝以柔学业有成了。”酥靡低沉的嗓音清晰的传入郁以柔的耳廓,像是带起了一阵温风,轻轻拂在她心间,像是长了触手一般,挠得她哪里都痒,就连腿都有些散力了似的,软绵不堪。
她大概是疯魔了,才会这般不知羞耻。
脸色一路红到耳后,她立马举起酒杯,一干而尽,随后等不及两人饮下,就想转身离去,宁愿找个地缝钻进去,也不想再看那人。
怕自己再出丑。
只是腿软的不是时候,转身间向后趔趄了一下,正好不偏不倚的倒向了瞿蕤琛的方向,只见他右手挪开了酒杯,左手轻扶了她一把。
手握在她胳膊上方的位置,落下轻扶住却有力。安全感顿生。待郁以柔站稳后,他立时松了手:“地上滑,小心一点。”为她做了一个简单的解释。
这倒让一旁默默目睹全程的南平不由有些侧目,这个男人真不愧是外交官,帮人全脸面也是顺手拈来,尽管事实不是如此,可他只这么淡然一说,就能让人无端信服。
既保全了女生的自尊心,又顾全了与好友家的情分。
情商确实很高。
“还不谢谢你蕤琛哥,下次可别这么不小心了。”郁璟平静地说道,可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很多,他不敢相信小妹会这么莽撞。
要不是蕤琛帮她保全脸面,这么多人在一旁看热闹,吐沫星子日后定是满天飞的。
“谢谢蕤琛哥。”郁以柔手紧了紧,颌首致谢道。随后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轻点了下头,便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她忙低下头,退了回去。
等她坐下时,便一把握住了南平的手:“我们回去吧,我有些汗湿了,想换衣服。”
“好啊”不过——南平转头看了一眼郁璟身旁的男人,还是一副翩然自若的温润模样,丝毫没有受到突发情况的影响。
她收回视线,看向了郁以柔握紧她的手。
细薄的汗沁透了她的手背,热而腻。
南平不禁嗔怪
怎么心急了呢。
第80章 Chapter 80 分崩离析。
两人和郁璟打了个招呼, 便起身出了门,郁以柔走的忙慌,她只好快步跟上, 关门的声音就大了一些,引得瞿蕤琛往门口轻瞟了一眼, 却只能看见浮雕门的金边,正被一个男招待挡住了一角。
他没有在意,转了视线又和郁璟交谈了起来, 原本因为郁以柔滑倒事件, 唏嘘寂静的包厢氛围又重新恢复了吵杂。
而刚离开在水一方的两人, 一路上的沉默, 倒是过于安静了些,郁以柔看着窗外心事重重, 南平则是有些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看上去也格外懒怠。没有睡午觉,精神确实不算好。
对于郁以柔的行为,她其实是理解的,只是掩饰太差, 一眼就能让人瞧出端倪,可见受家人宠爱珍视, 呵护的不谙世事,即便懂礼数,演技却是破绽百出。
原本这也可以谅解。怪就怪在, 她脸皮太薄,不敢太过份, 那人只要有心避就能及时避开。
随口一个理由就可以顺其自然的打发了她,好在那人是个君子,行事倒也厚道。
不过看多了这种戏码, 不免觉得乏味无趣。
将近六点三十五分,车到了学校门口,在她们一前一后下车时,被门口热闹的人群吸引了短暂的视线。
听这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貌似是有人打起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她们走过人群旁,奈何围着的人太多,里面的一丝一角都望不到。
索性便收了探究之意,打算从门的另一边进学校,只是刚进门之际,就迎面撞来了两个熟人。
董嘉勋原本凝重的神色在看到南平的那刻,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而一向爱调侃的季延碰见她,第一次眼底出现了明显的不喜。
南平眼皮一跳,一丝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莫非打架的人是曹禹?
可还未等她问出口,两人就踱步跑向了人群中央,几乎是同时,她回头望去,见董嘉勋和季延扒开了人群,散出一条空道,里面的人脸也骤然清晰起来。
“天呐,原来是曹学长。”郁以柔捂嘴惊叹,不可置信曹禹也会做出打架斗殴的事情。
只见曹禹把另一个男生猛得一摔,用膝盖压住了脖子,手一把抓起他的头发,来回甩着巴掌,每打一下,声音就打过一声,很快,那人的脸就红肿了起来。
董嘉勋和季延连忙过去把两人拉开,只是曹禹却不知发了什么疯,眼眶都红的惊人,董嘉勋一上前就被他甩开。更别说季延想去拖底下的人了,照样被挨了两下打。
此时,被甩巴掌的那个男生尽管思绪有些涣散,但是却还不怕死的嚷叫着:“你就是被孙学扬打成残废的懦夫,什么公子哥,还不是照样被收拾…你也就只能打我们这种虾兵蟹将发泄了…算什么好汉…我呸!”
董嘉勋和季延听后,神情皆是一暗,冷眼看着这个男生,一时停住了拉架的动作。只是他们怕曹禹听了会受创,纷纷望了过去,却见他连一个凌厉的眼风都没给那人。
只是仰头拧了一下脖子,原本布满阴霾的脸色,突然勾了一个嘴角,移开了膝盖,笑了。苍白的脸上因耸动的笑意,变得有几分玫色,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一般,生动许多。
众人似乎都没见过这个叫曹禹的风云人物,除了打游戏,居然还有这么肆意张扬的一面,皆是愣神了一秒。
可接下来的一个动作,让他们惶恐的都退了一步,曹禹重新掐住了那人的脖子,手筋都爆了起来,笑容还挂在脸上,眼神则是一片死寂。
只见那人窒息的不停抽搐,脸色越来越泛青,嘴角的白沫就快到溢出来。
画面一时可怖的渗人。
尤其是曹禹还一直笑着望向他。
疯了,这个人疯了!
看戏的众人一时散作惊弓鸟。原本热闹的人群如洪水散尽,关乎到人命没人再敢看下去,怕惹祸上身。
董嘉勋和季延两人也不由大惊,怕那人真被曹禹掐死,这回真用了力去拉开他,可难就难在一个入了魔的少年,一点心里的邪祟被勾出,就难以控制。
可是,南平深知
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真的会死人的。
就在这时,她独身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曹禹的后背:“学长,快放手!够了,真的够了。”她的眼泪沁透了曹禹单薄的衬衫,一滴滴温热散落后颈,像是直击灵魂深处的灼热。
他停滞了一秒,就被董嘉勋和季延趁机拉开了,成功把人从他手下拖了出去,他看着好友拖动的身影,打着120的救人电话,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模糊了起来。
曹禹无神的低下头,看见围绕自己胸前的一双手,身后的人没有要松开他的迹象,他转过头,看了她良久。
她哭的不成样子,眼泪都侵蚀了他的后肩,在这寒冷的初冬,她滴落的泪水竟也给了他片刻的安宁。只是她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他已然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思绪入了心,心肺就又痛了起来。他猛然捂住胸口,一股带着腥味的热流窜涌而上,直击喉头,他侧头吐了出来,一口血撒在了地面。
鲜红的刺目。
他的眼神看着血液在地缝间的流动,突然开始涣散,原来他又吐血了啊。
“学长!”南平惊呼,浑身到此刻才开始真正的冰冷。她抓住了他的手,试图让他不要昏睡。
曹禹慢慢瘫倒在地,眼神望着天开始空洞,思绪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呢喃出声:“如果,我不曾遇见你——”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在他遇见她的那刻,命运的枷锁就已缠绕在他身,不得分崩离析。
曹禹年少时看过一本名著,曾想,希望和悲伤,如果都是一缕光,只冷暖不一样,那么,他把悲伤耗尽,是不是就只剩下希望的暖阳?
大哥那时嘲笑他天真,希望和悲伤只能共生,不论哪一方都不能耗尽,一旦耗尽,另一边也将消弭于无形。
如今,果真应验了。
他把悲伤耗尽,希望竟也所剩无几。
一语成谶。
…
曹禹又一次进了人民医院,这次陪同的人有三个,南平让郁以柔先回宿舍,她则和董季两人一齐跟上了救护车。
到达医院就送入了急救室,在救治的中途,三人一句话也未说,只董嘉勋还关注着南平的情绪,他第一次见南平神情恍惚的模样。
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泪痕还挂在眼角未干,她是真的对曹禹上心了吧?他不由地想,可是——嘴角泛起一抹苦涩,他也为她受了伤啊。
为什么独独对他冷眼相待。
他撇过头去,尽量不让自己再看她,不然怕他会控制不住想去质问的心。
南平轻轻闭了闭眼睛,强制性的让手停止颤抖,她不能,不能陷入自责愧疚的情绪无限循环,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疯的。
只是一闭眼,曹禹吐血的画面又重新浮现,她握紧了手,指甲都陷入肉里。痛感袭来,再睁眼时,才恢复清明。
这时,医生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三人喊了一句:“谁是家属?”
董嘉勋上前,轻声跟他谈了起来,仅仅说了几句,那人便神色肃穆了起来,言语间带上了敬重的口吻。
过了一会儿,几个医护人员便把曹禹推了出来,送进了vip病房。董嘉勋从医生嘴里了解到现在已没有大碍,住一段时间的院,观察修养一下就行。只是往后切记不可再火急攻心,不然怕是会伤及心脉了。
会吐血主要也与打架有些关系,身体过度消耗,总是会伤到根本的。
他这个病是个需要修养的病,万不能再劳心伤肺,不顾及身体。
董嘉勋一一记下医生的叮嘱,便同另外两人一起去了病房,在路上告诉了他们,曹禹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多余的话则未说出口。
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其他,他都觉得似乎没有必要让南平知道,除了徒添压力,并没有任何用处。等到病房,他让南平留下看顾曹禹片刻,季延去给曹禹买点营养粥,他则去走廊打起了电话。
曹禹进医院的事,他觉得还是要让曹家大哥知晓,毕竟他不是亲属,曹禹也需要人在医院为他守夜。
况且依他看,或许关于曹禹出国医治的计划也有必要提上日程了。
…
南平看着曹禹的脸颊,就想起了他以前偏小麦调的健康肤色,如今虽白皙了许多,可却是透着病态的苍白。
一丝血色都无,连嘴唇也是如此。
似乎躺着的人已经有一只脚踏入了人间与天堂的中间地带,只需要再有一击,便进了棺材。到如今一步,说到底,她确实是个加害者。
但是,她也想活着。她想好好的活着。
她会弥补,除了她的命,其他都可以补偿他,即便是为了让自己解脱也罢,她不想再陷入这种状态,这滋味太可怕,并不适合她。
她不是弱者,只会哭哭啼啼,除了内疚还是内疚,她已经在努力了,只需要再等一段时间,很快就能让陆高鹤遭到应有的报应。
“你再等等我好吗?”她握住了他的手。
再等等,我会救你出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