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面对苍木的满怀期待,一向运筹帷幄的八重神子却难得露出了点为难神色,朝少女轻轻摇头。
“我年岁尚小,涉及魔神之间的秘闻,恐怕也只有同为魔神之尊的鸣神大人才能知道更多了。”八重神子吹干纸张上的墨迹,将其交给苍木。
后者若有所思——看来,雷电将军这剧情,不过不行了。
趁着夜色,两人飞下影向山,按八重神子所给予的地图前进。
或许是翅膀带来的副作用,苍木在夜里虽然不会像鸟雀一般无法视物,却不免感到不安。
为了躲避天领奉行的搜查,无法走大路的两人只得在杂草丛生的小道中穿行,坚硬的枝条会在经过时毫不留情地刺痛肌肤,没走多远,绫华无防护的小腿就布满了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要不是苍木偶然间发觉了这点,真不知道她要忍到何时。
“你这孩子,真是……”苍木无奈地拦下了绫华的脚步,找出一条自己的长裤,示意她换上:“怎么一声不吭啊。”
神里绫华脸上出现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神情,还带着点又添了麻烦的羞愧:“真是非常抱歉。”
除了稻妻人不愿给其他人添麻烦的本能,苍木也察觉到,绫华对她明显是有些敬畏的疏远在。
小女孩的心思很好懂,苍木忽然就有些明白凝光看她时的感受了。
她捧着那条裤子有些不知所措:“苍木小姐,您也……”
苍木摆摆手,接着身后翅膀化作一阵青色光点四散,而原本身下修长的双腿随之幻化成一条粗壮的黑紫蛇尾,从裙摆下探出,当它完全伸展开,绫华也感觉自己小腿传来被什么蹭过的冰凉触感。
或许是由于那些被枝条划伤的肌肤已经有些红肿发热,这份冰凉并不让人讨厌。
就像苍木小姐本人一样。神里绫华想。
她悄悄瞄了一眼身旁的黑发少女,应着她的要求将这防护的衣物穿上,如此换装还是第一次,绫华不免显得有些局促,就在她开始行动时,面前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那只手下一刻贴在了她的膝盖上,触感微凉,就像那条蛇尾一般,紧接着白色光点闪过,小腿上的划痕消失得无影无踪。
苍木这才满意收手,示意这位大小姐继续。
大约是这个友好的举动给了神里绫华一些信心,又走了些路,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启话题:“苍木小姐,平日里喜欢看些什么书呢?”
“诶,我吗?”苍木愣了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看,有些是兴趣使然,有些是职业需求。”
“这样呀。”神里绫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因为实在很好奇能写出‘仙途’的作者会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擅自开启了这个话题,您能回答真的不胜……”
“停停停!”苍木一听这些敬语头都要大了:“跟我说话不需要加敬语,实在想加也别加那么多。”
神里绫华下意识又要道歉,意识到苍木的话,最后还只是:“抱歉。”
“不至于这么害怕我吧。”苍木带了些无奈:“我又不是专门抓漂亮女孩吃的妖怪。”
在一阵略长的沉默后,神里绫华斟酌着开口了:“因为,苍木小姐真的很厉害。”
“诶?”
“明明只是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却是和八重大人一样的神眷,也管理着很大的报社,自身的才华相当出众……如果说从前只是仰慕您的才华,那天您在屏风后面,即使没见到正脸,只听话语,我也紧张得不止如何是好。”神里绫华道。
甚至回想起那天的情形,神里绫华仍然会感到不知所措,她试着将自己再次代入到当时的情形,再次组织话语来防守,却发现似乎只能得到同样的结果。
说了这么多话,她小心看了一眼苍木,发现对方的神色平静,心中仿佛又升起了些勇气,继续道:“虽然立场不同,但好像又认识了一遍苍木小姐……很新奇,也更想要了解您。尤其是看见苍木小姐无论面对什么场景都泰然自若,实在是太敬佩了。”
泰然自若显然有些文雅,但事实是苍木自从来到稻妻,除旅行者外对谁都摆着丧脸,那日影向山登山时的对话,明显给一向身为乖乖女的绫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日回到家中,她头一次去找了托马,想要更详细地了解苍木在离岛上的经历。
可想而知,当优雅文静的大小姐听闻了如此暴力的谈判方式,心中的震动颇深。
震动之余,心底情不自禁涌现出一股艳羡。
神里家长久掌管社奉行,各类祭典的繁琐礼仪都被印刻成身体本能,尤其当她为了哥哥主动揽下事宜,成为社奉行的“白鹭公主”后,更是一举一动都要严格要求自己,丝毫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神里绫华对这种生活并无不满,也从不后悔做出这种选择,只是苍木就仿佛是一道彩色的光芒,光是注视就让她意识到——原来还有这种人的存在。
如此张扬,如此肆意。
和她在稻妻接触到的所有人都不同,即便同样作为神眷与主编,她也要比八重神子更为放荡不羁。
她聪明、敏锐、漂亮,还过着神里绫华期待中的生活,能在整个大陆自由畅游,身边有好友相伴,能将他人的议论抛之脑后。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以当初两人的初见而言,在贵族女性普遍羞怯重视脸面的风气中,苍木对她的那些话甚至可以被称为斥责,即便当时不生气,事后记起也不免梗在心口。
但神里绫华并不生气。
而要说她想要成为苍木,也远远不到那种程度,即便繁琐心累,她也依旧满意这样的生活,和哥哥、托马在一起的生活。
她只是……希望苍木能继续,什么都不需要改变的继续,只要她还活着,存在着,对神里绫华而言,那便是犹如灯塔般的存在。
尽管绫华并不会往她的方向奔赴。
可只要灯塔在那,航船便心安。
她们谁都没有出声,一时间只剩下了蛇尾碾压过植物枝条的声音,夹杂着神里绫华细微的脚步声。
稻妻的夜晚安静,时值夏夜,萤火虫在空中飞舞,每前进一步便惊起些许,随着苍木的前进,明显出现了一条略亮的分布通道。
见苍木许久未言语,神里绫华也想起了什么,落寞地笑了笑:“不过在您眼中,我和哥哥或许都只是想要利用您和旅行者的存在吧,关于这点抱——”
“初见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苍木平静道:“立场不同罢了,我并无因此厌恶你们。”
按理来说冰释前嫌总该友善的,苍木却只是平静,但在神里绫华看来,这份平静反而更有说服力。
苍木继续道:“我有些明白神里绫人的执念了,如果我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妹妹。”
她看向绫华,眼神是真切的期盼:“我也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敬佩我。从前赞扬的话也没少听,但我总觉得要么是朋友的滤镜,要么是合作者的恭维……又或者是敌人的嘲讽。”苍木笑笑,伸手想要去摸烟,却硬生生止住了:“一个妹妹说她敬佩我。谢谢,没有什么比这更好。”
绫华感觉苍木现在有点奇怪,她下意识担忧地呼喊对方:“苍木小姐。”
这声称呼让苍木笑容微顿,她转回头,直面前方,语气轻快:“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而绫华小姐还很年轻,总有一天你会变得更优秀。”
“我大概知道你在担忧什么——眼狩令、神里家、哥哥的胃病、或许还有一直困扰着你的礼仪问题。”苍木看她一眼,声音温柔:“不要害怕,大胆去做吧。你现在尚小,仍需要外在为自己的威势壮行,而倘若有一天你掌握权势,威严便不需要通过细节来强调。”
就像稻妻剧情的结尾,雷神都走上街头吃团子、喝牛奶、看轻,甚至还被大不敬的眷属示意作者写进了轻里。
这会有损于她的权威吗?
不会。
所以快快长大吧,绫华。等你有一天意识到权势的好处,掌握它们,才能如同你的哥哥般强大潇洒,不再受制于人。
而现在,你所苦恼的问题,乃至现在每一刻的感受,依旧是珍贵的存在。
妹妹终会长大,但在那之前,这些苦恼与欢笑同在的经历才构成了以后的你。
苍木哼着歌,朝前进着。
夜风中带着凉爽的水汽,她的蛇尾在行走间随身姿摇摆,带着几分非人的婀娜妩媚,哼着的曲调轻而缓,被风吹到绫华耳边,飘渺得像一场幻梦。
不,或许就是一场幻梦。
她踩着苍木蛇尾碾压出来的痕迹往前走,刚刚那些话语还在耳边回想,但这一刻,神里绫华感到久违的轻松。
或许今夜过去,她重新做回“白鹭公主”时,仍旧会为苦恼了千百次的问题再次苦恼,为头疼的问题再次头疼,为痛苦的存在再次痛苦。
仿佛一切苦难的存在都是无止尽的循环。
可她也相信,苍木说的话是真的。
一次又一次后,她终究会成长为自己期盼的模样。就像毛虫最终会变成蝴蝶一般,谁也不知道它在茧里待多久,但最后还是会蜕变的。
而现在,至少是今夜,她愿意不去想象以后的苦恼,更远以后的期盼。
随着前方的曲调,后面的少女也哼起了歌,两道不同的声音合成一拍,在温柔的夏夜中弥漫。
第262章
驱除祟神之力并不是个简单的任务。
即便能将其收为己用的苍木,在应对时也不敢大意。
上一次吸收这玩意儿时给她护法的还是降魔大圣,可惜就算再想求助,魈哥也不能跨越海峡来救她。
不是说绫华不好,只是术业有专攻,在这方面,她显然不能给予苍木更多帮助。
好在先前在璃月铲除魔神遗恨的经历给苍木狠刷了一波熟练度,此刻重操旧业,也并不生疏。
祟神之力、魔神遗恨……本质都是同一种产物,而稻妻的神樱大祓是通过神樱树,将这些负面能力吸收进树根镇压,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转化为无害能量,重归地脉。
只是神樱树的转化显然是有上限的,稻妻自从陷入战乱以来,越发庞大繁杂的负面能量已经超出了神樱树的负荷,那些无法净化的祟神之力构建成扭曲的魔物,进一步破坏树根,加重神樱树的负担。
神樱大祓,便是在这种时候派出巫女与阴阳师,解决这些祟神之力构建出的魔物虚影,消耗它们的力量,给神樱树争取时间。
“我觉得这样不太行。”苍木和绫华刚刚结束一场战斗,她掏出一瓶温牛奶递给绫华,自己取了一罐咖啡皱着眉头:“魔物凝结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按这个频率来推断,神樱树中存储的祟神之力已经到了极为庞大的地步……只是依靠战斗来消耗,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苍木不太清楚神樱树的速度,但她知道在璃月那边,魔神遗恨被吸收后,再次凝结成虚影起码要经过数月,并且随着她的吸收,往后这个周期会越来越长。
因为以往的魔神残念是无法被消除的,所以即便魈再怎么努力,一个地区的残念总量不变,他的工作就永远没有结束之日。
而苍木可以通过系统来吸收转化,便能让地区的残念总量逐步减少,从而根除。
刚刚她与绫华战斗时也会在击败虚影后有意吸收,照理来说,随着几天的时间过去,凝结的速度无论如何都该减缓了。
但是并没有,如果不是苍木看到自己的能量余额真实上涨,她甚至会怀疑那些逸散的祟神之力是不是又悄悄回到神樱树中了。
绫华长时间握刀的手都在发颤,每一次挥砍的反作用力都让她虎口发麻,接牛奶时都险些掉落:“可惜社奉行只负责祭典,对神樱大祓这般隐秘的仪式知之甚少。”
苍木喝着咖啡,慢慢思考着。
回去再找八重神子是不太可能了,天领奉行正到处查人呢。
可神樱大祓如此隐秘,除了八重神子,谁还知道更多信息——等等!她怎么忘了花散里!
这位可是狐斋宫的记忆化身,就算是八重神子也不可能比她知道更多神樱大祓的细节了。
但是,该怎么联系上她呢?
苍木犯了难。
她手上也没有留念镜,眼下身处的地点,也并不在游戏中触发任务的所在地。
苍木试探地站起身,将手按在一根粗壮的神樱根须上:“花散里!花散里!听得到吗?”
绫华不解地歪头:“苍木小姐?”
“在请求支援。”苍木道。
于是绫华乖乖点头,不再打扰她。
可洞穴里空空荡荡,无论苍木如何呼唤“花散里”,始终没有人应声。
“看来她听不见。”苍木有些灰心丧气。
端坐着的神里绫华建议道:“既然如此,苍木小姐何不试试别的称呼呢?这个名字似乎也并非真名,或许念其真名便能呼唤成功。”
“诶,绫华怎么知道这不是真名?”苍木惊讶,她也不记得神樱大祓的任务中有绫华知情啊?
闻言,绫华反倒讶然望着苍木:“苍木小姐的稻妻语说得太好,是我疏忽了。花散里是一首稻妻和歌里出现的词汇,一般而言,应该不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和歌……苍木忽然醒悟了过来。
“花散里”这个名字,一开始就是她对旅行者自称的姓名,而苍木猛然想起在《源氏物语》中便有一位“花散里”女士。
在这本书所书写的时代,避讳贵族女子的姓名是一种常识,所以书中女性几乎一律用别称来代指。
“花散里”也正是作为其中一位女性的代称,而花散里虽有狐斋宫的记忆,却明白自己乃是祟神之力凝结的产物,觉得自己不能被称本名,多半见了旅行者的外国人面貌,知道她们不懂稻妻文化,便用“花散里”做假名。
现在旅行者还没开启任务,花散里还没给自己起名叫花散里,她喊破嗓子也自然不会有人出现。
苍木当即改口:“狐斋宫!狐斋——”
“你们是什么人!”一位带着狐狸面具的巫女从黑暗处现身,毫无脚步声。
几乎是瞬间,绫华便条件反射地抽刀,挡在了苍木身前:“来着何人!”
她和苍木在这个洞窟中数日战斗,早已对地形了如指掌,而这人竟然从死路突然出现,她也竟丝毫没有发觉来者的征兆。
苍木按住神里绫华的肩膀:“冷静冷静,这位是外援。”
听了苍木的话,绫华放下刀,却并没有入鞘,只是斜指地面警惕着,对面的女人看不到表情,但彼此间气氛僵持。
好在苍木掏出了从八重神子处索要的信物证明身份,狐狸巫女才稍稍放下戒心:“原来是进行神樱大祓……”
她大概以为苍木是从八重神子处获知了她的身份,很快为苍木解开了疑惑:“你们祓除祟神之力的方式的确有效,但神樱树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外界的祟神之力还在源源不断涌入,这才是无法根除的关键。”
好家伙,苍木就说怎么她们除了半天没效果,合着这是一题双水龙头上下水。
“你能吸收吸收祟神之力?”花散里问到。见苍木点头,她便想出了一对策:“既然如此,我便先以此神樱根须为媒介,向你放开一部分树中积蓄的祟神之力。将其吸收后,我再全力压制神樱树的症状,便能为你们争取些许时间。”
苍木领悟她的意思:“我们会趁这段时间找出朝神樱树输送祟神之力的源头,从根源解决问题。”
达成一致后两人也不废话,当即开始行动,苍木全身心催动系统投入吸收,绫华和花散里为她护法,相对无言,略显尴尬。
绫华想起苍木刚刚呼唤的“狐斋宫”,而随即这位女性便现身,但稻妻人皆知,这位白辰主母早在五百年前便在漆黑的灾厄中为守护鸣神岛而亡……
她隐约猜出了什么,但对方的态度有些逃避,绫华便不开口提及。
直至苍木睁开眼的瞬间,花散里的身影才再度消失,显然对她而言,维持神樱树开放能量的通道也需要不少精力。
“苍木小姐感觉如何?”绫华担忧地上前,搀扶了苍木一把。
随着起身的动作,苍木蛇尾上本就漆黑泛紫的鳞片隐隐有光泽流转,看起来分外妖异。
“头一次吸收这么多,身体有点受不了。”苍木实话实话,比起璃月的魔神残念,稻妻的祟神之力对她还有些额外的阴影,在整个神樱大祓的过程中,她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和散兵一同经历的幻境。
梅……
“休息片刻吧。”绫华建议道,她拿来花散里留下的地图:“那位巫女离开时掉下了这个,上面标记的地方,应该是祟神之力的源头。”
苍木凑过去看了一眼:“等等,这是……踏鞴砂!还有蛇神之首!”
糟糕的回忆涌上心头,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些地点都不在鸣神岛,绫华小姐还要去吗?”这个地点在反抗军与幕府军队对战的区域,神里绫华被认出就不好了。
她显然也被这个问题困住了,犹豫半晌,绫华还是坚定地点头:“小心些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这两个地点到底还是太危险了些,让您一个人前往还是不放心,请让我护送吧!”
“我不会拿自身安危开玩笑,将您送到那边我便离开。”绫华决心至此,苍木便答应了,她也清楚神里绫人不会拿妹妹冒险,这几日她能察觉到有隐约几道气息跟随在附近,如果是天领奉行,可能早上来缉拿她了。
那么只可能是社奉行派来默默保护神里绫华的终末番。
保险起见,她还给绫华换了一身衣物,又拿出自己防水的化妆品给小姑娘花了个风格艳丽的妆容,保证神里绫人来了都未必能认出。
做完这些准备,两人才开始赶路。
她们搞来了一条小船,苍木换了一身长裙,又将蛇尾笼罩在裙子下,还把小龙从洞天抱出来,用襁褓严严实实包着,猛看上去就如同真正的孩子。
通缉令上重点描绘了苍木的双翼,于是偶尔被拦下询问,见两个小女孩抱着婴儿,说是来给孩子采药,根本不符合,便直接放走了。
也有人怀疑她们是反抗军奸细,非要硬查,还要动手动脚占便宜,她们俩就直接动手,完了还附赠一个梦魇幻境。反正蛇尾状态的苍木速度飞快,她推着船游,那些人用了狗命也追不上。
如此两天,她们便顺利抵达了蛇神之首,庞大的苍白骨骼与梦中一模一样,苍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再回想。
绫华有些放心不下她,决定再陪苍木一同上岸,稍后从陆地返回。
绯木村的祟神之力浓郁得几乎要让噩梦重现,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这里是开采晶化骨髓的重要矿场,也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她们打倒了几位身上黑气笼罩的海乱鬼,苍木将过于浓厚的祟神之力从他们身上剥夺下来,醒来的人暂时打晕丢在海滩上。
还想要前进的绫华被现身的终末番拦下,她只好遗憾地在此处和她分别。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能叫你苍木吗?”女孩子的表情忐忑,夹杂着期待。
苍木朝她弯弯唇角:“当然。”
绫华走后,苍木开始排查附近的祟神源头,但或许是蛇神庞大的骨骼阻碍,这里的祟神之力浓郁得根本找不出源头,苍木只好先用笨方法,将整片区域的祟神之力吸收干净,降低浓度来寻找。
祟神之力会无差别附着在有神智的生物和特殊上,苍木还担心过小龙会不会受影响,但它依旧精神。
她猜想,这或许是和创造小龙的原材料有关系,真正算起来,奎斯多应该算是杜林的同族,作为黄金的产物,生命力顽强也不足为奇。
而这里的居民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苍木在解决过程中常常能见到神智混乱,亦或是身患重病的人,都是被祟神侵蚀的后果。
海乱鬼那般被黑气缠身竟还算好结局,因为不是身强体壮之人,就难以在侵蚀过程中保持生命力。
解决人身上的祟神之力也是祓除仪式的一部分,不然它们会吸取人的负面情绪来壮大自己,接着感染更多人。
这对于苍木是必要的工作,旁人却误会了什么。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反抗军与幕府军队中悄然流传出了蛇神复苏的传言。
一开始传闻还正常,只是说——蛇神之首附近出现了一位神秘少女,终日在蛇神骸骨周围游走,为附近的民众驱逐苦难。
但话总会在传递的过程中,由于语言的不重复传播和理解者的误差产生某种误会——听说了吗?蛇神复苏了,现在就在自己的骸骨那边,还有人亲眼见过呢!
有传递,自然有反驳——假的吧,怎么可能是蛇神,没听人说是个女人吗?尾巴还是黑色的。从前那位蛇神不是男神吗?不过我还从没听过死而复生的消息,魔神果然和人类不一样,就是不知道反抗军那帮家伙……听到消息该士气大振了。
最后有人一锤定音——你管她是真是假呢!再说就算真的复活又怎么样,将军大人能斩杀一次,就能斩杀第二次。我还听说了,不管她是不是蛇神,上面的人都打算把她捉过来。到时候说她是真的,肯定能让反抗军那群家伙投鼠忌器。
于是正在勤勤恳恳给稻妻祓除祟神之力的苍木,就这么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干扰,搞得她不胜其烦。
几次下来,来抓她的人也有了明显变化,从制服和盔甲上来看,领头人的身份显然比之前的小喽啰高出不少,苍木当即把人砸趴下后开始逼问。
领头人是武家子弟,秉持着“武士精神”死活不愿开口,苍木才不惯着他呢,就算她只是个财务,但也不代表一点审讯都不会。
虽然技术不太熟练,但她能治愈,来来回回就当练手了。
果然还没几次,领头人就精神崩溃,竹筒倒豆子一般全交代了。
最终版本的传言是这样的——虽然蛇神已被大御所殿下斩杀,但魔神之力奥秘无穷,奥罗巴斯在身死前,将残存力量凝结于骨骼,留下一丝生机,千百年过去,蕴含生机的骨骼已然孕育出了新生命,如今时机成熟,新生的蛇神之女便从骨骼内走出……
苍木听完整个传言,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就,对不起啊奥罗巴斯!虽然你本身已经很男妈妈了,但没想到他们还能让你更男妈妈……
一问目的,苍木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个外国人顶着通缉给稻妻干活,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想着拖后腿。
大概是她也被影响了,至于是祟神之力还是工作就不得而知。苍木抡起法器哐哐砸人,边砸边骂,弹舌音和爆破音轮番上阵,骂得这群家伙哭爹喊娘。
不远处还有目标在迅速接近,很好,今天一个也别想跑!
苍木骂骂咧咧地迎战,抬眼望见熟悉身影。
万叶迟疑地看着双手血红的恋人:“苍木,刚刚是你在发出声音吗?”
能熟练发出弹舌音的小黑鸟:“……不知道捏。”
第263章
万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就还要从反抗军听闻这个传言开始,蛇神复苏的传闻不可能只被幕府军一方获悉,只是他们到底势单力薄,连消息都慢人一步。
蛇神复苏的传闻对海祇岛人又格外特殊,主将五郎不敢擅自下定论,翻阅锦囊才找到了一条“突发急情,速速传信”,给珊瑚宫心海送了封信件,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指令。
但见过苍木蛇尾的万叶,听到传闻时心中便隐约有了猜测,谨慎起见,他并未出言,只是在人手紧缺之际,主动接下这个任务。
包括跟他前来的其他几人,也都是北斗船上的船员,知根知底。
苍木跟着万叶回到了反抗军营地,北斗也在这里,大概万叶提前跟她通过信,北斗对苍木的出现并不意外。
旅行者和派蒙并不在,大概是已经前往了海祇岛。
整个营地的规模都相当之小,苍木很快见到了那位五郎大将,长着两只可爱的兽耳,看起来还是个满脸稚气的年轻人。
“我不是复苏的蛇神,而是受邀前来举办神樱大祓的外援。”苍木无奈解释:“至于为什么出现在蛇神之首,自然是因为那边的祟神之力浓郁。你问这蛇尾,就和你的耳朵一样,是种族特征而已。”
五郎对苍木的说法半信半疑,但这种事情还是需要那位现人神巫女的一锤定音,他为苍木让出了自己的营帐,请她暂住几日,等待珊瑚宫心海赶来会面。
蛇神之首附近的祟神之力实在太浓了,短时间内根本清理不完,营地离得并不远,苍木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晚间,一道白红色的身影悄悄潜入大将营帐,苍木正依靠在床榻上翻阅书籍,小龙兴奋地踩着新换的被褥跟着她的尾巴尖乱跑。
万叶走进,将油灯剪亮了些:“油灯昏暗,小心眼睛,还是天亮再看吧。”
苍木应了一声,将书收好,万叶已经脱衣入寝,他将苍木搂在怀中,亲了亲恋人的眉心:“稻妻的旅途如何?前几日旅行者来到此处,我听她说起你们的经历,但难免还是想听你亲口讲述。”
“荧的性格我清楚,她应该不会说得特别夸张。”苍木枕着他的臂膀,将小龙抱在怀中,开始叙述自己在稻妻的经历:“在离岛跟勘定奉行谈判,在鸣神岛跟社奉行谈判……没准最后还要跟天领奉行谈判。”
白发少年揶揄道:“只是谈判吗?”
“动用了一些肢体动作的谈判。”小黑蛇在他怀里乱蹭:“哎呀我好困,睡了睡了。”
万叶也不戳穿她,依着苍木的意思熄了灯,待怀中人安静,他才不紧不慢道:“我很高兴你有自我保护的能力,这便足矣。”
他没问更多,而是以这样一种暗示的方式告诉苍木——他会一直接纳任何模样的她。
苍木心中一软,正想说些什么,奎斯多窸窸窣窣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很精神地睁着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隐隐发光,活像幽蓝色的小灯泡。
它在两人中间找好位置,熟练地趴下,然后蹭蹭这个蹭蹭那个,非常公平。
万叶被小家伙逗笑了,顺着小龙的脊背抚摸,神态温柔,苍木贴近他,不止怎的,忽然问了个从未提过的问题:“万叶……想要孩子吗?”
这话刚一出,少年的手就一顿,苍木后悔地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他看向苍木的侧脸,语气带了点警觉:“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使你忧虑吗?”
苍木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没有说话。
万叶斟酌着开口:“苍木,我本就是四处飘荡,山野为邻之人,对子嗣并无执念。不过倘若能与心爱之人共同抚育后代,便会在这个过程中尽我所能。”
“苍木突然问这个,是想要个孩子吗?”他凑近,用相对细腻的手背轻轻蹭着少女的脸颊。
“我也不知道。”苍木握住万叶的手指,心情复杂:“很怕它们来,也期待它们来……”
万叶耐心问:“害怕什么呢?”
苍木的嘴唇开开合合,似乎在犹豫着如何叙述,万叶没有催促她,只是耐心地握着她的手,以这种方式给予她力量。
“我怕我照顾不好它,也不觉得自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家长。”苍木瞄了一眼万叶,一狠心将顾虑统统说出:“生命的诞生是郑重的,我不确定能否使它幸福,如果孩子在这个世界上痛苦地活着,那就是我的责任。”
“而且……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回去,又会在什么时候回去。”苍木咬着指尖,焦虑道:“如果孩子出生了,我该带它走吗?它能被允许离开吗?如果它不能离开,那我该放弃这些留在它身边,还是一走了之——”
“苍木,苍木!”万叶连忙抱住她:“不要激动,我们仔细想。”
苍木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万叶搂着她的肩头,将刚刚的顾虑一一考虑:“你担心自己无法照顾孩子,但平日里奎斯多同样是你在喂养。我看得出,你将它养得很好,亲人又可爱。养育它的过程中,你也并无向它发火——”
她小声道:“其实发过。”
“至少我平日里不曾见过,说明频率很低。”万叶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给自己一些信心,可以吗?”
苍木缓慢点头。
“你担心孩子会痛苦,但人活于世间,痛苦是难免的。”万叶声音温润,很能安抚小鸟脆弱的神经:“作为父母,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竭尽所能阻挡些许痛苦,为它构建幸福的记忆,最后在必要时刻放手。”
“至于离别。”说到这个话题,万叶也沉默了些许。
“孩子并非你一人责任,你忘了我呀。”他拍拍苍木肩膀:“如果我们能走,你便带我们一同离开此世。如果我不能,你便可带孩子离开,或是将其留下,我会留在提瓦特抚养它。”
“你那么想回去,那就说明那个世界一定有让你为之牵挂的事情。”万叶再次亲吻她:“那就放手去做吧,就算隔着一整个世界,人与人的羁绊也不会断裂。”
奎斯多睡着了,万叶把它转移到床侧,将边哭边抖的小蛇抱紧,慢慢安慰着她。
或许是由于不安,苍木的蛇尾紧紧绕上了他的腿,细密鳞片滑过的触感奇妙,他并不讨厌。
“我有和你说过我的父母吗?”等苍木止住眼泪,她小声提起从未分享过的话题。
“我的妈妈是混血,换成提瓦特的说法,她是璃月和稻妻的混血。爸爸是外公的弟子,他们之间感情很好……”
大概是太久没向人提起这些了,苍木的语序有点混乱,但万叶只是耐心听着,不时给出自己的回应。
他从窥探过的记忆中当然知道这些,可苍木主动提及这些往事的意义,在于她真正地向万叶打开了心扉,虽然只是一部分,却也需要足够勇气。
作为回应,万叶也同她讲述自己的父母——早逝的母亲、病弱的父亲、或许还有衰败的家族和郁郁不得志的祖父。
这些外人听来总感悲凉的经过,由万叶口中娓娓道来却带着独有的温馨。
他说母亲虽早逝,他却并不感觉自己缺爱,父亲总会竭力补上那一份。
他说家族虽衰败,他却也结束过完整的教育,文武都不曾落下,还发掘了自己喜爱自然的爱好。
他说着,苍木便听着。
这或许是恋人之间的分享,也或许是两个命途相似之人的抱团取暖。
无论如何,对苍木而言,这便够了。
一夜过后,万叶赶在天亮之前悄悄离开,苍木所住的营帐是身份象征,就算她并不承认蛇神的身份,但神眷之名也足以。
多日奋战下来,反抗军营地大多人人带伤,又偏偏缺衣少食,苍木本来没想着掺合,但去看望北斗时发现她的船员也带了伤。
都是熟人,苍木便随手治了治。
治好了一个就有第二个,她的系统修复能治愈大部分的伤势,反抗军营地的这点人数,还不及群玉阁一战治愈千岩军十分之一多,她吸收的祟神之力都来源于奥罗巴斯,治疗费用也算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倒是因为这个缘故,五郎还特地来感谢她,尽管苍木并不承认蛇神的身份,军士们却因此对她越发恭敬。
每每早起,总能在营帐外面见到这些人送来的野果和水产。
海祇岛穷成这样,只能说礼轻情意重了。
就在这种治疗和吸收的日子重复几日后,姗姗来迟的珊瑚宫心海终于赶到。
与此同时,旅行者也终于重返营地,她们的来到,还带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皱纹堆叠的……青年。
哲平。那个原本应该在主线因邪眼而死的青年。
苍木对这张脸有些眼熟,应该也是被她救助过。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哲平虽然虚弱,却也并未死亡,在旅行者的恳求下,苍木出手治疗了他。
被吸走的生命力无法复原,但命是保住了。
几人长舒一口气,那位粉头发的少女这才正式向苍木自报姓名——珊瑚宫心海,现人神巫女,海祇岛的最高统帅。
她向苍木道谢,感谢她近日的救助,同时也询问苍木的目的。
在得知只是为了举办神樱大祓,根除附近的祟神之力后,珊瑚宫心海表示可以派人帮助她搜寻,但考虑到普通人对祟神之力的耐受,她又否决了这个提议。
苍木挑挑眉头,隐约感受到珊瑚宫心海对她的亲近。
按理来说,年纪尚小便担任“现人神巫女”的珊瑚宫心海,必然和身为“白鹭公主”的神里绫华一般,格外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用细节来确立自己的权威。
而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提出意见却又否决,这种行为只会给人留下轻浮不定的印象……
有意思。
珊瑚宫心海此次前来,不仅是为了和苍木会面,也是为了阻止反抗军内邪眼的流传。
但和她想象中不同,营地中的士兵对收缴邪眼有着很大不满。
负责这工作的五郎前来汇报时,心海正在拉着苍木聊天,她拉拢的心思在苍木看来都快藏不住了,见五郎来到,苍木松了口气,正想回避却又被五郎拦了下来:“苍木大人,您也听听吧。”
小狗大将苦着脸:“邪眼的副作用都已经讲述了,但士兵们的态度是——宁可死也不愿意放弃邪眼带来的力量。”
“这个反应的确很麻烦。”珊瑚宫心海叹了口气:“和苍木小姐有关系的是什么?”
五郎看了一眼苍木,头上耳朵都耷拉下来:“而且随着进一步调查,我发现军队里有人宣扬‘继续使用也无妨,只要有蛇神殿下的治疗和邪眼结合起来,打败幕府军简直轻而易举’类似这样的言论。”
珊瑚宫心海瞬间严肃:“不能放任这种想法出现,苍木小姐的治疗不应该成为他们肆意妄为的理由。”
苍木也点点头:“邪眼是以抽取人的生命力为代价换取力量,即便是治疗,也只能稳定身体状况,无法将被抽走的生命力补回。”
“五郎,严格控制这种言论的流传。邪眼的收缴必须进行,必要时刻采取强硬手段。”说完这些,她不忘安抚五郎:“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只是还不能松懈。”
五郎点头应下准备离开,苍木却轻咳一声,吸引来了两人的注意力:“按理来说我不该插手你们的内政,不过既然事情和我有关,也不能全然置身事外了。”
苍木沉吟片刻:“我记得那个使用过度的士兵,叫哲平对吗?他醒了没有?”
“已经醒了,苍木大人。”五郎赶忙道。
“不用叫我大人。”苍木有点头疼,死人和不死人的分量还是不意义的,至少没有亲眼见证惨案之前,大部分人都会心存侥幸。
“这样,麻烦五郎你先去找哲平,还有同样和他使用邪眼过度,身体出现问题的士兵,先给他们做通思想工作。”苍木耐心道:“然后再召开全员大会,让他们几个亲历者亲自发言,这样才更有说服力。”
五郎有点犹豫:“苍木大人,我能问问具体该怎么做吗?”
“要讲述邪眼的危害,这样的弊端,必须要让全部士兵都意识到后果。他们目前对邪眼还心存幻想,认识不到位。邪眼目前是用生命力换取力量,看似很公平,但以后呢?这东西是愚人众制造的,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变化。”苍木随口举例子:“假如它用久了控制你的心智,让你在关键时刻给自己的队友家人一刀,这种怎么办?”
“或者它真的只吸收生命力,还是吸收了别的而目前还没有察觉?”
“以及最重要的。”苍木也严肃了脸色:“这个东西是如何流传,它既然这一次能流传,下一次如果是危险物品该如何?”
“麻烦你把这些给士兵们讲清楚,让他们明白道理是很重要的,这样才不会被轻易挑拨。”苍木继续:“当然,这种行为也并不能完全制止邪眼的流传,所以要与强制收缴的工作相结合。谁要是再敢提,就叫对方来单独沟通,顺便记过一次。”
“如果是反复提起……”苍木眼神锐利:“那指定便是有幕后之人在搞鬼。”
她说完才注意到,五郎不是何时竟拿出了小本子,正眼神闪闪地望着她,将那些话一字不落地记下。
旁边的珊瑚宫心海更是笑得温柔。
苍木警惕起来,她绝对不要再被拉去干活了!
第264章
有了苍木的指导,五郎独特的亲和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动员大会后的确再没听过类似流言。
但新的流言产生了——
蛇神殿下与现人神巫女不合,无意重回海祇岛。
五郎来报告最新动态时,苍木正和万叶吃饭,更准确一些——万叶吃,她看。
尽管五郎已经拿出最好的伙食来招待她,但海祇岛的物产实在不丰,大将级别的例餐也不过只是一碗白米饭、一小碟咸菜、海带味增汤和烤鱼一条。
苍木就算在现代流浪要饭的那段日子也没吃得这么寒酸,连奎斯多每天都要吃十块烤肉排呢。
她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五郎真的尽力了。
苍木索性不吃,来问就是种族特性,五郎信以为真,双方皆大欢喜。
唯独万叶清楚她的挑食本性,没说什么,偶尔进入洞天给她下厨解解馋。
五郎毫不知情地走入营帐,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小狗耳朵都耷拉下来。
“珊瑚宫小姐知道这件事吗?”苍木问。
小狗连忙点头:“珊瑚宫大人非常重视这件事,已经派人在查了。只是这些传言不会空穴来风,我们怀疑正如苍木大人您之前所说,是愚人众在后操纵。”
“又或者,幕府军也不是没有可能。”五郎认真分析:“有了您的救治后,将士们悍不畏死,我们与幕府军的交战一直占上风。他们想出这种主意来分散我们的军心,完全有可能!”
苍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个招数虽然老套,但十分管用。只要苍木真的是蛇神复生,无论她还是珊瑚宫心海听到这番话语,就算自己无间隙,也难免生出疑心。
而即便她们两人不为所动,总会有想要谋取利益的人打着蛇神的命运来反抗珊瑚宫心海的命令。
两军交战,最忌讳的便是阵前不合。
好在,苍木并不是蛇神。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此前,由于不确定苍木的身份,五郎并未对苍木的蛇神身份辟谣,后来甚至由于苍木的治疗与蛇神之名带来的士气鼓舞,珊瑚宫心海对此也保持了一种暧昧态度。
不否认,但也不承认。
可当时的占便宜心态,却给现在带来了巨大麻烦——珊瑚宫心海一旦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出名澄清苍木的身份,就立刻会引来怀疑,从而让有心之人挑起争斗。
但凡这位身份神秘的“复苏蛇神”生出一点点争权夺利的心思。
这阵流言就会有如妖风般,将火星化作燎原大火。
届时,珊瑚宫心海的局面将会非常被动,她们一族对海祇岛的正当统治正是源于奥罗巴斯给予的合法性,而随着蛇神复苏,这种合法性会遭到挑战,偏偏海祇岛由巫女统治已有千年,权利被尽数收拢。
一个是实权之臣,一个是虚名之君。
双方各有优势,若是要斗起来,似乎胜率都不小,下场可想而知。
万幸,珊瑚宫心海遇上的是苍木。
对方的算盘打得极好,招数虽老,却对人性的把控极其精准,只要但凡有着贪心私欲,一场争斗都不可避免。
但他们万万没算准苍木的心思——跟海祇岛争权夺利?她闲的吗?
苍木要是想当统治者,她早就成天璇星了,哪里会来这雷云不散的稻妻吃糠咽菜。
不是她贬低海祇岛,但事实条件就摆在那里,论大小,论财富,论物产……海祇岛的条件简直比鸣神岛还要艰苦。
虽然稻妻四面环海,但雷神统治下的鸣神岛与其他国家建交,就算物资匮乏,也有离岛可供商业贸易,整体生活水平虽然不比现代的霓虹,起码也跟大正时期大差不差了。
可海祇岛由于历史原因,名义上是稻妻土地,却因为信仰问题互相敌视,摩擦不断。
这里没什么像样物产,土地贫瘠,唯一拿得出手的特色商品可能只有海祇的珊瑚真珠。
就连这一样货物,也因着海祇岛的地理原因,缺少深港码头,只能交由离岛那边进行远航交易,利润都要被分走大半。
军事上也不够强悍,连打架都要请外援。
生活水平……基本相当于封建时期的霓虹,穷得一无所有。
苍木到底多想不开,才会放弃合情合理的七星不当,去这穷乡僻壤和珊瑚宫心海勾心斗角,去争夺个一年税收可能都没有她报社分部盈利高的环形岛统治权啊?
别的不说,海祇岛逢年过节能吃上八个菜吗?
苍木平静地和珊瑚宫心海达成了共识——目前不是澄清的时机,所以两人的口风都是将流言的意图定性,让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被分散。
她现在的真实身份只有五郎、珊瑚宫心海、旅行者和万叶,还有北斗清楚。就连南十字船队那边的人,也只有小部分人知情,而且统统被北斗要求保密。
原因正如同北斗在这儿只是雇佣兵一样。生着翅膀的是蒙德神眷,而蛇尾的苍木保持着神秘身份,将这两个身份分开,就能避免被人诬陷邻国插手稻妻内政。
商谈过程中,苍木注意到万叶似乎欲言又止,便等到晚间时,特意问起这点。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少年捏了捏眉心,目光忧虑:“你还记得五郎说‘有了你的救治后,将士们悍不畏死’吗?”
苍木趴在他怀中点头。
“悍不畏死。这个词太重了。”万叶耐心道:“你的救治太过奇异,在旁人眼中便是轻易颠覆生死……可生死之间,人心易变。”
苍木知道了他的意思:“你是怕他们对我的治疗养成依赖吗?”
“对。即便是医术再高明的医师,治病时也需要修养的过程。可你不同……”万叶对于人心有着独特的把控:“你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苍木于是给他介绍自己的能量点系统,听得万叶蹙眉:“……这,我不敢断言,但苍木,世间万物自有定数,倘若你颠覆生死的代价如此之小,只怕缺失的部分会从其他方面填补。”
“我不是不知道这点。”苍木也跟着叹了口气:“一开始不想掺合正是因为这个。但北斗姐船上的大副生病了,他还给我送给贝壳,我便不忍心……然后有一就有二,又总不能见船队中人身体康健,那些士兵就要死去。”
“我知道你心善。”万叶也察觉这件事的棘手之处:“但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好。”
苍木应下了这件事,次日起便跟珊瑚宫心海找了个理由,继续回到蛇神之首附近清除祟神之力。
珊瑚宫心海当然不舍,竭力挽留,但苍木去意已决,她也只好放手。
为了防止她的离去被有心之人利用,对外的声明是因使用力量过度,她需回到蛇神骸骨身边修养。
没有给众人不舍的时间,苍木直接溜了。
先前狐斋宫给的地图上显示两处祟神之力浓郁的地点——蛇神之首和踏鞴砂。
这两处并不出乎苍木的意料。
祟神之力说白了就是奥罗巴斯作为魔神死后残留的怨念,自然会从他的骸骨生产,而作为骸骨中生出的晶化骨髓,天然便是祟神之力最好的载体,这些特殊矿产被运送到踏鞴砂,日久天长,原本好好的冶炼之地,竟也沾染了不浅的祟神之力。
苍木将蛇神之首附近的力量吸收的差不多了,但蛇神骸骨在这儿,后续复发就只是时间问题,想要根除必须要处理这些骸骨才行。
她一个人搬不动,而且这东西到底算魔神遗体,意义重大,还是等战争结束后再让海祇岛和鸣神岛商量着处理吧。
苍木在地图上标明的蛇神之首打了个勾,带着小龙往踏鞴砂去。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此处,她能从这里似曾相识的道路上,轻而易举得辨别出方向。
这里聚集着不少愚人众,苍木指挥法器砸趴他们,从藏镜仕女身上摸到了钥匙。
可还有些装置,需要开启的钥匙就连他们也不知道,苍木只好□□。
在某个灰扑扑的角落里,苍木找到了一些字迹模糊的文书,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产物,某人记录了这里百年前的变故。
御舆长正、丹羽、还有桂木……
苍木的指尖划过那行熟悉的姓名,心头怅然。
还来不及伤感,她察觉到此地的祟神之力猛然加重,苍木警惕地进入备战模式,小龙也不安地扇着翅膀,朝着来人呲牙哈气。
一群浑身萦绕着黑气的武士从四面八方涌出,他们红着眼,神情癫狂地朝苍木靠近,口中吐露不成句的零碎词句:“……殿下……不要离开……不允许……”
明显的祟神侵蚀症状,苍木心头越发不安,这些人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信徒的狂热,面对苍木的攻击竟然丝毫不躲,也并不抽刀,只是伸出手,试图抓住她。
苍木躲避着这些人,她没留手,沉重的法器砸在他们身上,力道足以粉碎骨骼,但武士们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痛,执着地朝着她扑来。
太不对劲了,苍木决定先离开,就在这时,刚刚被她打趴下的愚人众顽强站起,朝着此处开枪。
那些子弹并不是朝着苍木,而是准确穿透了被祟神侵蚀的武士们。
但和苍木熟悉的那些贯穿型枪伤不同,她清晰地看见,在子弹接触皮肤的瞬间,那些人的整个身体都爆裂开,化作一场避无可避的黑红血雨,淋在苍木的肌肤上,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苍木很熟悉这种感觉,是往日吸收太多祟神之力时会出现的征兆,只是如今放大了千百倍,过于浓郁的祟神之力在她体内涌动,苍木倒在地上,肢体失去控制。
中计了。
这群武士是诱饵也是圈套,他们不是被侵蚀,而是有人将高浓度的祟神之力禁锢在他们身上,只为短暂创造出一张属于苍木的网,捕获猎物。
苍木看见愚人众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朝她走来,奎斯多炸着翅膀护在她身前,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
愚人众们很明显不把这个小家伙放在眼里,却没预料到在伸手的瞬间被一口滚烫的龙炎灼伤了手臂。
“什么玩意!”雷锤愚人众惨叫一声,旁边的水枪赶紧朝小龙发射水泡,把它禁锢起来,他却觉得这样不足以解恨,一把攥住幼龙的翅膀,把它往地上抡砸。
几声惨叫之后,苍木听不见奎斯多的声音了,却只能听见雷锤继续的挥舞声。
旁边的藏镜仕女看不下去:“别和小东西计较,快把这位带回去,大人们要等急了。”
后颈传来冰凉的刺痛,苍木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睡意袭来。
第265章
“奎斯多……”
一阵刺骨的冰冷使她被迫苏醒,来不及感受现状,思维还停留在昏睡前的苍木下意识喃喃着小龙的名字,紧接着便感到口鼻难受,不受控制地咳嗽出声。
她艰难地睁眼,身上很冷,皮肤和穿着的衣服都变得湿漉漉,被风一吹,分外得冷。
蛇是冷血动物,生物活跃程度跟温度挂钩,她哆嗦着蜷缩身体,奈何身体同样冰冷,连脑子都转得慢了。
苍木的眼皮还有些沉重,大概是那支不明药剂,她觉得如果不是身上的冷水,自己下一秒又要昏睡了过去。
不行,还要去找奎斯多!苍木在心中警醒自己,强忍睡意打量周围。
奎斯多虽然是龙类,战斗力却极为羸弱,平日里捉个与自己同样体型的狐狸都要靠元素力优势,怎么能……
想着刚刚生死未卜的小龙,苍木的心都揪紧了。
她来到了室内,周围看不出环境,不远处有个水桶,显然是站在旁边的人泼醒了自己。她顺着那双腿的角度抬头,见到了自己如今最不愿意见到的两个人。
【散兵】……与【博士】。
前者的出现并不出乎预料,毕竟他在主线剧情中便在此与旅行者对峙。可后者……这变动使得苍木下意识做出反击——
她甩出尾巴,可如今药效未褪下的一击,砸到人偶身上不痛不痒,连苍木自己看了都觉得可笑。
散兵似乎也清楚这点,他甚至站在原地,躲都不躲,扯起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像是对苍木,也像是对自己。
苍木脸色涨红,她想说些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一连串咳嗽,水里不知加了什么,她的嗓子发痒,眼前也阵阵发黑。
高浓度祟神之力的侵蚀、药效不明的试剂……累加在一起,使得苍木此刻处于一种格外虚弱的状态。
一身白色衣装的男人一挑眉,朝着苍木的方向缓步靠近。
“可怜的小姐,看看你如今的狼狈神态,真是让我也觉得怜悯。”
带着鸟嘴面具的博士装模作样地叹息:“凭借你的智慧,不难清楚与愚人众作对的下场,却偏偏违背女皇的好意,落得现今的局面。”
“反抗军势弱、幕府军愚昧。”博士不满道:“而你居然愿意与他们合作,也不愿为女皇效力。”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药,苍木咳得撕心裂肺,他居然也能顶着这么大的噪音咬字清晰,不慌不忙。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苍木试着抓握手指,还带着僵硬,她虚弱道:“我是不可能和愚人众合作的,尤其对于你这种畜牲,真有胆子就把我杀了,提着脑袋和你们的女皇复命。”
“不不不。”他连连摇头:“多么粗俗的话语,多么浪费的想法。你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也该清楚如何才能把人的利用价值发挥最大。”
苍木虽然没有力气,却还强撑着朝他淬了一口:“没毒死你真是我的耻辱。”
“小姐的毒素的确非同凡响,在幻境中的死亡也是一种全然的新奇体验。”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随即穿戴手套,在苍木身边蹲下,然后伸手捏住了她的尾尖。
这番话的信息量有些巨大,苍木一怔,还来不及细思,便被剧烈的疼痛打断了思绪。
对方掏出早已准备就绪的器械,顺带在观赏的同时赞叹道:“多么美丽的躯体,即便是我也不能对此无动于衷。”
博士说这话时的语气轻飘飘,如梦似幻,下手却快准狠,挑着苍木尾部靠上的部位,剜下了几片最大的鳞片,疼得她几乎要背过气去。
苍木现在思维迟钝,却并不等于对疼痛的免疫力弱,反而由于无法麻痹而更加清醒地接受着一切的发生。
刹那间,博士的这个操作就唤醒了苍木最不愿回忆的噩梦——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清醒地接受一切。
不!绝不能重演!
她咬着手,不让自己叫出声,刹那间便思索起逃离的计划。
在这时刻,博士将割下来的血肉素材收好,得到了新实验品,他周身显而易见地泛起愉悦氛围,也自认为很友善地,在离开前拍了拍第六席的肩膀:“我就不打扰情侣之间的久别重逢了,当然,不要玩得太火好吗?后续的实验还需要更多数据。”
说罢,他径直离开,屋舍只剩下了相对无言的两人。
苍木放下被咬得伤痕累累的手,一手撑地,目光警惕地支起上半身与紫发少年对视。
自从苍木睁开双眼,散兵便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阴冷地望着她,偏偏什么都不说,让人无端心中忐忑。
失血过多,她现在不仅冷,还眼前发黑,能流利对话都全靠意志力在强撑,根本无意揣测这人究竟怎么想。
也不敢揣测。
两人之间说白了不过是一场真感情的骗局,但表面上,苍木还是撑着抬头,望向少年艳丽的面容,讥讽道:“你也要割下一块吗?”
她说完,又仿佛意识到什么般,自嘲地笑笑:“也是,我那么过分的骗了你,肯定让你成为执行官里的笑柄了吧,你怎么对我都情有可原。”
苍木活动一下尾巴,得益于本身的自愈力,那块窟窿已经不流血了,但动起来依旧疼痛难忍。
她再次察觉到清风扫过指尖,很好,起码说明这里不在地底,只要离天空不远,她就还有逃生的机会。
思及至此,苍木心念一动,点开系统的修复页面,却意外发现尾巴上的伤口大概是由于血肉组织缺失的缘故,与修复的价格不可同日而语……罢了,等她回到蛇神之首再修也是一样。
其他功能大多被锁住了,不过没关系,对逃跑有帮助的还能运作就行。
但散兵却站在原地,依旧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这些下去还怎么跑路,苍木有点烦躁,周身的冷意越发严重,甚至有些疼痛的幻觉,无不代表着症状的加深,再想到博士刚刚口中说的“更多实验数据”……
如果现在不想办法跑路,之后被严加看管,说不定旅行者都救不了她了。
苍木心慌意乱:“梅……”
这下散兵终于有了反应:“别喊这个名字。”
他语气冰凉,眼神厌恶。
“愚人众就真的这么好吗?”她虚弱地扬起脸,不需要刻意伪装,湿漉漉的发丝与衣衫,苍白的肌肤与失去血色的双唇,还有因为寒冷而发抖的尾音与……这些都在告诉着散兵,现在的她很虚弱,毫无反击之力。
“你们制作散播邪眼,让那么多人失去生命。别人不知道它的制作原料,可是我知道,那些是晶化骨髓。”
苍木落下泪来,这份眼泪不是虚假的,毕竟曾经也货真价实地动过感情,此次此刻回想起曾经,眼泪便自然落下。
她哽咽:“开采这些东西的下场,你全都忘了吗?蛇神之首附近的村子,里面的村民死光了,只剩下一个小孩在等妈妈……你忘了我们见过这些的吗?桂木他——”
“别提这个名字!”散兵的语气尖利起来,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苍木的话:“你到底怎么敢提起那些记忆!你这个背叛者!!”
他上前两步,伸手捏住苍木的下巴,力道之大,简直让她幻听到下巴的骨骼嘎嘎作响。
少年的堇色眼睛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他望着苍木,咬牙切齿:“苍木!你怎么敢提起这些,你靠这些记忆接近了我,然后戏弄我,最后背叛我。从始至终你将我当做一个傻子来戏弄,看着我一步步走进你的圈套,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这个傻子被你欺骗,对你信以为真,然后你目的达成,你一走了之。”他一字一顿:“你怎么敢再提起这些!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被迫仰头的苍木却出乎意料平静:“记忆是假的,感情却是真的,我在幻境里也失去了记忆,还不是像个傻子一样把你当成女孩子悉心照料。”
“我是欺骗了你,可你难道没骗我吗?”苍木反唇相讥:“是谁一开始隐瞒执行官的身份来到我身边?是谁告诉我自己只是个浮浪人?”
散兵重重甩开手,苍木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往旁一歪,他语气里满是烦躁:“你在狡辩——”
好机会!
早已等候这一刻的苍木从地上跃起,蛇尾如弹簧般圈起,刹那间的重压便足以爆发出巨大动力,虽然加剧疼痛但只要能逃出去就不值一提。
她幻化出双翼,已经瞄准了房梁之间的空隙,稻妻房屋全是木制,只要打破便能逃离,而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过须臾之间的变动。
但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雷网在前方蔓延,势头十足的苍木险而又险地避开,却无法阻止更多的雷网一层层朝她身上盖住。
雷霆在仍然湿润的衣服上蔓延,宛如贴身的惩罚。
她惨叫一声,被裹挟的雷网从半空中捕获,重重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被压到的伤口再次流血,很疼,身体更冷了,但最冷的还是苍木的心。
失败了。
她脸色苍白,还未从地上爬起,便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按住后腰,那里正是翅膀的根部。
“你又在骗我。”出乎意料,散兵语气已经变得极为平静,但苍木却前所未有地打了个冷颤,她察觉了对方的意图,哀求道:“不要,梅,不要,求你,我会乖乖听话的,求你了。”
散兵定定地望着她,他的手与苍木的后腰只隔了一层湿布。
她的身体真冷啊!连人偶恒定的体温都显得温暖,甚至让人担心是否会造成烫伤。
他按着的身躯正不断发抖,散兵能感受到她此刻的颤抖与畏惧,而随着他的沉默,苍木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
最后一次顺着羽毛的方向抚摸,蓬松柔软的羽毛掠过指间缝隙,似乎带走了什么,也似乎只是假象。
散兵下定了决心。
苍木还在望着他,甚至攀住散兵的手臂哀求,颤抖的声音变得很低,而且断断续续,她有些撑不住了。
少年伸出手,将她的上身牢牢抱在怀中,却并不是为了温存,而是固定。
散兵帮她擦去眼泪与汗水:“你的感情是真的,骗我也是真的,而我又欺骗了你……既然如此,那就别想逃走,和我就此纠缠下去吧。”
他摸索到翅膀的最根部,再旁边便是柔软的肌肤,散兵亲了亲怀中少女的眉心,手指从内侧握住翅膀根,往反方向折叠。
苍木吃痛,身体的本能也让翅膀下意识地扑扇来抵抗,奈何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巨大,除了惨叫,苍木什么都做不了。
鸟类中空的骨骼比散兵想象中更为脆弱,他用足了力气,顷刻间,一声沉闷的折断声便夹杂在了苍木的惨叫中。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散兵还记得,他们在陨石前对战时,苍木就展现了治愈与复原的能力,他那时还以为是旁人给她的法宝,所以第二次枫丹相遇便没有问起。
如今听闻海祇岛那边的士兵有着超乎常人的愈疗速度,想来也是她的手笔。
想到这里,他耐心地将已经断裂的翅膀左右活动着,然后向外拉扯,使其彻底断裂,弹性稍逊的皮肤也无法抵抗这种力量,最终整只翅膀都被分离下来。
苍木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漂亮的脸上一片狼藉,
她的身体变得很软,散兵之前为了防止她反抗的手臂反倒变成了一种支撑。
有几个瞬间,他觉得苍木应该是昏过去了,身体停止了颤抖,但很快又恢复,嘴唇开开合合,没有声音。
他仔细辨认,应该说得是“不要”。
人在剧痛中会昏厥,这种情况散兵见过很多,他原以为作为人造人的苍木没有这个烦恼,却不料她比自己预料中还脆弱些。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就会留在自己的身边,脆弱也不要紧。
这样想着,散兵将另一只翅膀也照刚刚的方法扯下,丢在地上,见它们立即沾染了一层尘灰。
他检查了一下伤口,却出乎意料没有出血,这让散兵松了口气,因为苍木刚刚尾巴上的出血量不小,如果再出血,可能就要找多托雷了。
这样想着,他却见少女浅白的衣裙上晕染开一道血迹,空中也随之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息。
散兵一惊,慌忙去检查蛇尾的伤口,却发现无论是后腰还蛇尾都并未出血。
他意识到了什么,颤抖地伸出手,摸了摸苍木的小腹——里面一个略硬的触感。
不,不可能,他们已经分开那么久了,而且他是人偶,这绝不会是他的孩子!
刚刚还冷静着执行官忽然慌乱无比,他想询问苍木,少女却早已面色惨白,陷入昏厥。
散兵还想说服自己只是个错觉,手却不受控制地再度覆上那块肌肤,原本朦胧的物体也在反复确认中有了清晰的轮廓——那或许是个外壳坚硬的球形物体。
是的,苍木如果长着翅膀,她繁衍后代的方式也极有可能是卵生。
一些从未在意的细节在这刻被放大,在两人温存的两个多月中,苍木从未有过生理期,或许在那时……
想到这里,他猛然起身,抱起少女往博士的临时实验室赶去,沿路的愚人众从未见过这位第六席执行官如此慌乱的模样,散兵却顾不得更多。
“多托雷!多托雷!”他一脚踹开同僚的实验室大门,巨大的动静将室内的人吓得手一抖,一管试剂当场报废。
遭受惊吓的研究员朝上司连连道歉,博士不满地“啧”了一声,挥手示意闲杂人全部离开,他面向同事:“你最好给我一个足够的解释,不然……”
“来确认她的情况。”明明没有心脏,他却觉得自己此时心跳如鼓,面对那个可能的结果,他说不清是期待还是畏惧。
“确认什么?”见抱来的是苍木,博士虽然不满却也走到她的面前,开始检查瞳孔情况。
“检查……”他停顿一下,还是艰难道:“……是否怀孕。”
博士的动作突兀止住,他回过头,被面具阻挡的脸看不出神色:“你确定?虽然我清楚你们有过生理意义上的必要行为,但斯卡拉姆齐,你是人偶。”
将话说出来后,散兵反而比他更加冷静:“但我的确具备人类的一切生理功能。”
“好吧好吧。”男人勉为其难:“但事先说明,我并不是医师,这里也没有兔子,短时间内想要确认的方法只有一个了。”
他调配了一管试剂,又举着针管靠近苍木,准备取血。
“小心些。”散兵皱眉:“她失血过多你不知道吗?”
“我必须提醒你。”博士咂舌:“刚刚你可不在乎这个。”
散兵只当听不见,他取来消毒后的细针,在少女手腕轻轻一扎,挤出一滴血珠,示意博士取走。
血液与试剂相融,很快便变了颜色,散兵急切地盯着它,等待着一个答案。
“原理略过,我相信你应该不感兴趣。”博士直截了当:“可能是怀孕,也可能是生理期。”
“那就是怀孕了。”散兵当即否认后一种可能。
“那就是怀孕了。但你还记得,资料显示她交了新的男朋友吗?”博士好意提醒:“也可能不是你的。”
散兵没理这茬:“开点安胎药,她出血了,情况不太好。”
“我不是医师,只是个科研人员。”博士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