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第251章 想咬 他已经是全然温顺的……

他明白了。

记忆里关于蒋提白的一切, 都充斥着怀疑、警惕和些许恼火,但现在,那样缠人的迷雾突然透亮起来。

这一点灵犀犹如一点光, 顷刻间扫开脑海中从来昏迷不醒的费解。

啊……

原来……

是这样……

但这清清楚楚、一片明亮的深处又有什么?

才提出这样的疑问,他自己都没想到答案,记忆中又出现一条走廊,深不见底的黑暗如焦油灌满整个空间,朝他蛄蛹地扑过来——

贺群青屏住呼吸, 立刻回了神, 手下湿毛巾散发着寒意,他快速收回手。

手被蒋提白狠狠攥住。

贺群青手骨发痛,不由一愣,动作自然跟着停下。

纠缠在两人指缝中的一截毛巾被挤得淌下透亮的水迹, 蒋提白手心的热度传了过来。

蒋提白的脸色却没有什么热气, 甚至苍白得很。

贺群青视线对上蒋提白双眼, 那常常被更深的迷雾笼罩的幽黑瞳仁,此刻也雾气尽散了, 急缩成了两个点, 所以手再痛,贺群青都没说他。

蒋提白瞳仁震颤地扫视贺群青的脸,如饥似渴般打量对方淡定得实在很过分的表情。

看着看着,蒋提白那瞳仁像变戏法一样,又渐渐扩大了一些。

“躲什么,”蒋提白先开口, 随即低下了头。

他松开手了,但也没彻底松开,还拽着贺群青指节。

“我就是给你擦擦手。这衣服上也全是血, 一般人被你这么敲两下,已经死了八次,你怎么打自己也是不要命?”

贺群青原本做梦一样的冷静,可蒋提白这样好言好语、还挪开视线的时候,贺群青也像哪根筋搭错了,竟观察蒋提白观察得光明正大。

他发现蒋提白的长相好像又变了,眉眼低垂着,掩盖住了那双浑黑冷淡的眼睛。

一开一合说话的嘴巴,看着挺柔软,一点也不用力,可下颌与喉结紧绷着,仿佛这几句话就让蒋提白唇舌干燥得不断咽口水。

是啊,他已经是全然温顺的模样,这时候任何人,尤其是贺群青这个好像正在逼迫他的人,恐怕最不该推他揍他,掀翻水盆,甚至朝他说些难听的话……吧?

“别看了,”蒋提白气弱地说。

贺群青连忙放低视线,看自己的手,蒋提白还没松手,但也停下了擦拭的动作。

“那看吧。”蒋提白又说。

贺群青看向旁边的陈雨依。

小女孩单手环胸,正在按部就班、游刃有余地咬指甲,眼睛从拳头上方盯着蒋提白。

“看我,别看她。”

陈雨依条件反射看向贺群青,随即微微一笑,贺群青错开她纯洁的视线看向蒋提白,蒋提白反倒一噎。

这次贺群青看清蒋提白正脸,不由若有所思——刚才以为的低眉顺眼,估计还是贺群青误解了,蒋提白依旧长那样,比如现在,对方幽深浑黑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正唇齿紧闭,渐渐在磨牙一样……

是什么?

难道是下不来台,恼羞成怒?

蒋提白本来一万个念头闪过,抵不住他看贺群青一眼,这一眼让他牙关慢慢紧咬,喉咙滚动。

好好好,他算是破功了。

蒋提白幽幽叹了口气,一万句花言巧语噗地没了。

“……我想咬死你,”蒋提白一字一顿咀嚼道:“真的很想,很想——”

“救命。”

陈雨依捂眼走到一边,她也真的很想,很想逃命。

原来老蒋都这么饿了!

“怎么?”蒋提白语气阴森森地,一瞥陈雨依,“你现在没有世俗的欲望了,别人也不能有?”

“……”救——命!!!

蒋提白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他最渴望的猎物离得太远太远,稍微靠近都好像会跑走,怎么能不让人痛苦,不让人想冲上去死死地咬住?

门外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还不止一人,贺群青刚一看过去,手腕就是一痛,他用力抽手,蒋提白磨牙的声音变得响亮,但还是松开了他。

先进来的是柳晨锐。

“贺肖,”柳晨锐眉头紧皱,快速瞧他们一眼,又回头看向外面,好像同时放心不下外面的人,“出事了。”

“你们一刻都不能离开监护人,是不是?”蒋提白把毛巾放回水盆,在身上擦擦手。

陈雨依:“出什么事了?”

柳晨锐:“朱酒贡杀人了。”

室内一片安静。

片刻后,陈雨依:“这也叫出事?”

第252章 第252章 闭眼 “你会睡不着?”……

“柳晨锐, ”三人跟随柳晨锐和江远去现场时,陈雨依问:“杀了谁,你倒是说呀!”

柳晨锐扫了眼她没回答, 蒋提白将又是小跑又是跳,试图吸引别人注意的陈雨依扒拉到一边,“小朋友不要掺和,你确定你要过去……”没说完闷哼一声,陈雨依跳上了他的脚。

“到、底!杀了谁?谁被杀了!”

蒋提白:“什么小孩张口就是杀杀杀。”

陈雨依冷笑:“你还张口就是世俗的欲望呢……唔唔唔!”

蒋提白捂住陈雨依的嘴, 对看过来的柳晨锐和江远淡定一笑, 一副不解释就是解释的样子。

柳晨锐摇头,佩服这两个人都这时候了还能闹,顺便解释:“是刘广,刘广死了。”

陈雨依猛打蒋提白, 总算逃脱了这个恶人。

听到是刘广死了, 她嗤笑一声:“我不用去我都知道怎么回事, 刘广垂涎单亲妈妈已久了!”

“你真聪明,”蒋提白干脆提起了陈雨依夹在臂弯里, 弥补后者腿短的不足, 也免得她再踩他的脚,同时不经意道:“你也不担心一下咱们单亲妈妈怎么样了?原来你小时候是反社会,毫无同理心啊?”

“都、说、了!”陈雨依噼啪锤击蒋提白,宛如蚍蜉撼树,“不是小时候!我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明白, 你有种的再恶心我一次?”

“那你就是单纯讨厌单亲妈妈,你到底为什么讨厌她?”

“这还用说吗?”陈雨依翻白眼,同时为了让大家都能看清她义愤填膺的白眼, 狠狠环视一圈,不过碍于姿势,脸蛋涨得通红,失去了一部分气势,反问蒋提白:“你敢说你不讨厌?”

蒋提白深深看了眼她没回答,他们已经上了楼,几秒后就在二楼一个角落找到了满手是血、脸上也溅到血的朱酒贡,以及死透了、皮肤青白躺在血泊中的刘广。

楼梯狭窄,贺群青本来跟在最后,这时也渐渐来到大家身边。

毕竟出了状况,所有人都聚在这,成了烫手山芋的婴孩就全被甩给了金梓语。

见习修女手忙脚乱,怀里抱着一个,后背还绑着一个。

贺群青路过时观察她怀里吐泡泡的婴孩几秒,正是窦晴。

女婴没精打采地揪着金梓语的衣领,十分依赖的模样。

金梓语除了受小孩的欢迎,也很受狗的欢迎,她脚下还蹲着那只脏兮兮的狗,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正和众人一起围观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贺群青从它的毛脸上也看到了那个男孩的脸。

安抚地拍拍金梓语肩膀,贺群青总算来到前面。

朱酒贡卷发散落,垂头站在一旁,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她看过来,神情平静得不可思议,只是眼底通红,铺了一层泪水,给人强撑着的印象。

“我……是不是打乱了大家的计划?现在怎么办,会异灵爆发吗?”说到异灵爆发,她有些慌乱,脸色苍白地道歉:“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蒋提白本想听听就算了,可看她可怜的样子,心头微动,还是蹲下查看了尸体。

朱酒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懊恼地解释:“刘广之前一直说些难听的话,今天早上还想对我施暴,我只能自卫了……”

蒋提白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话。

“杀就杀了,”褚政在水泥窗棂旁边盯着楼下,调侃道:“反正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这个刘广,色眯眯的最讨厌,之前一听到单亲妈妈就把持不住了,是不是朱小姐?”

朱酒贡摇头不语。

“尤其这家伙跟他爸,从早到晚嚷嚷嚷,吵得我头大,总算安静了。”褚政幸灾乐祸,很有经验地指点:“现在别人还不知道,应该不会异灵爆发,要是被发现就说不准了,还不快点毁尸灭迹?”

贺群青一愣,才想起来这件事,刚好大家都在,赶忙说:“昨晚,我无意中听到了刘广和刘顺余的对话。其实刘广才是父亲,刘顺余是他的儿子。他们不仅牵扯在连环杀人案里,是真犯人的帮凶,而且刘广似乎认为他做帮凶,都是为了下一代,为了刘顺余才做了帮凶。”

“哦……”陈雨依恍然道:“刘顺余是真的惨,就这样被控制住了。”

大家不约而同想起第一层梦境中,刘广变的黑虫疯狂啃食刘顺余,而刘顺余毫无反抗的模样。

这么说,其他父女或父子组合也是一样,不论衰老还是返老还童,这些自私阴暗的父母都在疯狂掠夺子女的一切。

本以为是虐待老人,原来是虐待下一代,果然心黑手辣的人,做孩子和做父母没区别,都是副本的主角。

众人再度看向躺在墙角的主角,蒋提白也还在尸体旁边待着。

林况挺积极:“老大,尸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黄渔有心表现一下,于是脑中检索自己过去研究蒋提白的种种结论,以自己对这个人的了解,他沉吟道:“是不是蒋大佬想cos刘广,装作刘广还活着的样子,下去会一会他的儿子?”

此话一出,蒋提白缓缓抬起了头,所有人沉默地看向黄渔。

黄渔深受鼓励,以拳击掌,“高哇,假装刘广在院子里走两圈,来伪造死亡时间?到时候跟他儿子吵起来,我们也有话说……”

蒋提白站起身,同样沉吟道:“倒没什么可吵的,万一有人问了,我就说是你杀的,这不就解决了?”

黄渔:“……”

陈雨依却没轻易忘记尸体的事,再度问蒋提白:“看什么要看这么长时间?”

蒋提白瞧了眼神游天外的朱酒贡,表示一切正常。

死是死了,就是死得惨烈了一些,实在不像被女人杀的。

六个伤口,五处深深的捅伤,两下从后背进去的,刺破了肺;剩下三处,一刀割裂了肝脏,两处又捅进前胸,手臂上的裂口是防卫形成的,刘广硬生生被血呛死,也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了。

“怎么这么安静?”褚政终于觉察到不对,“我们都不在店里,没有一个老板找我们吗?”

蒋提白嗯了一声走到褚政身边,一起往下看了看:“没人找你很正常。”

“……”

“没人找我就不对了,”蒋提白转身往楼梯下走,叹道:“我可是劳动模范。”

午休竟然提前开始了。

朱酒贡慌里慌张跟上大家,明显是担忧因为杀了刘广的缘故导致异灵爆发。

下楼后老板们果然不在,众人聚在同一家店里,灌酒的灌酒,撞墙的撞墙,轻车熟路准备进入梦乡。

虽然今天实在是仓促,但效果依旧,尤其是新伤叠旧伤,哀嚎声一片。

蒋提白亲眼看着朱酒贡先晕倒消失,回头对无措的金梓语道:“估计我们不会回来了,总不能把他们扔这,给他们也喝点。”

抱着孩子的金梓语这才连连点头。

显然蒋提白已经知道昨晚潘福哭闹的事,潘福和窦晴的问题解决了,贺群青也尝试正常入睡,身边隐隐飘来浓重的酒气,蒋提白似乎在他不远处趴着睡着了。

待周围彻底安静下来,贺群青侧过头无奈睁开眼——蒋提白闭目的侧颜近在咫尺。

这人跑来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贺群青莫名就有种被盯住的感觉,实在是睡不着。

不过等等……其他人都不见了,为什么他……

正想着,蒋提白的眼睛忽然睁开。

贺群青:“……”

蒋提白定定看着贺群青,有点奇怪地问他:“你会睡不着?”

贺群青直起身体:“你会醉不了?”

“……”

蒋提白:“你想喝酒吗?”

“我怕来不及,”贺群青找了找,这次拿到一个玻璃烟灰缸。

“你等一下。”蒋提白一看到烟灰缸就头疼得厉害,尤其见到贺肖手颠烟灰缸,好像在分辨重量的样子,就更疼了。

贺群青倒会错了意,问他:“要我帮你?”

蒋提白快被气笑了,“你行了,拿来我帮你吧。你……回来坐下,给我,我保证轻轻的。”

贺群青等了好一会儿,身后都是静悄悄,蒋提白悉索动了几下,但都没动手。

贺群青实在忍不住,回头一看,蒋提白揉着眉心,好像站着睡着了。

贺群青:“你在等什么?”

蒋提白:“实在……”

太奇怪了。

不久前刚被迫“表白”过,现在就手拿烟灰缸,瞄着那恨不得爱惜到死的后脑勺,这难道不奇怪?

谁能下得去手?

“不然我哭几声,”蒋提白近乎口申口今道:“把黄渔或者褚政哭回来,让他们来。”

“那我来吧。”贺群青善解人意地再次起身,缓缓拿过那烟灰缸,免得蒋提白跟他争执。

蒋提白的确小小挣扎了一下,贺群青稍一用力,他就放手了。

反正他不是不愿意的。

“闭眼。”贺群青对他道。

蒋提白心头猛跳,老老实实闭上了眼,心跳也稳定地开始加快。

接着一声闷响,蒋提白不敢置信地睁开眼,正好看到贺肖坐在地上的身体倒下去消失了。

呆呆站在原地,彻底反应过来的蒋提白简直气结。

那家伙……

该死,一次又一次,他的全部行为,都是为了故意让我心动吗?

第253章 第253章 水泥池 你们用什么泡的?……

眼睁睁看着蒋提白在他要求下乖顺安静地闭上眼, 贺群青握着烟灰缸的手指不自觉越来越用力,手下冰凉的玻璃都发烫了。

蒋提白——蒋柏……这小子……

周遭悄无声息,贺群青脑海中不由自主回荡起陈雨依的话, 他呆呆盯着蒋提白依旧闭目等待的面容,烟缸忽然活了一样在指下跳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脉搏竟然突突突地不安分。

或许出于心虚,贺群青眉头发痒, 他无意识挠挠, 另一只手也紧张得关节僵硬,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蒋提白,总之好像不该再打他。

时间犹如静止了,这时蒋提白眼皮一动——贺群青无声呼出一口气, 左右看看, 赶忙退远一些,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敲晕了!

他逃跑的速度还算快,直到找到其他人, 脸色苍白的蒋提白才鬼一样出现在大家视野中。

碰面时蒋提白深深瞧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贺群青的想法,总之他的眼神贺群青没敢多看。

贺群青问靠过来的陈雨依:“有没有看到方虎?”

陈雨依脸色也不太好,不自觉抓住了他的手:“林况说看到一个男人进了楼道,有点像方虎。”

“我也不确定,”林况赶忙补充,“乍一看是个老头。总之不是餐馆老板。”

不过大家都明白, 这最后关头了,哪儿还会有生面孔出现。

加上每当玩家来到这深层世界,方虎都会在不远处, 所以那老头八成就是他。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作为副本钥匙的方虎……

“蒋大哥,蒋大哥——”

蒋提白听到身后幽幽的叫唤,也跟着想起来了,一回头,抱孩子的金梓语殷切地看着他。

蒋提白立刻走过去,陈雨依和贺群青本来就在不远处,陈雨依撅起嘴:“你喊他干什么,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金梓语安慰陈雨依:“还是蒋大哥比较吓人。”

蒋提白已经到了,金梓语主动捧起窦晴,蒋提白盯着女婴无辜的大眼看了几秒,命令婴儿:“吐三个泡泡,一个也不能多,一个也不能少,不然就把你扔这。”

话没说完,窦晴疯狂吐起泡泡,虽然她很努力地想不多不少吐出三个泡泡,但这嘴巴什么都兜不住,只吐三个泡泡难度实在太高,干脆一个接一个吐泡泡,让蒋提白看到她积极的态度,她绝不是累赘!

蒋提白的死亡视线近在咫尺,恢复意识的窦晴:死嘴,快吐啊!

蒋提白视线一转,顺着不小的动静看向金梓语背后的潘福。

潘福又蹬又踢,努力想吸引蒋提白的视线,大家一看过去,他就立刻啵啵啵吐出了三个口水泡。

蒋提白面露嫌弃,语气还莫名阴森:“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也有意识?你在外面嚎什么?”

潘福显然被震住了,张着嘴犹如石化,但很快,他想起来自己如今是个婴儿,于是眼圈红了,瘪起嘴——

蒋提白口吐利剑:“不可爱。”

潘福只能咕咚咽下委屈,开始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那边蒋提白最后看了眼好似什么都听不懂、神志不清的狗男孩小余,在咿咿呀呀的背景音下转身走了。

“嘘,嘘,”金梓语提醒自己的两位婴儿挂件:“你们千万要安静,不要把那个黑洞吸引过来,因为你们已经掉进去过一次,不知道第二次掉进去会怎么样。”

潘福瞬间安静如鸡,窦晴也不敢再嘤一声,陈雨依对金梓语道:“……你比你蒋大哥吓人多了。”

经蒋提白这么一试,大家或多或少松了口气。

窦晴和潘福进入深层副本,竟恢复了一些意识,有意识就好,就能用黑色审判书,看来主神还是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

众人循着轻微的动静进了居民楼,开始寻找方虎。

眼下午睡时间莫名其妙地提前开始,上午的光线就不如正午时分那么炽烈,楼道里黯淡而冷清。

诸位店老板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倒时差,安静得死了一样,和夜晚的活跃形成强烈反差。

民兵们也彻底消失不见,过分的寂静犹如风雨欲来,众人脚步都不由一再放轻。

方虎并不难找,才到二楼,贺群青一抬眼皮,就看到个身材宽大的老头扶着膝盖弯着腰,在角落和另一个坐在地上的人说话。

方虎和别人说话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诡异了,众人悄摸往那边走的时候,更隐隐觉得不妙,方虎此时所在的位置,分明就是刚才刘广被朱酒贡捅死的地方。

方虎没注意到他们到来,因为始终没得到回应,他一推面前的人,声音也提高了:“你倒是说话啊,你们和袁家承到底什么关系,你们都干什么了?你们是不是连环案的帮凶?你要急死我啊?”

正说着,方虎感到后背猛升起一股凉意,好像有什么人悄悄站在自己身后。

想到梦里种种诡异,方虎先是一僵,但态度很快变得强硬,心里已经决定,出现的不管是谁,都要拼死一搏!

方虎猛地回过头,浑身一哆嗦。

强硬的表情随之变得呆滞——哪来这么多人!

尤其这些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实在让人很难受,好像这些人都饿急眼了,而他是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你是……蒋……”

方虎竟没忘记前一晚的事,认出了蒋提白,之后他再环视一圈,神情有些古怪,直起腰擦冷汗:“你们这些人,真是一刻也分不开。”

蒋提白脸皮很厚地一笑:“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不小心就被害了,哪敢分开?”

方虎立刻严肃点头,还朝后面的人招手:“跟紧些,尤其是那个带孩子的!”

金梓语无言以对,她开始讨厌小孩子了。

大家都凑了上去,看到被方虎质问的人又一愣,因为那长相,分明就是刚死不久的刘广。

“刘顺余?”朱酒贡冷不丁出声,说着,她已经从众人后面,主动走到了前头。

褚政见她来到身边,竖起大拇指,表示还得是你,杀人凶手,一眼就能分辨自己的被害人。

男人被叫到名字,浑身一哆嗦,从他软弱的神情上看,果然是刘顺余。

之后朱酒贡再怎么试探,刘顺余都没了反应,好像彻底疯了。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黄渔悄声问林况:“难道没了他爸,他就傻了?”

林况都没来得及回答,黄渔对刘顺余道:“诶,你爸死喽!”

“喂!”林况真服了这个虐待狂,低声骂他:“你贱不贱啊,万一他真发狂了怎么办?”

幸好刘顺余没发狂,周遭也没有异灵爆发,只是他哆嗦得更厉害。

“他家是哪间来着,为什么他没有在家待着?”陈雨依疑问道。

而众人都注意到,提到“家”的时候,刘顺余再也无法忍耐,受刺激一样躲开,恨不得整个人消失在墙缝当中。

“我看看,”方虎如梦初醒,翻出了他的笔记本。

贺群青从发现刘顺余的异常开始就始终沉默着,如今旁边一道视线如有实质地盯着他的脸,贺群青回看蒋提白一眼,只是他暂时无法回应对方此刻的探究,只能又收回了目光。

贺群青心头发沉,外面的刘广被朱酒贡杀了,而这里的刘广——早被自己拖进了那个水池中……

“你们去哪?”方虎等众人走了才反应过来,这群人竟然都很清楚刘广和刘顺余的住处。

“不过方队长,你的脑袋怎么了?”蒋提白貌似关心地询问。

方虎:“什么怎么了?”他手一摸,这才发现后脑潮乎乎全是血,之前还以为是汗。

蒋提白:“谁把你打成这样?”

方虎一愣:“我摔倒了……对了!”

“什么?”

“我知道袁家承和陈立安是谁了,还有烤肉店的老板——孩子,孩子!”方虎追上狗男孩,“你爸爸是不是亨顺烤肉店的老板?等等……你们家和卖啤酒的也有关系?”

蒋提白心想,方虎老糊涂了,怎么问得乱七八糟?

方虎则忽然觉得周围很安静,再抬头一看,这些在楼下餐馆里打工的男男女女,就连那女孩身前背后的两个婴儿,竟然都直勾勾、专注地盯着自己看!

方虎这后心凉得更厉害了,语气迟疑:“你们……老这么看我干什么,怪瘆人的。”

蒋提白:“您老有线索就快点儿说,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方虎正准备说一半留一半,但突然又想到,自己这是在做梦,而这些人估计就是梦里的苦主,都想要破案呢,相当于就是自己人,还留什么留。

方虎一旦要说,就有些等不及了,立马就把袁家承和陈立安送啤酒的事说了。

“楼下这几家的老板,肯定是有把柄落在袁家承叔侄身上,他们以这个为要挟,让老板们帮忙处理或者藏匿尸体。”方虎有些激动,“而我确定,这个把柄一定和当年的情杀案有关,或许——我是这样猜测啊,当年这些老板,买凶勒索或者杀人,指使了袁家承杀害女老板……也有可能是想抓住女老板偷情的把柄,总之不管是不是意外,老板娘和情人一起死了。”

贺群青回忆起前一晚听到的父子间的对话,隐隐感到方虎说的就是真相。

“那男老板呢?”陈雨依问,“不是情杀案吗,老板娘的丈夫应该被抓了吧?不然店铺怎么空下来。”

方虎一噎,本想让小孩别插嘴,可仔细看看陈雨依,想到昨晚的事,一时分不清她是大人还是真的小孩,只能干咳道:“的确,她丈夫承认了,杀人的就是他。”

“哦……”陈雨依缓缓停住脚步,“这么说,余老板可能陷入冤狱,或者已经被枪毙了——是不是,小余?”

狗男孩仍呆呆地站着,但他听他们说话已经有一会儿了。

方虎见小女孩的目光直白地打量那浑身臭烘烘的余姓男孩,她转头对其他人道:“虽然可能不需要了,但幸运文件或许在他狗窝里,我们还取不取了?”

“什么文件?”方虎实在摸不着头脑,那边蒋提白随意道:“谁想取就去,取完下来汇合,张沛,你们?”

“不去不去,”张沛和郑英华立刻求饶,这最后关头离开大佬们,他们又不是嫌命长。

蒋提白和贺肖这几个高级玩家,分明只会要黑色审判书,而自己甚至还没见过真正的黑色审判书长什么样。

方虎:“还有一个问题——我觉得连环案的手法,凶手非常成熟缜密,就算情杀案是第一案,和后面的案子,也像两个人干的,所以我这么想——”

“你想,或许情杀案是陈立安干的,”蒋提白点头,“但之后,这件事被他叔叔发现了,他叔叔就是连环案的真凶。”

“你,”方虎你了半天,佩服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鬼,找我倾诉冤情来的?”

蒋提白闻言认真盯着方虎一阵:“你是阎王?”

“……”

刘广父子家的大门根本没关,众人走进去,贺群青有些排斥,但为了不被看出异样,还是跟上了大家。

方虎被拒之门外的次数实在太多,进门后脚步左突右突,激动之下迅速找到了传出腥气的房间。

这里竟然盖着一个蓄满污水的水泥池,里面有不少空啤酒瓶,旁边还放着清洁剂、钢丝刷,显然这个水泥池,正常情况下是浸泡回收酒瓶用的。

方虎不解:“刘广还捡破烂,卖酒瓶?”

这个举动实际上很多余,因为他们开餐饮店的,空酒瓶自然是还给啤酒商,哪儿用得着自己清洗。

空气中气味也很奇怪,不止恶臭,还有化学品没有散去的味道。

眼前这个水泥池,斑斑点点都透着不祥,众人想象力正在发散,门口脚步声忽然响起,刘顺余面如死灰,颤巍巍站在门口,惊恐万状地看着那池水。

“尸体……尸体活了!”刘顺余终于喊出了声,“尸体活了啊!它杀人了!报应……是,是报应……”

这边贺群青喉头滚动,蒋提白忽然问:“活了?你说这池子里,本来有尸体,但是活过来了?杀了谁?你爸?”

大家面面相觑,好像懂了,只有玩家会让尸体活过来,但……

昨晚好像只有一个人在这。

大家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不久前自曝过的贺群青脸上。

那不可思议的神情仿佛都在问:你,你说你“无意中听到”?在这里头听到的?

贺群青被盯得没办法,转身先出去了。

“你们……”陈雨依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刘顺余:“你们用什么泡的尸体?”

第254章 第254章 岂有此理 你真的很注重……

“你们用什么泡的尸体?”

眼前的池水虽然叫人产生不妙的联想, 可水就是水,这点分辨能力陈雨依还是有的,尤其按身高来说, 她现在可是离水面最近的人。

刘顺余疯疯癫癫无法回答她,而且从刘顺余的神情来看,他看到的水池,好像和众人看到的完全不同,说不定他觉得他爸还在池子里。

“那还用说!”方虎怒目圆睁, 摩拳擦掌, 一副所有猜想在眼下都成真的激动,那臭气的源头,他终于亲眼看到了!

方虎原地找寻,一无所获, 最后拿起了那瓶清洁剂, “我知道, 这水换过了,风声紧的时候, 他们一定是在这用烧碱融化了受害人的尸体, 连骨头渣都不剩,这样就不用抛尸了!”

蒋提白稍作停顿后,心下恍然,忍不住磨牙,拽走了方虎手里的清洁剂,“烧碱会腐蚀水泥。”

方虎一怔:“那怎么办?”

蒋提白淡淡道:“或许在水池里包上铝板?虽然也不经用, 但好获得。而且,连环杀手也不是每天都杀人,每次都要帮凶处理尸体吧?”

很有道理!

方虎连连点头, 尤其这两个材料他都认识。

方虎一点头,蒋提白就将手伸进了水池中,结果真的在水泥池内壁上摸到了光滑的隔层。

他很确定,这一层就是刚刚方虎点头时才多出来的。

蒋提白收回手,指尖在滴水,恰好金梓语在旁边,这就很方便,他在潘福的小身板上擦了四次手,不过收回手时,他手里多了一个啤酒瓶。

趁其不备,他一酒瓶砸在了方虎的头上,正在激动破案的方虎一声不吭倒了下去,中途被蒋提白拽住了,免得老大爷在水泥池上磕死。

陈雨依首先吓了一跳,玻璃碴差点崩她一脸。

看看蒋提白,再看看昏迷不醒的方虎,她也已经猜到方虎或许和这里玩家变成受害人尸体诈尸的情况有关,可难道——难道老蒋冲冠一怒为蓝颜?

真是欺负完小的打老的,蒋提白竟然已经恋爱脑到这个份儿上!

啧啧啧!

陈雨依按捺兴奋之情,正色对蒋提白:“这我得说说你……”

“大姐,等会儿再说。”蒋提白拖着方虎,让林况过来背着,准备带众人先出去。

黄渔则有自己的想法,叫上张沛和郑英华三人合力把哇哇大叫的刘顺余打晕,拿电线绑了起来,让他端坐在水池边,安顿好了才出门。

陈雨依这边进而琢磨方虎的事,有点认同蒋提白的做法了。

之前小肖和朱酒贡,两个人进入深层副本,都从正在被“处理”的尸体上醒来,还有昨晚,小肖不知道在这水池里经历了什么样的地狱磨难,他那样的性格,竟当场杀了刘广,还没有告诉他们。

其实这两次诈尸,即便发生在副本里,也有违和感,就是即便凶手就在居民间,受害人的尸体怎么会大张旗鼓地停留在这栋楼里?

除非这正是方虎的怀疑,只是他一直苦于没有证据,所以迫切地希望能找到最直接的证据,最好是尸体就在这栋楼的某个房间里陈列着,只要被他冲进门就能找到。

恐怕也因此,他总嚷嚷这楼里到处都是恶臭,可苦于被住户们驱赶,不能挨家挨户搜查抄家,不然一定能找到尸体。

或者尸体会说话,又能走路,这样就可以自己走到他的面前,向他倾诉案情了。

可见方虎想要破案已经魔怔。

就是不知道他这副苍老的模样,是不是他的真实年龄?

假如一辈子耗在一件事上,难怪他会产生这些“错乱”的梦境。

而蒋提白发现这点后,第一时间打晕方虎,恐怕也是为了先控制方虎无意识的想法,稳定玩家的处境,同时他应该也在怀疑——

“你怀疑黑洞后面的人是方虎?”

陈雨依一噎,有人竟然抢先说出了她想说的话,她惊讶看向柳晨锐,感觉他好像更帅了。

小女孩眸光锃亮,柳晨锐不由飞快瞥她一眼。

视线一对上,陈雨依立刻贴过去,试图抓住柳晨锐的手以示友好,下一秒整个人都被带着茧子的修长手掌格挡开了。

陈雨依也不介意,反正蒋提白一说话,柳晨锐就忘了反抗,陈雨依拉着他硬邦邦的小臂荡秋千。

不得不说,在小柳警官身边也很有安全感,哥哥阳气很足,好像什么鬼鬼祟祟的危险都不会发生。

蒋提白真没眼看她七岁儿童的模样,回答柳晨锐:“可能性不小,既然这‘梦’里,所有真相都在为了方虎一个人整合,那黑洞里头,不是他,也是他认识的人,受他的潜意识影响。

要是那东西再出现,我们可以大胆试试,看那后面到底是谁?”

可那要怎么试?

还不是玩命?

好在蒋提白话音落下,周遭明亮的光线一暗,贺群青脑中听到短暂的哨音,循声望去,第一个看到停在走廊尽头的怨灵病床,四周温度唰唰降。

大家陆陆续续也看到了,张沛几人先打了个寒战。

这鬼病床各个方面都让人难受,但想到它昨晚生猛的表现,他们还是感到多了一层保障。

褚政望着怨灵病床,揶揄地收回视线,“现在每个副本的异灵,都和你的单人床打过交道了——你是真的很注重仪式感啊。”

“也没什么,我还可以和它结婚。”蒋提白面无表情,“但我感觉你和它会更有共同语言。”

褚政:“……”

远处怨灵病床悬空的坏轱辘无风摇摆一圈:吱——

褚政:“!!!”

忽然,贺群青抬手阻止了他们对话,走廊瞬间悄无声息。

贺群青看向阳光照不到的深处,所有人脚步轻轻动了起来,倒退向怨灵病床的方向,而那诡异的病床,则滑动向前,从他们之间穿过,悄无声息钻进昏暗里。

时光凝固了,安静得落针可闻。

砰,嘭!

哗啦——!

刘广父子家里骤然传出剧烈的扑腾水声与咕噜噜的含糊哀鸣。

下一秒,刘顺余就不能再发出明确的声音,只有抽搐般的哗哗水声。

里头的人生命迹象迅速地消失,众人喉咙都是一紧,就在此刻,一道吞光的黑影猛然从一个点迅疾地扩大,变成一个深深的洞朝向他们吞来!

怨灵病床吱扭扭的轮子声隐隐从黑洞中传出,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陈雨依的卷发更漂浮了起来,她被柳晨锐一把提起来抱着向后退——

这东西难道还是无敌的了?

蒋提白眉头紧皱,终于对那个黑影道:“方虎?方虎!”

黑洞一滞,但下一秒,猛地扩大,气球一样膨胀了两倍!

蒋提白身后传来答应的声音:“什么?谁喊我……嘶——谁打我了?”

背着方虎的林况尴尬问蒋提白:“老大?”

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需要再把方虎打晕啊?

蒋提白倒没有气馁的意思,不是方虎,那就是袁家承?

“袁家承!”

竟然不是。

“陈立安?”

也不是!

岂有此理!

蒋提白深吸口气,眉头快拧成毛线。

方虎是副本钥匙,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袁家承和陈立安的重要,为什么这两个人还不出现?

蒋提白简直要和这黑洞理论一番,忽然胸口一紧,一只手以极大力将他拖向后。

蒋提白心气儿一下就没了,抱紧那只手臂任人拉扯。

哪怕之后被追得狗一样,他浑身发麻,脚下轻快,耳边听着忽近忽远的“吱扭扭”声响,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蒋提白!”陈雨依尖叫,“你要死啊!”

凭什么就你这么开心啊!

蒋提白笑容一顿,等等,狗?

他目光唰地落在了小余身上。

是啊,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不仅方虎认识,他们也都认识!

蒋提白一下有了骨头,他快速抓住尖叫挣扎的男孩,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将惊恐的男孩扔进了那无解的黑洞,贺群青是拦了一下,可男孩早已消失在了其中。

这下换蒋提白将人往后拖,免得贺肖看似呆呆的,回神了马上给他一下,他哪儿受得了。

好在奇迹一般,男孩一扔进去,就像钥匙匹配了大锁,那肥硕的黑洞竟猛然悬空静止。

“还不跑?”褚政擦汗。

这么狭窄的空间,这样的你追我跑,这黑洞简直是个痴汉,他真的被玩累了!

蒋提白也气喘吁吁,但总归松了口气,一切都要结束了。

伴随吱扭扭的声响,怨灵病床被从黑洞中吐了出来,它满身乌黑的痕迹,黏稠得宛如焦油、泥浆,一路留下痕迹,而它上面,还躺了一个青灰膨胀的人体,浮肿得像在福尔马林里泡了五十年一样。

是个少年人,正是一直没在这里出现过的陈立安。

看来他早已经成了尸体,和这里最强的副本怨灵绑定在一起。

“那难道是……陈立安?”方虎推开林况。

林况眼冒金星,扶着腰长长翻白眼。

他在心里谢天谢地,这大爷重得要命,再跑两分钟,他就是一匹马也倒沫子了!

忽然哗啦声响,黑洞一下坍成了一滩水,黏稠的黑色液体洒落一走廊,露出其中两个怪异的人影。

那狗男孩竟然长成了男人,而他怀里抱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勉强能看出是个女人。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她!

眼前重逢的正是那对倒霉的亨顺烤肉店老板夫妻。

也是,当所有人被连环案吸引了注意的时候,这夫妻二人的遭遇却早已无人问津,难怪老板娘会在这发疯!

不过看他们感情这么好,老板娘出轨情人应该也是假的?

“大叔,她叫什么啊?”金梓语悄悄问方虎。

方虎也记不清了,这时那边狗男孩——余老板看向他们,总算大着舌头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春利……我老婆叫……马春利。”

方虎一愣,不自觉拿出他的小本,这时他恍然想起,不由问:

“可袁家承,他在哪啊?”

此话一出,这些奇怪的餐馆员工都纷纷看向他,方虎摸不着头脑,还是蒋提白反过来问他:“您觉得呢?”

方虎站在原地好半晌,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他不在这,他在外面。”

“连环案的凶手……一直都好端端地……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逍遥法外的人,他怎么能接近呢,哪怕是在梦里?!

方虎眼睛越瞪越大,摸上了自己黏糊糊的后脑勺,终于失声喊道:

“我被他杀了!”

“……他真的再也——逃不掉了!”

第255章 第255章 19 事情大条了。

以现在的刑侦手段, 四面八方的摄像头,方虎就不相信,那混蛋袭击自己后还能逃脱!

另外……

儿子从电话里, 应该能猜出自己在哪儿,这就又……多了一层保障。

唉,弓义,这个活儿交给你,是爸对不起你了, 你可得争点气, 为了你妈在天之灵,还有咱们爷俩的……恩?

方虎眼底伤感的泪水收了一收,从他喊声落下开始,就不断有人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那些手理应是在安慰他, 但有没有诚意方虎还是知道的, 总体来说就, 就不太通人性。

打工人们快速来到他身边,装模作样拍拍他肩头, 又匆忙离开, 把位置让给下一个人,速度快得像他死前的走马灯。

倒是有那么一两个大男人感动地紧紧抱住他,方虎用力挣扎,推开对方一瞧,这人笑得合不拢嘴!

方虎:“???”

大人就算了,他们本来看着也不正常, 方虎勉强能理解这些可怜的人是在激动真相大白。

但连那两个包袱里的婴孩,也被抓住湿乎乎的小手,在他身上又抓又抠,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你们想让我带着一头雾水死吗?

回过神,方虎发现还有更奇怪的,四周光线不知道从何时起,竟忽明忽暗,明的时候发白,暗的时候犹如黄昏,渐渐他都分不清这是什么时辰,好像楼外面紧紧照着一个太阳,在胡乱地升,胡乱地落。

砰砰砰的声响,远远从楼上与楼下的走廊中传来,又是砰砰砰相续,方虎一个激灵,发现身前与身后那些本来紧闭的铁门,竟一个接一个弹开!

寒意骤升,这不是错觉,方虎呼气见到白色气团,走廊里变得又阴又冷,毫无生机,现在这梦里闻起来和那废弃的游泳馆一样。

明暗闪烁间,不远处站立在黑色脏污液体中的马春利和小余夫妻二人,已经松开了扯黏丝的怀抱,他们脸色都又青又白,身形犹如凝固的照片剪影,面无表情盯着他们,宛如随时会朝众人扑上来。

方虎心惊肉跳,按住了不争气的心脏——这梦怎么还没结束?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没?

想法尚未落下,方虎用力眨眨眼,竟老眼昏花,看到自己的手在面前随着光线消失了一瞬。

周遭一切开始变得拥挤,楼道打了个弯,纸箱垃圾差点堆成山,那些幽幽洞开的家门,竟四面八方都有,楼梯口也从远处搬近了,横在他们不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随时会从楼梯上来。

蒋提白提醒其他人:“登上名字,我们现在就走。”

——方虎撑不住了,副本自然结束,黑色审判书通过接触方虎,已经被他们拿到,现在不走还等什么?

蒋提白环视周遭,特意瞄贺肖身上,没有伤口,自然也没有血色。

他才有了被特赦的感觉,心中隐隐放松,这一次总算……

方虎模糊的视线中,感到一人来到身边,也和自己握了握手又走了,那人应该没说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倒有小女孩轻快的声音响起,仿佛替握手的那人说了:“方队长,你破了大案了,好好休息,再见。”

喔,再,再见。

陈雨依注视方虎原地消失,在最后一刻,方虎闭上了眼,神情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平和的认命。

跟随方虎同时消失的,还有亨顺烤肉夫妻二人。

陈雨依便笑嘻嘻看柳晨锐,本意是邀功再顺便逗逗他,看柳晨锐会不会因为被自己看穿了情绪而不好意思。

柳晨锐先知先觉地转过视线,反正当她不存在。

陈雨依心下一乐,正要去找林况葛格玩,忽而一只手臂伸过来,揽住了她。

后背一酸,有什么钻进了肉里。

热辣辣的紧缩感自后心传来,她一怔,那异样的痛已经消失,对方收回了手。

一切乱套了,真像是割到了水管一样,铁锈味的湿意立刻由内而外得到解放,自喉咙底出现了。

揽着她那条手臂还没松开,第二次被推时,剧烈的痛终于像烟花爆炸一样涌现,陈雨依咳嗽了一下。

她翻开带有强烈凉意的袖子,看了一眼,这才吐出一口血。

柳晨锐转头看到她了,眼睛都震惊得睁大了,真可爱。

他朝她伸手时,陈雨依身前的手臂猛然用力,她被卡住锁骨倒退,那人带着她飞快远离了大家。

陈雨依感到脚下地面黏黏的,她的视线同时被扳正,身体转向了行凶者。

对方行动飞快,毫无犹豫,当数到第五下时,陈雨依明白了,她的死法和之前的刘广是一模一样,好像眼前的女人边捅她边用尺子量的。

被柳晨锐撞倒的金梓语应该将这几下看得清清楚楚了,真是傻丫头,指甲那么用力,别把脸抠破了。

金梓语捂着嘴——都说了不要抠脸!你这样谁能听清你在说什么,但应该是在叫她陈姐。

林况懵了一下,但也不算太笨,他冲过来的时候,神情实在可怕,嘴里明显在大骂脏话。

蒋提白脸色不好,难得反应不过来,像觉得眼前一幕极其莫名其妙。

陈雨依不由笑了,单纯是嘲笑他。

……不管怎么说,老蒋,你真得感谢我,不是我替你表白,今天一过,你可再也没有机会喽。

她这一笑叫蒋提白脸色极其难看,他开始死盯着她的脸,仿佛指望她马上说出眼前这离奇一幕的标准答案。

她才不说,她不仅不能说,也没资格说,她的一切如今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贺肖——小肖……

陈雨依出神了。

两人对视的时间最短,贺肖奔着那疯女人来了,但最后也没轮到他,柳晨锐攥住了朱酒贡持刀的手。

陈雨依被朱酒贡随手扔出去的时候,恰好贺肖伸出了手臂,她就倒进他怀里了。

真是正合她意,这么想,朱酒贡也算干了件人事。

……

贺群青抱着陈雨依,现在的她相当轻,单薄至极,瘦弱的身体完全不该有这么多伤口,更不应该发生在他眼前。

太快了,他根本没想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上一秒他们不是已经准备离开这个副本了吗?

陈雨依颤抖着抬起手,贺群青感到脸上被抹到温热的血,那湿意很快变凉,因为陈雨依发现自己把血抹到他脸上后收回了手。

贺群青倒吸冷气,本能在中途抓住了她的手。

只因陈雨依此时看他的眼神非常奇怪,让他胡思乱想,内心深处产生了极度不妙的预感。

贺群青勉强归结于,应该是陈雨依在副本里年龄变小的缘故,所以她才那么害怕。

金梓语扑了过来,贺群青诧异地看她,金梓语脸色竟然这么惨白,她完全没有贺群青“乐观”,好像她有什么致命的猜测一样,颤巍巍地撸起了陈雨依的衣袖。

看清那数字的瞬间,金梓语浑身绵软地瘫坐在地。

贺群青也看到了,血液瞬间结冰,隐藏着的不妙预感猛然出水,他缓缓收紧抱着陈雨依的手臂。

“又怎么了?”蒋提白脚步猛然停顿,死死盯着陈雨依的手臂。

事情大条了。

明白这点,蒋提白浑身过电一样,是惊惧也是怀疑,他头皮发麻,神色发僵。

这……不可能!

就在他眼皮底下?

这一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

陈雨依手臂上的生存点,赫然显示为“19”。

19?!!

“陈姐!”金梓语放声大哭,陈雨依浅浅掐了她一下。

接下来,一息之间,又仿佛无比漫长,陈雨依再没了任何动静。

金梓语的手覆在陈雨依眼睛上忘了拿开,如今其他人还没看到陈雨依手臂上的数字,贺群青喉咙极为干涩,缓缓将陈雨依的衣袖重新放了下来,不管怎么样,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这种时候,却偏有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来。

一旁是金梓语崩溃的哭声,贺群青被发笑的声音吸引,看向罪魁祸首。

两手沾血的朱酒贡观察他们一个个的狼狈相,用眼神挑剔他们,又笑得乐不可支。

尤其是贺群青,和他对上视线,让朱酒贡连连摇头。

“什么女巫,灵媒……什么感应……这你们也信?”

“真没想到,你——”明明是对贺群青说话,朱酒贡妩媚的视线却落在了蒋提白脸上,定定地看着他,“这么笨。”

“!”林况听得额冒青筋。

平白无故让陈雨依死在眼前,哪怕陈雨依死了千八百回,林况还是不可能适应,尤其他最恨这种表面“自己人”却在背后捅刀的阴险玩家,无论男女。

他见柳晨锐只是制住了朱酒贡,认为柳晨锐下不了手,干脆抽出自己的菜刀,一言不发就朝朱酒贡猛砍过去!

柳晨锐一惊放开朱酒贡。

朱酒贡才不怕林况,论疯,在场的谁配给她提鞋?

她干脆让林况这一刀结实砍在身上,咔一声带寒意的闷响,女人脸上更添血迹,她深吸气地缓了一缓,回过头时还朝林况意味深长地一瞥。

林况也是一愣,朱酒贡朝他轻“呸”了一口。

“跟你们玩得很开心,”朱酒贡朝众人笑笑,“下次见。”

林况冷脸拔出刀,抓紧要砍第二下,朱酒贡悠然闭上眼,身形倏忽消失。

她通关了。

林况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恨自己先前反应太慢,这下肯定要被陈姐嘲讽好久。

“好,”蒋提白心跳并不平稳,脑中无数事情闪过,他目光中薄薄的寒意一点点渗出来,好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

下次见?

那就下次见!

蒋提白:“你们也走。”

朱酒贡通关后,他心中浮起难以言说的紧迫感,尤其贺肖仍抱着陈雨依,看到他身上手上大片血迹,蒋提白一颗心像火烧一样。

他没忘记贺肖和柳晨锐在现实被监视,现在古怪的事情一桩接一桩,他要快点回去处理,还有陈雨依……

“贺肖,”蒋提白视线一一扫过陈雨依身上伤口位置,仔仔细细看清楚,同时对贺群青道:“你现在就回去,离开你们住的地方,甩开跟踪的人,我马上叫人去接你们。”

贺群青被蒋提白摇晃回了神,见蒋提白脸上出于安抚给了他一个笑容,偏这笑容不经意流露出腾腾杀意。

——蒋提白眼睫下那一点精神百倍的锐利薄光,每次出现都是糟糕景象,似乎象征这个人马上就要发疯地报复。

“……好,”贺肖语气竟极为平静,平静得近乎蹊跷,“你去安排,等我的电话。”

蒋提白内心咯噔一声,反复扫视对方面容和神情,不想错漏这人一丝一毫反应,停顿后问:“约好了?贺肖……别骗我。”

贺肖点头,蒋提白心跳得更不安,没脸没皮也忍不住再确认一遍:“真的约好了?我……我们大家都需要你,你千万不能出事。”

“知道了,”贺群青抱着陈雨依尸体的手指动了动,“现实见。”

蒋提白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

此时他们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到处开始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光线愈发昏暗,耽搁下去谁也没有好果子吃,必须先离开这。

蒋提白回头安排,褚政和黄渔同步消失,其他人包括两名婴儿也早安全脱离副本。

“贺肖?”林况跟着提醒出声,他实在不想走过去看到陈雨依,多看一眼都烦躁得厉害,跟朱酒贡的梁子总之是结大了。

“没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陈姐自己不会在意的,她很强的,”林况道:“你快回去吧,”又说金梓语:“别哭了,你哭得我头都大了!”

谁知金梓语简直听不进去好话,哭得更厉害了,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而且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要说什么,又强行忍住了。

最终贺肖低声说了什么,金梓语才点头,但金梓语临走前,对他们说:“陈姐不让我——说,之前她——突然很生气,掐住朱酒贡的脖子,好像,好像要杀了她,但最后陈姐没有……呜呜呜——对不起……我不知道——陈姐……”

哭声渐渐低了,金梓语抽泣着消失了。

蒋提白听了什么也没说,陈雨依的生死还不能论断,因为这太不可思议,她好歹是富豪榜玩家,怎么可能这么快花光生存点被杀?

最终,他按下想法,将同样的嘱咐告诉了柳晨锐,只是对柳晨锐说的时候,难免带上警告,恨不能威逼利诱得再明显一些。

蒋提白终于下线。

而贺群青这边,无论谁叫他离开,他都顺从答应,不会叫人过于不安乃至猜疑。

最终,没人再说话,大家都走了,唯独贺群青还留在这守着陈雨依的尸体。

他是有自己打算的,想着陈雨依万一真的……那他们都离开后,贺群青担心她的身体在这里还会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