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群青摸到口袋里一样东西,正是陈雨依之前藏在他这儿的香烟。

哨音咻咻回荡,他视野里出现摇摇摆摆的人影,店老板们茫然寻觅着玩家的身影。

咔嗒一声,圆润的火苗弹出来,贺群青点上香烟,本想放在陈雨依身边,可她不是说过平时在现实也不抽烟吗?不如就按平常的来。

稍一停顿,指间夹着的香烟被贺群青叼进了自己嘴里。

他放开陈雨依,让她躺好,这才起身,从一旁抽出一沓废纸,打火机点燃了,更大的火焰立刻升起来印在他眼里。

“小肖?”

贺群青差点烧了手,慢一拍将点燃的火苗投进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品堆里。

“恩?”他回过头,江远正呆呆看着他。

江远坚持到最后,就是隐隐觉察到贺肖情绪有点不对,他那样假装一切正常的表情,江远以前似乎在哪见过——所以他就想亲眼看着贺肖下线再走,没想到此时会看到贺肖独自抽起烟。

他还……

还放了一把火?

贺肖从唇间取下烟夹在手里,但江远还是没走,他就提醒:“它们过来了。”

说着,让江远惊恐万状的是,浑身湿淋淋的刘广父子,竟也从门里晃了出来,两人根本不似人形。

贺群青:“还等什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异灵仿佛一瞬间行动加快了!

江远吓得心肝儿颤,冲过来拉住贺群青手臂,紧张道:“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走!”

异灵猛冲过来,江远差点跳起来。

贺群青点头答应:“一。”

江远火急火燎下线后,所有异灵渐渐原地不动,任凭火烧。

贺群青立在越来越旺的火光前,静静抽完了陈雨依这支小气藏起来的香烟。

如果她生气,就早该把一切说清楚,而不是只顾着替蒋提白说话。

皮肤被高温烤到发痛时,他才捡起了地上一把刀,认真聆听起远处的诸多声音来。

虽然副本时间还没完全结束……但,早点开工也不是坏事。

……

……

蒋提白觉察到自己“醒来”时,第一时间自床上坐了起来。

卧室里光线很昏暗,只有一盏壁灯亮着。

或许是他太着急,诸事不顺,床上竟到处找不到手机。

他一把掀了床上所有东西,就在这时,一阵战栗,他平白无故感到强烈的异样,近乎恐惧。

“不,”蒋提白扶额,“现在不行。”

还有极其重要的事,他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发病。

贺肖……

贺肖……

站在原地片刻,他动了动,一切好像恢复了平静。

但蒋提白没有贸然放松,他了解自己,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他怎么会突然……

蒋提白一怔,缓缓抬起头,看向正对着大床的这面墙。

那墙上永远挂着同一个巨幅画,是一张旧照片,照片里面所有人,代表了神圣的物理学力量,29张只有这个现实才有的面孔。

蒋提白光着脚,一步步靠近了那副画,但好像在靠近一个巨大的漩涡。

最终,他脚步不得不停止,因为两腿不再听他的使唤了。

他眼不眨地盯着那巨幅照片,连画框上一条划痕都是原来的模样,照片中29人穿着他们每天穿着的衣服,一切都没变。

但问题是,这29张人脸,他竟然一张也不认识。

第256章 第256章 宝石 他要跟我们回局里。……

这张源自1927年的旧照片, 上面所有人——竟全部成了生面孔!

真正确认了这点,哪怕蒋提白再努力控制自己,前所未有的惊疑, 还是冷枪一般击中了他,他的所有理智几乎在一刹那崩盘。

如果照片无法再成为回到现实的依据,那他究竟……回去了没有?

无法回到现实,与现实同样的虚假,这样的想法, 无疑是他头脑深处长久以来最大的恐惧。

他所有自作聪明的打算, 所有一厢情愿的计划,整个残余的人生,其实全部系在这一线上。

一时间,种种念头在脑海中沸腾翻滚, 偏偏他一个也抓不住。

冲击之下, 他对外界的感知不断减弱, 体内血流疯狂冲刷血管,心跳剧烈得仿佛身体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摆, 皮肤极度麻木, 缺氧将他拉入了精神与身体双重的濒死。

不信……

我不信!

蒋提白拉紧最后一丝理智,或者最后一丝幻想——拼命让思绪回到刚才的副本里。

他反复确认,跟连环凶手有关的真相都已经解决,关键人物方虎得到了副本真相,他们拿到了黑色审判书……副本没有理由不结束!

唯一异常的突发状况,就是最后朱酒贡对陈雨依的所作所为, 但那一切,也不该让他无法回到现实——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手机……

对,还有手机……

进副本前, 他的手机分明在床上,为什么现在消失不见?

这里真的不是现实?

什么不是现实!

蠢货,不能这么想!

蒋提白本能按住胸口,脚软伴随头皮发麻,浑身冷汗不停往外冒。

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只要不小心想到这里不是现实,那种难以言喻的窒息便会再度袭来,逼得他简直要发疯——

对,他不能呆在卧室,他要出去,马上找到手机或者电脑,他要上网,这样才能真正确认一切。

顶着一口气,他狼狈摸到卧室门,气冲冲走出去,这里果然和他家一模一样——

除了灰暗冰冷的客厅中央,静置着一个大箱子。

蒋提白口干舌燥地呆站在原地,头脑吃力地缓慢启动,分析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箱子。

颇为头晕眼花地走上前,这箱子高到他的腹部,长则不足他的臂展。

纸箱表面光滑没有任何字样,以横竖六条白色捆扎带粗暴打包。

他两手用力抓住箱子上端,没好气地乱摇两下——有泡沫,重心较低——一个沉重柔软的东西被包裹在泡沫下端。

蒋提白捂住眼,手搭在纸箱上暂时没动,好半天,他放开纸箱,转身摸索家里的报警器,结果所有隐蔽的报警装置虽然都在原位置,却废物一样毫无作用,成了装饰品。

蒋提白手攥拳到抽筋,想要一了百了的心简直到了顶峰。

所以都这个时候了,还报什么警?

疯子还需要逻辑,需要警察吗?

他直起身,从厨房抽屉拿出两把刀,左手右手比对一番,留下了看起来最尖锐,最锋利的那一把。

这刀虽然一眼不俗,但摸起来并不熟悉,他这金贵的手,从来没摸过家里的菜刀。

持刀光脚站在箱子前,这短暂的一刻,蒋提白找回了自己,或者维持了副本中的自己——啪啪数声,他切割的动作暴躁干脆,纸箱捆扎带接连断开。

强忍着将刀捅进纸箱的冲动,他割开箱子顶端,掀开的一瞬间,一股温暖、淡淡的腥臭扑面而来。

这股格外熟悉的气味叫蒋提白心寒到底——又是一种,他在现实从来接触不到的东西出现了——人类尸体的臭气。

难言的暴躁几乎让他发狂,他当即抬起一脚,毫不犹豫将这纸箱踢得翻倒。

一个纤细单薄、僵硬蜷缩的女人身体从箱子里滚了出来,头脸被纸箱遮挡住了,只能看到尸体乱糟糟的头发。

蒋提白拎着他的刀一步步绕过纸箱,光洁地面借由脚底向他传递了坚硬与无情的凉意,从他的影子再到脸庞,都映出毫无人味儿、几近疯狂的冰冷。

他在女尸旁蹲下来,刀尖拨开遮挡着它脸部的卷发。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看到的一瞬间,他还是僵硬了身形,呼吸完全静止了。

他看得仔仔细细,可实在眼花得厉害,渐渐整个身体摇动,手中的刀险些脱手,直到被他用力地攥住。

他有些不敢相信,再一次凑近了看那青白的女人脸——这张脸,他分明不久前还见过。

门禁忽然发出滴滴的响声,蒋提白仍没从新一轮的头脑风暴中清醒,或者说,他很难摆脱眼下的状态,连松开手里的刀这一明智的动作,都难以完成,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将刀握得更紧了。

大门粗暴地敞开,一群人乌泱泱地冲了进来。

眼下客厅里的场面自然不算好看,空气瞬间绷紧,充满了火药味儿。

“不许动!”

“放下刀!手举起来!”

“后退!离她远点!”

眼看蒋提白拒不配合,甚至毫无动静地将刀悬在“受害人”脸上。

“等一下,别动手!”一把极度冷静的男声插话:“请你们冷静,让我来说——他被吓到了,现在不在正常的状况,具体我之前已经提醒你们了,不能对他太粗暴,他只可能是受害人。”

现场似乎安静了一下,有人道:“受害人这点有待商榷。”

但到底,空气凝结了,没人再朝蒋提白吼叫。

“……老板,”男人对蒋提白以说公事的口吻淡淡道:“昨晚安保瘫痪,有人闯进来了,你的画被调换了。”

蒋提白缓慢抬起头,毫无焦距的瞳仁,仿佛此刻才听到有人在说话。

“所以……”面容冷峻的助理,哪怕一个生死不知的女人就被绑在眼前,也依旧面不改色,“你的确回来了,抱歉,放下刀,拿着它对你很危险,我现在就给你证明。”

蒋提白听了也没动静,一双毫无人气儿的眼睛冷冰冰注视着周遭这一众特警,终于,他对提议的男人道:“哪怕你在这,也不代表我回来了。”

李助理点头,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将手伸进外套内袋,取出了……厚厚一沓照片。

他缓步来到蒋提白面前,抬手一搓,至少二十张蒋提白熟悉的会议照片呈扇形怼脸展开。

蒋提白:“……”

蒋提白抽出一张照片细看,趁着周围极致的安静,他毫无情绪道:“我拿刀只是为了打开箱子。”

说完当啷一声,刀被他扔下,蒋提白拿着照片转身远离了箱子和尸体。

特警就要冲上来将他先按在地上时,万能的李助立即再度挡在“病人”前方,提醒警察同志们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

大家面面相觑,别无他法。

蒋提白在外界传言里是天才没错,但眼前的真人,却是个疯子、还是病人,他们的确没有虐待精神病的爱好。

为首的刘警官走过来,“无论如何,他都要先跟我们回局里。”

李助理:“我明白,我跟他解释。”

蒋提白不管自己的家已经成了犯罪现场,他一遍又一遍打量眼前的照片,心脏终于勉强恢复了正常的功能。

这一秒,他彻底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只是被人耍了。

想到这,他缓缓回头,看向地上的女尸。

……

……

柳晨锐焦躁得原地打转的时候,贺群青才终于醒了过来。

看到他坐起身,柳晨锐总算松了口气,递上一杯水,“你怎么又晚了?”

贺群青没回答,实在口渴得厉害,尤其眼前仿佛还蒙着一层红纱,看什么都发红。

他闭目喝完了水,柳晨锐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他眼前景物也一点点恢复了人类正常的视野。

“准备走吧,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

贺群青甩甩头,试图摆脱脑海中幻觉般的尖叫,这时记忆也回笼,他对柳晨锐道:“联系蒋提白之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柳晨锐一愣,因为贺肖看他的眼神,总觉得和平时不一样,让他后背莫名其妙地一凉。

但柳晨锐将这归结于贺肖还没睡醒,顿了一下问:“去哪?”

贺群青:“陈雨依家。”

之前陈雨依有将家里的地址和门锁密码发给他,现在他无论如何要去看一眼。

尤其不知道是命运还是巧合,柳晨锐恰好就出现在清港,现在贺群青也来了,打车到陈雨依那不需要多久。

很快,他们就到了这豪宅社区的大门外,甚至保安在听到“贺肖”这个名字后,像是早收到过通知,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陈雨依家电梯前,告诉他们直接上顶层。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没有任何事情拦着他们去见陈雨依。

哪怕贺群青根本不知道,这一趟能不能见到人,不知道陈雨依在不在家,但先看一眼总是保险一些。

同样看过一眼的密码早已经深深印在贺群青记忆中,他毫无停顿打开陈雨依的家门,迎面扑来一阵淡淡的馨香气味。

温暖而华贵的顶层豪宅,屋内处处是体面的生活气息,似乎还透着陈雨依个人慵懒与享乐的风格。

这是一套平层别墅,单独的房间并不多,一眼望过去,贺群青和柳晨锐都径直走向了看起来像卧室的房间。

柳晨锐看着周遭,眉头越皱越紧,他们都闯进家门了,陈雨依怎么还是毫无反应?

她还没醒?

这就让来的路上、贺肖一路的沉默更显得奇怪。

柳晨锐实在忍不住猜测,难道他们不是在担心陈雨依也被跟踪,而是陈雨依……已经出事了?

这个想法让柳晨锐脊背寒意加重,可转念又觉得不太可能,陈雨依的生存点很丰厚,是出名富有的玩家,不太可能……

卧室柔软的大床上没人,不仅没人,甚至像是昨晚床上根本没睡过人,床单枕头都铺得整整齐齐。

最终,整个房子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没看过——主卧的洗手间。

外面是洗手间,浴室还在深处,一路走过去,贺群青和柳晨锐脚步都很静,甚至越走越慢。

渐渐地,浴室敞开在面前,馨香甜美的气息加重了,变成难以言喻的、有些熟悉的香气充斥在空气中。

幽绿沁人的绿色墙壁高高挡在眼前,隔开了他们和隐隐约约露出轮廓的大浴缸,浴缸里好像有人,纤瘦的手臂搭在外头,也是模模糊糊。

柳晨锐脸色彻底变了,他不由抬手触摸那艳绿华贵的墙壁,顷刻间,宛如摇摇欲坠的多米诺骨牌倒塌,搭成整面墙壁的绿色方块,哗啦啦倾泻一地,露出了墙壁后面同样盛满了绿色宝石的浴缸。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这样的盛景,连浴缸里也不例外,盛满得将要溢出来。

现实里的陈雨依静静躺在这样散发着甜香的浴缸中,躺在一堆宝石般的糖果间,细碎的光亮印在她面容上,她神态平静得像是睡着了。

贺群青缓慢抓起了一把绿色的“宝石”,完全认出了这就是他的商品,萨克森之家的名产——玫瑰金桔硬糖,它们淹没了她。

第257章 第257章 拼字游戏 给我……一支笔……

柳晨锐手指从陈雨依脉搏上移开, 她的脑袋无力地偏过去,柳晨锐愣住半晌,掏出手机打开审判者商城。

来的时候, 他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今再察看,陈雨依的商品页,连带她的头像,竟一夜之间成了灰色, 怎么翻看都是灰的。

所以她……真的死了?

柳晨锐盯着手机, 竟一时无措,再看周遭满地绿莹莹凌乱的糖果,思绪跟着陷入混乱。

空气虽然清甜——犹如某种无声的安慰——在这里却很难正常呼吸。

柳晨锐把手机递给贺群青,偏偏两人都不善言辞, 贺群青仍旧沉默, 柳晨锐头脑发胀地踱步, 等贺群青把手机还给他,柳晨锐终于道:“……先报警?还是先……联系蒋提白……”

贺群青注视着陈雨依死去不久的面容, 心中有一万个疑问得不到解答。

“贺肖?”

贺群青回过神, 准备先联系蒋提白。

毕竟柳晨锐是黑户,今天保安已经见过他,他们毫无准备就报警反而会……

“叮咚——”

大厅里短促的门铃声响起,竟然有人摁响了陈雨依家的门铃。

这个时候?

贺群青与柳晨锐对视后走出浴室,柳晨锐关上了身后的门。

客厅的显示屏上,除了刚才见过的保安, 还有一名穿着长风衣、打扮精致,看起来颇有精英派头的男人。

柳晨锐按下通话:“你是?”

男人眉目发沉,语气有些不好, 但还试图保持风度:“雨依呢?她怎么不开门?你是哪位?”

“我……”柳晨锐回头望向陈雨依的卧室,清清嗓子道:“我是她朋友,你是谁?”

“我?”男人没好气道:“我是她未婚夫!”

柳晨锐瞬间收回放在按键上的手。

“……”

未婚夫……

陈雨依原来有未婚夫?

那为什么蒋提白一直说她是单身?

陈雨依有必要向大家隐瞒这件事?

……难道是为了保护门外的这个男人?

可眼下他们和出事的陈雨依一起被关在房子里,不管开门或不开门,都可以预见糟糕的结果。

哪怕……陈雨依真的死了这件事,已经是最糟糕的了。

柳晨锐这边扶额,外边迟迟不见开门,保安忽然说话:

“不好意思,贺肖先生,刚才联系陈女士没联系上,这位先生自称是陈女士的未婚夫,但陈女士之前没有告知过我们,现在我这边只需要陈女士亲自确认一下。”

“……”

本能告诉柳晨锐,无论如何先撒个谎骗走外面的人。

但理智又警告他,一旦撒了谎,陈雨依在家里死亡的事就变了性质,他和贺肖可能会被当成第一嫌疑人。

眼下无可奈何,似乎只有公开陈雨依的死亡一条路可走。

正在柳晨锐准备放弃,选择主动报警的时候,脑袋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电光石火间,他想到了问题,准备开门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保安在明知道他和贺肖两个男人来找陈雨依的时候,又亲自领上来了这位“未婚夫”?

之前保安分明得到过陈雨依的嘱咐,这才把他们放进社区,而这个“身份不明”、根本没确认真假的“未婚夫”,只因为联系不上陈雨依,就轻而易举地来到了陈雨依家门前?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柳晨锐总觉得门外两人,目的并不单纯。

他立刻决定不开门,同时对外面道:“我从来没听陈雨依说她有未婚夫,我现在就报警。”

“报警?”未婚夫先生神情扭曲了一瞬,实在忍不住,他朝门里嚷嚷:“我才要报警!你们大清早的,天都没亮,就跑来我未婚妻家里做什么?看你们年龄也不大,到底有什么企图?!

说实话,你们想什么我全都知道,就这么不学好?只想傍富婆?什么朋友——开玩笑!老婆?老婆你出来!你别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老婆!

老婆算我求你,求求你了!跟我谈谈,我知道,我也有错,所以就算你和小白脸玩玩,我也绝对不会跟你生气!只要我们以后能好好过日子!老婆——”

这时,深情的未婚夫被人拉开,走廊上多出几个人。

贺群青不由靠近显示屏,柳晨锐也凝神皱眉,外面出现的三道身影,竟然正是警察?

未婚夫还真报警了?

为什么?

为首一名警察道:“你好,我们是公安经侦部门的,昨天晚上接到这位张先生报警。麻烦开门,我们有些问题需要陈雨依女士配合。”

这种情况,柳晨锐只有开门,但门一开,他提前拦住了毫无准备的警察,对他们道:“陈雨依……出了意外,我们来的时候,她已经停止呼吸,现在在浴室——麻烦你们——”

警察都没有从柳晨锐突如其来的话里反应过来,未婚夫率先大惊失色,脸色惨白,眼圈通红地往里冲。

柳晨锐立刻去阻拦,好在贺群青动作更快,先一步将未婚夫按倒在沙发上,未婚夫被身后这人夸张的力道惊醒,挣扎中又看到对方面孔,让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完蛋,自己再怎么收拾打扮,都打不赢这样的大学生啊!

“老婆——你不能死!”未婚夫朝着浴室可能的方向吼叫着,“别骗我了!老婆——你还没还我钱呐!!”

贺群青一愣,本以为听错了,未婚夫却伤心至极地嚎哭起来。

“还钱——那是我的血汗钱——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我的钱……我的老婆……”

经侦部门的警察哪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当看到陈雨依被糖果淹没的身体后,一人联系了上级,并有另外两人分别来到了贺群青与柳晨锐身边。

未婚夫大叫:“他们有重大嫌疑,不,他们就是凶手!一定是为了陈雨依的巨额财产才杀了她!你们好好查查,看陈雨依有没有买什么保险,这两个‘朋友’说不准就是收益人!”

为首的警察掏出手铐,对两人道:“你们也不要害怕,先跟我回去接受调查,等法医出结果,真是意外的话,你们很快就能回家。”

等法医出结果……

柳晨锐皱眉。

这么说,他们还是成了第一嫌疑人。

……

……

“我的律师已经给你们看过了隐藏摄像头的内容,我没必要杀害一个女人,再打包送到我自己家里,伪造被‘陷害’的假象。”审讯室里,蒋提白声音平缓,如机器一般冷静,也如机器一般缺乏情感。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我公司内部显然出现了一个无法无天的犯罪团伙,他们昨天上午捅伤了我的几名员工,制造了恐慌,晚上又潜入我家。如果不是因为我卧室里的隐藏摄像头,全世界只有我和我的助理知道,那我在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非常容易被陷害,你们找到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成功了。”

对面的两名警官一时没有再问话,蒋提白又道:“我既没有叫心理医生,也没有让律师来周旋——毕竟我多少算是个精神病,可以借口不配合调查,但对我来说,时间很紧迫,这么大的公司,每天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现在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全部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如果你们同意,我可以先和助理谈一下么?”

蒋提白一早上积极配合警方的结果,就是直接从嫌疑人的位置上撤了下来,成了有生命危险的受害人,所以他的要求总算被允许了。

谈话地点也终于从审讯室换到了接待室,不过还是有一名女警官在这里“保护”他。

蒋提白捧着发烫的纸杯,里面飘着公安局风味的铁盒绿茶,只不过被他报复性地奢侈了一把,现在半杯是水,半杯是茶叶梗,李助理淡定地走进来坐在了对面。

蒋提白等他坐稳了便开口:“箱子里的女人……”

“等一下,”女警官连忙阻止,“你现在不能和无关人员讨论案情。”

“我也在现场,”李助理解释道:“我是第一报案人。”

女警官哦了一声,在笔记上记录了什么,蒋提白又道:“是不是她?”

李助理点头,拿出一份平平无奇的个人档案,蒋提白拿起来一目十行,但最终,他的视线凝在了女人的照片和姓名上。

早上出现在他家客厅里的女尸,正是前一天和他们一起进入副本——或者说,蒋提白以为和他们一起进入副本的“郑帆”。

郑帆就是“朱酒贡”。

只是作为女尸的郑帆,死了至少30小时,身体已经发臭。

朱酒贡却是十分活跃,早上在副本中,她还以同样的手法接连杀了两个人。

这足够证明朱酒贡是朱酒贡,郑帆是郑帆,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不能怪他搞错,“朱酒贡”显然是被精心设计过的角色。

她浓艳的面容,和眼前个人档案上郑帆的面容,足有八九分相似,发型更是一模一样的长卷发,只有身高与眼前档案中的女人不符。

从结果来看,死了的郑帆显然是被利用的一方,那么朱酒贡就是刻意找到了一个和她自己相似的玩家,然后再伪装成对方?

为了什么?

郑帆说到底只是新玩家,朱酒贡找到这样一个玩家,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她这么大费周章的动机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蒋提白整个脑袋隐隐作痛,他在思考时,李助理从口袋拿出塞满的药盒,被蒋提白睨了一眼后又收了起来。

朱酒贡,朱酒贡。

蒋提白咀嚼这个名字。

既然是伪装,她大可以直接叫郑帆,偏偏要他们喊她的“艺名”。

朱酒贡在副本里种种多余的行为,此刻看,全都像是一出同样被精心设计的演出,她在试图告诉蒋提白什么。

是的,朱酒贡在和他对话,用她变态的行为和他沟通。

“给我……一支笔。”

蒋提白头痛得冒出了冷汗,他脸色迅速地变得苍白,漫不经心的神情变得严肃,甚至他坐直了,盯着手下空白的纸张。

停顿许久,他一笔一划,像小学生一样写字,写下了端正而结构宽松的“朱酒贡”三个字。

这是他小时候玩过的一个拼字游戏。

之前不觉得什么,如今一眼扫过这三个字,蒋提白神色骤然难看至极。

不假思索地提笔圈起那“酒”字的“氵”与“贡”字的“工”。

一个“江”字。

接着便是“酉”,它缺一个“星”。

星……

蒋提白齿间默念这个字,好半天无法再动笔。

他脸色煞白盯着那“贡”字的下部分,现在看起来,那不是贝,完全是一个“欠”字。

欠了人命的欠。

最终,他在这“欠”字旁边,笔尖梦游般加了一个“斤”字。

是他赖皮了,他拼出了一个错的字。

但不是他,分明不是他。

而是有人硬抓着他的手,逼他违反游戏规则,非要写一个错字不可。

蒋提白笔尖猛然戳破纸张!

【我说吧,蒋提白?】

女童的声音骤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不过是个胆小鬼。】

第258章 第258章 警局 真希望她是自己的姐……

蒋提白整个人愣愣的, 早上握着刀没有一丝动摇的手,此时握着一支笔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在此之前,他对这件事再不好的猜测, 都没有此刻的真相来得骇人。

朱酒贡……不,江醒……不……她——那孩子,不对!

那个人……

她用区区一个名字,给他的心理来了一手暴力至极的釜底抽薪。

眼前纸上被他戳破的那一块,好像咧着的嘴, 在嘲笑他这个小丑。

顷刻间, 记忆画面翻涌,彩门前那坐在角落要加码的匿名女人、林况抱着断手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有作为战利品被收缴的女士细银链……一切关于江醒和朱酒贡的细节,海啸般朝他拍过来。

“老板?”李助理视线自蒋提白发抖的指尖抬起来,“我叫魏医生来?”

蒋提白又延迟了数秒, 哑声道:“手机给我。”

蒋提白的手机被犯人带走不知下落, 李助理自如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蒋提白, 蒋提白直接打开审判者商城。

李助理:“如果你要问……”

蒋提白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快速找到江醒的商品页面。

前一天, 他已经看过“突然出现”的神秘玩家江醒的头像。

不知是什么时机下刷新出来的头像, 虽然失去匿名,但江醒一头脏污的长发杂乱无章,乞丐一样遮挡了沾染血迹的面容,同样达到了模糊不清的效果。

发丝间,她充满寒意的黑眸死寂地盯着前方。

当时……唯有江醒的那双眼睛,让蒋提白皱眉停留了片刻。

现在他明白了, 江醒的双眼之所以会引起自己的注意,正是因为它们和自己的眼睛……很有些相似。

如今,江醒脏兮兮的头像成了浓妆艳抹、漂亮妩媚的女人的脸, 正是打扮成朱酒贡的她。

女人长发披肩,甚至冲着“镜头”笑了一下。

这一笑何其异常。

再回忆前一天的头像,她就好像……知道主神什么时候刷新玩家头像,或者她可以自由选择玩家头像一样。

蒋提白喉头紧缩,页面滚动,他指尖一顿,发现江醒再次发布了新的商品,依旧是一个视频。

这……到底什么情况,江醒竟然又一次打破了玩家的铁律?

她在没有任何记录设备的副本里,再一次擅自“提取”了副本影像?

她的种种手段,宛如得到主神的独宠,也好像……她和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玩家。

蒋提白直接点开了视频,这个视频已经购买过了。

“摄像机”宛如安置在居民楼表面繁杂的电线窝里——还是上帝视角。

他看到在院子里进出的他自己,还有其他人。

无关紧要的画面变幻极快,很多时候玩家都是一闪而过,仅能让观者知晓这个副本的大致面貌。

但充斥走廊的“黑水”,他们狼狈的脚步,以及夜晚啃噬埋怨子女的肥虫——这些东西都清晰记录了进去。

如今从上帝视角,蒋提白已经很容易理解那黑水究竟是什么。

恐怕就是方虎等民兵、受害人以及相关罪人在这居民楼里往复循环的身影的集合。

无数个走动的投影重叠汇聚在一起,玩家在最浅层的世界里,意识“速度”则完全跟不上这些闪念般的影像,既无法分离,也不能辨认,以至于一切真相纠缠成一团,形成了诡异的黑水。

忽然,蒋提白暂停了画面。

画面中朱酒贡摔倒,怨灵老板娘形成的黑洞来到她身后,她的长发.漂浮起来,身形也因为超自然的力量悬浮——蒋提白这下看清了,朱酒贡摔倒时分明是朝他伸出手。

蒋提白闭了闭眼,再看时,视频画面迭代更快,仿佛剪辑视频的人是个小孩,乱七八糟的画面大杂烩,那座古董游乐场的影像都连续出现了三次……

等等。

游乐场?

蒋提白没有理由再放过朱酒贡的任何异样,此时脑海中清晰响起她对狗男孩莫名其妙的哄劝。

【以后姐姐带你去那边玩,那里有海盗船,摩天轮,碰碰车……都是好玩的,好吃的,我们从早玩到晚。】

蒋提白手脚冰凉,如同再度收到了当时朱酒贡轻飘飘的视线。

而自己听了她的话并不买账。

【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朱酒贡回答:

【骗骗他也挺好。】

【起码被骗一刻,就有一刻的开心。】

不……

蒋提白倒吸一口凉气,手脚的寒意狠狠钻进了胸口,钻进了记忆更深,更深处,他冷得几乎要蜷缩,只能攥紧了拳头。

没错,在很久很久之前,还有一个女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对方声音开朗又爽快,应该是带着笑容的,从后面揪住要逃跑的他说:

【你跑什么?小柏,明天姐姐休息,带你和欣欣去游乐园吧?听说那边可好玩了。可惜我弟太忙了,不然我们四个人一起去。】

【……】

【行不行?你倒是说话啊】

【不用你可怜我。】

【嘶,谁可怜你了,我和我弟小时候,那比你们……好好,不比不比,你别生气。】

他在记忆中被拉着转过身,他就看到了,女人漂亮得惊人、还很“厚脸皮”的笑脸。

【一起去呗,不然我一个人也没事儿干。你不用担心,咱们转一圈就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说去同学家里写作业,反正是周末嘛!】

【……】

【真的,可好玩了,什么海盗船,飞毯,摩天轮,碰碰车,姐姐给你们买烤肠,离我们这么近,我们就走过去……】

他看着贺织嫣友善的、哄小孩的笑脸,真希望她是自己的姐姐。

如果自己有这么一个总是在笑的姐姐,那不管遇到什么事,他应该都不会害怕了吧?

但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配得上。

还有微微酸涩的嫉妒,是对着她三句离不了的弟弟。

【不去,】蒋提白转身跑了。

【你看你,反正我明天再找你,一起去啊!】

……

……

“老板?”李助理的声音称得上愕然。

蒋提白发觉自己险些捏碎了人家的手机屏幕,但下一秒,李助理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蒋提白终于发觉失态,脸上竟有一丝凉意,他按揉起眼窝。

“到底怎么回事?”李助理遇事一向淡定,但今天所有事,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尤其是蒋提白在纸上写写画画之后,几乎失语的崩溃实在太明显。

李助理同时也知道昨晚游戏里的朱酒贡就是江醒,可蒋提白自己推敲出这点后,纸上那个“欣”字就格外让人在意。

可问也没用,自家这位BOSS又任性地不说话了。

不过,江醒的新视频蒋提白也还没看完,可以等他看完再说。

毕竟那短短十几分钟的视频里,问题可谓百花齐放,最后数秒更为密集。

蒋提白麻木地坚持看到了最后,忽得视线重新凝聚,盯着屏幕不眨眼。

那里贺肖的身影一闪而过。

来回看了数遍,他才确认,贺肖竟然——放火烧了陈雨依留下的身体。

谢天谢地,异灵的感知被火影响,没能走到他身边。

影像中贺肖的花衬衫被血染得更乱七八糟,沾满血的指尖微动,指缝中一点红光。

当看到贺肖说不出是郑重还是出神地将香烟叼在齿缝间,蒋提白此刻冰寒的心口,像是被那支烟头猛烫了一下。

蒋提白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之上,多希望能真正触摸渐渐被火包围的人。

原来贺肖还是没听话,竟然留到了最后。

不等蒋提白缓解心头那复杂难言的焦灼,视频画面大变,影像中的贺肖已经扔下了烟头,转而捡起不知道谁落下的刀。

他要做什么?

蒋提白目光凝滞,思维似乎也跟着停顿了,很多不好的想法横亘心头。

直到他看到,贺肖淡定举起刀,手腕翻转,刀尖倒立——

视频戛然而止!

结束得仓促又蹊跷,蒋提白回过神差点摔了手机,手机被李助理先一步抽走了。

蒋提白头又痛起来,精神不济地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

后面发生了什么,贺肖为什么又拿起刀?

……他的神情又为什么那么平静,好像准备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李助理终于开口:“视频最后一段,江醒分明已经退出游戏,但视频依然完整,说明她的确有我们不知道的渠道,可以得到‘主神’的游戏记录。”

女警官在一旁听得挠头,想着蒋提白这样的人,进警局还不忘玩游戏的事,这叫公司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

“第二件事,陈雨依的商品页面确认关闭了。”

蒋提白动作一顿,缓缓闭上眼。

他多少已经猜到这个结果。

最近两天在现实,陈雨依一直拒绝联系,在副本里则顾左右而言他。

自己都被整成这样,陈雨依估计早已经被……被她找上门。

不知道陈雨依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那么她的死,她被“朱酒贡”杀害的事,是否也是设计好的一环?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陈雨依早就知道……这是她最后一个副本,而主动放弃了生存。

蒋提白:“陈雨依还有其他亲人么?”

李助理会意,这是让他立刻去查一查。

第二件说完,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蒋提白哑声问:“他和柳晨锐在哪?”

自己从早上开始就在警局,蒋提白不由担心,担心贺肖一开始联系不上他,就会干脆不再联系。

李助理:“在警察局。”

蒋提白一愣,不敢相信,“他在这?”

李助理摇头,“在清港的警局。”

蒋提白再度坐直了。

“贺肖和柳晨锐,他们早上去察看陈雨依的情况……被突然到达的警方带走了。我已经联系朋友去那边加快尸检进度。你不用太担心,毕竟陈雨依是‘自然死亡’,两人很快都会摆脱嫌疑。只要贺肖离开警局,我就把人接来。只是柳晨锐的情况不太好,他是无身份人员,只能先拖着。”

听着李助理的话,蒋提白呼吸变得深而静,恨不能彻底停止,最终,他目光还是缓慢落在那写着字的纸上。

——所以这些年,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好事?

第259章 第259章 隔绝 警局外空无一人

“你想知道也行。”

已经洗脱嫌疑的贺群青面前站着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的刑警队警官王宇成, 对方递过来一份两荤两素的盒饭,边缘压着一双筷子。

贺群青早已经离开讯问室,只是见不到柳晨锐。

“你坐下吃。陈雨依这个案子情况其实不复杂, 只是昨晚张意——就是自称陈女士未婚夫的人,他半夜去我们同事那里报案,称合作投资被骗一千万,后来又改口说是气话,其实是和未婚妻闹矛盾, 现在未婚妻离家出走了, 不知道在哪儿。

我们经侦部门的同事就先查到了陈女士现在居住地,但我们也发现张意谎话连篇,就一直暗中盯着他,现在基本确定他是诈骗人员, 相关的受害人不少, 会按刑事案件起诉他。”

贺群青心头一沉:“诈骗?陈雨依也是受害人?”

提起这个, 王宇成神色就有些微妙了,还同时联想到张意的网名“人间清醒靠冰咖”。

“她不是受害人, 相反, 张意才是‘受害人’。大约两三天前,张意主动转账一千万给陈雨依,但之后,陈雨依就彻底不再理会张意。

张意很慌张,他知道陈雨依就在清港,于是连夜从迪摆飞过来找人。

张意虽然是诈骗人员, 但他对陈雨依确实还抱着希望,觉得陈雨依或许真的只是跟他闹矛盾,准备冷分手。”

贺群青这才点点头。

虽然不太明白过程, 但他还是理解这个结果的。

“另外其实……陈雨依女士长期和不止一名诈骗分子有沟通,甚至同时和四五名诈骗人员聊天,像张意这样给她转账的情况不少——”

贺群青反驳:“她应该不缺钱。”

“她的确不缺钱,这些转账的金额相比她本人的财产来说……数额比较小。我们一开始都想不通她为什么喜欢这么做,从她的聊天记录分析,她又确实在反诈诈骗分子,所以现在我们觉得,这恐怕是她的……娱乐。”

可见太有钱的人空虚起来,什么都敢玩,连诈骗犯都能拿来玩,还聪明到没有一次翻车,你能拿她怎么办?

王宇成叹了口气,是惋惜陈雨依这样实力雄厚的“人才”,竟然会猝死家中。

而和她有联系的人寥寥无几,眼前的贺肖算近期联系人,陈雨依对保安说贺肖是她的“弟弟”,随时会来找她。

现在王宇成已经知道,贺肖竟然也是陈雨依的“网友”,在今天之前,他们在线下甚至根本没有见过面。

包括贺肖和那个自称“柳晨锐”、没有任何户籍痕迹、也交代不出更多信息的年轻人,他俩也刚见面没几天。

话说回来,陈雨依交网友这件事实在离奇。

真不知道她生前到底是怎么找的网友,感觉一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没看就连白心智能的高层都是她的网友吗?

那些人竟然能第一时间知道她出意外而打来电话配合。

当然,这中间也有不少说不通的地方,比如他们一起玩的游戏,贺肖说“不记得了”,柳晨锐也说“记不清”。

既然这样,警方这边也不能执意深入调查,因为陈雨依是猝死,死因很清楚,这两人就不是嫌疑人。

而只有确定无疑的犯罪嫌疑人,警方才能走司法程序查看私人物品。

想到这,王羽成对贺群青道:“走的时候记得在门口拿上你的东西。”

贺群青终于忍不住问:“柳晨锐呢,他什么时候能走?”

王警官这次朝他安抚一笑,却没有回答,只是说:“先吃饭吧,吃完你就可以走了。当然,手机开机,保持联络,有事我们还会找你。”

……

贺群青拎着自己的“私人物品保存袋”出门的时候,警局外空无一人。

手机上有几个未接,这个时候联系他的人只可能是蒋提白,但他打回去的时候却无人接听。

继续拨蒋提白昨天打给柳晨锐的号码,还是无人接听。

他仿佛突然被世界断联一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去哪,该干什么。

环顾四周,贺群青一时茫然,随即后知后觉,自己竟忘了问陈雨依的尸体现在在哪,他是不是应该给她处理一下后事?

正在这时,他隐约感到未知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过去,路口停着一辆平平无奇的白色轿车。

贺群青皱眉,想干脆过去看看,一辆出租车由远及近,直接停在了他面前。

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个人,还是个贺群青意想不到的人。

“小肖,”江远大大松了口气,示意他赶紧上车,“幸好赶上了,先上车,上车再说。”

第260章 第260章 生日 被柳晨锐洗脑了?……

出租车上, 司机的视线一次次往后视镜瞟过去,后座刚从警局接出来的少年人是一言不发,这下, 连本来还说几句话的外地男人也不再言语,车上空气俨然凝固了。

司机暗中摇头,啧啧,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贺群青实则神游天外,手下反复折叠着透明的物品袋, 里面本来也没有几样东西, 现在手机钱包都已经拿出来,袋子里就剩下一块绿色硬糖。

他自己都不记得这糖是什么时候装进了口袋,或许是早上听到门铃的时候?

总之他到警察局才发现随身物品里还有这东西。

一个塑封袋被他折叠又展开,展开又折叠, 手闲不住似的叠来叠去, 又一次展开的时候, 贺群青漫不经心地打开封口,把它倒出来吃了。

他也没什么想法, 就是觉得嘴里发淡, 而糖就应该是用来吃的。

坚硬的糖块在口中滚动,浓郁的果味透着异国风味,真让他回忆起一丝萨克森之家的华美——那些幽深静谧的走廊,带香水味的客房——以及几乎有相同气味的陈雨依现实里的家。

江远看似不言不语,其实在密切关注后座人的一切,任何小动静都引得他悄悄回头。

那方糖早八辈子进入他视线, 这时候一眨眼消失在贺肖嘴里,江远本不想在出租车上谈论这些,但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问:“小肖,早上……你们都看到她本人了?陈雨依真的……?”

贺群青沉默地点点头,也问他:“你呢,你不是已经在盛北了吗?”

这时候出租车也到了地方,江远预订了离警局十分钟车程的五星级酒店,不说别的,这里的安保肯定会强一些。

下车了江远才回答:“盛北那边也出大事了,蒋提白卷进恶性案件,一大早就被特警从家里带走了。”

贺群青心头猛地一沉,想到联系不上的蒋提白,视线不由凝在了江远脸上。

江远后悔话说早了,“你身份证在身上吧?我们还是上去再说,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两人快步进入酒店大堂,江远朝他伸手,贺群青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

江远接过身份证,先是低头随意看了眼,结果竟慢慢站住了脚步。

贺群青后知后觉自己拿着的也是“假证”,连身份证号都被系统更换过一次。

在这之前,他甚至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新身份证,迟疑了一下问江远:“怎么了?”

江远哦了一声,脚下继续走起来,“没什么。”

至于他为什么发愣是绝口不提。

做完酒店登记贺群青拿回身份证,上电梯的时候,他在江远背后取出身份证仔细看了看,结果越看越是心惊,终于发现,这长串数字里,“贺肖”的生日竟然是“贺群青”的死亡日期。

“……”

系、统!

这么说,难道系统两次给他的身份证号码,都是相同的“生日”?

这也太奇怪了吧?!

贺群青深吸口气,再看前面的江远,有心想解释,但显然根本解释不了,就还是算了吧……不过……

系、统!!

江远订的是家庭套房,有两个独立房间,客厅也十分宽敞,进门后江远彻底放松下来,终于对贺群青吐露了蒋提白家里发生的事。

江远在盛北就住在蒋提白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想到早上公司里的情况,他也心有余悸。

“蒋提白那里的玩家,经过牛心言的事,本来就已经相当不安分,昨天是蒋提白强行控制住了局面。可今天,他被抓的事不知怎么传播开,加上陈雨依的商品页面成了灰色,多半人都害怕了,嚷嚷着要走,那种情景,简直像精神病院的疯子集体发作一样。好在蒋提白雇的人也不少,暂时没有人受伤。”

“后来我想到你,就到处打听,结果蒋提白的助理不在,剩下的人没人知道你的消息,我就联系了我的人去打听你这边,结果就知道你和柳晨锐也出了事,我马上就订票出来了。”

“你可以随便离开?”

“哪里,”说到这江远也有些奇怪,“一开始不让我走,但后来和蒋提白关系最近的李助理联系我,问我为什么要走,听完原因他就安排车送我走了,还说他那边同时也会派保镖过来——可是从我出公司一路到警察局,都还没见到李助理派来的人。”

毕竟盛北和清港离得这么近,李助理的人不应该比他慢。

最终等他到了警局门口,见到贺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江远心中又是不安又是庆幸,想着还好自己来了清港,不然剩下贺肖一个人,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贺群青也不笨,自然想到了问题,“你是说……”

江远点头,“能把蒋提白害成这样的人,肯定是他公司里知道这游戏的高层,甚至就在蒋提白身边,只是还不确定是谁。”

“你说的那个李助理?”

江远摇头,“不太可能是他,是李助理第一个发现有人闯进蒋提白家里,先一步报了警,不然事情会更复杂,蒋提白的处境会比现在被动得多。”

“总之,”江远深吸口气,“不管你和柳晨锐的事是不是巧合,现在李助理的人没来,就证明你也不安全,我在路上已经联系了清港的安保公司,一会儿他们就会过来,你先别考虑那么多,休息一会儿吧。”

虽说让贺群青休息,可柳晨锐迟迟没有联系他,他哪儿可能休息。

江远也猜到贺群青在想什么,便安慰他:“我再去问问小柳什么情况,不过说不定,他在警察局里,会比在外面更安全。”

结果这么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柳晨锐始终没有消息。

不止是柳晨锐,连蒋提白那边都悄无声息。

贺群青又一次打电话给蒋提白,漫长的提示音过后,电话还是断开了。

贺群青不由皱起眉头,放下了手机。

……

……

讯问时间超过十六小时,四名警察换班了两次,现在坐在柳晨锐对面的是王宇成,他严肃看着一言不发的柳晨锐。

“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

王宇成心中无奈,实在是眼前“柳晨锐”的情况很蹊跷,他之前交代的一切经历,现实中都没有对应,好像全是谎言。

没有指纹,没有DNA,没有面容识别,什么都没有。

这年头的黑户真是不多了,尤其是这么个大学生年纪的活人,不可能在系统里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当然不排除非法入境的可能,但从说话言谈各方面,看着又不像。

另外,柳晨锐哪怕说谎,也是一本正经,好像他说的话,在他自己看来就是真话。

现在王宇成就在琢磨,难道柳晨锐是个多重人格患者,有严重的精神病,从小就被关在精神病院,与社会隔离,所以才能编出这一整套根本查不到的背景信息?

不然一个正常人,怎么能缜密地编出这么天衣无缝、毫无证据的成长经历?

可是……柳晨锐身上气质,的确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倒符合他说的警校经历——不对不对,我怎么能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就先相信了?被柳晨锐洗脑了?

王宇成磕磕手里的笔,“要是过了24小时你还说不清,我就准备申请延长你的拘留时间了?”

柳晨锐明白王宇成是在吓唬他。

他现在虽然有非法入境的黑户嫌疑,但正因为他“胡说”一通,对方也没有证据确认他有问题,这样24小时后,只要没有新证据,他大概率可以直接离开,甚至对方还会替他联系贺肖。

现在他面临的更大的问题是……他的U盘。

“王警官,我想起来了。”沉默了几个小时的柳晨锐终于开口:“我有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