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第231章 石海珠井(3) 商城头像……
贺群青听到了他的话, 尽量当没听到。
蒋提白主动撒手后,贺群青不由避开了蒋提白的眼神。
他不太想知道蒋提白看他的时候究竟是什么神色,是关心还是担忧, 还是调笑他到底来了。
但蒋提白其实早知道他会避重就轻,避而不谈,所以毫不客气地把想做的先做了,想抱直接抱了,反正贺肖这小子十分……“慢热”, 这时候不会瞧他一眼, 他不用装得一脸正义。
不过蒋提白还记得避开江远,没让这位前姑父看出蹊跷。
江远经历了前天晚上贺肖成为肖灿的那个副本,第二天对男男女女、男女等各种恋爱搭配展开了思考,蒋提白现在真不想吸引江远的注意。
如今蒋提白已经知晓江远和贺群青、贺织嫣, 以及贺肖的真正关系, 蒋提白着实消化了一阵子, 这也解释了贺肖一直以来对江远的奇怪态度。
江远就是那个唯一能惹贺肖讨厌,又被贺肖极力保护的存在, 谁让这孩子没什么家人。而自己, 应该只占了这两种态度里的一种……
蒋提白面不改色,一抬眼,正看到贺肖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组队U盘递给一旁的柳晨锐。
柳晨锐也就那么顺理成章收下了,两人应该早是商量好的,原因自己多少能猜到。
蒋提白:该怎么说,组队六个人已经很多了, 七个就太多了。
更别提那边还有一位无法自理的完美主义断臂人士,以及乐观天真乱开脑洞的偏执型施虐狂。
话说回来,今晚带上黄渔实属意外, 早上公司先联系到的玩家是傅辞。
傅辞昨天表现冷静克制又懂得变通,安然拿到了黑色审判书,而黄渔选择让地铁倒车,开回隧道两次,吃了一肚子枪子儿,脑子都被打成了豆浆,二者高下立现。
傅辞却衷心地希望蒋提白给黄渔一个机会,表示黄渔勇猛刚正,发挥出全部潜力只需要一点行为矫正。
并称地铁站里贺肖、柳晨锐等玩家新星们的行事,应该是依据了蒋大佬的谆谆教导,让傅辞“看到了玩家们通关的另外一种选择,那条路是阳光向上,生机勃勃。”
所以傅辞坚定地、铁了心地把和蒋提白一起进副本的绝妙机会,让给了他的好朋友、好兄弟黄渔,黄渔家庭住址以短信发送,盼望老铁重新做人。
蒋提白于是满足了傅辞的愿望,转头将垃圾转运车开到了黄渔家门口……
别的不论,黄渔昨天死得的确让人印象深刻,耳目一新。
……
……
小黑屋有了变化,一行人不再多说,一齐聚向中岛。
今天中岛台升起时,带来了十几套奇怪的衣服。
这些衣服让贺群青感觉熟悉又陌生。
“有点年代感啊,”一把娇柔的女声先响了起来,称得上主动大胆,自然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这是唯一那名中级女玩家,她最吸引旁人的地方,就是她深刻的五官和浓艳的妆容,看起来进副本前仔细打扮了一番,大波浪的黑长卷发,与红色紧身裙勾勒出一副好身材。
贺群青本来没多注意,但奇怪的是,这个二十五岁左右的成熟女人,不看别人,专门盯着自己。
“你是?”蒋提白笑盈盈的,不自觉双手环胸。
那女人瞥了蒋提白一眼,又一眼,这时才道:“我姓朱,朱酒贡,喝酒的酒,贡品的贡。小帅哥,你又叫什么?”她也笑盈盈的,妆容明丽的大眼亮晶晶看向贺群青。
“请你等等,”蒋提白很客气地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没听说正常呀,”朱酒贡手撑中岛,一副不想搭理其他人的孤僻模样,她的话在大家听来,也是我行我素,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我也没听说过你啊,你很有名吗?”
“有名,当然有名,”林况就不喜欢这样的一眼狐狸精,感觉在副本里会很难缠,尤其这姑娘好像直接看上了贺肖,“我家老大认识所有玩家,他说没听说过你,就是你的问题,你怎么回事?”
“我没问题啊,”朱酒贡语气柔和,“难道呼风唤雨的蒋提白不认识我,你就要打死我呀?真是好小弟,就拜托你别打我了……我对你……也可以有别的用处啊。”
蒋提白笑容一缓,眼中偏冷,唇边弧度反而扩大几分,“朱小姐,你这不是认识我么?你进游戏多久了?怎么商城不见你的账号。”
“没多久。”朱酒贡拨拉一下长发,慢悠悠道:“三天吧。”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连褚政也皱眉看向她。
“……三天?”林况仔细一想,有些悚然,试探道:“你骗人吧,三天怎么可能到中级,你哪来那么多生存点,打劫了游荡者啊?”
朱酒贡耸耸香肩,心大地吐息,“谁让我刚进游戏就听说了黑色审判书的事,不是拿到黑色审判书就能得到七万生存点吗?我试着拿了两张,还挺简单的。”
黑色审判书简单不简单,在场的人最有发言权,众人沉默间,剩下几名玩家噤若寒蝉。
“至于你说的商城……”朱酒贡垂眸打量自己长长尖锐的美甲,道:“我不喜欢那种负能量的地方……”
“朱酒贡是假名吧?”蒋提白毫不在意地说,盯着朱酒贡的脸静止数秒,忽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郑帆?商城里——”
“你!”朱酒贡浑身一震,瞬间破大防了,胸前脖颈腾地红了一片,提高声音道:“我叫朱酒贡!我随我妈姓,不知道主神为什么要搞身份证上的名字!”
“身份证上的名字?那朱酒贡到底是什么名字?”
“艺名!我是演员!”
蒋提白:“怪不得……那个商城头像是你的素颜?”
郑帆咬唇,被恶劣的蒋提白气得泫然欲泣,但下一秒眼泪变魔术一样消失了,她气笑了:“你说是就是吧,但是叫我朱酒贡,我不叫郑帆!”
蒋提白好好好地点头,在挑拣衣服的时候,眸光才沉静了下来。
的确,郑帆——不,朱酒贡,蒋提白对她印象不深,是刚跳出来的玩家。
如果她真的不声不响,自己拿到两张黑色审判书,那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还真的不可小觑。
“美女,”忽然,中岛上朝朱酒贡滑过去一套女人衣服,白色花袖衬衫,棕色镂空花纹皮质马甲,阔腿黑色长裤。陈雨依对朱酒贡一笑:“这套你穿。”
朱酒贡用长指甲勾起那件皮马甲看了看,神情震惊到快窒息了,感觉受到了双重打击,缓缓给陈雨依推回了一些,复仇道:“大姐,你自己穿吧。”
大,大姐……
陈雨依也差点窒息:“……我看你们聊得开心没敢打扰,这是最后一套。不然你穿男装?”说着,她视线滑向正对自己的衣服面露嫌弃的林况。
窒息立刻传染给了林况,林况二话不说,抄起面前有点紧身的短袖和牛仔裤,边走就开始脱,露出精壮的后背,疯狂往自己身上套。
其实这些衣服都很平常,只是年代风格确实有点久远,按现实穿衣风格来看,最少得是三十年前。
贺群青对穿衣完全没有要求,他听着蒋提白和朱酒贡的对话,这边随手拿起好几件衣服,都被蒋提白背后长眼睛一样按下了,贺群青还以为有什么问题。
又换了一拨,某人故技重施,直到蒋提白不再理会朱酒贡,才回过头,捡了一件白衬衣和黑长裤给他。
白衬衣是发硬板正的白,白色纽扣从喉结位置排列到衣摆,衣领窄而工整,毫不出错。
贺群青看了一眼,往旁边一扔,扔回蒋提白怀里,把蒋提白面前一套棕绿混合的花衬衫大裤衩拿了过来。
“……”
蒋提白充满怨念盯着他片刻,忽然眼睑微微张大,浑黑的眼珠发亮,有了光——贺肖毫无戒心,双手抓住下摆往上一掀——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贺肖换衣服,但今天心悸莫名其妙地强烈,不行,心脏停了,还是别——
蒋提白控制着喉结不让颤一下,忽然眼前出现两条手臂高举一片破窗帘——哦,是一条破裙子,卷发挽成的草率毛团在眼前晃晃悠悠,陈雨依:“嘿小肖我帮你挡着点诶。”
“……”蒋提白转过身看向别处。
陈、雨、依……!你好歹还是个女人,我都没防着你,你竟然防着我,真就离谱??
陈雨依回头眨眼:不~用~谢~
救了浑身僵直一条狗子呢!
到了抽签环节,头目被那名男性高级玩家抽到,这人叫潘福,一边大惊失色喊:“主神!”一边踢皮球一样把头目决策给了——
蒋提白摇头,潘福在他注视下汗流浃背了。
林况在拉扯身上衣服,瞪人道:“看你那个胆子……我也不要。”
眼神所到之地高级玩家都摇头,贺群青也沉默地拒绝了,陈雨依给他支招:“这位兄弟——”
潘福:“陈姐别别,高攀了,我高攀了!”
“?”
陈雨依一顿后指了一个人,“你给他,他肯定很需要。”
眼神如刀的褚政阴暗地抬起眼,毒蛇一般盯住了潘福和陈雨依,次次次——
潘福双手合十前后摆动,“谢谢你,褚先生,谢谢!”
褚政肩上一重:“???”
当上头目的褚政冷哼一声,有气无力地发布了头目决策书。
众人一看:
【第一:细心体贴地时刻照顾头目,给头目端茶送水,满足头目的一切日常需求,违者扣除生存点两千(已达上限);】
众人:“……”
不是,褚政,你一点面子都不要吗?
【第二:不可以说出头目身体有残缺之类的话,不能让头目因为流言蜚语心情不佳,违者扣除生存点两千(已达上限);】
众人:“……”
真的,知道你有多在意了。
【第三:头目不想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组织内成员决不能强迫、要求头目去做那些事,违者扣除生存点两千(已达上限);】
众人:“……”
褚政真的好卑微啊,到底是防着哪一位组织内成员啊?
褚政:累了毁灭。
就问问现场这些人,眼里从来就没有头目,反抗头目决策也是家常便饭了,他能指使得动几个?还不如让他们做点小事,让自己舒服点。
毕竟谁有病会为了一点小事消耗2000生存点?
蒋提白:“不就是废了一条胳膊,你那条胳膊在的时候也有太多做不到的事情了。”
褚政:“……”
你踏马——
不就是拿烟灰缸砸了你一下,那可是在帮你,又没流多少血,你至于吗?!
第232章 第232章 石海珠井(4) 她可不会……
决策书签完名, 小黑屋内一应事务都消停了。
蒋提白指尖翻飞,不耐烦地将白衬衫剩余的纽扣一个个塞进扣眼里,当手指来到领口时, 他莫名停顿了一瞬,不自觉琢磨,这颗纽扣,是扣上还是不扣,扣上显得太正经了, 他可不希望给别人压迫感, 但说实在的,自己本来已经很不正经了……
汽笛声响起的时候,蒋提白松了口气,任由领口保持松弛, 不然他还有一个顾虑——自己虽然不正经, 可偶尔看到喜爱的人, 也很容易喘不上气。
到时候万一急需拉开领口,却受到纽扣的制约, 再一个用力过猛, 可能会一下把裤腰带往上整个扯开,那样肯定不行,太直接。
在这没人注意的时候,陈雨依笑盈盈环顾自己身边这些人,一个个看过去,在看到蒋提白的时候, 笑意微顿——
老蒋这东西。
真越来越有意思。
他对外人神情总是恹恹的死样子,不乱说话的时候,虽然也是个帅哥吧, 可他眼神跟鬼一样,正常人别说揣摩,看着都心口凉凉的。总之他行事太自我,邪乎得很,让人不敢走太近。
但蒋提白面对副本里任何糟糕的事情,起码都不会失态,人本能的死亡恐惧,他好像压根儿没有,那些娇弱的情绪,完全不会光临到他那张狗……俊脸上。
这人好像只是在玩,所以她才喜欢和蒋提白一起进副本,这简直是他唯一的好处——他永远不会扭曲地尖叫,不小心死了也安安静静,尸体很养眼。
偏偏今天,喜欢深色的蒋提白竟穿上这样白净的一身,看到他这样,陈雨依这眼皮就突突一直跳。
陈雨依按着眼皮摇摇头。
错觉,一定是错觉。
【准备进入副本世界】
【本次副本名称:石海珠井】
【副本地点:海珠城】
【副本内通关时限为:三日夜】
主神的声音冷冰冰的,黄渔双手环胸,仰面向天花板,紧闭双眼,好像在用拥抱试图让自己温暖一点。
一旁百无聊赖的褚政看他这副没出息的德性面露嫌恶,这位在干嘛,扮猪吃虎吗?
都杀到高级玩家了他到底在怕什么?
黄渔:老天保佑,这局好死就行,好死就行,省钱的那种。
……
石海珠井?
是指海里有像是井的东西吗?那井会很深吗?
珠,珍珠,珠宝?
总之这几个字连在一起,给人的都是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贺群青身体逐渐消失,周围也光影重重,大家开始被卷入深深的黑暗中。
模模糊糊的,像是朱酒贡的声音问了一句:“你们都会游泳吗?”
周围一热,强烈的光线扑在眼皮上,贺群青眼睛微眯,眼前晕开的景象快速聚焦,乱糟糟一片临街饭馆,都处于住宅楼的一层。
沉重的电线在空中各自搭桥,乱麻一样,住宅楼虽然不高,六七层的样子,但很破旧,人站在饭馆前头,就仿佛处于这一圈楼房的脚底,看得眼花缭乱又压抑,一时理不清头绪。
这里跟海有什么关系?
他目光左右看看,所有人都在,左边是林况,右边是柳晨锐,前面是蒋提白——大家这次竟然出现在同一个地点。
小腿才一动,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个深蓝色的行李箱贴着他的腿,把手带着黄铜色的钉扣,也像以前的东西,只是外观比较新。
想到这有可能是自己扮演角色的行李,贺群青看向其他人,而大家身边,也多少有一些行李。
褚政拽着他身上唯一一个双肩包,不过单肩背着,他脸色更阴沉地滴水,幽幽对一旁黄渔说:“帮我拿东西!”
黄渔相当服从地接过褚政的包,很照顾头目的心情,不过实在心痒痒,大叹一声替褚政担忧道:“不知道如果两只胳膊都没了,咱们还怎么下副本?”
褚政:“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头没了你怎么下副本?”
金梓语有点紧张,悄悄靠近了她陈姐。
陈雨依快速观察眼前景象,不由挑眉——别说这里是三十年前,眼前这些建筑本身就得有四十年了,如果在现实,这楼得七八十岁了。
这里不像海边城市,阳光很烈,气候比清港要干燥得多,周遭空气不太流通,闻到的都是重口味的餐馆街巷的味道。
这也难怪,因为这是个半封闭的梯形居民楼,三面挡着风,一楼又全是小饭馆,空气当然不会好。
眼前的小区楼还不是建造成梯形,而是三栋宽扁的居民楼被横着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区,还有了“中央广场”。
一楼饭馆的桌椅就有一些摆在外面的广场里,整个住宅楼如同敞开的手掌,拢向玩家们。
至于楼面,每层间距小,只比鸽笼楼宽点,几栋楼内部似乎是相连的,左右都有两条看得见的楼梯间,被涂着绿油漆的水泥条封着,外头看半遮半露。
不知道是不是楼下做饭烟熏火燎的原因,居民楼下半部分更陈旧发黄得厉害。
很多窗户上挂着各类大字广告牌,有“织毛衣,联系xxx”,有“24小时住宿”,“二楼按摩”等,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住宿”相关的广告。
看来这栋居民楼,一楼全是餐馆,而楼上大多是民宿。
陈雨依凝神眯眼,终于看到两家餐馆的中间,有一个门楼牌子,上面写着“海珠城”。
她这心里就是一定——她可不会游泳。
有了闲情,再看海珠城小区周边环境,一条脏兮兮的小路,前后都拐弯通到了看不见的地方,除了他们一行人,路上不见一个人,别说人影,连树影、鸟影,虫子,一切绿色和自然的都看不见。
这小区虽然乱糟糟好像人口不少,但此刻看起来冷冷清清,只有餐馆门里隐约有几个影子在走动。
她都怀疑这些餐馆会不会很久都没开火了。
“呦,看到我的幸运数字了,”朱酒贡手搭凉棚给自己挡太阳,望着一块广告牌上的号码,再瞧周围,“这里风水好差啊……不知道二楼的按摩店开着没有,我都站累了。”
“你们呢,打算看三天?”褚政绕开其他人,晃悠悠走向楼梯口的方向。
看他行动,是想先到楼上的“住宿”去。
黄渔很自觉提着行李跟在褚政后面,手里颠着那个双肩包的肩带,测量测量肩带的长度,再看看褚政的脖子,黄渔默默点头——这个头目对他这样的穷苦玩家尤其危险啊。
蒋提白脚步也动了,大家自然都跟上,谁知他们刚进入小区广场,一楼的各家餐馆里,竟每一间都走出了人,站在门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异样的是,有的店里出来的是佝腰驼背的老人,有的店里出来是十来岁半大小孩,总之都是老人小孩的组合,中年人只有一个。
林况还琢磨他们是要拉客,小声对贺群青:“……这谁敢吃?”
右边一家“辣炒海鲜”店门前,站着那名神情严厉的中年男子,见他们所有人停下脚步,对衣着最是顺民的蒋提白说:“找活儿干的?昨天联系我的是你们吗?”
众人都一愣。
褚政扭过头,无声长叹一口气。
朱酒贡皱眉好似想哭,低头看看自己的美甲。
蒋提白称没错以后,这神情令人退避三舍的男人忽然咧嘴笑了。
这一笑友善多了,甚至称得上憨厚,对他们道:“那你们自己看吧,哪一家都行,都差不多,我们一家店就需要两个人。”
这下连贺群青都有些犹豫,感觉自己不是来干活儿的,是被老板进货的新鲜食材。
但既然“角色”是这样,他们也不再多说,自动分成两人一组,刚好七家店,十四名玩家。
分人的时候,蒋提白刚靠近贺群青就被柳晨锐推开了,柳晨锐疑惑地瞧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干什么,挺碍事儿的。
蒋提白磨磨后槽牙,微笑道:“我看江大哥更需要你的保护,我跟他不太熟。”
此话一出,贺群青主动回头找人,选择和江远一组。
柳晨锐:“?”什么发展?
蒋提白:“呵。”来啊两败俱伤。
江远点头:“我刚好照顾小肖。”他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培养和侄子的感情!
剩下陈雨依和林况,柳晨锐和金梓语,褚政和黄渔,朱酒贡和潘福,蒋提白则和那名唯一的初级玩家,叫做窦晴的女玩家一组,看到这个结果,窦晴脸色煞白,真差点哭出来。
最后两名中级玩家叫张沛和郑英华的,他们自发一组。
玩家们分好组,互相对视一眼,提着行李走进了黑黑的店门。
没两分钟,贺群青算是傻眼了,眼前竟然真的堆着一袋一袋的食材,有肉有菜,都新鲜得很,急等着他们处理。
江远硬着头皮推推他,“没事没事,我来干我来干。”
原来他们到的时候其实还是上午,而这些餐馆,都是下午临近傍晚才营业。
这么说,他们还真是来干活儿的……
贺群青和江远打工的是一对祖孙店里,老头子板着脸说先试用三天。
这是家烧烤店,卖的东西更杂,食材得有几十种,贺群青清洗切肉,江远负责穿串,起初笨手笨脚,熟练后神情逐渐麻木,过了两个小时,腰酸背痛的江远忍不住问贺群青:“他们真的要营业啊?”
这时候他们对这脏乱差的后厨环境也适应了,在老人的注视下开始打扫卫生,泔水桶旁边还有一个桶,里面脏兮兮的竹签插成了一座山,仿佛是昨晚客人的狼藉还没收拾利索。
老人的孙子八九岁,对店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将他们指挥得团团转。
贺群青借口倒垃圾,去和后厨相连的后院看了一下,后院是封闭的,只有一些大垃圾桶,还有一个铁链锁着的大铁门,往外面看去,是一个消防通道出口,可能正常的时候,垃圾车泔水车也是从这开进来。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连后院的垃圾桶,泔水桶看起来也正常,只有发馊的残渣,没有腐烂的其他东西,没有血腥气,也没有咻咻声。
贺群青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本以为要一直这样干到下午,周围突然安静得吓人。
他和江远不明所以地走出去,一下遇到了其他玩家,所有人都出来了。
蒋提白穿着围裙,拿着一把刀,刀尖点点身后店里,微微一笑,“可能这是午睡大省,所有人都睡了。”
第233章 第233章 石海珠井(5) 蒋提白……
陈雨依探头望向蒋提白身后的那家辣炒海鲜店昏暗的门内, 果然看到里面也有趴在桌上的两道身影,一个大一个小,明白不大可能, 但出于确认,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是找着蒙.汗.药了,还是发现毒.鼠强了,难道这些人全都是你在不知不觉中……”
蒋提白语重心长地瞬间接上话头:“那怎么可能——我只是个打工仔,又不是忍者, 为什么——我要不知不觉中放倒所有老板, 嗯?”
黄渔:“不过那样确实方便……”
陈雨依抚下巴。
蒋提白:“你们有没有素质?”
“大佬们,别想这些了,可能这里就是这样,一到中午npc就要午睡吧, 再说老人和小孩本来就没精力, 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找线索?”
那名叫窦晴的女玩家显然从和蒋提白一组的精神恐吓中缓了过来, 或许她发现蒋提白也不是传闻中那么可怕,因此可以大胆发言了。
蒋提白立刻表示这位女战友说得很正确, 窦晴讪笑, 振作精神回店里拿刀去了。
再一次集合后,所有人包括贺群青也拿了一把菜刀,他们沉默不语地分头行动,还是两人一组,都先在别人打工的店里轻手轻脚转了两圈。
事实证明,这些老板是真睡死了过去, 他们游览参观几个来回,都没有一个醒来的。
众人在七家饭馆里穿梭,在广场上擦肩而过, 都一无所获。第三次汇合后,无话可说地开始打赌哪一家的猪肉是隔夜的。
此时午睡时间已经开始十五分钟,贺群青听着大家沟通,忽然,他身形微凝,随着时间一秒一秒推移,后脊跟着一点点挺直。
他仿佛冥冥中受到牵引,抬起下巴望向楼上,脸色也逐渐不太好了。
“小肖?”蒋提白插科打诨的笑容慢慢收敛,靠近了贺群青,观察他周身戒备,开始看向他看着的方向,重新笑了,只是笑容未达眼底,“怎么了,那边有什么?”
不对劲。
贺群青的确又听到了异灵来临的警示声。
每次在新的副本中,异灵都会以不同的形式出现。
但今天哨音一开始的感觉,他就毫不陌生,甚至熟悉到令他浑身寒毛直竖。
——漫天的哨音。
安分过头、平常过头的时间结束了,到达某个临界点,它们开始纷纷扬扬,无所顾忌地震荡——尖啸起来。
那是空气中的每一粒微尘,一齐对他耳语。
它们细细密密,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无人可以躲避,毕竟谁也不能不呼吸。从贺群青“听到”怪声开始,那些尖叫的微尘直到进入贺群青身体深处,才逐渐消弭,犹如被体温融化的雪花。
如果漫天的微尘是噩兆的影子,那它的实体,已经蛰伏在楼上某一处,召唤着他,也等待他们所有人自投罗网。
一只手出于提醒搭在了他肩上,贺群青终于回过神,待收回视线,他本能瞧了眼柳晨锐。
——是的,上一次听到这样漫天细碎的哨音,还是在柳晨锐的世界,那时天上落下的每一片雪花都在发出同样的声音。
从当时的结果来看……
蒋提白一愣,他是最看不得贺群青眼下这样皱眉,手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抬起来,将要摁上贺群青眉心时,他立时惊醒,不听话的手也落回了贺群青肩上,掩饰地捏捏贺群青肩膀,这骨头可真硬,“想什么呢?”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贺群青直说。
柳晨锐注意到贺群青之前对自己欲言又止的视线,莫名猜测和自己有联系,已经走了过来。
陈雨依惊讶道:“你说啊,在咱们几个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怎么预感不好了?”
贺群青觉得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一心屏蔽那嘈杂的咻咻声,额角隐约见汗,张口道:“环境好像——”
“好像变了?”一把低柔的女声横插.进来,若无其事道:“是啊,我也突然觉得周围好憋闷,空气含氧量好像都变了。之前,这里风水看着还能入眼,只是穷山恶水,现在少了几个睡觉的,都变得穷凶极恶了,到处冒黑气啊!”
众人都是一惊,顾不上说话的人,先看向餐厅里,结果竟然发现,店里不知何时变得更加昏暗,而本来在其中睡午觉的老板们,都离奇不见了!
再看说话的朱酒贡,仿佛真的缺氧晕眩,按着额头摇晃了一下,她身边潘福赶忙扶了一下女人无力的腰肢,“酒贡,你,你没事吧?”
朱酒贡笑了笑:“谢谢,你真是个好搭档,好大哥。”
潘福:“别,别这么夸,我高攀了!”
“你的手怎么了?”蒋提白突然皱眉,盯着朱酒贡的手。
众人被他一提醒,才突然注意到,朱酒贡扶额那只手的五根指尖,竟然血肉模糊,往下一看,另外一只手也是一样——朱酒贡原来那些长长尖尖的美甲,竟然一个不剩,连带她本来的指甲都被生生拔掉了?!
“谁干的?”林况都有些愕然,“难道是你那家店里的老板?”
黄渔:“对女孩子怎么可以下手这么狠。”
感觉到周围人眼神不对,潘福一下慌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是酒贡让我……”
“没关系,是我让他帮我拔的,”朱酒贡有点后悔地说:“我的新美甲,的确不符合这个年代,拔了更方便洗盘子啊。唉,今天做美甲花了我好几千呢。”
黄渔:“多少??”
林况:“不是你有病啊?”
褚政:“有点意思。”
陈雨依:“朱小姐到底何方神圣啊,一会儿幸运数字,一会儿看风水,一会儿又感应含氧量的,你到底是演员,还是女巫啊?”
朱酒贡一副你们真是见识短的表情,“嗯,祖上的确有点能力,到我这已经淡了,感知不了太多东西了,但在游戏里保命还是可以的。”
“所以你才连续找到黑色审判书?”黄渔十分惊讶,开始羡慕地打量朱酒贡,心跳隐隐加快:“朱小姐,我想研究研究你,你不介意吧?”
金梓语原本正恐惧佩服地看着朱酒贡血淋淋的纤纤十指,忽然感觉到火辣视线,奇怪回看过去,立刻收获自家陈姐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白眼。
金梓语:“……”咦,不是,诶??
陈雨依表示你看看人家:“丫头,这本来是你该做的事好吗?”
金梓语:“???”qaq
林况实在看不下去了:“姐,你怎么总是这样得陇望蜀,难道你还期待金梓语是什么‘圣洁12修女驱魔预备役’吗?你还不知道她,她就算有点能力,也是献祭的祭品。”
陈雨依对林况:“你少玩点游戏多看书,”接着对金梓语:“姐送你去梵蒂冈进修一下,学学驱魔?”
金梓语:“呜呜呜陈姐你对我太好了!”
林况:“???”不是这个傻子?
“咳!”朱酒贡用力咳嗽两声,吸引注意力被带跑的众人,幽怨道:“总之,我感到现在周围变得非常危险,尤其是楼上,老板们好像在上面。你们都看到了,一楼什么都没有,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到楼上去看看,你们敢不敢跟我来?”
朱酒贡本来只是有点奇怪的玩家,可现在大家看她只是为了符合副本角色,就面不改色拔了自己十片指甲,表现也好像全无痛觉,真是个狠人,现在她问起敢不敢,众人就不由得需要认真考虑了。
贺群青也不由看向朱酒贡。
的确,她的判断和自己惊人地相似,但自己实在没有她乐观。
本来只想一个人上去看看,让大家留在下面,可如今店老板们如果都在上面……玩家们不上去,副本似乎无法进行下去。
柳晨锐还等着他给个答案,贺群青只能摇头,表示暂时没什么说的了。
和柳晨锐世界相似也只是他自己的“直觉”,没有任何证据,他还是静观其变,确认了再告诉其他人。
“走吧。”贺群青道,又对江远说:“你往后一些。”
众人默契地决定从“海珠城”门牌下的楼梯上去。
一路安安静静,所有人踩在水泥台阶上脚步都很轻。
老式住宅楼的楼梯间狭窄,导致蒋提白始终皱着眉头。
他就想挤开别人到贺群青前面去,但几次被劲瘦修长的手臂挡了回来,如果他抓住那胳膊,还会收获一个有点严肃的眼神。
蒋提白表面安生了,心里还是跳得厉害。
奇怪的事跟着发生了,走在前面的贺群青无法明说:那聚集的哨音,好像在楼里游走,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玩家上来了,在躲着他们。
这导致他们上到顶楼又下来,在楼梯口观望每一层长长的走廊,都看不出什么异样。
正午的阳光昏热刺眼,从步梯间和楼道里几扇窄窄的通风窗户挤进来,虽然每层楼道都有昏暗之处,但也不至于看不清楚——楼道里那些铁栅栏防盗门前,除了堆积的纸壳废品有火灾的隐患外,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
而朱酒贡口中已经在楼上的老板们,则不见影子。
第二次上到顶楼,朱酒贡咦了一声,从水泥窗条里看出去,竟然能看到外部的城镇,都是差不多的风格建筑,街上还有人行走,他们真像是来到了几十年前。
“好神奇,陈姐,有个游乐场,”金梓语惊讶地指着几栋楼外,有一座简单的游乐场,看得到配色古早的过山车轨道,周围零星的经典游玩项目,种类都是全国普及的那些,海盗船,旋转木马之类的。
这时候朱酒贡笑眯眯的,忽然不说话了,之后闭眼感受一番,哑声道:“我们分头行动吧?刚好七层楼,七组玩家,我们每组探查一层楼。”
大家互相看看,但蒋提白不会把主动权交给一个新认识的女巫,于是道:“想一起走的举手?”
朱酒贡很快觉得自己被排挤了,所有人都决定一层楼一层楼一起看,只有潘福短暂地支持了她一下,下一秒也变节了。
朱酒贡委屈对潘福:“你可是拔了我的指甲啊。”
潘福讨饶:“……对不住对不住,”接着他对其他人解释:“我真的不是为了玩才拔的!”
他们缓缓走上七楼的楼道,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那是什么?”蒋提白眯起眼。
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一种液体,一种黏结在一起的黑水,像是一个人那么高,竟然从楼道的另一个楼梯口挤了上来——不对,是空气在现形,犹如黑色的巨大蛆虫——
一个个椭圆的水泡,争先恐后、汩汩地疯狂拍打向他们!
“后退!”贺群青早有准备地拽回想要看得更清楚的蒋提白,因为无需他去看,一张凄厉尖叫的人脸,从“黑水”中冲出了一瞬,无声地朝他呐喊吼叫——下一秒又被身后的黑暗吞噬了。
一行人根本躲不开,也来不及,黑色的海浪冲过来——吼叫着一股脑淹没了他们!
第234章 第234章 石海珠井(6) 蒋提白快……
彻骨的寒意, 宛如真正的海水,拍打过来的一刹那完全包裹了他们,冰冷得令身体自动停止了呼吸。
在这一刻, 他们连喊叫都不能,不仅浑身肌肉紧张到极致,皮肤外也仿佛绷上一层紧箍的膜,所有人都被死死地束缚住了!
本以为这一下不死也得半残,可缓过数秒, 惨遭没顶的大家都发现自己不仅没死, 拼一把还能抬起脚走动,更胆大一些的,尝试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还能看到眼前景物——整个视野灌满了黑灰色的空气, 真如在水下一般, 一切都在波动, 那一摞摞报纸、纸箱上的字模糊成一块块,连住户门都不甚清晰。
尤其让人感到诡异的是, 视野中有数不清的方位, 仿佛存在某种透明的生物,与周遭环境完全剥离一般自顾自扭动,产生一圈圈违和的动态纹路。
他们尝试下楼,但这东西已经收网,将玩家们吞噬进了张开的大嘴里,深深地咽了下去, 前后都成了黑色如渊的“水域”,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好在这到底不是真正的海水, 实在憋不住,第一个张大嘴呼吸的就是黄渔,旁人只看到他虽然没有憋气,但一下捂住了耳朵,是连喘气都顾不上了,脸上惊惧得比之前还要厉害,两眼无神,仿佛突然通灵到了什么极致诡异的场景。
没有两秒,黄渔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褚政抬起一脚,将黄渔从楼梯上踹了下去,黄渔在“水下”飘来荡去地,直到脑袋撞上楼道墙壁,他才忽然醒过来了。
回过神,黄渔面容扭曲地往上爬,要去抓褚政,褚政一皱眉,黄渔不知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放弃了。
褚政抬起一脚,又把黄渔踹了下去。
黄渔这次好悬抓紧了栏杆,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骂娘,褚政若无其事地走了。
其他人也早憋不住呼吸了,这时,朱酒贡在黑白默片一样的死寂中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血色未褪的手指向前方,是楼道尽头的一扇门,那门缝底下好像在发光。
大家陆陆续续都重新呼吸起来,贺群青也不能避免,黑色浓密的“尘埃”滚滚进入肺中,缓解了窒息的同时,一股坟墓般阴森湿冷的泥土气味直冲舌根,耳边霎时间打开了全部灵异的声音开关,无数幻象并着声音、气味,都涌进脑中,海浪般泛起在眼前——惨呼,尖叫,悲鸣,奇怪的敲打声、劈砍声、铁锹一下又一下狠掘着泥土,甚至还有遥远处传来的鼓号队乐声,像稚童在练习小提琴,小号布布布布响。
刺耳又诡异的群声夹杂着那尖利的“咻咻”声,真是忙里添乱,贺群青头痛欲裂,觉得自己光耳朵就长了一百个,不自觉地举起了菜刀——
一只手紧紧抓着他,先是推动了他僵硬的身体,又贴了过来,肩膀顶着他往前走,贺群青清醒了一些,明白是谁在身后揽着他。蒋提白判断他已经回神,便收回一只手替他捂住了右边耳朵。
迈腿走动时,他们无意中会碰到那些无形的“生物”,几次接触下来,它们和玩家,真是在各自活动各自的,相互并没有太多打扰。
此时贺群青等人更加能分辨出,周遭不是真正的海,也绝不是真正的空气,时不时有悲哀喊叫的人脸冒出来,有的脸好像在逃离什么东西,有的则在地上爬,这些脸一张紧贴着一张,五官倒错模糊,看不出有身体,只是拖着长长的管道在贺群青等人身边流窜。
这是其一,其二给人的感觉更古怪。
那是种油滑腻手的东西,无形也无面孔,在他们身边挤来挤去,浪潮般将他们碰得东倒西歪,众人脑海中纷纷产生关于软体动物的联想——贺群青心里咯噔一声,凭着直觉去找林况,蒋提白可真是通灵了,示意他看看柳晨锐。
柳晨锐背上背着一个人,金梓语和陈雨依一左一右护着,正是林况。此刻林况的脸色应该不止是光线的原因,灰白灰白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好像半条命都没了。
众人终于到了门前,围成了一个圈,朱酒贡撞了几下门就被蒋提白推开了,他拿着菜刀靠近一看,脸色微变——这门,门缝和左右墙壁,根本就是相连的!
不信邪地弯腰靠近,蒋提白借着微光一看,差点被气笑了,什么门,连个锁眼儿都没有!
但他们看到的门缝下边透出的光是真的,只有下面有光,而且在贺群青和蒋提白凝神看去的时候,那门缝的光竟突然断开了一截,左右移动了一下——蒋提白快速起身,后退了一步——里面有东西!
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贺群青脖颈一僵——他耳边哨音突然响亮到可以压下所有诡异,这让他缓缓看向前方的楼梯间——一个黑洞般幽深的暗影,从楼下一点点攀爬上来,吞噬过的所有地方,所有悲苦的脸都露出惊愕恐惧的神情,最后一声惨叫就销声匿迹了,层层融进了那黑暗中。
快跑!
严阵以待的贺群青身体一歪,再次被人拽走,但那黑洞仿佛有自己的意识,猛然加快了速度,快速冲刷过楼道,一道道光线彻底消失了,这一刻仿佛午夜降临——
所有人大惊失色,一路狂奔,忽然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后面的朱酒贡狠狠摔倒在地,脸色大变朝他们伸出了手,神情仿佛在乞求谁——能拉她一把!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摔倒得太突然,哪怕贺群青和陈雨依看见这一幕同时停下脚步,那黑影还是开始吞入地面的朱酒贡,她整个人如同进入真空悬浮起来,狂乱的长发女鬼一样漂浮——突然,朱酒贡的头发落了下来,她也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呃——”的一声。
正午的光线从所有能钻入的缝隙猛烈地洒在走廊里,四周一下子亮起来,所有黑色、灰、诡异的脸,拖长的影子,滑腻的触感,都同时消失了。
楼下忽然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小孩子的脚步声开始咚咚上楼,嘴里喊:“一群懒货,喂!人呢,都跑到哪儿去了!”
众人几乎是瘫倒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湿,冷汗快速成了热汗。
柳晨锐放开手,任凭脸色发绿的林况从他背上滑下去。
此刻他们回头才发现,短短一截走廊,被他们硬生生走出了一千米征途的感觉。
蒋提白二话不说走回去看那扇门,路过朱酒贡时全然忽视了她递来的手,朱酒贡再次被很有眼力见的好搭档潘福拉了起来,朱酒贡不甚在意地拍拍身上的土。
那扇门果然恢复了正常,有门缝,也有门锁,只是他现在手头没有合适的撬锁工具,只是象征性拿刀尖捅了捅。
“午睡时间结束了,”陈雨依擦擦额头汗水,砸吧砸吧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真的有股土腥味,当即呸呸两下,之后才斟酌道:“你们觉不觉得——刚才那些人脸……好像大多——长得挺像的?”
第235章 第235章 石海珠井(7) 的确不像……
“真怪……嘶, 这种东西……”陈雨依将凌乱的头发向后抹了抹,挠挠被汗水蹭得痒痒的地方,不由出神起来, “我总觉得好像从哪里听说过,什么类似的东西……在副本里也没遇到过啊?不会是看电影看过吧?”
周遭光线愈发明亮,刚才的记忆彻底不真实起来,那种似是而非的疑惑也变得平淡,应该是她想多了。
蒋提白已经回来, 陈雨依便问他:“老蒋你觉得呢?是鬼还是什么东西啊?”
蒋提白跟她有同样的困惑, 只是没挠头。既然陈雨依问他了,惨痛的教训让他决定先来两句:“稍有意识的东西目的都很明确,比如刚才那漆黑一团的东西,它对我们攻击的意图就很明显, 可其他东西……比如那些脸, 它们好像根本看不到我们。
我们和那些奇怪的东西, 说不清谁才是背景。所以综合来讲,我觉得那不是鬼, 可能是这个副本的特产, 某种光裸而柔软的凉粉样变脸蠕虫。”
这时林况悠悠转醒,闻言眼睛一翻开始干呕。
陈雨依感到不可思议:“你神经啊,你干嘛非要当他的面这么说?”
蒋提白也感到不可思议:“我说是凉粉了。”
林况闭眼抱头:“……”
金梓语连忙蹲在林况身边拍打他的后背。
林况躲闪起来:“呕……你走开——”铁砂掌,铁砂掌在沙我!
金梓语:“……况况,Are you ok?”
“……”林况懵懵地回头,“你叫我什么?”
“况况, ”金梓语笑容温柔可人,充满了治愈的力量,“你之前不是说家里长辈会这么叫你吗?feel better now?”
“……”所以你现在是我长辈??
林况停止了干呕, 他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惹了这个天然黑,干笑两声,艰难道:“你为什么说英语,不会是为了去梵蒂冈提前练习吧?”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浓浓的嘲讽感!
金梓语:“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雨依:“……”好,好莫名其妙,我就不该说送她去梵蒂冈……
林况善意满满地提醒:“听说梵蒂冈说的是拉丁语和意大利语。”
金梓语:“Sei okay?”
林况:“……”
陈雨依:“……”真的莫名其妙!
这时急匆匆的脚步声终于快到七楼,众人很有默契,纷纷把短刀长刀菜刀藏到身后,那边楼梯出现了一个半大少年。
……少年?
所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贺群青,目力与记性都绝佳的他,一眼看出这十三四岁的少年人长相非常眼熟,很像自己刚才干活儿那家烧烤店里的八岁的男孩,只是……长大了?
这显然非常不对,众人不由地互相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凝重。
就在大约二三十分钟之前,楼下还只有老人和小孩,除此之外只有辣炒海鲜家的男老板,哪来的少年人?难道楼下又多出了一些人?
贺群青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那少年咋咋呼呼、故作凶恶地指责他们这些新来的打工仔“偷奸耍滑,活儿没干完就躲清闲”的时候,贺群青主动走向楼梯口,迎向对方,从近处观察这小少年,真是越看越像之前那个男孩,连瞪眼指挥他们下楼的神态也是一模一样。
所有人下了楼,果然楼下老板们都已经开始活动。
离奇的是,不知道这些人午睡期间吃了什么补药,小孩都长成了少年,老人也至少年轻了十岁,念叨起玩家们的不对来,更是道理十足。
偏偏贺群青他们连给自己找借口都找不了,因为下楼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而不是他们以为的二三十分钟,楼下饭馆里的钟表都指到下午两点多了。
在这种小餐馆打工,中午还无故消失两小时,的确不像话,所以下午他们被老板们盯着干了更多杂活儿,连油腻腻的老桌椅都全部刷洗了一遍。
一切勉强称得上干净了,还想要更干净一些的,最好全扔了换新的,或者把这楼炸了重建——蒋提白提着水管,站在咕噜噜响的下水道旁边,慢腾腾给装小海鲜的大塑料盆换水,不远处还有一个方正的、表面布满孔洞的机器,暂时关闭了,他刚才就用那玩意儿给螺蛳剪屁股。
蒋提白眯着眼睛晒太阳,如是想到,创业可真是害了我啊,给老板洗小海鲜,分明也是个好工作,自己当年怎么可以那么虚荣,竟然为了大龙虾,不认小龙虾,反正都是龙虾。瞅瞅现在,不算返回原点,而是倒欠三十年地洗螺蛳。
他的打工搭档窦晴这时候做贼一样端着一盆洋葱来了,将一张纸塞进了蒋提白手里,说:“是褚先生给的,他好厉害。”
“一下午了,”蒋提白长叹,“再不给我,他的屁股也该剪了。”
窦晴:“……”我明白,这句,这句应该也是玩笑!
那是一份名单,正是楼下餐饮店所有大小老板的名字,包括炒海鲜家的中年男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男人叫袁家承,是目前唯一看不出年龄变化的老板,包括他十三岁、不知为何寄养在他这干活的远房亲戚陈练——
“不是晨练,是陈立安。”蒋提白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将这张从账本上撕下来的纸从上看到下,之后还给了窦晴:“改一下再让所有人都看看,万一找到黑色审判书,尽量把他们全写上。”
窦晴领命点头。
就是最后一句总觉得带点情绪,不会是想报复吧?大佬不可能这么幼稚吧?
“不,”蒋提白临时变卦,将水管往窦晴手里一放,淡定说了句:“贺肖那边我去说。”
“蒋……蒋哥,你这个没拿!”窦晴要再度拿出那张纸,但蒋提白已经走了,想必是不需要了。
他这点就跟褚政、黄渔,甚至刚才路过瞄了一眼的陈姐一样,高级玩家怎么都这么聪明?看一遍竟然就记住了,实在硬核。
……
至于褚政,其实他下午刚开始上班就被煎饺店的老板开除了。
这也没办法,谁让他一只手动不了,另一只手不想动。
他给煎饺店的小老板提建议,说可以收银,老板说不然你收银我滚?
于是褚政成了其他打工仔的亲戚,吊着手臂在各个店流窜,靠新编的断臂故事来卖惨,顺便打探这些指挥家老板都叫什么。
他尽心尽力拐弯抹角地打听,想法和蒋提白是有点像的,他认为这里叫得上名字的最好都上审判书。
此时褚政就坐在煎饺店门前,黄渔一整天陀螺一样地干活,让老板充分看到了黄渔一个顶俩的潜力,于是大发慈悲,施舍给了一下午找不到工作的褚政两牙西瓜。
褚政沾了堂弟黄渔的光,边吃西瓜,边冷笑地看着蒋提白围在贺肖身边打转。
贺群青已经知道了名单,不过蒋提白说完没走,也回头远远看起了他们店里的热闹。
贺群青做工这家烧烤店的小老板叫刘广,那年纪很大的老人——现在看起来年轻了一些,但也得七十岁了,叫刘顺余——不是刘广的爷爷,而是他爸。
早上贺群青和江远都以为是爷爷过于宠溺孙子,才导致孩子唯我独尊的强势,现在情况诡异,他们也说不好了,但刘广依旧十足地霸道,动辄对老人呼来喝去。
刘顺余年纪大了,脑子笨,手脚更笨,整理一下烧烤的木炭或竹签,都会让当家的小少年看不顺眼,如果搞砸了更要命,刘广提起拖把就抽在他爹背上,嘴里骂得更是难听。
刘顺余被打了也不敢吭声,回嘴都不敢,只是阴沉埋怨地看着儿子。
刘广打完了倒可以继续干自己的事,可见这样的来往就是他们的日常。
真不知道父子俩究竟有什么仇怨,贺群青阻止了两次,刘广当时作罢了,可下回老人做错事,刘广照打不误,直骂这点小事做不好,干脆早点死了干净。
观察时间长了,贺群青也不拦了,因为这样的情况原来每一家都差不多。
再联想他们都是老人和少年的组合,估计这就是副本正告诉玩家的规律和信息。
发觉这点之后,当年轻人和老人冲突再产生的时候,贺群青便只默默回忆一下名字而已。
到了傍晚,餐馆果然开张,大量的食客幽灵一样从道路尽头冒出来,嘻嘻哈哈地走进餐馆,或者就在广场的桌椅上坐下点菜。
贺群青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几家餐馆会这么火爆,最后连一只手的人也没放过,强行上岗了,钱的事经过商量,褚政算三分之一个黄渔,所以拿三分之一的工资。
贺群青在店门外烤串儿,江远端盘子上菜,而贺群青远远就听到后厨传来打骂的声音。
刘广气焰嚣张,抽打得他爸号哭不止,含糊低喊对不起,可刘广不依不饶,直骂老东西真是个废物,连油壶都端不住,算盘珠子也不会拨。
刘广是个会算账的,竟然把白天一整天老人犯下的糊涂账又清算了一回。
广场上吃夜宵的人太多,到处吵吵嚷嚷,后厨这些声响都被压了过去,根本无人理会。
贺群青现在只是打工的,不该多管老板的闲事,他观察手下烤肉在碳火上烤得吱吱冒油,心中突然升起压抑了一天的邪火,一转身被江远堵在了烤炉旁。
“别,别小肖,”江远压低声音,“唉,肯定是主神觉得玩家们平时都不顾家,所以找一个副本来身临其境地教育一下,没事,肯定没事,我觉得那小畜生这么过分,老头子肯定会反杀,你信我。蒋提白不是也说,这才第一天,不能冲动,我们都再观察观察。”
这时有客人高喊结账,后厨的声响立刻停了,瘦高的刘广忙出来算账,而老头儿过了一会儿也擦着脸出来了,出来后默默开始擦擦桌子收拾垃圾。
贺群青看着老人的模样忍不住皱眉,他停顿时间太长,手下烤串忽然冒出焦味,他飞快撤下那烤糊的一串,换上了一串新的。
直到月上中天,海珠城小区前的广场才安静了下来,玩家们收拾好店铺的狼藉,才被满意的老板们安排到了三楼的几间“员工宿舍”里,大半夜的他们还要收拾屋子和高低床铺。
不过所有人都没想着睡觉。
经历过中午那一遭,谁还敢睡?
哪怕三天三夜不睡觉,对玩家来说也是常事。
何况像蒋提白、褚政,甚至林况,都表示今天失眠睡不着,尤其是蒋提白,炒了一晚上的辣酱,现在眼睛一闭上都能听到“歘歘”的锅铲声,他头痛地揉起眉心,谁料眼睛突然一阵火辣,蒋提白唔一声捂住了眼。
蒋提白:“……救命。”
林况在黑暗中抬起头:“……什么声音,我听错了?”
蒋提白又闷哼一声。
蒋提白上铺的贺群青也抬起了头:“……?”
第236章 第236章 石海珠井(8) 不可告人……
林况:“老大, 你怎么了?”
蒋提白沉默不语,但叹息了一声。
林况小心翼翼:“老大……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不是说老大就算有心理问题,进游戏就会恢复正常么?
难道是之前牛心言的事太严重, 对老大心态影响极大,所以才进游戏也没能缓解吗?
林况在黑暗中想破头,突然福至心灵,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我去叫陈姐。”
蒋提白:“别动,不许去。”
林况迟疑地又躺下了。
蒋提白又叹一声。
贺群青:“你到底怎么了?”
蒋提白:“眼睛好辣。”
“……”林况从沉默中挣扎起身:“不是老大, 我问你你怎么不说?”
贺群青:“……眼睛为什么好辣?”
下铺沉默片刻, 传来轻轻的金属敲击声,蒋提白的声音听起来烦躁又消沉:“这刀柄好像没洗干净……”说着难受地再次长叹一声。
林况将信将疑,黑暗中也看看自己的手,颇为吸取教训地在衣服上擦擦, 听到那边蒋提白已经起身下床, 走了半步就撞上了什么东西。
贺群青心中跟着叹气, 从床梯下去,蒋提白听到动静, 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着, 一手掩着眼,一手虚抬在空中。
贺群青走过去时,蒋提白抬着的手在昏暗中动了动,贺群青便抓住了这没耐心的手腕,带他去洗手池。
才走了两步,贺群青正觉得指尖之下有什么在突突猛跳, 寻思蒋提白该不是有心脏病,蒋提白就不经意地一翻手,脱离了贺群青的牵引, 改为扒着贺群青花衬衫,挤挤挨挨往前走。
水流哗哗响,埋头冲了好一会儿,蒋提白终于能睁开眼了,两只眼睛果然红得厉害,卫生间灯已经打开,贺群青抬起手想扒他眼皮看得清楚一点,结果蒋提白睁眼撑不住两秒又回去继续冲了。
贺群青自觉任务已经完成,转身便要回去,忽然袖子一紧,湿漉漉的手悄然抓住了他。
“你干嘛?”贺群青无奈。
“你等我一下,”蒋提白声音发闷,“行不行?”
倒也没什么不行。
难得蒋提白这么老实,感觉有点乖。贺群青站着等了等,无聊地观察周围,蒋提白又低声说:“好了,你再帮我看看。”
贺群青闻声心不在焉地回头,忽然凉意靠近,蒋提白带着水汽的脸倏忽现在眼前。他身量向来比贺群青高一些,此时微微低着头,发梢上的水珠险些落在了贺群青脸上。
贺群青不由一愣,或许是距离太近,竟然觉得蒋提白变得陌生。
这小子……眼睛好黑,嘴唇好红。
蒋提白的长相自然是很好的,但这一瞬,贺群青猝不及防地发现,他长相好得简直过头,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贺群青一时看不懂蒋提白此时的眼神,忍不住后退半步,蒋提白像是不明白,又跟了上来,“怎么样?”蒋提白哑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