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181章 致命信件 走一步脚底就留……
褚政手臂在筹码中慢悠悠划拉, 没有几秒,他难耐地攥住自己刻印生存点的那只小臂,发出了一声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叹息。
众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谁料冷不丁地,褚政竟然保持着惬意的神情,抬起另一只拿刀的手,猛然朝他自己的心窝捅了过去——
被另一只手凶狠地攥住了!
“你想也别想,”早有准备的蒋提白在褚政发出满足口申吟的时候, 已经在这等着了。
褚政自然无所畏惧, 反而一脸“你别不可理喻,赶紧让我去死,不然连你一起杀”的神情,两人视线交集, 蒋提白没急着威胁他, 也没急着要抢下褚政手里自杀的刀, 只慢条斯理地说:“死了可就没了。”
褚政静止着,继续静止着, 蒋提白挑眉, 这才往下说。
“死——也出不去。”蒋提白又重复一遍,不过这次,他看向了其他人,也同时松开了褚政。
褚政无法,只能翻个白眼,手肘撑住他的古董筹码小车, 继续听下去。
毕竟这“死了就没了”实在戳到了他的罩门,他手里的刀再快,也万万不敢朝自己宝贵的心脏捅下去了。
“他在骗你们。”唱反调的声音在安静中响起。
众人齐刷刷看向旁边, 匿名的女人存在感再度强了起来。
江醒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轻松阻止了第一富豪自杀的蒋提白,一副既要反驳一切,又要加入他们谈话的架势。
蒋提白眉毛都没有动一根,镇定自若地看着江醒,半晌叹口气,对其他人说:“看到了吗,这个副本有多异常?我们不止和另一组玩家同时进入同一个副本,甚至还在这里见到了之前副本玩家——你们先不管她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事实就是,哪怕这位叫江醒的前玩家……”
江醒:“是现玩家。”
蒋提白:“——拥有这么多筹码,也没能出去。足以证明在我们之前,没有玩家离开过这个副本,他们难道没有哪怕一个人自杀成功?”
江醒终于明白他们说话为什么不避讳自己,原来蒋提白在拿她举例子。
她打量自己脏兮兮的指甲:“他们没有你们这样的运气,要么生存点不够不敢自杀,要么舍不得自杀……”
蒋提白像根本没听到江醒的话:“还有一点,宣扬一组的玩家,他们血酬交易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什么灵丹妙药,能支撑他们精神抖擞地陪我们玩一整天,他们真的还活着?”
江醒:“还活着呢——”她环视其他人,语气颇为柔和:“他说这些,显然只是想让你们不要自杀,然后平分筹码……”
“筹码只是探索这个副本的工具,”蒋提白说着,简单将昨晚他进入门后、以及筹码在门后的作用告诉了其他人,“……所以我们平分筹码后,需要进入彩门里面,如果我猜得没错,审判书就在那里,审判书是离开这个副本的唯一方法。”
其他人面面相觑,还在犹豫。
平分筹码他们当然喜欢,但他们只想拿到筹码后自杀,不想继续探索什么门背后的诡异通道。
现在就是根本不能确认,蒋提白说的死亡也出不去是不是真的。
“你看看吧,啧,”江醒感到好笑,“本来我还很佩服你们,想你们竟然能一起活到第二天?可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还是各有各的主意,都心怀鬼胎,不然蒋提白的要求,你们怎么不能立即照做?是不是还留了点脑子,知道他是在随便诓你们的啊?”
“这个女人就是我和贺肖在门后遇到的,”蒋提白好整以暇地引导其他人看向江醒,宛如在动物园参观一只稀有猴子,“所以你们根本不用害怕进门,不止我和贺肖进去又出来了,这个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的女人,表面看起来也没什么不正常,还能正常说话、挑拨离间,可见门里没什么可怕的。”
江醒:“……”
众人盯着江醒,都是一晃神,也辨不清江醒突然不动了,是生气发怒还是无言以对,就听那江醒又“啊……”了一声,恍然说到:“我明白了。你现在这么谎话连篇,会不会是因为刚才进门的那孩子……因为贺肖吧?你们听到了吗,他想让你们进门帮忙找人,也有可能想一进门就拿你们当诱饵呢?”
蒋提白笑着说:“看来也不是完全正常,话太多。”他朝江醒的方向抬抬下巴。
忽然间,江醒身边不远处站着的初级玩家苗舫,以及和他要好的刘畅赫、王思意,三人突然暴起,两人迅速控制住了江醒手脚,一人勒住了江醒脖颈。
接着三人都有些意外地对视——江醒这手脚纤细,脖颈也无力,被他们一勒,和柔弱的普通女人……女孩没什么区别。
这真不是副本异灵?
其他人也早等着这一幕了,安静片刻,陈雨依掏出烟盒来,“那就分吧,别耽误了,这天都黑了。”
褚政:“不急,我看还早着呢。”
陈雨依瞟了眼褚政,身边窜过来尹念裴,打火机噌一声响,手凑过去给姐姐点燃了香烟。
陈雨依含糊对尹念裴说声谢谢,这才对蒋提白道:“他可不同意。”
褚政不同意分筹码,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话说褚政同意才见鬼了,蒋提白这提议根本不可行啊。
蒋提白终于不耐烦地深吸口气,对褚政,他嘴上在劝说,眼神却不是:“在门后通道里行走需要筹码,而且人越少,离开副本的可能性越低,我们要齐心协力,让所有人出去……懂了吗?”
“……”褚政凑近了蒋提白,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之前我可是听到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胡乱答应贺肖什么了?”
答应了贺肖“救所有人”?
该不会“自杀也出不去”,这条真是蒋提白胡说八道的吧?
褚政当然不服气,还想说什么,蒋提白这边缓慢眨眼,收敛神情看向褚政。
褚政从他极度冷漠的眼神里已经看出,自家这位大老板,眼下是真的来气了。他不会再和自己讲任何条件,也不允许自己再说什么反对他的话。
褚政沉默下来,沉默了极长的时间,让周围人都紧张起来,仿佛感到褚政和蒋提白之间有什么会一触即发。
很多人脑筋都在疯狂转动,想如果蒋提白杀了褚政,褚政真会永远留下?以及褚政如果死了,蒋提白还会按约定平分这三亿多的筹码吗?
“好吧……”褚政说,“但零头我总可以留下吧?”
其他人顿时陷入了更长的沉默,甚至陈雨依都呆住了,手中纤细的香烟在她印象里,好像只过了半秒钟,就突然掉下来一大截烟灰狠狠烫到了她的手指。
“好吧?”陈雨依两眼圆睁,其他人则是忍不住地欢呼起来。
就连蒋提白冷厉漠然的眼神,也冰消雪融般恢复了百无聊赖。
他拍拍褚政的肩膀,“反正这些很快就没意义了。”
褚政低头看向蒋提白脚下,看了两眼就嗤一声转过头。
走一步脚底就留下一个血印的人,告诉我很快这些都没意义了?
那起码现在还有意义吧?
我的钱……
褚政肉痛地攥紧胸前衣襟和手推车,直到车子被大力夺走。
他倒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到金修女一脸听话地把车推走分筹码去了。
筹码刚分完,组织里的其他成员,尤其是新人,完全不敢相信地紧紧抱着分到手的筹码袋,每个人脸上涌动着短时间内无法平息的激动。
忽然,一个声音忽然打破了平静,“你们听。”
蒋提白视线从彩门墙上敞开的一扇门里收回来,看了眼说话的新人A——柳晨锐正站在敞开的游戏室大门旁。
蒋提白投向走廊的目光也凝固了。
“完了,”陈雨依低声总结,“太安静了。”
不知何时,所有侍者消失不见。
走廊里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
如此宁静,如同风暴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蓄力,是再恐怖不过的异灵爆发的前奏。
“怎么回事?”陈雨依道:“刚才欧文不是说去准备晚饭吗,这送行饭也不给吃?”
蒋提白静立片刻,忽然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不久前欧文将一个卡片小心收进怀里的模样。
蒋提白骤然看向被看管在一旁的江醒。
江醒注意到他的目光,终于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愉悦的笑声在她模糊的面孔、以及极致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看来老管家终于打开我给他写的信了。”江醒乐不可支地说,“也让我等得太久了吧。”
“什么信?”陈雨依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你难道把游戏真相告诉NPC了?这么早异灵爆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是也没得玩了?”
“没得玩?”江醒说,“怎么会呢,和你们在一起,已经是再好玩不过了!怎么样,现在就进门吧?我可真的是新人,被困在这很久了,我也想离开这个副本,所以我给你们领路,你们有这么多筹码,足够我们一起上阁楼……审判书就在那。”
不管她说什么,进门这一点倒是和陈雨依一拍即合,她急忙看向蒋提白,“筹码分好了,现在就进门?”
嘭!
嘭嘭!
砰!!
可随着她话音落下,巨大的响声从四面八方的彩门墙上传来,那些被打开的半开半阖的小门,愤怒地被不知名力量摔上了门。
蒋提白立即试着去打开能通过人的门,手抓住门把的一瞬,宛如握住数九寒天的一块铁,他猛拉两下,每根手指都传来疼痛。
他脸色微变,停顿后终于看向其他人。
……自杀?
还是拿到审判书?
江醒说得对,他说自杀也无法离开副本,的确是没有把握的想法,称得上在骗其他人。
但他平分筹码,已经拿出诚意,是要一人不落地带其他玩家离开副本。
毕竟……他答应过那人,要让他这次头目做到“完美无缺”,哪怕这件事本身就难如登天。
现在……该死!
已经不是难如登天,一旦异灵爆发,那个能彻底控制他们行动、让他们陷入白日梦魇的东西也会出来。
“怎么了蒋提白,打不开?”陈雨依一招手,“丫头,把你斧头拿来!”
神色十分紧张的金梓语立即点头,可她刚朝他们抬起脚步,墙上的门便猛然哐哐震动起来,仿佛门里面突然塞满了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出来,那恶臭从门缝下面涌出,迅速充斥整个房间。
“老蒋?”
蒋提白黑沉的瞳仁更加黯淡无光,最终他说:“去战利品室。”
整个二楼,现在只有那里有大量武器,可以让他们暂时在不进门的情况下自保。
而哪怕不进门,他也一定要等到贺肖和林况回来。
陈雨依听懂他的意思,喉咙重重收紧了,她的目光依次落在了其他人身上,像是在思考这些人靠不靠得住。
就在这一刻,暴雨般的钢琴声也响了起来。
“暴风雨奏鸣曲……”江醒笑得愈发轻快,对蒋提白说:“你的学徒来看你了。”
柳晨锐站在游戏室厚重的大门前,缓缓攥紧了拳头。
贺肖……你在哪?
第182章 第182章 隐藏NPC 贺群青眼下有……
第二轮游戏结束的音乐声, 遥遥传来,与之回应的,是漆黑通道内四面八方躁动不安的细碎声响, 宛如海浪席卷至贺群青耳边,他脚步微顿,身形不由晃了一晃。
“贺肖……放我下来。”
背后响起林况嘶哑的声音,贺群青重新站稳脚步后,又不发一言迈出了腿。
“放我下来……你背着我走, 我分不清路了。”
林况一推他肩头, 整个人朝后仰去,贺群青立即站定脚步,放下林况的同时转身扶住了他。
可这一扶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扶的谁,贺群青屏着呼吸立在原地, 静待脑海中疯狂的哨声过去。稍事休息后, 他是被眼前一道红光唤回了意识。
林况手举着一枚筹码, 也不知道举了多久,照亮了他的脸, 贺群青回过神第一时间转过头, 躲避起林况的目光。
“你怎么了?”林况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此刻他语气试图轻描淡写,但神色还是紧张,“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有点热,”贺群青一张口,差点暴露了内心阴郁焦躁, 清清嗓子才说:“加上你也不轻,快走吧,他们结束了, 我们抓紧时间。”
“你老实说,”林况早看出不对,哪里会被他糊弄过去,“怎么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副本异灵来攻击我们,是不是因为你?房子里面还有什么超自然规则是我不知道的?难道你用什么重要的东西交换了什么……什么不被攻击的能力?”
贺群青见林况凝重的神色,不由失笑,想这个理由其实也不错,自己刚才怎么没想到。
“你笑什么……咳,咳咳——!”林况压抑着咳嗽的声音,生怕引来什么东西,却见身边贺肖收敛了笑意,继续朝前走去,边走边说:“可能我运气不错,赢得次数太多,所以欧文给我升了一下贵宾级别,让这些副本异灵都不敢过来吧。”
“喂……”林况想拽住贺群青,可这一只手到底不方便,最后只能收起筹码跟在后面。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林况再度觉察到不对,不由盯着前面隐隐约约能看到轮廓的高挑身影——越接近一楼,前面的贺肖走得就越慢。
甚至林况拖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赶几步都能超过他了。
终于前面人影微一踉跄,按住了身侧阴凉的墙壁,林况听到压抑的呼吸声。
“贺肖!”林况心下一沉,立即走上前,贺肖却又站稳了,还问他:“我们是不是到一楼了?”
林况听出那声音艰难,好像对方正喘不上气一般,更紧张了,“到了。贺肖……你发病了?”
“……没有,”贺群青松了松领口,深呼吸才道,“继续走,看完那扇门我们就回去,我想快点离开这里……”
“你到底怎么了?”
“没……”
“别扯了,”林况迟疑地拿出筹码,光线再次出现,远处通道口仿佛瞬间被驱赶至一千米外的黑暗中,所有岔路口消失不见,全世界只剩下他们站立的这一截道路。
林况清醒了不少,反反复复打量贺群青的脸,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口,最后还是忍不住,干涩地问:“贺肖……你,你没死吧?”
二楼游戏结束前突然出现在通道里救了自己——林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本身就极为异常,同时忍不住脑洞大开。
想到眼前站着的少年很可能已经死在了那栋诡异的房子里,而这个救了自己的好友根本不是活人,林况顿时笑比哭还难看。
贺群青不自觉抬起头,看向逼仄的天花板,再看手边扶着的墙面。
最后他长叹一声,在仅有一墙之隔的无数尖锐、重叠的哨音中,他拍拍林况的肩膀,没等说什么,林况就连这轻柔安慰的力量都承受不住,身体重重摇晃了一下。
贺群青快速拉住林况,忍着那些快要让他发疯的声音,无奈说:“我当然没死。倒是你,再这么耽搁下去,你就要变成死人了。”
打起精神重新上路时,贺群青在黑暗中依旧举步维艰。
自从进入一楼范围,通道四壁对他来说,就骤然变得更加沉重和拥挤。
他无法告诉林况真实情况。
事实上,他们走在通道里面,而萨克森之家无数诡异的生灵,就层层攀附在他们这条管道之外,紧紧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好像随时会压塌这条他们行走的管道,冲进来把他们挤压至断绝生机。
所以这里太闷……太热了。
这种情况下,贺群青自然想快点离开,毕竟他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它们每一只。
他每行走一步,管道外面的东西就会跗骨之蛆一样卷上来,而他所有可以喘息的空间,不过就是管道内部、他身体周围这逼仄的范围。
可想而知,当他和林况钻入一条更加狭小的管道时,贺群青瞬间感到全世界的污浊噪音都雪崩一般压在了自己身上。
他独自咬住牙关,静静注视着前方黑暗,半晌,直到外面的声音再一次胆怯地弱下去,他才率先钻出管道,拉出了林况。
他手心满是冰冷的汗水,林况这次没再说话,而是提着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林况的记忆没有出错,很快他们就毫无阻碍走入一条前端狭窄、而尾部宽大的通道内。
贺群青举起筹码,在通道尽头,他们看到了一扇几乎要融入黑暗的木头大门。
那木门古朴黯淡,木头在红光下根本辨不清是什么颜色,但触手冰凉油腻,沾满了不知名的陈年污渍,近处更能清楚地看到,门上和周围到处都是不知道谁留下、多少人留下的抓挠和拍打的痕迹。
那些痕迹颜色更暗,透着不详的血腥气。
贺群青仔仔细细检查了这扇大门的每一个角落,以及周围墙壁上每一个孔洞,确定这里本来就没有挂着钥匙,只有一扇门。
林况看到门时的确松了口气,但想到门钥匙的所在还不确定,不由就舌根发苦,简直郁闷地要呕血了。
他体力不支在通道边坐下,突然耳边“哐”一声巨响,林况浑身一震,转过头就看到贺肖正收回脚。
林况重重咽了口唾沫,虚弱地试图发出声音:“别……”
哐!!!
哐!!!!
林况默默闭上嘴,眼看着贺肖又继续狠踹那扇门,直到确认这门无比厚实,甚至贺肖都累得手撑着膝盖喘气,那门还是纹丝不动,这才罢休。
巨响停下,林况一颗心好悬落回肚子里,脑袋靠上墙壁,说:“这门蹊跷吧?”
话音未落,那边贺肖就回来了,拉起他道:“走,回去。”
林况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自己都快听不清了:“好嘞。”
……
回去的路上贺群青已经不需要林况再为自己指路,走了十分钟,贺群青脚步一顿。
林况意识昏沉,此时全靠贺群青架着他。
感觉到贺群青不走了,林况强打精神,沙哑的嗓音含糊问他:“怎么了?”
贺群青停留在原地,感到汗水顺着头发滴下来,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时候,被他抬起袖子抹去了。
他仔细感应头顶、脚下,通道外部的那些声响,心中逐渐有些惊奇。
它们走了?
不……
为了试验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贺群青带着林况又默默前进一段距离,刚走出路口,贺群青耳边复又炸响,他脑袋再度沉重起来,脚步也慢了——那些诡异的东西,再度层层叠叠扒上了他们所在的管道。
贺群青于是后退,退回到刚才他们经过的路段,当他踏进某个范围,忽然间,耳边所有声音远离了一些,让他肩头仿佛卸下了巨大的重量。
果然。
贺群青放下意识迷离的林况,重新直起身体时,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条通道。
——不是副本异灵突然离开,而是它们在避开什么。
而那条通道,就是通往一楼客房的。
贺群青再度背起林况,快速走向所有异灵避开的方向,哪里的异灵越少,它们越不敢前往什么地方,他就带着林况快步冲过去。
此时一楼没有任何玩家、也没有任何侍者。
墙后还充斥着无数异灵,究竟一楼有什么会让异灵也不敢接近?
换句话说,副本异灵本该全力簇拥着玩家们,为什么玩家们上了二楼,异灵却都涌向空荡荡的一楼?
是在防卫一楼那扇门?
这也不合理。
……还是说,异灵其实是在保护其他什么东西?
一些根本不想要被玩家发现的东西?
贺群青眼下有强烈的直觉,这个副本的某些秘密就要被他发现了。
终于,他听到了异灵以外的声响。
叮叮哐哐。
磕碰、捶打的声音。
当这些声音停顿时,便会响起琐碎的脆响,宛如很多铁钉在工具箱里被摇晃和挑拣的响动。
林况在贺群青加快脚步时,逐渐也清醒了一些,这时候感到自己被贺群青又一次放下,他便松开抓着对方肩膀的手,一言不发倚靠着通道壁,和身边同伴一起聆听了起来。
听着不远处那些声音,突然间,林况想起了什么,急忙抓住了贺群青的手臂。
贺群青低头看看林况的手,知道林况有话要说,便主动凑了过去,耳边气音响了起来,林况用嘶哑的声音道:“我想起来了……几天前,我刚认识江醒的时候,她还说过一件事,她那一届玩家,每离开一层楼后,所有打开的彩门会被重新放进物品……现在会不会就是这回事儿?”
“她说他们试过从电梯回到之前的楼层,可几名玩家都惨死在电梯井里。”
有NPC在重新给彩门放置物品?
突然,结合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贺群青脑中闪现早上在一楼客房,金梓语拿着榔头,击飞了半扇门的场景……
是维护彩门的人?
贺群青心跳逐渐加快。
毫无疑问,这样一个NPC是特殊的,而如果他猜得没错,除了他们,之前不可能有任何玩家,能靠近这个彩门维修工。
毕竟没有人能驱赶这么密集的副本异灵。
它们在保护和掩盖的……就是这个NPC的存在。
“你说玩家每离开一层……那如果没有电梯,”黑暗中,贺群青问林况,“这个维修工,是怎么在这个房子里活动的?”
好半晌,僵立的林况才磕巴地回应:“你,你是说……萨克森之家除了电梯,还有其他的通道可以自由上下楼?”
贺群青之前在房子内部,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通道,也没有其他玩家提起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电梯以外的这条通道,只有现在这个正拿着锤头叮叮咚咚的彩门维修工知道。
“抓住它!”林况哑声道。
第183章 第183章 大阁楼 ……这确定不是在……
贺群青弯着腰, 沿着一条低矮的通道缓缓前进。
这条通道的尽头,就是发出磕碰声的那扇门。
他动作极轻,眼睁睁看着前方的小门在晃动, 如果这时,那修理工彻底打开这扇新门,就会看到黑暗通道中向他逼近的贺群青。
幸运的是,贺群青巩膜中光线明灭,那扇门却始终没有彻底打开。
修理工的动作很缓慢, 当贺群青听到挑选钉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不再犹豫,顷刻间加快了脚步,瞬间就到了门边,而这时, 对方也觉察到了不对, 猛然拉开门——
贺群青的面孔顷刻间被一盏煤油灯彻底照亮, 同时他也看清了油灯另一边的一双惊恐的眼睛。
在对方发出尖叫之前,贺群青来不及多想, 一跃出门, 将对方整个按在客房的地毯上,捂住这人的嘴。
哐当!
笨重煤油灯直直摔在地面,摇晃一下勉强立住了。
贺群青被光线刺得眯眼,心里一时涌上很矛盾的情绪。
实在是控制住这名维修工的过程,比他想象的容易太多了。
尤其他刚才从通道中冲出来,按住对方这一下, 用了全力,却仿佛扑了个空,临到头还得收回来五分力气。
这都是因为这名维修工的身高极矮, 宛如侏儒。
不……
贺群青回想刚才看到的那双眼,再感受自己的手掌——他一只手竟然就可以捂住对方半张脸——这好像不只是个头矮。
贺群青紧绷的精神不由开始松懈,可想到之前遇到的各种奇怪的NPC,他到底不敢大意,只能哑声道:“林况!”
林况很快出现在贺群青身后,踉跄从门里跳了下来,同时他警惕地环顾天花板与墙壁,没有发现之前那个巨大梦魇鬼影,才算放松。
这时林况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已经从门里出来——脚踩在柔软地毯上,神情颇为恍惚。
终于,他来到贺群青身边,低头一看,眉头皱得死紧。
“搞什么?”林况干涩地嘟囔,“等……等等,别被他外表骗了,你先别松手。”
说完提起油灯,林况在周围看了一圈。
随着林况走动,贺群青也注意到,客房里除了多出这名维修工,还多出了一个陈旧的推车,上面堆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璀璨夺目的,也有灰突突的旧东西,很像是彩门里开出的物品。
只是无论什么,此刻都随意地堆在一起,好像它们都全无价值一般。
这下贺群青更加确定,这个隐藏极深的维修工,对这个副本来说,一定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你是什么?”林况放下油灯,吃力地在他们身边单膝跪地,哪怕他身体在摇晃,也不妨碍他从一旁工具木盒中取出一把尖锐的锥子,对准了贺群青手下的维修工,眼中火苗逐渐在增长,“嗯?”
林况先是抵住了维修工太阳穴,接着轻轻一推贺群青。
贺群青顺势松开捂住对方嘴巴的手。
贺群青为保险起见,还是按着这人,只是改为缚住对方的双手,谁知一触之下感觉到不对,仔细一打量,贺群青不由一愣,碰碰林况,让对方也看一眼。
林况感觉到拉扯,顺着贺群青示意看下去,之后林况停顿片刻,才对维修工说:“我现在把这东西拿开,你别叫,也别动,不然我就掐死你,知道吗?”
维修工吓得浑身发抖,闻言疯狂点头。
林况和贺群青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疼。
这名彩门维修工,身量矮小,面容稚嫩,是一名童工,身上还有残疾。
贺群青现在浑身不得劲儿,因为他抓住的这名童工的手,其实就是小臂上两个肉球,手腕以下整齐地截断,一看就是后天被砍断,想象那个画面,也是让人背后发凉。
怪不得这维修工修个门动作也那么慢。
他都开始乱想,更别说林况,就听林况嘲讽道:“这个鬼地方,真是没人管了,动不动就搞截肢这一套,这些王八蛋是不是有收集癖啊。”
林况低头瞧了眼自己扎着止血带的手腕,想到之前江醒那臭婆娘是怎么骗自己、还趁自己睡着以后砍掉了自己一只手的,就恨得牙痒痒。
相比之下,对待手下这个维修童工,林况就颇有种感同身受的同情,说:“小朋友,你老实交代,上楼的通道在哪?告诉我,我们就放了你!”
贺群青注意到这孩子的眼神在林况重复问了两遍后,逐渐没有那么恐惧了,开始频频望向林况的手边。
林况发现了这点,有些犹豫,直到贺群青朝他点头,林况才从口袋里拿出了装着筹码的袋子,问:“你想要这个?”
贺群青:“你带我们去通道,这些筹码就是你的了。”
少年在他们注视下胆怯地摇摇头,一只肉球般的腕子挣了挣,贺群青就松开他一只手。
接下来贺群青和林况眼睁睁看着,少年抬起残疾的断腕,颤巍巍指向林况——那只完好的手,又挣扎看向他自己的工具箱,两人往里一看,一把手柄上带皮圈的特制斧头安静躺在那里……
“……”
“……”
林况无声仰天长叹,他看向贺群青,贺群青闪电般避开林况视线,只是垂下眼帘默默重新抓住维修工那不老实的断肢,林况开始骂骂咧咧左右找绳子。
“妈的惯你们这些变态臭毛病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八蛋……”
半分钟后,贺群青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被绑成粽子的维修工,林况在旁边拿刀逼着这小孩,他才终于松口,答应“无偿”带他们去他的专用通道。
当会客厅角落切西瓜一样掀开,墙纸上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楼梯间时,林况看向贺群青,眼里隐隐透出了兴奋,整个人由内而外突然焕发了光彩。
注意到林况精神百倍,贺群青心里一突,着实担心林况这是回光返照,那边林况已经无所畏惧地走进了黑暗中。
贺群青立即带着维修工跟在后面。
他们俩更加没有料到,这条塔楼般螺旋上升的通道,除了狭窄一些外,竟然真的如此静谧安全。
楼梯中央是深不见底的吊井,挂着几根粗壮的麻绳和一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板平台,恐怕是用来吊那个推车的。
除此之外,楼梯封闭的墙壁上每间隔一段,就会冒出来一个小门,是通往每一楼层的,除此之外没有连接其他通道,更没有哪怕半扇彩门。
林况后来接过防风灯在前面领路,贺群青猜到他的想法,三人于是一路不停地往上走,一直攀到这条通道的尽头、脑袋顶到黑漆漆的墙砖,上无可上的地方。
林况压抑着喘息,在煤油灯映照下,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几乎融于肌肤,唇瓣上干燥到裂开血口,眼里布满血丝,却满头大汗,压低声音质问维修工:“这最后一扇门背后是哪里?”
没有双手的维修工孩童嘴唇嚅动,林况实在听不清,凑近了一些,冷不丁这小孩却忽然踹了他一脚。
林况本来就虚软,猝不及防挨了这一脚,要不是贺群青眼疾手快拉住他,林况险些从塔楼中央的间隙掉下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林况眼前黑晕,扶着墙壁坐在了楼梯上,刚才上楼时浑身的力量似乎也在逐渐流逝。
“林况……林况!”
林况含糊应一声,好不容易缓过来,他感到身边动静,不由抬眼看去,谁知摇摇晃晃视野中看到的画面,叫他一时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我是在做梦吧……
我怎么看到……
贺肖在……
林况茫然看到贺肖不知何时一手攥住那维修童工的衣襟,将对方悬在塔楼中央的空隙上,任凭对方神情如何无辜哀求,如何惊恐地蹬腿,都毫不动摇,甚至还威胁地抖动那只手。
“说清楚,这扇门后面是哪,”贺肖压抑着情绪,但显然已经对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孩产生了怒意,“不然我就松手了,恩?”
“请您不要……尊贵的……尊贵的客人,”小孩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哀求道,“这……这扇门后是大阁楼,只有欧文管家才能进去,是,是禁地。”
林况一听就咧嘴,按着漏风一样的胸口说:“又是阁楼……咳!又是禁地的……这确定不是在邀请我……?”
贺群青终于拉回这小孩,将他推向顶层的这扇小门,说:“开门。”
这孩子便用肉球一样的断肢从脖颈里摸出一根旧绳,贺群青见状直接摘下来,看到绳子上吊着一把钥匙。
“只有一把钥匙?”
“我只有……只有这一把钥匙。”
贺群青又搜了一番,发现这童工身上真的只有一把钥匙,原来这一把钥匙就可以匹配通往每一层的门。
“最底下那扇门呢?”林况突然问。
“您……您说哪扇门?”
“就是一楼通道里那扇木门!这把钥匙能打开吗?”
面对林况的质问,小孩却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脸迷茫,林况只能作罢。
在维修工开门时,林况开玩笑地拍拍贺群青,“行啊贺肖,几天不见,你可又长进了,刚才那两下,终于有点心狠手辣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林况话音一顿,不知怎么想起来不久前迷迷糊糊听到的惨叫声,说起来,那个江醒的狗腿子是怎么死的来着?
林况试图仔细回想,也是人有些迷糊了,摇摇晃晃又插言问了一句:“大家这次谁是头目?”
贺群青看他一眼,说:“这次我是头目。”
林况一愣,看向贺群青平静的神色,不知怎么心下一突,“哦……你是?是吗,你这么快就能抽签了?”
两人话头突然止住,因为他们都听到那小维修工突然哭起来。
“我……我不敢打开。”
贺群青眉头皱得死紧,抬手夺过了钥匙,很快手背一热,却是两个肉球按在了他手上。
“求求您!”小维修工连连摇头,“如果你们碰了阁楼里的东西,萨克森之家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非常可怕的事情!”
贺群青:“会发生什么?”
维修工:“……管家和其他人,他们都会变成真正的怪物,我没有撒谎,他们……怪物会杀了所有客人!”
这小孩卑微地说完,又在恐怖的想象中瑟瑟发抖。
贺群青和林况对视一眼,同时想到:碰了阁楼里的东西就会异灵爆发?
林况:“那不是必须得把它打开吗?”NPC宝藏,禁地,异灵爆发,这不就是放置审判书的温馨港湾吗?
说完他还安抚那维修工,体贴地把小孩将要尖叫的嘴又拿布条给塞上了,还说:“别担心,我们现在只是看看,看看总行吧。”
将那孩子再捆结实一些,让他靠墙坐好,贺群青便拿着钥匙去开门。
咔哒一声,贺群青手下门板松动,他回头看了眼林况,示意林况门已经开了。
童工的所有声音一下卡在喉咙里,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以及那扇徐徐打开的门。
贺群青和林况谁也不敢大意。
他们防着门里,也防着身后那奇怪的童工,可随着门缝开启得越来越大,当他们完全看清门里的景象,有一瞬间,两人同时恍惚,所有思绪变得一片空白,顾不上其他事情了。
眼前所见,实在匪夷所思——和那些离奇的通道一样,让他们分不清看到的、感受到的究竟是现实还是魔幻。
金黄、幽绿、火红,数不清的筹码如同五光十色的潮水,一直蔓延到他们门边的脚下。
越靠近阁楼中心,那发光的潮水涨得越高,逐渐不不像是水,而像是沙丘堆积起来,再往里,金色和绿色的筹码愈发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浓稠血液一般的暗红色筹码,粘黏在一起,不分彼此地嶙峋垒起高山,高到去触碰天花板结实的斜梁,也将红光映到天花板上。
这爆仓一样的筹码,的确称得上“欧文的宝藏”,但仅凭筹码,不会让贺群青和林况连抽离视线都艰难,实在是里面还有奇怪的景象——就是那筹码山、筹码沙丘、筹码潮水中,有东西插在里面。
那是个巨大的“珊瑚”,巨大到筹码在它影子下,真的宛如流沙一般细碎。
此刻它们被埋在筹码中,看不清全貌,但就凭筹码映照着的部分、支棱裸露在空气中的那些弯曲的形状——贺群青越看越觉得那像是两只……
“不会是手吧?”林况真一肚子气,“这TM,这个副本,怎么这么喜欢揭人短?好像他们还挺光荣……我看这就不是一个让人输钱的地方,只是个TM专门剁手跺脚,致人残疾的邪教吧?”
说到剁手两个字,林况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抽了抽,虚弱道:“报应啊……报应……”
贺群青终于回神,也想起了以前关于林况乱花钱的剁手话题,现在他实在笑不出来。
那蜷曲的两只巨手还在眼前,说是雕塑,表面却风干萎缩,加上淡淡的油脂腥臭味,太逼真了。
可要说是人的手,尺寸又过于巨大,难道是巨人?
巨人?
怎么搞得,突然冒出来童话世界?
系统会弄出一个童话副本,然后让玩家们在这里一个个缺胳膊断腿,输得这么凄惨,也太会讽刺了?
这时林况忽然一愣,“贺肖,你看那。”
贺群青顺着林况手指的地方,是在离巨手有段距离的小片空地上,那里有张被冷落的办公桌,而桌上别的东西没有,仅放着一个铜架,架子上挂着一把钥匙。
那一串钥匙就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俨然是专门给他们看的一般。
两人自然都第一时间想到一楼通道尽头的门,林况更是按捺不住,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钥匙拿在手里。
“等等,”贺群青在林况踩到筹码前拉住了他,“你忘了,你之前说江醒也上来过,钥匙就在这摆着,她为什么没有拿?而且你说她有大量的筹码……”
“哪有那么复杂,”林况浑身疼得呲牙,“首先江醒肯定不是从这个楼梯到阁楼的,她九成还是从电梯上来的,从那边不见得能立即看到钥匙。还有,那个人渣要是见到这么多筹码,还能想起来去找钥匙,我就把脑袋砍下来给她当球踢!加上那小孩说的,拿了这里的东西马上会异灵爆发,那一旦离开,再上来就不容易了,所以她才会被困在这——”
林况说着,声音突然消失,贺群青呼吸一滞,就见林况已经闭上眼倒了下去。
贺群青头皮紧绷,咬牙搀扶着林况坐下,再探他鼻息,半晌才勉强松口气。
人还活着……
不过以林况的情况,显然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贺群青低头看看林况那只昏迷后才垂下的断手,回头再注视着阁楼内足以诱惑所有人的宝藏盛景,片刻后,他做了决定——他得先去找到其他人。
钥匙、包括阁楼里的这一切,他现在都不能动,一旦动了这些东西,如果真的引起异灵爆发,现在位于二楼的蒋提白他们,在无路可逃的情形下,唯有进入彩门后。
但那条路实在凶险,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九死一生的选择。
好在他现在可以从这条隐藏通道径直走下去,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回到二楼。
贺群青眼中映照着阁楼中数不尽的筹码,缓缓合上通往阁楼的这扇门,直到拿钥匙将门重新锁住,他反身背起林况,又一手提起同样处于震惊中的童工,才憋着一口气,往楼下冲去。
越往下,他越感到莫名不安,终于,他忍不住站定脚步。
回荡的脚步声停下,手里的小孩也不敢再动,这一刻,贺群青放下重重戒备,终于再度将已经远离的哨音拉至耳畔——不曾想,本来堆积在幽暗通道中的哨音,竟然会隔着他周身厚厚的石壁,在萨克森之家内部沸腾地响了起来。
贺群青浑身血液发凉——
内部?
……
……
蒋提白狠狠攥着手里不知道几百岁的冷兵器,在周围乱成一团的喊叫中,终于把自己的“好学徒”大力踩在脚下,他手起刀落,将对方那几根热爱弹钢琴的手指先砍了下来,之后才在对方惊恐万状的惨叫中砍掉了那颗掉渣的脑袋。
不等他喘口气,周围玩家却骚动得更厉害了,玩家们从走廊中逐渐后撤,缩成一团。
“那些侍者……侍者都变异了!”
“过……他们过来了,怎么办?!”
蒋提白在身上擦擦手,不耐烦地啊了一声,说:“慌什么?不变异还指望他们上茶吗?”
玩家们逐渐聚集在蒋提白身后,蒋提白道:“都听好——了——”
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蒋提白的声音,在进入所有人耳中的时候,竟突然——变得极为缓慢!
蒋提白的瞳仁也随着走廊里忽明忽灭的灯光,缩成了一点。
他不能动了。
——那个能带来白日梦魇的鬼东西……这个副本里最让他厌恶、也最让他无力的存在,竟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第184章 第184章 浴血尊客 贺群青手臂一紧……
走廊中忽然涌现大量的侍者, 人数之多,说要塞满走廊也不为过。
起初,他们除了眼神阴森一些, 大致看起来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们挤挤挨挨地一动弹,身上华美的侍者衣服,不知怎么就开始膨胀起来,犹如它们热爱劳动的身体正在衣服下面流涎, 很快将衣襟搞得湿淋淋恶臭一片。
原本样貌端正的侍者, 此时容貌也像是进入了蒸笼一般,一点点在发生溶解般的变化。
可见侍者们就要卸下伪装,变回原本的模样了。
“蒋……”
陈雨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变调。
蒋提白脖颈无比僵硬,他试图用力抬起眼睑, 却只是让自己的眼皮颤动。
他瞳仁微微抬起的角度, 让他看到身边陈雨依张着嘴, 瞪着眼,浑身上下不知为何僵硬成一块木头。
她仿佛失去了自由呼吸的能力, 艰难的呼吸中, 她见鬼一样看着天花板的方位。
她感受到的,恐怕就是蒋提白眼下感受到的——浑身上下,仿佛被一只看不到的大手攥住。
那手的力量如此之大,甚至让他突然间一根手指头都动不得,只能感到头顶巨大未知的阴影笼罩着他们。
周围含糊的挣扎声此起彼伏,所有玩家都在同时经历被不明力量降维打击的痛苦。
伴随嘭嘭嘭嘭的巨响, 远处所有客房的门竟然也在同一时间敞开到最大,从他们现在站立的位置,足以看到附近客房灯火通明的内部!
紧接着, 蒋提白的余光中,陈雨依与和她站在一处的金梓语,两人忽然被从地面提拉至空中,接着猛然倒退着飞向她们的客房!
所有人惊恐地看着被灵异力量拽走的陈雨依和金梓语,却不能做出任何行动来阻止。
甚至还不止是她们,另外一名女性玩家,在下一秒也忽然身体悬浮至空中。
她面露惊恐,冷汗如雨下,却不能动一下,也不能反抗一下,甚至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被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力量强行挪走——她之前甚至不知道萨克森之家里还有这样的超自然力量!
蒋提白狠狠咬紧牙关,直到尝到了嘴里血腥气,这一瞬间,他脑海中出现的,是华美繁复、被无数杂物填满的战利品室——以及那本从彩门中开出来的文豪书籍——书里讲述了一个巨人国的粗劣童话故事。
巨人?
既然巨人那么“友好”,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阻碍我们?
蒋提白眼中,逐渐流露出再也压抑不住的暴戾。
当一名手持长柄斧的侍者,终于磨磨蹭蹭来到他面前时,蒋提白闭上了眼,下一秒,一声凄厉不似人的吼叫,在他面前响起来。
蒋提白再睁开眼时,唇缝咧开来,露出了一抹近乎残酷的笑容,犹如衷心地欢迎侍者来到他身边。
而在他眼前,朝他扬起长斧的侍者,已经被他重获自由的长剑由下至上插了一个对穿,剑锋从头颅中央冒了出来,剑刃上已然变得十分肮脏。
——正如他所料,那能控制他们的梦魇鬼影只会在关键时刻捣乱,比如阻止他们放出林况,比如让贺肖站立在电梯井旁边,试图摔死贺肖而不是直接杀人——它的权限显然还在“萨克森之家”之下。
如今到异灵爆发的关头了,它竟然还会给萨克森之家的杀人权利让位……主神这些特殊副本的设置,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
周围玩家本以为会看到蒋提白血溅当场,不想眨眼的工夫,蒋提白便反杀了侍者,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们——在侍者靠近后他们……又能动了?!
玩家们面对不断逼近的侍者,脚步在一点点后退,“蒋大佬……这,这到底是……”
“啊——!”
蒋提白眼睁睁看着队伍最后站着的女玩家章美静再度凭空悬浮起来,这时一个人影朝她快速扑了过去,狠狠拽住了她的脚,是新人A。
蒋提白瞄新人A一眼,嘴里说:“放开她。”
同时蒋提白手臂一掀,只听“咔嚓”难听的声音,眼前侍者身首分离,倒在地面身躯依旧狠狠抽搐,但失去了头颅,“活力”显然降低了不少。
蒋提白这才扔下剑,捡起了侍者掉落的长柄斧抬在手里,同时又看向试图将章美静拽回地面的新人A,没等说什么,下一秒,伴随章美静一声尖叫,她瞬间从走廊上空飞过,连带着新人A也一起从侍者堆上方掠过去了。
诡异的侍者们纷纷抬手试图抓住新人A,新人A频频收腿顺便踢翻了两名侍者。
蒋提白收回视线:“……不想死的话,”他对其他玩家说,“跟紧我。”
“没问题。”褚政立即回答。
说实在的,褚政是根本不想离开蒋提白方圆两米范围,而且他可没忘,自己这次进副本是“休息”来的,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能清闲点吗?
他在蒋提白身后躲得是心安理得,倒是一旁的何舒,还在用震惊的目光看着章美静飞走的方向,左右看看,队伍里竟然就剩下自己一个女玩家,一时哆嗦着问:“章美静她……”
“暂时死不了,”蒋提白深吸口气,提起长柄斧,这一口气落下时,又补充:“新人A就说不准了。”
“……”
蒋提白烦躁地啧了一声。
要不怎么说,柳晨锐不愧是刚从高海拔下来的碍事NPC,之前的脑袋缺氧该是还没有痊愈。
他就没看出来这个梦魇鬼影对女玩家的“偏爱”吗?
搞得现在还得去救他?
……救还是不救,真是个问题。
“你很关心那个新人嘛?”
耳边忽然传来温柔贤惠的低语,蒋提白抬起手肘毫不留情挥动手中长柄斧,江醒赶忙后退。
“你怎么还在这?”蒋提白狠狠皱眉。
江醒:“我想在近处看看蒋大佬的威风啊。”
忽然间,一柄薄薄的切鱼弯刀贴住了江醒的脖颈。
“江小姐,不如也看看我的威风?”褚政笑眯眯说,“实不相瞒,你除了身上脏兮兮我不太喜欢之外,其他方面都大致是我的理想型……”
何舒惊愕地看向江醒,目光仿佛是:姐妹你也太倒霉了。
连蒋提白也收回目光,对褚政道:“别被江小姐杀了。”
说完,他手中长柄斧朝又一名侍者挥了过去——
……
……
贺群青喘着气快速在二楼的小门前站住脚步,侧耳倾听几秒钟,他已经头痛欲裂。
二楼里现在发生了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他心急如焚,但林况已经重伤,他显然不能把林况带进去,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个塔楼通道,他只能暂时把林况留在这。
对林况说了声抱歉,贺群青让林况躺在楼梯墙根处,同时将不停挣扎的小维修工提在了手上——免得留下这小孩对昏迷的林况构成威胁。
在对方呜呜不停抗拒的动作中,贺群青将二楼的那扇小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瞬间,浓重的血腥味伴随一阵热烘烘的臭气、以及浓烈的香水味迎面扑来,熏得贺群青喉间迅速涌上一阵欲作呕的难受。
没等他彻底打开门,贺群青身边极近的距离,忽然响起“咻——”尖锐的哨音,他手背同时感到一阵剧痛,不由嘶一声攥紧拳头,可下一秒手臂又被狠狠咬住。
贺群青同时咬紧牙关,耐心耗尽的他已经准备好了要给这小孩一点教训,谁知借着门里的光低头一看,顿时叫他心头重重一跳。
只见手中小孩本来还算可爱的脸竟然在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烂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那哨音竟然不是门里传出的,是这孩子已经变成异灵了!
那狰狞的面目让贺群青瞬间将人举得远了一些,可也晚了一步,下一秒,他腹部被对方踢中,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便眼睁睁看着那维修工小孩身体在楼梯上打了两个滚,接着伴随一声野兽般的哀嚎,掉进了深深的间隙中。
嘭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下方没了动静。
贺群青身形静止数秒,接着脖颈隐隐见汗地扭头看向身后人事不省的林况。
这下糟了。
也不知道那异灵小孩会不会爬上来……
贺群青快速将林况重新架起来,再度推开了眼前的门。
——实际上他刚才从缝隙中,已经辨认出来门外是哪里。
彩门维修工的小门,正开在战利品室角落,几个甲虫收藏柜的后面。
结合林况之前说,战利品室里有副本的真相……某种程度上,真的是这样。
贺群青将林况拖进门放下,回身关上门后,发现那精美墙纸严丝合缝,从外面看竟然真的毫无破绽,完全看不出这里有一扇门。
这时贺群青手一顿,脑海中冒出更混乱的想法:如果这条通道就是真相,那难道意味着刚才那个维修工小孩,也是这个副本真相的一部分?
他扯下一张覆盖柜子的鲜红绒布,从头到脚盖住了林况的身体,又推动柜子将林况层层掩护在墙角,这才从地上捡起一把看起来十分不讨喜的重锤——沉重不说,上面还有钉子般的突起,宛如什么刑具。
剑桶倾斜着,地面上剩下一些看起来不太中用的细剑,仿佛是在混乱中被挑选剩下的。
除此之外,这间战利品室还算整洁,起码比他终于踏上二楼走廊、看到的景象要整洁多了。
轰然歪倒破碎的钢琴,被割裂的壁毯,砸碎的瓷器,墙上、地面粘稠的血迹,以及横七竖八的异灵的尸体。
贺群青行走其间,后背阵阵热汗,眉头紧皱,看出其中一些鲜亮的衣着,分明是侍者穿的。
还有一个格外魁梧的尸体,手指被齐根砍下,贺群青莫名地猜出这可能是蒋提白的杰作。
除了这些异灵尸体外,走廊中竟然没有任何玩家的迹象。
这在贺群青看来,本应该是个好兆头,可他指尖还是莫名的冰凉。
蒋提白、陈姐他们去哪了?
“开门——”
忽然间,模糊的喊叫声从第一间客房远远传出来,同时那门里尖锐密集的哨声像是那间客房已经被异灵彻底塞满了。
贺群青加快脚步,二话不说走向那间客房,可中途,他猛然停下了,只因身后一扇华贵的门突然摇晃起来。
那扇门从小幅度,到剧烈地晃动,只过了一个呼吸而已。
贺群青缓缓转过身,认出了那扇门——是游戏室。
他没有继续走向那间明显有人客房。
相反,他徐徐走回到了游戏室门前。
这一刻,他额头、耳鬓、脖颈上的汗水更多了。
只因他能清楚地听到,仅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突然间涌现了数不清的哨音,数不清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这些虫子般的声音,不久前隔着门后的管道,紧紧跟着他和林况,搞得他汗流浃背、头痛欲裂。
而此刻,它们终于再度发现了他的位置,距离也不再遥不可及——只隔着一扇门。
贺群青听到它们嘲弄的低语。
此时他试图凭意志驱赶它们的举动,似乎也已经不再起效。
毕竟异灵爆发了,所有这些“贵客”,都已经成了它们餐盘里的小菜,可以任它们宰割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
它们叛逆地在他耳边絮语,很多都在挑衅他,少部分在试图讨好他,还有一些则在劝告他,而新涌进来的更多声音,都开始让他留下——
“别说了。”贺群青头昏脑涨,眼前景物仿佛起了波纹。
它们还是这么聒噪……
已经警告它们多少遍了?
为什么它们还是这么吵,这么不识好歹……
它们吵得他脑袋生疼,吵得他胸口越来越燥热,好像有什么要从内部烧起来了,在漫天尖锐的哨音里,烧干他的全部理智——
贺群青本来是有一点想要逃离这扇门前的。
但现在……他垂着脑袋,颠颠手中怪异的中古武器,起伏不定的胸口正对着这扇摇摇晃晃、砰砰作响的门,脚步不受控制地挪动,更靠近了一点——
……嘲笑?
挑衅?
贺群青微微掀起眼。
他目光缓缓偏向战利品室——那是林况的方向。
接着又看向那间传出模糊叫喊声的客房。
但最后,他收回下颌,视线笔直落在了游戏室的门上。
他视线犹如穿透进门,“看到”白天躺在游戏室地面上、浑身是血的何竞亮,“看到”了那名眼珠被戳烂的女玩家。
也“看到”了门后通道里虐待林况、最终被异灵拖走撕成腥味碎片的男人。
是啊——你们不提醒我都忘了。
【我……】
“砰!!!”
游戏室的大门朝着他敞开了。
内部人头耸动,拥挤不堪,臭不可闻!
过于剧烈的哨音让贺群青目光空洞地攥紧了手中的武器,奇异的是,此时那沉重的武器,却如同小孩的气锤一般轻飘飘。
他听着自己几乎已经被撕裂的意识中,再度出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悄然说:
【我……】
……
【还没杀够啊。】
……
贺群青眼前彻底陷入一片狼藉。
他在浪潮般的哨声中,不断地击碎靠近他的所有的东西。
他的力气又开始用不完了。
他的头痛得像要杀了他一样,但他的身体却好像越来越强壮。
破碎的玩意儿堆积在他脚下,有一阵子让他寸步难行,但又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他可以登上那些碎片,让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它们简直成了承托他的小山。
一波又一波异灵从游戏室中冲出来,狂喜一般冲向他,如此不知过去了多久。
突然,当贺群青又一次挥动手中粘腻的武器时,他耳边骤然安静了下来。
一丝声响都没了?
它们怎么……都跑了?
他茫然地看向周围,又看向近了很多的天花板,觉得这里不知怎么有点狭窄,便想从这小山上下去了。
结果两腿不配合,他喝醉了般一步踩空,竟然从那上头一路滚下来,跌坐在这诡异的尸堆前。
他呆呆的,大脑已经痛得麻木,有些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做的对。
所以他还应该干什么来着?
贺群青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整条走廊又黑又红的狰狞景象,忽然又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了。
身后吱嘎一声,一扇门又缓缓打开了。
凌乱的脚步声短暂地响起后,猛地停了。
走廊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一个颤抖的声音道:“这……那……那个人是……”
贺群青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准备去客房找人的。
他便准备回过头,只是临时感觉到,自己下巴上黏糊糊的,好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于是中途抬起袖子擦了两下。
可这袖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彻底湿透,沾满了奇怪的东西,他这一擦眼见失败了,他手在胸前抹了两下,结果更搞得自己乱七八糟。
“贺肖?”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贺群青低声答应:“恩?”
他甩了甩手,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贺肖?”
贺群青没有回答,终于瞥向身后——客房里走出来的果然是其他玩家,而其中就有满身是血的蒋提白。
此时蒋提白不知为何,正极为缓慢地走向他。
当啷一声,贺群青扔下手中重新变得沉重的武器,闷哼一声捂住了脑袋。
两只手快速扶住了他,但贺群青已经顾不上和蒋提白说话。
只因在他耳边,诡异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宛如什么巨大的门被打开:
吱嘎————
贺群青抬起眼,看向上方的空气,这一次他看清了,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蔓延过来——
“贺肖!!”
贺群青身体一僵,视线骤然升高,整个人竟然悬空漂浮,宛如被一只大手举起——
蒋提白身体同时腾空,却是被抛向一旁,重重撞上了墙壁。
贺群青手一点点、顽固地伸向自己的身后——经过上个副本,他已经从另一个“蒋提白”那学会,多准备一把刀在自己身上了。
这把刀柄摸着还粘稠,是刚才不知道从下面哪位身上顺手夺来的。
贺群青精神再度沸腾,他毫不犹豫、还颇为期待地大力挥出手臂,无形中耳边似乎响起了尖利刺耳的叫声,接着“嘭”一声,仿佛那扇窥探他们的门,又被重重关上了。
……
贺群青从空中坠下来,一切本该结束,偏在这时,一声不起眼的哨音,从他身后的人体堆中传来。
贺群青迟钝看过去,就见老欧文丑陋的脸不断在自己眼前放大。
他躲了一下,但肩头还是一沉,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就看到自己一边手臂,竟被欧文疯了一般撕咬!
“贺肖!妈的——”
贺群青没来得及动手,眼前又是一捧血浆,欧文的脑袋整个消失在了他眼前,老态龙钟的身体则无力砸在地上。
贺群青身体摇晃了一下,紧跟着便靠到了另一个热腾腾的身体上。靠着还不算,那人甚至还紧紧地箍住了他,仿佛在试图不让他摔倒。
“贺肖,贺肖!你振作一点。”
贺群青的确感觉自己的脑袋在不断低下去,眼前光线也有些黯淡。
也是这时,他才感到身上各处疼得厉害。
……原来自己还是受伤了吗?
都怪刚才……玩得太兴奋,忘记现在还是肉体凡胎了。
怎么办,会不会直接变成……
那就糟糕了,蒋提白他们应该逃不掉的吧……
呼——
贺群青长长呼出一口气,感到了鼻端异常的焦炭气味。
就在这时,又有一扇客房门被猛然拉开,接着气急败坏的骂声也响彻走廊——
“MD变态副本!又把老娘摆上床!!当我是死的啊?!!呃——”
声音再度戛然而止,但可能是眼下走廊里人比较多,对方反应也快了不少,惊喜万分又有些慌张地冲了过来:“老蒋?小肖?!卧槽,你们,你们这玩的什么尸体艺术啊……太牛了吧?!小肖……小肖你……老蒋?”
贺群青喉头滚动,浑浑噩噩的头脑,似乎在陈雨依和金梓语小心地询问里清醒了过来。
是了,他要撑住。
他不能再杀了陈雨依,她承受不了的……他要让她活着通关。
想到这,贺群青缓缓攥起拳头。
他阻止了要看他伤势的人,吃力地挣开钳着他的那只手,嗓音干哑得已经不像他,“跟我来。”贺群青低声说。
“得了吧。”
贺群青手臂一紧,双脚失重,整个人忽然被背了起来。
他起初茫然,但之后也是想起了以前背蒋提白的景象,心头一松。
“去哪?”蒋提白咬牙切齿地说完,又转身问其他人:“所有人都回来了吗?谁死了?”
一听到谁死了,贺群青猛然想起一个人,忽然又出声:“江远……”在他的想法里,要是现在有人死了,那人八成是江远。
片刻静默后,一个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震惊的声音,颤巍巍回答:“没,没死……小肖,我还在这。是新人A……他刚才救了我。”
蒋提白同时点完了人,目光闪动,神情也有些不可思议——一个人都没死,这怎么可能?
可当他看到走廊地面堆积如山的尸体,怀疑的话完全说不出来。
是,他们刚才经历的,都不算是真正的异灵爆发……因为这大多数异灵,都没能穿过这条走廊,到他们面前去。
他们的头目……他的ACE……太他娘的了不起了。
第185章 第185章 巧夺天工 现在就来拆穿这……
“说吧……”蒋提白声音听不出情绪, 问身后安静的人:“要去哪?”
贺群青简直快睡着了,“战利品室……”
蒋提白立即抬起脚步。
去战利品室路程不远,只是中途翻山越岭, 蒋提白每当看清脚下一处,他脸色都愈加难看。
更别提其他人,短短一截路,足以想象出之前这走廊里战况有多惨烈,甚至可能实际情况远超他们的想象。
玩家们面露震撼, 当他们再看向蒋提白心甘情愿背着的那人时, 即便贺肖此时重伤无力,他们也不敢再有一丝小觑的心。
褚政则面色陀红,两眼兴奋地爆发精光,要不是老板蒋提白此时脸色不佳, 自己不好再乱说话刺激对方, 他早就激动地开口了——
真的, 强到这个份儿上,这位贺肖, 显然平时温顺都是伪装, 他名副其实、正如传言一样疯癫、一样的狂暴……他真是普通人吗?该不会就是个怪物吧?
陈雨依和金梓语左右看看情况有些不对,尤其是陈雨依,不知怎么,这走廊里的景象,很让她想起了刚认识贺肖的那个副本——在舞剧团大厅里,异灵爆发后的可怖景象。
“老蒋……”陈雨依迟疑地问, “难道……这些都是……”
蒋提白睨她一眼,没回答,但也没否认, 陈雨依那边嘴巴缓缓张开,后知后觉地愕然看向贺群青。
贺群青迷迷糊糊感到脸上有东西擦来抹去,眼睛支开一条缝,就见陈雨依神情极为复杂地看他,干巴巴说:“给你擦擦脸上这脏东西,看我弟弟这帅气的脸蛋都花成什么了。”
贺群青疲倦道:“……谢谢。”
陈雨依尖叫:“不许说谢谢!”
“……”
走在最后的柳晨锐从蒋提白背上收回视线,听到身后有动静,警惕地回头看去。
身后除了堆积如山的死尸,再没有其他东西。
终于,他收回目光,强忍作呕的欲望与内心震颤,攥紧手里的短刀,深一脚浅一脚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怎么了,新人A?”被他救了的章美静如今对他很是关注,紧张地问。
柳晨锐摇摇头,默不作声示意她继续走。
实际上到此时,柳晨锐才算真正明白了当初蒋提白对他说的——宁可做惨死的雪山幽灵,也好过做这个游戏的玩家,甚至好过一千倍、一万倍——是什么意思了。
眼前惨烈的地狱景象,已经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更让他浑身发冷的,不是这些异灵的尸体,而是他现在忽然不敢确认了,这些异灵……这个世界,是否如他所想,是真实的。
他可以说他来自一个真实世界,也可以说上个副本的“神”来自真实世界,但这个副本怎么解释?
这诡异的一切,怎么可能是真实的?
如果萨克森之家是假的,那自己也可以是假的,可以如那个地下室的“神”所说,一切都是主神的编造,都是游戏,都是假的啊。
想到这里,柳晨锐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其中一只手在刚才的激战中被割伤,刺痛不已,他连带短刀狠狠握住了那只手,却还是感觉不到真实。
我……是真的吗?
谁能告诉我……贺肖,你快清醒过来,回头看看我,告诉我答案吧?
……
……
“到了。”
贺群青听到耳边响起蒋提白的声音,随着蒋提白将他放下,停顿数秒,贺群青才算想起来蒋提白在说什么。
“林况,”贺群青撑着身体坐起来,被蒋提白一手按住了。
蒋提白:“林况?他在哪?”
贺群青指向角落那几个柜子,同时目光也在焦急地观察,好在很快他看出,这些柜子都没动过地方。
蒋提白也看出那里和之前摆设发生了很大变动,立即赶过去,哐哐几下粗暴地推开柜子,蹲在了那鲜红绸布前。
手悬在绸布上空,揭开绸布前,蒋提白竟然有些犹豫,因为他看出贺肖的焦急,而且贺肖会扔林况一个人在这,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或许林况已经……
一只手直接跃过蒋提白,唰一下揭开了绸布。
陈雨依将绸布扔在一边,她和蒋提白一眼就看到林况那血肉模糊的断手处,这让她动作一顿,接着勉强笑了一下,顺势探过林况的鼻息,便去摇晃对方,“林况,林况!”她低声道,“别睡了,起来回家了!”
身后其他玩家此时不由起了骚动,面面相觑:怎么多了一个人?林况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林况脸色和死人已经没有太大区别,被陈雨依喊了半天,终于悠悠转醒,但也意识迷离,茫然应了一声,“陈姐?”
“是我,”陈雨依扶起他,“挺好,还能认识人,不算太糟。”说完,她低头看了眼林况凄惨的断手,实在没忍住,给了对方一个重逢的拥抱。
“你受苦了。”余下的话她没说出来。
天知道这两天她有多担心林况会被永远困在这个特殊副本里,多亏小肖及时找回林况,看林况眼下的模样,就知道之前有多凶险,可能晚一点这人就没了。
林况眼圈有点红,抬眼看到旁边蒋提白,对方浑黑幽深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林况不由胸口深深起伏,“老大……”话音未落,他骤然想起昏迷前那堆积如山的筹码——只是见到陈雨依和蒋提白这一刻,似乎那些筹码也不太重要了,于是他问:“……贺肖呢?”
顺着蒋提白视线,林况这才看到其他人,本来他有心想跟泫然欲泣的金梓语打个招呼,奈何先一步看到了靠墙坐着的那人,对方分明已经似睡非睡,却还在支撑着看他。
林况震惊地瞪大了眼,“贺……贺……”
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人,一眨眼就成了这副模样?
林况震惊地看向蒋提白,不得不说,那眼神还有点:老大,这怎么回事老大,怎么没替我把贺肖照顾好,人怎么又满身是血躺地上了,你这个老大怎么当得啊老大?——的意思。
蒋提白:“……”
蒋提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看不下去,抬手抹了一下林况的眼皮,企图让他就此安息。
林况:“……”虎目圆睁!
蒋提白:“……”
贺群青见林况被找到,心里松了口气,本想闭眼歇一会儿,忽然感到一个人捏住了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
贺群青顺着力道看去,注意到对方削瘦手腕上竟绷着一根黑线——是那根黑色橡皮筋,这人是谁也显而易见了。
江远之前好像说……是柳晨锐救了他?
贺群青心中叹气,想着还算江远命大——
“别睡,”柳晨锐低声提醒他,“我们还没离开这,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经他提醒,贺群青又想到,刚才林况昏迷了,不知道那扇小门的位置,眼下如果自己也睡着,众人可能又要折腾一番,他赶忙拉住柳晨锐的裤腿。
柳晨锐一愣,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贺群青在他耳边提醒,柳晨锐目光便看向了他所指的地方。
接着在其他人注视下,柳晨锐大步走向贺群青说的角落,在墙上摸索片刻,他准确发现了那扇门,拿刀撬开了。
内部黑暗的通道对众人敞开,顿时,一阵清爽不少的风吹进战利品室,众人都茫然看着那扇门,不知道眼下什么情况——他们现在是应该按蒋提白原计划,走进那门后边寻找审判书?
看起来,这小门和其他彩门,似乎又有点不一样?
蒋提白问:“那扇门通向哪?”
林况虚弱回答:“这扇门可以避开异灵,直接到阁楼,也可以进入一楼。”
接着,林况便将离开萨克森之家的大门开在一楼通道深处、还有那名彩门维修童工的事说了出来。
林况的话无疑再度引起了骚动,很多只听说过林况名声的玩家,此时都不确定要不要信任林况的话。
“够了,”蒋提白终于站起来,看向其他人,面无表情道:“我相信林况。废话不多说,现在就来拆穿这个副本。”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谁也没想到,寂静中,第一个开口的,不是陈雨依,而是新人A。
“看看你们周围,”蒋提白首先将矛头对准了战利品室里的一切,“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被人精心制作、精心布置的。”
他的话让人更加困惑。
精心制作,精心布置,对啊,萨克森之家本就华贵,这里一切当然都是被人精心布置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名为‘萨克森之家’,目前我一共发现了四点破绽:一,战利品室里所有东西,包括那些雄鹿,实际都是赝品,并不是真的动物标本,而是手工制品;二,宣扬一组有一名玩家,从彩门里开出了一本书,那本书粗制滥造,讲述了一个巨人帮助人类的童话故事;”
“三,陈雨依和金梓语,包括其他女性玩家,都曾经遇到过梦魇一样的情况,你们也见过,她们在被控制时不能行动,且会被精心摆弄,好像有人在控制她们,让她们在这个房子里‘生活’;四——”蒋提白说到这里,实在没忍住,冷笑了一声:“我希望你们还有人记得,这个副本的名称,叫做‘巧夺天工’,这大多是用来形容工匠技艺的——我相信你们已经有人明白了。”
“工匠技艺……”韩丹喃喃,“我,我不明白,这个副本到底有多大?”
“不是有多大,是有多小。”褚政已经恍然,唯恐天下不乱地笑了,“这么看,这个副本真的好张狂啊。”
见仍然有人不明所以,褚政无奈又不耐烦,说:“诸位,蒋大佬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不出所料,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贵族玩具屋。”
第186章 第186章 取钥匙的人选 贺肖和林况……
此话一出, 现场变得十分安静,褚政为节省时间,干脆加快语速主动解释起来:“特殊副本通常有时间、空间异常, 这个副本都凑齐了。今天第二轮游戏,我们都感觉得到时间流速加快,这是时间异常。空间异常就更明显,这些彩门后面的通道很诡异,现在看来, 那里根本不是正常的世界, 既然如此,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堡是一座玩具屋,也没有好惊讶的。”
新人B从走廊一路穿行过来就在浑身发抖,现在刚停下的抖动又开始了, 他牙关打颤地说:“……我, 我还说‘萨克森之家’像是孤儿院的名字, 可这……这分明就是玩具屋的名字!主神……主神竟然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了?”
陈雨依啧一声。
她捋着头发站起身,想到前一晚, 包括刚才, 自己和金梓语被摆在床上,而周围一切乾坤大挪移的情况——她还自嘲好像当了一回洋娃娃,可人在局里,到底没往空间异常这方面想。
甚至到刚刚她还是觉得,这个副本的重点是在欧文的赌局上,作祟的不过是怨灵之类的东西而已。
“也许不是我们变小了, 是恶灵真的很大?”有玩家试探着问,“我完全没有感觉啊!”
“大或小,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蒋提白道,“我个人倾向于我们在一个小空间里。这也是因为那本书,它只有精美的装帧,内容不完整、简陋,这都是因为那是搭配玩具屋的缩小书籍。”
“一个玩具屋而已,真的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吗?还有那些酒……我们吃的、喝的到底是什么?!”
金梓语犹豫着安慰道:“反正大家都吃了的……”她害怕地抱着手臂,眼神扫过她关心的人,说:“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有一座玩具屋,我,我小时候经常玩,还喜欢给娃屋做手工……那个,我是说,这方面我了解过一些。听说在十九世纪初期,因国玛丽琳王后花了很多钱打造了‘玩具之家’,那座玩具屋的酒窖里都是真正的佳酿,还有货真价实的皇家珠宝展示柜,当然也有图书馆藏书——所以……所以那样的玩具屋,本身就价值连城,更何况‘萨克森之家’这样一座房子,陈姐,蒋大哥,有没有可能……这整个‘萨克森之家’,才是NPC的……宝藏?”金梓语说着说着鼻尖冒汗,脸红了。
“有可能,”陈雨依点头。
金梓语放松下来,陈雨依道:“既然宝藏在这,真正的萨克森之家又指哪里?”她看着那敞开的小门,琢磨道:“林况,你仔细说说,那个疑似能出去的大门,如果从萨克森之家内部走,比较靠近什么位置?”
林况清清嗓子,问:“有纸笔吗?”
战利品室里这两样都不缺,很快有人递过去了精美的羽毛笔、墨水和一卷图纸。
林况甩开棕黄的图纸看了看,发现这只是一张很原始的火.枪设计图纸。
将图纸翻过来,林况拿起笔。
他现在单手到底不方便,做这些事都显得有些笨拙,于是蒋提白主动替他摊平图纸,陈雨依则给林况拿墨水瓶,林况拧眉在纸上划拉了起来。
他不是要完整画出通道后面的地图,只是借此整理思绪,所以手下很潦草。
但随着他下笔,所有围过来的玩家都恐惧又胆寒。
好复杂……好密集的通道。
想到这些通道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在每面墙的后面,他们就比之前看到彩门里头的幽深黑暗还难受,犹如此时此刻,还有数不清的眼睛,透过窗户盯着他们。
这个林况又在墙后待了多久,竟然连这么复杂的通道都找到规律了?
更有甚者想到,如果他们脚踩的地方真是一座玩具屋,那这旁边的墙壁——他们眼睛看到的,是真的墙吗?对异灵来说,这玩具屋有墙吗?
万一自己等人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对方的近距离观察下?
……整座玩具屋是完全敞开的?
想到这,有些人是站立不安,频频看向那黑漆漆的狭窄窗外。
……
林况在回忆那门的位置时,贺群青看到有多余的羽毛笔和墨水,想起了一件事,准备自己去拿纸笔。
贺群青深吸口气,身上伤口疼得麻木,休息这一会儿,他已经可以承受,便手撑地要起来,才一动,头顶阴影闪过,新人A又回来了,问:“怎么了?”
又一阵风卷过,江远也回来了,在他身边蹲下来,担忧地问:“小肖,干什么,哪儿难受吗?还是你找什么东西?”
贺群青看着江远的脸,一时觉得更加陌生,好像短短几个小时过去,江远又老了似的。
一切江远在意的体面都不复存在,脸上又是胡茬又是黑眼圈,额头上伤口搞得脸上红红紫紫,眼前已经不是原来的精致大老板,只是个被吓傻了的中年男人。
贺群青看他神情,一边有点可怜他,一边又觉得江远这丢盔弃甲、格外狼狈的模样有点好笑。
“小肖?”江远惊讶又困惑,可面前贺肖唇边若有似无的那一丝笑意,出现瞬间就消失了,快得如同他的错觉。
接着听对方有气无力地说:“我也用一下笔。”
“诶……好好。”江远赶忙起身找去了。
拿到纸笔,贺群青振作了不少,慢腾腾在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之后撕下纸条,躲过江远的手,递给一旁安静等待的新人A。
柳晨锐刚才看他写了个开头,已经知道是什么,早在旁边等着了,这时候目光凝固在纸条的电话号码上,眨眼间已经背完。
这时,柳晨锐感到一道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看,蒋提白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他和他手里的纸条看。
柳晨锐磨磨蹭蹭把纸条撕得细碎,原本准备扬在脚边,偏偏又看到一旁眼巴巴等着的江远,干脆将碎纸也塞进了长裤口袋里。
江远彻底苦了脸。
起初他还期待那纸条是给自己的,后来只能指望新人A看完了能给自己看一眼,如今连碎纸片都没捡到,他实在委屈,忍不住对贺群青道:“小肖,我……我还没记住,能不能把你电话也给我一份儿?”
贺群青疲惫咳嗽一声,转移了目光,“你家大业大,不需要这个。”
江远快崩溃了:“我需要啊,我怎么不需要,小肖,我,我觉得,我才是最需要的那个人?”
“……那你跟新人A要吧。”
新人A看向江远:盯——
江远脑袋一晕,扶住了地板。
但江远到底不甘心,看着这边贺肖奄奄一息,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跟这孩子抗议,搞不好又像之前吵起来,只能去纠缠新人A。
刚拉住新人A手臂,这位救命恩人就一收胳膊,不可思议地问他:“我们熟吗?”
江远:“……”
陈雨依那边忽然招呼:“丫头,还有那个谁——新人A,你们过来看看!”
新人A回头看贺群青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老天爷,”陈雨依这边拿起林况的图纸,和金梓语、新人A三个人轮流看过后道:“这扇门就在‘完美下午茶’的花房餐厅后面!那里也有彩门,老蒋,你还记得我说那个地方有多诡异不?”
这时候不止是陈雨依想起来,金梓语和新人A听了也是若有所思。
的确,他们喝“完美下午茶”的那个餐厅,朦胧阳光笼罩着那里,到处都是毛绒绒的光晕,离开餐厅后,他们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好像头一天晚上做的梦似的。
……恶趣味。
真的恶趣味!
陈雨依闭着眼睛都想到,他们三人当时喝下午茶的景象,肯定也是配合玩具屋摆弄出的幼稚剧场,和那两名唱歌剧的老演员一样滑稽。
“既然知道了具体位置,我们可以先从这个隐藏NPC的专属楼梯到一楼,直接穿过大厅,到茶餐厅附近,再去找这扇门。这样不需要提前进入通道,又安全了不少。”
路线定下了,那边林况看到周围还活着的这么多人,忽然想到了一件要命的事。
他冷汗不由冒了出来,一阵眩晕。
“林况?”蒋提白看他神情不对,直接问他。
林况赶忙在蒋提白耳边说了一通,蒋提白沉吟片刻,拍拍林况的肩膀。
蒋提白视线在周围人身上扫过,这时候只有默默观察他们的贺群青想到了同一件事,也看出了蒋提白恐怕是要找人上阁楼取钥匙。
这个取钥匙的人选,必须有强大自保能力,还要对巨额财富无动于衷。
蒋提白不能走,他算是玩家间的定海神针,轻易不好离场,不然光说服其他人恐怕又要花不少时间。
贺群青也看一圈,心里没有其他人选,唯一的选择就是——
“新人A,让他去。”贺群青艰难撑起身体。
“去干什么?”初级玩家刘畅赫想新人A这两天频频受到头目青眼,被陈雨依、蒋提白带在身边,不由跃跃欲试,“我也去!”
蒋提白挑眉看了眼刘畅赫,因为刘畅赫这一开口,其他人都开始关切地张望,想来都在疑心,猜测新人A能去做的事,一定是有好处而且难度不高的。
这时候柳晨锐也沉默地站了出来,反正只要贺肖开口,他就不会拒绝。
蒋提白眼皮一跳,看向急得喘息的贺肖,又看看仿佛当仁不让的新人A,默默磨牙起来——
该死……当初自己对这个姓柳的,果然还是太客气……
但他无法否认的是,如果阁楼情况就像林况说的一样,那新人A,竟然还真的是当下最佳人选了。
毕竟贺肖和林况都伤得这么重,自己能信任的人本来又没有几个,只能选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