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171章 谁会开门(上) 公爵夫人……

闻言, 贺群青略有迟疑,不由皱眉看向自己手里。

——筹码放回去,他们自然就会陷入黑暗中。

蒋提白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 两根手指触及贺群青手腕,那手没躲,一顿后,蒋提白手指一勾,将贺群青拿着筹码的手托起来, 眼不眨地盯着那只手, 轻声道:“我相信你,你既然已经发现通道在变动,那么有两种情况:第一,我们陷入了短时间内无解的环境里, 在无序的迷宫里乱转。”

“可事实相反, 我们走的太有规律, 几乎是在原地。那么我们更可能遇到了第二种情况:隧道的其他部分没变,只有我们像小白鼠一样, 在被观测的情况下, 不断重复走入安排好的道路——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无解,因为迷宫尚且有出口,人造的机关却可以无限循环下去。”

“只是我们根据江醒的情况,已经得知,这里肯定是有某种可以自行活动的规则……谢了,小肖, 我本以为是‘鬼打墙’、或者要找到什么魔法咒语,驱邪吟唱之类的才能走出去,没想到先被你发现通道在动……”蒋提白语气诚恳、声情并茂地吹起贺群青的彩虹屁, 感慨到一半,贺群青面无表情抽回了自己的手。

蒋提白:“你看你,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是怎么被观察并控制的。”

蒋提白始终有留意周围的墙壁,这里显然是没有监控的,甚至连个透气的孔都没有,真的就像一根长方形的管子。

“……剩下的变量就不多了。还记得江醒劝我们,筹码无用,放下贪欲的吗?那种话,如果是一个知根知底的老好人来说,我或许还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一遍。但如果是被一个虚伪的坏女人说出来,那小肖,不需要反着听,直接反着做就可以了。”

蒋提白边说,边把自己手里的红光,连带贺群青手里的红光,都缓缓塞进了贺群青的外套口袋里。

他看着少年脸上的阴影越来越多,看着少年瞳仁似乎正因为逐渐面临“盲眼”而不安地颤动,蒋提白的声音更轻了。

“筹码本身具有强大的功能,甚至可以驱赶门后的恶灵,那叠加一些会迷路的‘弊端’,倒也情有可原……啊,好黑啊,什么都看不到了,小肖?”

“太近了!”贺群青推开蒋提白,有些狐疑看着对方黑暗中的轮廓,“还是能看到一点的。”

“你能看到?”蒋提白比他还疑惑,“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应该是最近胡萝卜吃的太少,缺乏维生素A,犯了夜盲症……”

“……你真的看不到?”

“恩,”蒋提白语气有点担忧,“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贺群青递过去一只手,“抓着我胳膊。”

“……”握。

贺群青甩手:“抓着我的胳膊!”

蒋提白质问他:“这么窄的地方,你让我抓着你的胳膊,我俩怎么走?你胳膊长,我还是抓着你的手吧。”

“……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很奇怪吗?”

“怪吗?”蒋提白重新抓住贺群青的手,仔细感受一番,“……咳!我也觉得整个人有点怪怪的。但是没办法啊,我现在眼前一抹黑,心里有点害怕……小肖,我一害怕就根本不能思考了。”

贺群青沉默片刻,又想到,跟他们不小心分开的结局相比,拉手的确要保险很多。

蒋提白手上捏了捏,提醒对方可以走了,“我们现在在你昏倒的地方,往回走。”

贺群青反手拉住蒋提白的手,依言往回走。

没想到蒋提白嘴上说要走,脚下竟然站着不动,被他拽得踉跄一下。

贺群青脚步也磕绊了,回头看蒋提白:“怎么了?”

“哦,”蒋提白早已经飞快站稳,一手扶着贺群青肩膀,喃喃道:“没什么。”

贺群青:“……”

该不会这人真的怕黑……?

等等,我好像又上当了,这明摆着是胡说八道吧。

之前副本里,蒋提白无论黑夜白天都玩到飞起,什么时候怕黑了?

可看到身后蒋提白一手被自己拉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本能从经过的墙壁上滑过,一副真的看不到的样子,贺群青也不能确定,蒋提白这会儿是不是真的有夜盲症。

贺群青边这么想,边不再看蒋提白,目光转了回来。

面前正站着一个面容青灰女人!

“!!!”

贺群青脚步急刹,身体猛然倒退,撞上了身后的蒋提白。

他心脏几乎骤停,本能捂住了胸口。

那女人却丝毫不给贺群青反应的时间,嘶一声就伸长脖子凑近了他。

“为什么?!”

贺群青猛然别过脸去。

女人吐息全是霉烂的气味,声音嘶哑漏气,音量却不小,像是某种夜行动物的吼叫声。

“你为什么要卖给他?”

贺群青脑海一片空白,盯着那女人模模糊糊的脸,一时什么都没有想到,只觉得浑身一阵阵的电流涌过般发麻,连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直到身后的蒋提白,忽然扒着他的肩,试图走到前面:“我看看什么叫的这么难听。”

“别过来,”贺群青后退着拦住蒋提白,同时本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疼。”

贺群青都不知道他哪疼,但已经有点回神,强忍着心惊胆战,上下一打量女人,才发现对方身体的膨大,不是因为体型诡异,只是因为一身层层叠叠的裙子。

“你……”贺群青这时也才意识到,女人出现的毫无预兆,根本没有哨音示警,这难道说明,对方并不是来杀自己的,只是因为长相太可怕,自己单方面还以为要死了……

“你是公爵夫人?”蒋提白说出了贺群青没说完的话,一手大力拍拍贺群青后背,贺群青才彻底回过神来。

“为什么?!”女人神情狰狞,还在喊同一句话,“为什么要把我的王冠卖给他?!”

“不是,”蒋提白掏掏耳朵,往后看了看,“这位夫人,你要是能小点声,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公爵夫人一顿,看着他们不说话了,蒋提白于是说,“因为欧文虽然老了一点,但肯定比你好看!”

咻……——

公爵夫人骨瘦嶙峋的胸口重重地起伏,导致她五官里冒出大捧灰尘,紧跟着便流下黑黢黢的不知名液体。

贺群青早已经在听到女人将要发飙的哨音时快速后退,偏偏蒋提白啧了一声,“小肖,狭路相逢勇者胜……”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还给我——”公爵夫人朝他们扑过来,声音瞬间提高,“不然你就来做我的收藏!!你是我的!!!”

贺群青耳膜一阵刺痛,手已经伸进了口袋里,准备立即拿出筹码。

就在这时,一只手却大力按在了他口袋上,不让他拿出筹码。

接着便是蒋提白一步越过他,手中握着一个更黑暗的东西,一闪间冒出一抹寒光,咔嚓一声,猛然砍过眼前怨灵的脖颈。

“什么你的你的,”蒋提白眼睛微微睁大,凑近公爵夫人那张脸,仿佛想要好好看清对方,“要收藏,怎么也轮不到你吧。”

公爵夫人喉咙里发出扑扑簌簌的声响,接着蒋提白手一挑,便有什么东西伴随一声闷响,掉在了地上。

“没事了,”蒋提白松了口气,但也有些惊慌,摸索着重新拽住了贺群青的手,反复确认没有拉错,才道:“小心,这东西可能还会咬别人脚的,快走走走……”

“……”

第172章 第172章 谁会开门(下) 和门里的……

公爵夫人虽然身首分离, 但仍在他们身后不断发出动静。

贺群青有两次忍不住回头看,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直到某个瞬间,他听到柔软的织物, 像是老鼠那样,从一侧攀上了墙壁,行动间夹杂着沉闷的滚动声,宛如柔软的球体磕碰在墙壁上,之后一切重归寂静。

贺群青猛然站住脚步, 任凭蒋提白手上用力, 他还是没动。

蒋提白便也不动了,等了一等问:“听到什么?”

“……走吧。”贺群青推他,“什么都没有。”

贺群青只怪自己精神紧张。

公爵夫人是副本异灵,带着她自己的脑袋爬墙, 应该是……正常的吧?

倒是自己, 在黑暗里想象力变得丰富了, 竟然觉得不是公爵夫人爬了墙,而是身后的隧道突然悄无声息地拧转了一下。

他陷入思索, 没注意蒋提白拉着他走得越来越快, 最后弯腰跑了起来。

蒋提白几次急转,贺群青险些撞上墙角,但也因此,他看到了周围环境明显发生了改变。有一段路,他们甚至可以直起身跑动,尤其在身旁两侧墙壁, 贺群青跑动间伸出手保持平衡,很快摸到了大大小小的窟窿。

贺群青触电般收回手,目光一扫, 阴冷的风吹在他眼珠子上,贺群青条件反射眯上眼,睫毛掩盖下,眼前又黑了一层。

他们就这样被夹在两片充满空洞的诡异“蜂巢”缝隙中。

贺群青听到身体两侧数不清的隧道深处传来的哨音,犹如每一个管道的深处,都匍匐着什么东西,所有阴冷的风,都流经它们,再撞在自己身上,空气里充满了新鲜的血腥味。

他头皮不由发麻,浑身上下冷热交替,胆寒中屏住了呼吸,加快脚步紧跟蒋提白的步伐。

这时蒋提白忽然道:“也不知道你的胆子,到底是大,还是小啊。坚持一下,我们快出去了。”

他语气带笑,贺群青神志一下子被拉了回来,连那些哨音都飘远了一些。

也是他太紧张了,如今一听,耳边最响亮的还是他们自己的脚步声。

不过蒋提白的笑话,也让贺群青想起来一件事:“你又没夜盲症了,能看着了?”

“恩?哦,”蒋提白嗓音因跑动而喘息,咳嗽一声,颇为严肃回应:“小肖,你有所不知,我发现路径变得熟悉以后,就不是靠眼睛在跑了,是靠我的记忆力,在我的记忆宫殿里头跑,你知道记忆宫殿么,就是我们天才……”

“等一下。”贺群青目光一顿,脚步退回去,走进了一条岔路。

就在岔路口,他弯下腰一看,发现自己没有看错,一个半人高的隧道尽头,透着一线光亮,是一扇尺寸较大的门。

蒋提白来到他身边,目光一同看过去,之后道:“我们已经回到了客房的范围,刚好看看这是谁的房间。”

贺群青先钻进了这条通道,随着他逐渐靠近那扇门,那扇门里——或者说‘门外’,也不断地传来声响。

嘭嘭打砸的碰撞声,男人歇斯底里的喊叫,一同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贺群青弯着身体靠近,视线左右晃动中,他逐渐盯紧了门面上一条纤细的光链,是一道细小的缝隙。

有一瞬间,那一线光忽然被什么遮挡,好像门外有人挡住了光,贺群青也缓慢停下了脚步。

之后门上的缝隙重新出现,门前的人移开了脚步,贺群青终于得以靠近,将目光放在了那一条光链上,眯起了一只眼——

门里果然是客房的布置。

吼叫的男声已经消失,房间内极为凌乱,大床的床单一气扔在地上,椅子翻倒在地,靠垫里的羽毛飞落一地,根本无法分辨这是谁的房间。

好在没有让他等多久,就有了新的声响——地毯上的拖拽声。

唰,唰,唰。

一名喘着粗气的男玩家,半弯着腰,拽着另一个沉重的“人”,逐渐从贺群青视野中经过。

贺群青花了点时间才分辨出那一脸血、身上衬衫也沾满黑红血迹,浑身看上去颇为凄惨的男玩家是谁——

何竞亮!

见到眼前这一幕,贺群青自然先想到白天何竞亮彩门里开出的那枚作为“前主人定情信物”的钻石胸针。之后他目光又落在何竞亮拖着的人影上,看出那是一名穿着古旧衣裙的女人,身形如少女一样单薄。

只是‘少女’的身侧,一只失去所有水分的细长手臂,随着何竞亮的动作划过地板。

‘少女’的腰上捆绑着塑型衣一类的衣物,上面有繁复的系带,显得她的腰细得宛如一张纸片,而纸片般的腰腹正中,奇异地插着一根凳子腿,乌黑的液体源源不断从那女孩的后背流淌出来,在地面划出色泽陈旧的“血痕”。

离开地毯范围后,何竞亮拖拽的动作明显顺畅起来,只是他面容狰狞,好像拖拽的不是一名干枯的“少女”,而是一个极其沉重的东西,甚至会让他一个大男人用力过猛导致脸色涨紫,脖颈青筋暴起,脚下数次打滑。

所以房间里没安静多久,何竞亮就开始低声咒骂起来。

……

贺群青后背一痒,有人闲不住的手在他背后点了点,见他没理会,先画了一个圈,又画了一个六边形。

贺群青:“……”

躲开背后那只画起幼稚图画的手,贺群青听到眼前客房里传来了类似打开窗户的嘭嘭声。

何竞亮一声低吼,应该是将那个杀进他房间里的副本异灵给扔出了窗外。

客房里骤然死寂,连何竞亮的骂声都停止了。

当何竞亮再次出现在贺群青眼前时,这名玩家正用衬衫擦着自己脸上的血迹。

何竞亮目光亢奋过头、神经质地四下打量,口中鄙夷:“……什么东西就想要我的命?告诉你们,老子不会死,死不了!!”他声音突然提高,冲着贺群青的方向怒吼起来。

贺群青转身就走。

何竞亮当然没看到他,何竞亮是在冲着整面墙的彩门发泄和嘶吼。

白天何竞亮“绝地翻盘”时开启的那扇彩门,比贺群青打开的属于公爵夫人的彩门,要危险数倍。

尤其当何竞亮将那枚所谓“定情信物”的胸针卖给欧文换取生存点时,贺群青耳边都听到了女孩怨恨不满的尖叫声。

何竞亮当时没有一丝犹豫,眼下胜负已出,何竞亮又一次活了下来。

这让贺群青意识到,何竞亮虽然问题频出,但能走到今天,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离开后,贺群青将透过门缝看到的画面告诉了蒋提白。

蒋提白啊了一声,“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从何竞亮大喊大叫开始,我就发现,他很出息了。俨然掌握了真正的高级玩家活得久的方法,就是做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很光荣吗?怎么感觉你挺得意,好像在变相地夸奖自己一样?

……

……

眼下他们定位到了何竞亮的房间,贺群青头脑也是一清。

再回忆他之前跑出来的路,一个清晰的、能返回去的路线图,便浮现在了贺群青脑海中。

到这里他就不用蒋提白带路了,两人心照不宣地快步走向陈雨依和金梓语房间位置,寻找她们彩门墙壁背后的夹层。

……

……

到了地方,贺群青和蒋提白也终于重新拿出筹码。

红色的光晕一出现,诡异的风从他们身边疯狂掠过。

附近哨音受到惊吓一般跑开,他和蒋提白分头行动,最终找到了一条大小适合他们通过的彩门通道。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敲了半天,贺群青低声喊了很多次陈姐,门的那边,竟然毫无回应,甚至一片死寂。

贺群青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蒋提白,蒋提白倒是淡定,还懒洋洋靠墙坐下了,“放心吧,何竞亮都活得好好的,陈雨依没道理会死。我看这里环境不错,周围地形也熟悉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尤其适合我们俩靠在一起补觉……”他话没说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眨眨眼疲惫道:“所以我们不走了吧。来,你可以先枕在我的腿上,我是不是很大方?”

贺群青:“……你起来。”

“起来?”蒋提白不解,“起来干什么?”

“我们再去找别人。”

陈雨依和金梓语久久没有回应,叫贺群青心中不安迅速扩大。

万一两个女孩有事,他和蒋提白、甚至林况都不在身边,按陈雨依的脾气,估计也不会找别人求救……

贺群青胡思乱想一番,当即决定他们眼下不能在这里停留,必须快一点出去。

“找谁?”蒋提白目光里难得透出茫然,嘴里劝道:“别急,等天亮,我们在这门后转转也好,反正都在副本里,肯定能找到机会出去,你看那些异灵,不是一个个往出跑,跑得很欢么?”

可贺群青既然决定了,这脚都不听他的使唤,行动力极强地自动调转方向,一步跨过蒋提白不说,还将筹码往口袋里一塞,很快走到了通道口。

蒋提白无奈爬起来,快速跟上去,“找谁都是浪费时间。你想,开一扇门代价这么大,他们平时又见惯了诡异的事情,谁敢开门?”

“肯定有人敢开。”

“那也要谈条件,还得牺牲更多筹码,多麻烦……”瞬间停顿后,蒋提白唔了一声,忽然道:“我这可能……或许,还有一个人选。”

说着,蒋提白抬手按住贺群青肩膀,强行扭转他方向,两人没多久就到了褚政的房间墙后。

这扇门很大,蒋提白站在门前,抬起手礼貌地敲起来。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同时回荡在门里和门后,贺群青不由自主回头,却只能看到身后视野中一片漆黑。

蒋提白扶着门听着,很快确定了里面有声响,才道:“褚政,是我,蒋提白。”

远远传来一个没睡醒的声音,“谁?”

“蒋提白。”

“谁?”

“……”

“哦,蒋提白?”褚政像是脑袋埋在枕头里在说话,半梦半醒地问:“干什么?”

“我被困在门里了,你给我开一下门。”

贺群青忍不住靠近了门,蒋提白侧过身体给他让出一半位置。

贺群青竖起耳朵听着,听着听着发现不对,褚政竟然……在笑?

“你真是蒋提白?”褚政声音听起来清楚了很多。

蒋提白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只是隐隐在磨牙,“作为交换,给你十枚红筹码。”

“这么小气,你肯定不是蒋提白。”褚政严肃地说,“但人命关天,我还是允许你再证明一下你自己——如果你真的是蒋提白,就麻烦你给我背诵一下你从小到大最拿手的‘三字经’。”

贺群青惊讶地看着蒋提白:“……”??

蒋提白:“……”有没有哪怕一个字靠谱???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需要我给你起个头?”褚政咳了一声,整理整理手肘下枕头,撑着上身道:“人之初?性本善?”

“褚政……”蒋提白的声音俨然阴森了起来。

“你肯定不是蒋提白!”褚政大惊失色,“滚!”

蒋提白:“……”妈的褚牲。

不过褚政不成,蒋提白还有普兰B,就是住在褚政房间里的尹念裴。

“尹念裴,”蒋提白直接跳到下一个人,“过来开门,给你二十枚红筹码。”

在大床边打着沙发铺、早已坐起来的尹念裴,看着身边床上露出奇怪笑容、斜睨着他的褚政,回答道:“蒋大佬,我可能开不了。”

不止开不了,他或许刚起身,就要被这个富豪榜第一的怪人掐死了。

蒋提白:“……”

蒋提白对着门笑了,指关节忍不住敲了下门——好样的,褚政,之前答应的什么,全给我忘了是吧?

今天我还非要让这个门打开不可!

蒋提白正要再说点刺激的,忽然身前人影一闪,贺群青已经赶时间地往外走了。

“贺肖?”蒋提白轻唤了声,脚步自动跟了上去,“干什么去?”

“找别人。”贺群青奇怪地看了眼他。

“找谁?”蒋提白这时想起来,“对,忘了件大事。你还有头目决策可以控制褚政,你只要不同意他冷血旁观,他最后就只能给我们开门。”

“不用了。”贺群青回道。

“不用?”蒋提白沉默两秒,还是虚心请教:“为什么?这又不是真要他的命。而且有头目决策,他就知道门里的不是副本异灵,他更应该乖乖给我们开门了。”

贺群青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虽然蒋提白说得没错,但从褚政刚刚的态度来看,难免又要一番折腾。

他还觉得,如果这么利用头目决策,和之前几次使用头目决策时的情况相比,多少有点变味儿。

还有最重要一点原因,他有更好的选择。

七拐八拐,他们来到了贺群青带路选择的门前。

“咚咚咚!”贺群青有力地敲响眼前金属门,门震动时飘起一股铁锈味。

敲了几下,门里传出一把发冷的声音,警惕道:“什么人?”

“是我,贺肖。”贺群青道,“我被困在门后边了,麻烦你给我开一下门。”

贺群青背后,蒋提白没骨头地靠在墙上,默默扶住额头,恨自己讨厌的预感成真了。

他觉得,和门里的人相比,褚政都称得上一句很可爱了。

门那边的人沉默了几秒,之后才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贺群青:“你问吧。”

“下雪的那天,你和同伴走散了,我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你的?”

“一间教室。”

“教室的什么地方?”

“……在窗帘后面。”

蒋提白:“……”哦,原来如此,真是感天动地……

该死,又想起不好的事情了——当时和贺肖走散虽然是意外,但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原因?

想到这,蒋提白扶额的手转为按眼珠,继而单手捂住了脸:“……”

这家伙算什么活人,他才是真正的鬼吧,简直阴魂不散啊。

蒋提白微笑:“问完了吗,是不是他其实也不想开……”

话没说完,咔咔开锁声已经传来,停顿后哐当一声,明亮的光线疯狂涌进门后通道里。

“出来。”新人A一手拉着门,对门里道。

贺群青眼睛被光线刺了一下,脚步不由停顿,外面的人却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将他拉了出去。

蒋提白长呼一口气,却不是为终于有一扇门在他们眼前打开而高兴。

相反,虽然出口就在眼前,但他比刚才要憋闷一千倍,简直要吐血了。

可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蒋提白皮笑肉不笑道:“谢……”

哐当!

铁门当着他的面狠狠拍上了。

蒋提白:“……”

仰天长叹一声,蒋提白推开门,“是是是,”他面无表情走出去,“我是讨厌鬼,大家都讨厌我,行了吧?”

贺群青:“……”

“呵,”新人A语气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讶,“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蒋提白:“……”我的刀在哪儿来着?

第173章 第173章 林况现身 林况瘫在墙边。……

蒋提白虽然没表现出来, 但他在门里,精神的确始终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又是一夜没睡, 此时一出来,就没骨头似的坐倒进沙发里,准备小睡一觉——本来打算是这样。

可他眼皮一掀,是江远对着贺肖嘘寒问暖,眼睛一闭, 是新人A在询问门里情况的声音。

蒋提白沉默片刻, 眼睛噌一下睁开了,拍拍沙发扶手,他道:“嘶,陈雨依她们……”

贺群青这边听到陈雨依三个字, 还没坐热乎又站起身, 对柳晨锐道:“回头再说。我们刚才经过金梓语她们的房间, 里面没动静。”

“一起去。”柳晨锐道,“天也亮了, 应该快到欧文说的结算筹码的时候了。”

“是么, ”蒋提白困倦地问,“那是什么时候,早餐的时候?”

柳晨锐不想回答,走远几步拿他的外套去了。

江远一看情况莫名地尴尬,于是若无其事接过话头,“对对, 我也记得欧文是说,早餐的时候会结算筹码。”

“那问题来了,”蒋提白道, “我们现在扮演的是有钱的赌徒,你们见过赌徒起这么早吃饭的吗,你当是学生军训?”

“……”柳晨锐边穿外套边反问,“我不了解这里赌徒的心理,你好像很有经验,不然你讲讲?”

蒋提白道:“我又不是赌徒,只是有钱而已。不然你讲讲军训?”

贺群青无声呼气:“……”求求你们就放过彼此吧。

和新人A住了半晚上的江远,自然已经发现新人A生活上某些地方,也有规矩的过头,甚至洗漱用品的摆放,和贺肖都有点相似。

江远这时候不由当和事佬:“蒋先生,难道你和新人A,还有小肖,你们以前就认识?”

这个想法一出就显得奇怪,毕竟新人A眼下是完全匿名的。

可江远夹在他们中间,越来越感觉到,新人A这个匿名,好像只对自己有作用似的,其他人分明都很清楚新人A的真实身份。

扑朔迷离。

这个游戏,真是扑朔迷离啊!

最后四个人全都憋着半口气出了门。

他们直接走向陈雨依和金梓语房间。

走到半途中,贺群青目光被地面残破的地板吸引。

地板被某种大而沉重的东西生生刮裂掀开,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贺群青茫然了一瞬,再看那痕迹前紧闭的房间门,才意识到,这间客房,正是他和蒋提白的房间,而门前的痕迹,恐怕真的是被那架三角钢琴弄出来的。

现在钢琴已经消失无踪,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远也注意到了,又有了一个新问题:“小肖,你不是和尹念裴住的吗,怎么和蒋先生一起被困在门里?”

“叫我蒋提白,”蒋提白说完一顿——原本,他还想拿出那套说辞,说自己因为遇到生命危险,挺害怕的,觉得一般人搞不定,所以才找到了贺肖。

偏偏柳晨锐如今就在旁边,他真有点不好开这个口……

蒋提白无精打采道:“尹念裴很有上进心,说难得遇到富豪榜第一,想去取取经,跟褚政学习学习致富经。”

剩下三人:“……”

这时蒋提白想起什么,手一翻掏出一枚红色筹码,一看之下,他脚步登时一缓,眨眼时,神情便若有所思起来。

“怎么?”贺群青也盯着他手里的筹码看。

“没什么,”蒋提白本能道,可目光一转,周围除了江远,其余两人,好像都完全忽视了他这句“没什么”,区别是新人A隐隐像在瞪他,而贺肖这小子,眼睛已经在刨根问底了。

经过前几个副本,蒋提白对这种感觉也比较熟悉了,丝滑地对贺群青解释起来:“这是一枚在门里失去光泽的筹码。我们出来的时候,我查看过一次,这枚筹码,当时已经不是红色,而是灰色。但是你看现在。”

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蒋提白手指翻动间,那枚筹码红得滴血,晶莹剔透,宛如一枚红宝石打造的筹码,走廊顶灯的光线穿透过圆圆的筹码,红光便映在蒋提白苍白骨感的手指上。

这回不用蒋提白再说,贺群青也明白,他们又发现了一个和筹码有关的规则——在门里失去光泽的筹码,只要回到门外,就会充电一般恢复如初。

又走了几步,陈雨依的房间门就在眼前。

贺群青再度敲门时,已经将筹码的变化抛到脑后,甚至心境有些肃然,脑袋里也在思考,他们四个大男人,在没有任何破拆工具的情况下,要几下才能踹开这扇实木的房门——

“谁啊?”

听到陈雨依睡意浓烈的声音,门外四人都是一愣。

贺群青悬在门上的手更是停顿,反应过来才回应:“陈姐,是我。”

门里接着又隐约传出金梓语没骨头的声音,问陈雨依:“谁?是小肖么?”

贺群青本以为下一秒门就会打开,没想到当两个女人意识到门外站了四个男人后,在门里轮流喊:“等等,马上就好”。

如此“马上就好”了数分钟,咔嚓一声,陈雨依拧开了门。

她嘴里叼着一根黑色皮筋,脚卡住门,边拢那一头爆炸似的卷发,边含糊问:“这身上都怎么回事,通宵啦?”

柳晨锐眼睛盯着陈雨依嘴里的发圈,一只手缓缓背在了身后,这才跟着其他人进门。

几人进门都是先环视一圈,可这女孩们住的房间,不仅整洁,还香喷喷的,和他们今晚轮流见过的几个杀气腾腾的房间,感觉完全不同。

蒋提白拖长了音调,点头道:“看来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们真睡得着?一点都不关心、也不担心我和贺肖的死活?”

陈雨依扎好头发,迫不及待掏出烟来,边走边吸了一口,也在检查自己的房间,好像在把各个细节和睡前比对,闻言看了眼蒋提白,啊了一声,“反正你肯定会和小肖在一起,有你这个狗皮膏药,我完全不担心……”说着,陈雨依声音忽然一噎,目光诡异地落在贺群青身上,又唰地回到蒋提白身上。

尤其是蒋提白,偏要在这个时候冲她一笑,那个笑容不知怎么……不知怎么给了陈雨依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雨依心中警铃大作,问蒋提白:“小肖怎么穿着你的外套?”

蒋提白:“因为他之前发病晕过去,我怕他冷啊。”

贺群青:“不是……”

“晕过去?什么发病?”江远一怔。

“怎么回事……”柳晨锐也想问,可惜他还没说完,那边陈雨依已经懊恼一拍脑袋,“卧槽,太险了,还好有你在啊老蒋!”

蒋提白认真地点头,表示真的还好有自己在。

“怎么会冷呢,你们不在客房里?”陈雨依本来打算检查完自己的房间再问,可是如今既然已经问了,诸多问题就如连珠炮一般抛向蒋提白和贺群青。

“你们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大清早来找我们?”

蒋提白这样那样一解释,从江醒说起,还提到他新收的钢琴学徒反噬老师,竟然把他们关在了门里。

那边陈雨依一屁1股坐在沙发上,扶额默默听着,一直听到蒋提白和贺群青来到自己这个房间的彩门后,她们却没有任何回应的事。

蒋提白说笑话似的说完,江远和柳晨锐也终于知道了完整的前因后果,尤其是江远,门后的女孩他也接触过,眼下想到门后那些通道,再联想女孩一直以来的处境,江远也是浑身冷汗。

陈雨依听到最后,再也忍不住,眼睛瞪得喷出两簇火苗,噌一下烧到了贺群青身上,最后又气得瘫倒,“小肖,你蒋大哥不让你救那个姑娘,这事儿他拦得对。你就说你,因为心软,自己出过多少次事?如果昨晚不是你蒋大哥反应快跟上去,你一个人被副本恶灵关在门里?等你发病了,你想过你会怎么样吗?尤其那个女孩还是个骗子?”

“不是。”贺群青被她说的快要冒汗了,深吸口气,冷不丁反驳了一下。

陈雨依快晕了,“在特殊副本里,每件事都是真正生死攸关,你还说不是?你过来让我揍你一下。”

贺群青无奈:“当时情况紧急,我的确是为了救江醒才打开的门。但我跑进门里,不全是因为江醒,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蒋提白一愣,目光看了过来。

贺群青想,眼下他没有理由再瞒着其他人,为了避免出其他意外,还是抓紧时间说了吧。

贺群青:“我清楚地看到,抓走江醒的人是林况。”

房间里一片寂静,江远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贺群青说的是谁,惊愕道:“林况?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林况?他进这个副本了吗,我怎么……我怎么没看到他?可我们会进同一个副本,会这么巧吗?”

关于这个“巧”,房间里其他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江远,都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当然,其他人更多还沉浸在林况的消息上。

“他是什么状态?”陈雨依夹着香烟的指尖焦虑地搓动,凤眼急迫望向贺群青,显然想听一个好消息。

可贺群青摇头,“不算好,我看到他一眼,但他的模样,好像已经在门里待了很长时间了。”

他根本不能确定,林况当时神志是否清醒。

陈雨依摇头,心里在疯狂骂人,可也不知道骂谁。

毕竟现在林况的意外,是大家谁都没想到的,哪怕是蒋提白,这会儿脸色也不好。

明白蒋提白现在肯定是有些自责的,而如果林况真的惨死这里,或者出了更严重的事情,蒋提白无疑会把这个副本搅得天翻地覆。

陈雨依想到那副场景,头痛欲裂地长叹一声。

“我们怎么救他?”金梓语在旁边安静听了一阵儿,忍不住问。

她额头鬓角的碎发全部在滴水,衬的她的脸孩子一样的迷茫。

金梓语问出口,眼睛就不由自主飘向了一旁化妆台上,那里摆着一把铁锤。

“今天白天我们上二楼后,都全力去了解更多关于这个副本的规则和隐秘,找审判书线索。”蒋提白淡淡道:“晚上我进门找人。”

不等贺群青说一起去,蒋提白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晚上看情况再决定,说不定我会和你一起,说不定会和新人A……或者褚政一起进门?晚上再议,那现在,散会?”

“哼,”陈雨依翻白眼,“你们说完了是吧,现在换我说了。”

蒋提白眉头一动,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你们这个房间,还真发生了什么?”

“不止呢,”陈雨依有气无力道:“我刚才看过了,这个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像乾坤大挪移一样换了一个位置,全部。”她说着令人感到惊悚的话,深吸一口香烟,给了蒋提白一个眼神,“看你脚下。”

蒋提白看向地面,再看周围,眉头不由挑高。

而陈雨依让他看的,正是他沙发腿旁边,地毯上一个深深的圆点的痕迹,正是被沙发腿长期碾压留下的印记。唯独这个圆点,比周围地毯颜色都要鲜亮,明显是刚挪开不久。

而这么重的沙发,陈雨依和金梓语两个女孩,没有任何理由去搬动它。

贺群青余光人影一动,却是柳晨锐站起身,已经散步似的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这个沙发是挪动最小的。”陈雨依说完,和满头水渍、魂不守舍的金梓语对视一眼,又撂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你们来敲门的事,我和金梓语完全不知道,是完全。准确来说,我们醒过来以后,仅对睡前有印象,而对睡着以后的事,只有一个印象,就是我们好像一动也不能动。”

柳晨锐正在走动的脚步一顿,蓦地回头看向陈雨依和金梓语。

蒋提白坐在那静静听着陈雨依的话,身形却也凝固一般,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陈雨依,嘴角露出了一个完全不像是笑容的弧度,“你们……身体……”

“没其他事,”陈雨依打了个寒颤,“你别看我了好吗,你眼神好可怕,你要发疯别带我,我累!刚才你们进门前,我俩已经确定了,身体上没有别的‘损失’。”

那边金梓语脸噌一下红到脖子根,不好意思地去取她的锤子了。

蒋提白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些,眨眨眼又困了,道,“还想到别的了吗?”

“还真有,”陈雨依挥挥面前的香烟雾气,有些后悔道,“呃,当时我心里有点烦,就先抽了一根,你们现在应该闻不到了。其实我刚睁眼的时候,我和金梓语,‘安详’地并排躺在床上,而整个房间里,飘着一股很浓的香水味,但小肖在门外说话以后,应该是我适应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总觉得味道越来越淡……”

江远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我好像也闻到了,当时我还觉得,是你们女士的房间和其他房间不同。”

可说完情况,这又是一件毫无头绪的事,众人大眼瞪小眼,陈雨依摁灭烟头,往后一靠,本想摆烂:“算了不想了……等等,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说着她露出莫名的笑容,凤眼笑弯了,红唇一抿,嘟嘴用怪怪的语气道:“今天晚上……我们再换一下室友,我要和……”

“贺肖还是跟我睡。”蒋提白立即道。

“……”陈雨依静止了,直到撅起来的嘴巴有点抽筋,才忽然道:“姓蒋的,嘶,你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我本来想说要和新人A一个房间来着……而且你之前不是说晚上还要进门找我家林况吗?”

“哦。”蒋提白点点头,相当若无其事道:“我想起来了。”

陈雨依:“……”嗯???

陈雨依越看蒋提白越觉得奇怪,怎么蒋提白现在,那恢复了黯淡无光、好像随时会睡倒的眼神里……竟然好像闪过一丝心虚来着?

等等……

呃,你躲什么?

你刚才分明是躲开我的视线了吧?!

你是什么小女孩吗?!看你一眼还要躲开视线?

还闭上眼?

喂,眼睛都闭上了,你为什么还会笑啊?

老天爷啊,圣母玛利亚,那是什么笑啊,好诡异啊!

简直比昨天晚上的房间还要诡异!

为什么要偏过脸??!!

那真是害羞吗啊啊啊啊?!!!

去死啊你蒋提白!!!

这条狗不会爱上我了吧?!!!

再等一下……

陈雨依突然僵坐当场,目光缓缓看向穿着蒋提白外套的贺肖,又看看突然开始闭目养神的蒋提白,她脸上所有表情是咵叉一下裂开了。

“卧槽!!!!”陈雨依一声凄厉的叫喊。

蒋提白平直挺括的肩一僵,之后他闭着眼,掏了掏耳朵,唇边的笑容肉眼可见是扩大了。

甚至陈雨依好像看到他眼睛睁开了一线,朦胧的黑眼珠透过那一线,瞥她一眼,配合那笑容,像是在说:没错,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对贺肖动了歪心思了。

“狗东西——!!!!”陈雨依一跃而起,面容狰狞地扑向蒋提白。

蒋提白闭着眼睛直接抱头,被狠狠殴打一番,他一下被打到伤处,疼了,终于躲闪着劝阻:“你这条裙子很暴露好吗,到处都是肉,你减减肥吧!你打我,分明是占我的便宜!你滚开,我是洁身自好的人,至今还是处1男!你再这样下去,我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陈雨依彻底崩溃了,大喊:“求求你要点脸吧!!!只有你会这么宣扬你还是处1男,你有大病吧?!!!”喊完她又暴怒,“就你聪明!!!狗聪明!!”

她太多话不敢说了,比如该死的蒋提白,就你眼里有好东西是吧?!!

呵呵,有我在一天,你想也别想!!!

“去死吧!!”陈雨依嚎叫,旁边唯一敢抱住她的金梓语终于冲过来,抱住了自家陈姐的一身性感,“别打了别打了陈姐,再打下去,你就要把蒋大哥活活打死了!!”

蒋提白:“……”你到底是在拉架还是在骂我啊,怎么你一个小修女,嘴总是这么毒啊?

“哐当。”

忽然,蒋提白和陈雨依同时停手,看向一处彩门。

那彩门大小,刚好也能进一个人。

正是这扇门发出响声,使屋里众人同时警觉。

蒋提白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陈雨依直接按下金梓语的手,边走边试探问道:“林况?”

……

……

门的另一边——

林况瘫在墙边。

黑暗中,他一手抓着头发,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听着门里的声音,他浑浑噩噩,不敢说话,不敢出声。

又一次低头时,林况嘴唇嚅动,最终觉察到时间紧迫,一咬牙,他全力起身了。

只是这一次起身不顺利,他精疲力竭,尤其当他抬起一只手,那手竟然比另一只要生生短了一大截!手腕以下,空空如也!!

第174章 第174章 血酬(上) 褚政拦住了新……

如果其他人能看到这一幕, 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林况的一只手,竟然从手腕处, 彻底断了!

门外的房间里,所有人动作一时静止了下来,只有目光随着陈雨依脚步移动。

陈雨依直觉惊人,同时也因为心里始终在担忧林况,所以看外面天光大亮, 又乍听到异常响动, 她第一个念头不是异灵在搞鬼,而是想到了迷失在墙后的林况。

此刻她快步走到那扇门前。

身后极为安静,她感觉得到自己身上落着数道视线,只是她也担心自己给不出一个答案, 在这炸胡一场。

“林况?”陈雨依硬着头皮再次试探。

仍然没听到回应, 她眉头不由皱起, 夹着香烟的手指抚上了彩门与彩门之间的陈旧砖石,另一只手朝发出声响的门, 犹豫地靠了过去。

呼……呼……

隐隐约约地, 陈雨依竟真的听到门里有呼吸声。

那呼吸声十分沉重,仿佛是在忍耐剧痛,而且这声音,听着的确有些熟悉!

“林况!”陈雨依突然在墙上摁灭烟头,开始大力拍门,“林况!”

正在这时, 空气中毫无征兆飘荡起悠扬的乐声,叮叮咚咚十分欢快悦耳,伴随着陈雨依愈来愈大声的呼喊, 她眉头拧得更紧了,预感有些不妙,好像门里的人,会在突如其来的乐声中跑了一样。

她不激动还好,嗓门一大,身后众人起身的起身,靠近的靠近,新人A更是左右看看,直接拎起了那把锈迹斑斑的榔头,大步走向陈雨依。

“等等,新人A!”难得金梓语反应快了一次,睁圆眼去追,“你有筹码吗?开门很贵的!”

“让开。”柳晨锐对陈雨依淡定地开口。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实话,他这火气憋了不止一晚上,不砸烂这门,也想砸烂其他什么。

想着,柳晨锐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蒋提白的方向,只是还没到位,又收了回来。

眨眼间柳晨锐榔头高高举了起来,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阻力,力量之大,让他衣领一歪,外套险些被扯掉!

柳晨锐心中一顿,猜到应该是蒋提白,双眸顿时透出厉光,快速转过脸——对上一张白净的脸蛋。

金修女急切而担忧地看着他,柳晨锐内心忽地动摇,但一时分辨不清为什么动摇,好在他看到金修女的同一秒,又一阵粗暴力道传来,柔眉紧蹙的女孩从他手中夺走了榔头,他就想起来了。

“还,还是我来吧,”金梓语在新人A略显严肃的沉默中对他解释。

说完她攥紧榔头,脸色微微涨红,看看榔头,又看看近在咫尺的门,瞄准了一下,抬起手腕,憋着呼吸朝着门锁的位置挥下去——

哐!!!

胡桃木的门板瞬间破开一个大洞。金梓语立即调转榔头,挥杆一般横着将榔头朝门锁位置砸过去。

嘭!!!!

随着锤头接触,无数木屑被击飞到空中!

其中最大的那一块,连着陈旧的铁锁,自陈雨依目瞪口呆的视野中掠过——自蒋提白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掠过——连新人A目光都忍不住跟随了一瞬,之后哐当两声,碎片消失在了房间角落。

“开啦!”金梓语高兴地放下胳膊。

一旁陈雨依莫名地掩护着脖子,“你,我”了两声,觉得当下还是林况要紧,便放下这些要命的“恩怨”,急迫目光往门里钻,可没等看清,她已经被其他人从透出幽暗的破门边推开。

蒋提白指尖缓缓勾开那扇门,其他人也紧盯着门里,直到时间推移,门里近处的空洞,以及远处的黑暗,同时落入他们眼里,门里空空如也。

既没有危险,也没有林况的身影。

贺群青浑身放松下来。

他是确切知道门里没有异灵,所以他认为刚才发出响动的是活人无疑。

可如果是林况,他来了为什么又走?

是不是希望他们进门去找他?

其他人想法都和贺群青差不多,倒是蒋提白,无意中看到金梓语不仅一脸思索,另一手还突然更加依赖地抚摸那把榔头,蒋提白于是默默抬高手臂,轻柔摘下了和这扇彩门匹配的钥匙,把钥匙捏在手里细看,之后蒋提白也开始若有所思地环视四周,好像重新检验自己人生失败的选择一样,甚至失神起来……

我是怎么和这几个人走到一起来着?

金梓语和陈雨依目光匆匆自钥匙上挪开,纷纷看天、看地,看向别处,总之就是看不到钥匙。

……

……

空气里的音乐声显然就是在催促他们离开房间,众人简单拍打了身上的灰尘,准备一起出门。

拉开门的一瞬,空气中乐声骤然响亮清晰起来,对“吵闹”了一晚上的宾客们来说,这声音就不再是悦耳了,反而有些尖锐,令人心烦气躁。

贺群青最后一个走出客房,顺手关上了门。

手下“咔嗒”的声响,在忙碌的走廊中听起来十分不起眼,可身前其他人却纷纷站定了脚步,回头看了眼他。

“怎么……”贺群青一开口就知道自己问早了,其他人都是在示意他看,又像是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其他房间门也逐一打开了,有的是玩家自己打开,摇摇晃晃走出来,之后好像身后是鬼门关一般,攥着门把狠狠将门带上。

还有些紧闭的房门,如何敲也不开,是被侍者打开——眼下走廊里的气氛,莫名令人毛骨悚然,与昨夜相差巨大。

随着众人缓慢向前走,贺群青目光也落在一扇扇门里。

尤其是只能由侍者打开的那些客房,很快都大大地敞着,里面不止是一片狼藉,更是烂熟粘稠的大片血色,地上倒着或死亡姿态离奇,或零零碎碎的尸体。

连敬业的侍者,乍一看到门里景象,都会三三两两,为难地站在门边上,好像在苦恼眼前的房间清理难度太大。

可苦恼归苦恼,很快侍者们商量好了对策,会立即陀螺似的干起活来。

贺群青他们出来的已经算早,等走到最前头的客房,再往这扇门里一看,都是侍者围着皮围裙,攥着粗大的猪鬃刷,在拼命刷洗地面、扯下窗帘、擦拭彩门的景象。

蒋提白嫌恶的目光从门里收了回来,淡淡感慨:“打工人在哪都不好混,要让我每天干这个活儿,我宁可躺在地上的是我。”

此话一出,一路颇受煎熬的柳晨锐听着就觉得很不顺耳,心绪起伏下忍不住出声:“蒋提白,你到底是不是人?”

“问的问题挺成熟么,”蒋提白散漫地瞥柳晨锐一眼,“明明做人还没几天。”

陈雨依接上话头:“两位大哥,两位爷,算我求求你们,你俩能手拉手,别再吵架吗?”她一路参观,虽然知道死的都是另一组的玩家,可她总觉得在每间房里都看到了自己,所以连说话也没精打采。

正在这时,几人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蒋大哥。”

是尹念裴,离开褚政身边朝他们走了过来,脚步风风火火,好像宁静的身后,有东西在对他穷追不舍,喊打喊杀。

很快到了一行人近前,尹念裴直接盯住了脸色不太好的贺群青,喊了一声:“哥!”

贺群青一愣,那边尹念裴又对着陈雨依喊:“陈姐!”喊完还没结束,冲金梓语又一笑,继续打招呼:“小金姐姐!”

金梓语有些受宠若惊:“早,早上好……”

尹念裴:“早,新人A!”

柳晨锐:“……”

陈雨依不知道昨晚连续开门的事,遇到这样的热情也有点懵,但笑意还是不由从眼里浮起来:“行啊,又进化了。昨天你给姐姐点烟,姐姐就觉得你很有前途,今天一看,小尹啊,你更可爱了!”

尹念裴微微一笑,那边蒋提白也笑了,“过来,尹念裴,到我这来。”见尹念裴盯着贺群青,又道:“你的好哥哥现在应该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这我有经验,你先别说话,拍马屁一定要注意时机。”

尹念裴见蒋提白笑得温和,不由自主走过去,才走了一步,脚下突然迟疑,蒋提白不容他后悔,胳膊一伸,大手一把捏住了尹念裴的后脖颈,借着身高优势将尹念裴掐在了手里。

“小崽子,”蒋提白都要被他气笑了,“之前是谁说不给开门?还敢来套近乎,你是勇气可嘉啊,还是健忘啊,还是厚颜无耻啊?”

“我只是相信蒋大哥你有那个实力脱困的,”尹念裴也不挣扎,早有准备地回答:“而且你也知道,我和褚大佬住在一起,没有话语权,如果随便违背他的意思,他肯定二话不说杀了我。当时的情况,你在门里看不到,可我在外面,独自面对褚大佬,真的感觉非常危险,没办法给你开门。”

蒋提白沉默两秒,手下逐渐用力:“……要不我给你道歉?”

“道歉也不是不行,”贺群青用凉凉的目光依次瞟过二人。

蒋提白停顿后微微一笑,选择大度放开了小孩的后脖颈,改为在对方浅色的外套肩头擦擦手,总结:“小尹果然有前途。”

尹念裴单纯一笑:“多向蒋大哥学习。”

话音未落,观光客一般的褚政终于走到众人面前站定,打量了所有人,最终目光落在尹念裴脸上,彬彬有礼地问:“你说谁二话不说杀了你?”

尹念裴脸色又一僵。

这时欧文总算出现,解救了尹念裴。

“早安,我尊贵的客人们——看看你们容光焕发的模样,真是美好的一天!跟我来,还有更加美好的食物等待你们。”

容光焕发?美好?

欧文眼瞎,玩家们也耳聋,无论欧文如何夸张、如何毫无根据地吹捧玩家们活力四射,玩家们也丝毫不受蒙蔽,这一顿早餐吃得阴云压顶,桌上只有褚政细嚼慢咽,一边被何舒投喂,一边指挥侍者端这切那的声音。

终于,丰盛过头的早餐结束,众人移步“游戏桌”旁,欧文在众人面前徐徐站定。

“我可爱又无比幸运的客人们,终于到了结算筹码的时候了。”欧文摩拳擦掌,仿佛有些激动,从旁边侍者那里,接过了长长的羊皮纸,上面已经写满了字。

紧跟着三名侍者走到欧文身后,他们每人稳稳当当托着一种颜色的筹码。

看到堆积如山的筹码,玩家们这才有点高兴,可也只是有点,他们每人都认为,昨晚自己能活已经是侥幸,赢面并不大。

贺群青同样一眼就看到,有侍者在一旁,几个人一起围着两个枕套转悠,正在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每一件单独在托盘上摆好——正是昨晚尹念裴连续开门得到的零碎东西。

结算筹码的过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简单。

欧文念着羊皮纸上的内容,念得飞快,一边念,苍老的手一边在身边筹码盘上抓取,玩家们耳边就听到叮当当的声音,小额筹码不断被分发下去。

得到筹码的玩家喜不自胜,而被欧文要求“支付”筹码的玩家,脸色自然难看到了极点,最终在欧文笑盈盈的目光中,咬牙切齿地掏出筹码来结算。

经过一夜,宣扬组玩家数量直接砍半,甚至上缴筹码的玩家,也大多是他们,这让宣扬一组的玩家气恼的坐如针毡。

但他们暂时都没有出声,毕竟所有玩家都发现,欧文越念到后面,筹码的金额越大,惩罚也越重,便都屏息听着。

欧文也终于读到了自己最想读的内容,是一长串的彩门清单。

老人神色越发高兴,最终他欣慰地看向尹念裴,大声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幸运的客人?!太幸运了!昨天晚上,最大的赢家竟然是你!”

说着欧文指着那足足站了两排的侍者,指着侍者手中开彩门得出的一众物品,“先生,您获得了我的敬意!连续开启这么多彩门,这些珍贵的宝物,总共可以换取五枚红筹码,八枚绿筹码,以及五枚黄筹码!”

宣扬鼻翼重重翕动了一下,忍不住和同组织的其他人一起猛看向在场年龄最小的尹念裴。

没想到更出乎意料的还在后面。

这个尹念裴,之前看着秀气体弱,不像有城府,更没什么气势,只是个孩子而已,此时听了欧文嘴里蹦出这么大额的生存点,竟然面不改色,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便毫不留恋地回应:“这些物品我昨晚已经卖给贺肖先生,你的奖励,也应该给他。”

什么?!!

宣扬瞬间气得就想站起来,本能扭头再一看贺肖、蒋提白等人,他们果然毫不意外尹念裴的说辞,甚至褚政无聊地看着天花板,间接活动着他仿佛一夜之后,用力到酸痛的脖颈,视线再一滑,看到褚政身边对男人一脸溺爱的何舒,简直快气吐了。

“哦!我应该想到的,”欧文笑着摇头,指挥侍者将筹码端给了贺群青,“你才是最终的赢家。”

宣扬冷哼一声。

最大的赢家,意思是之后再没有更大的赢家了吗?

可筹码呢?

你个老东西,明明你背后的筹码根本没有减少几个,合着是用来装饰气氛的?!

不等宣扬一行人从一个又一个倒霉消息里缓过来,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欧文脸上的高兴已经变成了惋惜。

“游戏总是有输有赢,”老人为难地吐露,“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坏消息告诉大家。”

宣扬一组的玩家神色瞬间扭曲。

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们?

宣扬脸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终于,欧文说:“我必须宣布,昨晚有一位客人,需要支付我两枚红筹码。以及现在没有筹码的客人,无法上二楼继续游戏。”

房间里剩下没有被念到的玩家,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可欧文在为这些输家结算筹码时,同样毫不留情,极快宣布了玩家的姓名。

“如……如果没有那么多筹码给你,会怎么样?”

说话的人,正是要上缴价值20万筹码的倒霉玩家。

贺群青也认出来,这人就是前一天,拿到纺织女工帽子的玩家。

纺织女工的彩门,给贺群青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无疑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彩门,看这名玩家身上包扎的伤口,萎靡惨淡的神色,不知道究竟是经过了怎么样惊险一夜才活下来。

此时他语气虽然平和,但浑身肌肉紧绷,眼神逐渐疯狂,好像只要欧文说出一些不利于他的话,他就会当场暴起,和欧文同归于尽。

欧文见惯了输掉筹码的赌徒,这时候很宽容,安抚地说:“为无力支付筹码的客人,我这还有一个提议,只是需要跟我到办公室,签一份协议。不止是您,还有想要上二楼,但是没有筹码的客人,也可以来和我谈谈。”

此话一出,大厅里变得尤为安静。

毫无疑问,这协议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对玩家们来说,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他们有的只是机会,毕竟游戏时间才过了三分之一,他们无所谓自己的筹码,他们想的是其他人的筹码。

这样的副本是千载难逢,所以无论什么险恶的协议,他们都会抓住!

于是,当前一天的筹码结算彻底结束,有好几名玩家都要跟着欧文离开去办公室“谈谈”。

“其他客人,请跟随侍者指引乘坐电梯到二楼,我……马上就到。”老欧文温和地对所有人道别,便朋友一般,领着筹码不够的玩家走了。

金梓语害怕地看着他们离开,“他们会不会直接被……”

“你们一个人都没死?这怎么可能?!”宣扬再也忍不住,一拍沙发扶手站了起来,“你们到底搞什么鬼?!”

室内刚松弛了几秒钟的气氛骤然再度紧绷。

贺群青这一组的玩家,虽然很多人也在奇怪这件事,可自己人活下来,总比另外一组人活下来强。

所以宣扬这话就太难听了,难道没死还是罪过?

不然呢,我去死,让你们活?

两组玩家登时剑拔弩张。

可再对比人数,宣扬一组的玩家,不仅人数砍半,还有跟欧文离开的,眼下大大的弱势,正面冲突根本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宣扬最终给了他们一个来日方长的阴恻眼神,道:“楼上见。”

宣扬离开后,贺群青这一组的玩家也动了。

蒋提白从困倦中清醒过来一般,叹息一声直起身,“真看走眼了,其实宣扬人还不错。原来我还以为,起码要听他发十分钟的牢骚。”

陈雨依点头,“嗯,我也觉得。毕竟换成你,起码得阴阳怪气个三天三夜。”

“……”

“肖哥,走吗?”

贺群青还没听够陈雨依骂蒋提白,面前已经站了尹念裴。

盯着这小孩看了一阵儿,旁边蒋提白的手倒伸过来,先一步拉起他。

“在想什么,”蒋提白眼睛不离贺群青神情,左看右看,研究不够似的,“是不是在游戏里第一次被叫哥,心里还有点高兴?”

“……”

……

……

萨克森之家的电梯实在是太古董,贺群青等了好几拨玩家慢腾腾离开,最终才轮到他们。

而且直到大家纷纷走进电梯,电梯空间越来越狭小,贺群青才发现,电梯这一趟真是要不堪重负了。

除了自己这边几个人,竟然还加了褚政与何舒这奇怪的一对,包括紧紧跟着他们的尹念裴,仗着身形单薄,轻说了句“哥哥姐姐加我一个”,率先钻进了电梯。

事实证明还是尹念裴聪明,因为当电梯越来越满,褚政也跟着走进去的时候,这位习惯奢侈的大佬原地转个身的工夫,已经为电梯里狭小的空间感到不满。

于是褚政干脆抬手,五指点在了最后一人胸前,拦住了新人A。

“没你位置了。”

柳晨锐站定脚步,这时,左右已经空无一人。

别说玩家,连侍者都退场似的消失了,一扇扇客房门已经重新紧闭。

甚至电梯外的光线,也随着时间流逝,变得不自然起来。

柳晨锐看着面前站立得满满当当的电梯,再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褚政,想到自己现在在其他玩家眼里,的确是个无足轻重的新人,不应该这时和褚政起没必要的冲突。

想到这,柳晨锐脚步便有向后退的趋势。

一只手忽地从褚政身侧有些不耐烦地伸了出来,快速抓住了柳晨锐的肩膀。

“让他进来。”同时响起了贺肖的声音。

褚政当然不愿意,点在新人A胸前的手上一用力,当即准备劝上两句,谁知一个字没吐出来,张口音调拐成了:“啊——!”

说完褚政闪电般放下手腕,另一只手配合着又是按又是抻,众人看他动作,都平静地想到褚政这手应该是突然抽筋了。

何舒:“……亲爱的,你没事吧?”

褚政:“…………嘶——!”

趁褚政的手莫名其妙抽筋的当口,褚政被挤到一旁,贺群青成功把柳晨锐拉了进来。

电梯门被手动关上的瞬间,褚政的手抽筋也自动痊愈,但他脸上的痛根本没有痊愈,十分忧郁地对贺群青道:“你只是做头目而已,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要负责到这个份儿上?”

“我理解你想帮助别人的心情,可你就没想过吗,一个新人,这顶多是他经历的第二个副本,他竟然就有大量生存点支撑他走到现在,他能是什么好人?他是用了什么手段得到生存点的,你想过吗?不然你再问问那边那位江先生,这应该也是他第三个副本吧?他在前两个副本里,究竟做了什么,才能……”

话没说完,一个声音幽幽叹气,百无聊赖似的打断了他。

蒋提白:“说过了。”

褚政:“……”

褚政实在忍不了了,有些生气地质问:“贺肖到底怎么活到现在的,靠你?”

“谣传。”蒋提白回答得有气无力。

蒋提白耍无赖,褚政只能再度转向贺群青:“小贺,我真的要提醒你,你当好人,别人不见得是好……”

“说过了。”角落的蒋提白缓缓靠向一边墙壁。

褚政话头急转,“——你想当滥好人,切记好人在这里活不……”

“说过了。”

“——甚至你帮助别人都会遭报应,他们——”

“说过了。”

“……”

褚政默默按摩起自己的太阳穴。

片刻后,蒋提白打破电梯里诡异的寂静,徐徐说:“电梯是手动的,褚政?”

哐当一声,褚政用力地扳起身侧黄铜把手,不指望有任何人对他说声谢谢。

古董电梯终于缓缓动弹,众人在微不可查的震动中,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忽然间,新人A想起来一件事,对贺群青说:“这次别忘了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贺群青:“哦。”

褚政听了,脑袋就像被人连续猛击,他实在受不住,开始诚心问贺群青:“你有病吧?”

蒋提白心里正想电话号码的事,不由也发出声音:“啧。”

褚政:“你也有病吧。”

话音落下,安静的电梯里一齐响起了好几道参差不齐、有气无力的声音:

“说过了。”

“……”

褚政:MD啊。

第175章 第175章 血酬(中) 我肯定让你这……

不知道其他人感受如何, 总之褚政自我诊断,觉得自己整个胸口在电梯龟速往上爬的过程中,非常得难受。

就是好像, 好像在病床上被人拔了氧气管一样的难受。

他尝试远离电梯里的其他人,无奈电梯实在狭窄,变蠢病毒恐怕无孔不入。

他别无办法,只能轻轻拉起何舒的手臂,把她拉过来, 拿她挡在中间。

何舒:“……”微笑, 保持微笑。

终于熬到电梯到达二楼,众人脚下传来细微顿挫感,电梯里所有人目光同时定睛在铁门外的走廊——古典奢华、深深浅浅的蓝色直冲入视网膜。

那是与一楼截然不同、满满当当的强烈色彩,叫电梯里的空气都好像凉了几度。

此时走廊里还站着同组的其他玩家, 贺群青一行人一到, 他们都看了过来, 那模样像正等着他们商量什么事情一般,气氛已然有些焦灼。

果然, 柳晨锐拉开电梯门, 贺群青刚走出去,就有两名女玩家走了过来。

这是贺群青组织里的两名中级玩家,其中个头高挑的叫韩丹,另一人则叫章美静,后者非常寡言少语,甚至在此之前的任何时候, 看到她们两人站在一起,说话的都是韩丹,这次也一样。

“来了, 我们头目小帅哥,”韩丹朝贺群青一笑,目光看向一旁蒋提白和褚政,最后她只敢和陈雨依打了个招呼,“陈姐。”

陈雨依听到,朝她一挑眉算做回应。

韩丹便笑着回转目光,对贺群青说:“还没见到欧文,但侍者已经让玩家挑选客房。宣扬他们组的玩家担心这次还被我们抢先,已经都选好了。”

大概说了眼下情况,韩丹又道:“但我想,这次副本时间只有三日夜,这栋建筑却有四层,还不知道今晚什么情况,用不用得到客房,更不知道待会儿的‘游戏’需要多少筹码,想再等等。小头目,你觉得呢?”

韩丹表面上是在问贺群青,但她料想自己说完,陈雨依或者蒋提白,面前高级玩家里总有一个人会提议,却没想到连褚政都好像根本没听到自己的话一般。

韩丹正有些尴尬,眼前暗红色衬衫动了动,柔滑的衣料上随之出现了好几道褶皱,是贺肖垂下视线,终于发现自己的鞋上沾满了来历不明的血迹,他立即弯下腰,手在鞋面上摩擦两下,起身时才缓缓对韩丹道:“那就等等吧。”

人面临新的未知事物,先停下来观察才是本能。

而且这个副本里,筹码是参与一切活动的入场券,连进入门后的黑暗中时也需要筹码护航。如今新游戏开始前,就打开客房门消耗上万生存点,无疑太冒险。

不过宣扬他们先挑选客房,贺群青也能理解,毕竟他们昨晚死了那么多人,客房又是被褚政唯恐天下不乱地提前买了,换成自己恐怕也会疑心,觉得客房其实都被动过手脚。

眼下意见快速达成了一致,韩丹应该没别的事了,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摸摸鼻梁,好像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目光还频频看向其他人。

贺群青见她欲言又止,正要反问,一个略带南方口音的女声冷不丁响起来:“我要先开一间客房。”

说话的是章美静。

章美静嗓音轻柔,但从她说话的语气,贺群青听出种笃定,恐怕这女孩也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人影响、从而变更决定的人。

“我认为现在开客房才符合我们的身份角色,我还想找审判书,不想在特殊副本里冒险。另外我刚才已经试着选房间,但失败了——我无法让侍者打开我选中的客房,因为我说话的时候,侍者都会变得很忙。”

“……”很忙?

章美静说得突然,贺群青一时没往深处想,那边陈雨依却噗嗤笑开了,再看韩丹和章美静两人,她调侃道:“我的天啊,你俩说点事儿用得着这么迂回吗?下次直说好吗,我们头目做人很单纯,搞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韩丹这下是真的尴尬了,其实她俩过来就是想说,因为贺肖的头目决策,她们刚才和其他玩家争抢开门的举动失败了。

毕竟选房间时,即便全凭经验直觉,在这种要命的地方,谁会没有点“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

于是“不利于其他成员”、“只利于自己”触发了头目决策。

韩丹想让贺肖快点“允许”,但又不愿意显出自己受困于头目决策,所以她干脆以退为进,话先反着说了。

她以为陈雨依褚政这些人,消耗生存点跟玩一样,肯定会反驳,这时候章美静再说几句,那自己“只能”附和,贺肖头目决策的限制自然会消失——这样一来,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还谁也不得罪,甚至贺肖可能会因为她“被迫”开门,而对她比较照顾也说不定呢?

可这些大佬真是难以捉摸,竟然一言不发?!

章美静看这情况,还跟着破罐子破摔,倒显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韩丹“呃”了一声,没来得及找补,听到贺肖突然道:“你们其实都想先选客房?”

韩丹只能干笑:“先……选也可以。”

贺群青对韩丹的小心机没什么看法,他心里算人,除了韩丹、章美静外,他们这组剩下的人是三名生存点低的初级玩家:王思意、苗舫,还有刘畅赫。

虽然经过早上的结算,三名初级玩家每人都多了一些生存点,但还是捉襟见肘,今天也不会再有慈善家褚政给他们开门,他们的窘况显而易见。

贺群青抬眼看了不远处几人,其中还有新人B、C。回想进副本前,他问系统的那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达到你想要我达成的目的?怎么样的头目决策,才能让本局所有玩家顺利通关?”

而现在沉甸甸的生存点筹码躺在外套里,贺群青算是清楚地看到那条路了。

于是他道:“可以,但你们等一下,我……”

“我先。”

话没说完,忽然一个人影拖沓着脚步走出去,很快遇到一扇门,他就朝侍者懒洋洋招手。

“先生,您要打开这间客房吗?”侍者询问。

蒋提白:“打开我先看看。”

可客房打开了,蒋提白往里看了一眼,就拍拍门框走了,没多久换到下一扇门,再次让侍者“打开。”

当第二间打开的客房蒋提白还是不满意时,贺群青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快步上前制止了要开第三扇门的侍者。

他已经看出来了,蒋提白是在“做慈善”!

“你又做什么?”贺群青拦住蒋提白,“用不着你帮忙,我才是这次的……”他想说自己才是这次副本的头目,但侍者就在近旁,他没办法说。

“我帮什么,”蒋提白似笑非笑地看他,“我挑一个顺眼的房间不是很正常么?你难道没注意,我肤白貌美,娇生惯养的,平时生活品味就很挑剔啊。”

“我现在不想跟你开玩笑。”

“你先打开,谢谢。”蒋提白催促侍者。

“喂——”

“贺肖,”蒋提白瞳仁幽深,朝贺群青微微眯眼,不等贺群青感到其中朦胧的不满情绪,蒋提白眼睑一松又抬眉笑了,浑黑眼睛看起来只是发困,“我又不是外人。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真是小看我了,这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么……为了实现大家共同的目标,浪费我这一点根本不值一提。”

陈雨依跟在贺群青身后,双手环胸等蒋提白扯完,先望望天花板,又研究研究脚上这双高跟鞋,长叹着自言自语:“原来现在人说话就是九曲十八弯的,这么一比,我简直太耿直了,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这么能说会道……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贺群青也皱眉,没等开口,蒋提白推着他的手臂,两人便离开侍者,暂时离开门前,蒋提白难得斟酌了片刻,似乎为某些事深感头痛,但最后,他放下揉搓额角的手,对贺群青道:

“贺肖……你不就是想好好做这个头目?那我就帮你啊。你想圆满,我就让你圆满。你想让他们都活着,他们就能都活着,我向你保证。总之,我肯定让你这第一次头目,做的完美无缺,知道了么?”

蒋提白本来盯住了贺群青,可说着说着,蒋提白自己莫名移开了视线,而且说完停顿没有两秒,他低沉的声音便提高了些,口吻眨眼间恢复了平时开玩笑一样,轻捏贺群青肩,随口道:“对我来说,总之都是小事一桩。”

竖着耳朵的陈雨依:“……”您老确定?

蒋提白一番话说得贺群青哑口无言,好在之后他还是阻止了蒋提白,替新人B、C打开了一间客房。而蒋提白之前开启的两间,给了江远、柳晨锐一间,以及王思意、苗舫——两名初级女玩家一间,剩下一名初级玩家刘畅赫,竟然被尹念裴主动接手了。

尹念裴多少是凭眼力看出了头目的想法。一边摸着昨晚蒋提白给他的三十万筹码,想着多少上交一二保护费,一边想在贺肖面前挽回一些形象,才开了这个口。

再者说尹念裴也知道,今天晚上褚政无论如何不会再和他一起住,不然何舒再度落单,就不只是用眼神剐他一早上了。

……

……

没一会儿,所有人约好五分钟后回到走廊,便进入各自房间。

贺群青也不例外,正沿着偌大的客房检查,果不其然,这里的墙壁也装满了彩门。

“小肖过来,坐下歇歇。”蒋提白瘫在沙发上。

“你歇吧。”贺群青瞟他一眼,正想说蒋提白是咸鱼受潮,连这五分钟都不放过摊着,突然间,他们同时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音——

咚咚咚。

嗵嗵嗵嗵。

像是人的跑动声……

两人目光唰地投向五彩斑斓的彩门墙。

急促的脚步声,就从那墙里传来,逐渐清晰?!

仿佛那人在一个深长的管道中笨手笨脚地奔跑,脚步极为沉重,踉踉跄跄、啪嗒啪嗒,甚至一次停滞数秒,还有力竭般鞋底呲呲的剐擦声——

“嘭!”

一扇门被撞响了!

“老大!”

那人声音沙哑至极,说话的同时,还在剧烈喘着气,喘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

“救我!”

第176章 第176章 血酬(下) 蒋提白突然变……

真是林况的声音!

贺群青心头一震!

这一刹那间, 贺群青身上僵硬,拳头冰凉,只因认出林况的同时, 他也意识到,如今的林况,竟然在用这么绝望、濒临崩溃的语气求救!

之前哪怕最难的时候——哪怕林况濒死之际、甚至恐慌症发作时,林况都还能硬着头皮嘴硬下去,如今声音里却隐含极大的恐惧, 好像林况整个人的意志也快要在某种非人的折磨下崩塌了一般。

贺群青本能与蒋提白对视, 发觉后者神色早已不自觉陷入阴沉,恐怕蒋提白现在和自己是同样的想法与感受。

贺群青无法忍耐,快速收回目光,身体前倾, 大步迈出, 短短几秒来到门前, 他慌忙去抓挂在门边的钥匙。

“林况!林况?你怎么样?”贺群青快速将钥匙往锁眼里送。

身后蒋提白倚靠着的沙发重重响了一声,紧跟着脚步声响起来, 很快停在了贺群青身边。

贺群青担忧林况, 面前锁眼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钥匙只能插.进去一半,拔.出来又簌簌落下褐色的不明陈年污渍。

好在堵塞的渣滓很快被清理干净,钥匙孔顺利插.进钥匙,不然他少不得又要砸一遍门。

而门的另一边,竟然也再度传出了林况的声音——

“贺肖……之前, 之前对不起……”林况的声音极其虚弱,“我听说……你跟着我进来了。”

“……”贺群青手下一顿,听明白了才继续动作, “当时你跑什么?”

门里传来悉索声,仿佛林况在调整姿势,当他再开口时,声音竟变得几分阴郁:“……那个女人……她就该死。我宁可不出去,也不让她出去!”

蒋提白:“哦,原来是这样。”

林况停顿一秒:“……呃,不是……老大,我的意思是她太危险了,不是我,不是我不想出去。老大,我要出去,快救我出去……这次我真的……真的有点害怕,老大救我,我想出去……我……我不想死!”

“死什么,”蒋提白一万分冷静、甚至极为平和地回应:“你要那么容易死,早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马上给你开。”说完,他一推贺群青,“我来开,你站远点。”

贺群青知道蒋提白听不到哨音,对门里人的身份,多少留有警惕,于是手不松开钥匙,道:“还是你躲远点。”

蒋提白忍不住瞪他,“你什么时候能听我一回?”话音都没落下,蒋提白态度又变了,眉头一舒,对着贺群青露出一个笑容。

贺群青被这一笑放松警惕,还以为蒋提白突然想到什么和林况有关的信息,冷不丁手下一痛,是蒋提白用和笑容截然相反的手劲把他大力赶开了。

蒋提白捏住仍留有贺群青体温的钥匙,手腕一用力,捏着钥匙的手心朝一侧果断地翻转,陈旧锁孔中传出重响,开锁的声音立即清晰地传进门前两人的耳朵里——

咔……

……

……咔哒。

……

吱嘎————

贺群青眉头不由自主皱起来,因为听到那清晰至极、充满了锈迹的开门声,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门终于开了,露出一条缝隙。

贺群青眼里全是那逐渐张开的漆黑门缝。

他看到光照进门里,门缝底下按着一只手——虽然沾满凝固的血迹,但长得十分眼熟,分明就是林况的手——这时,贺群青浑身一松,心里不说高兴是不可能的。

可也正是这放下心的一瞬间,贺群青更加意识到了不对,心中违和感更强了。

等等……

为什么蒋提白不继续开门了?

门缝始终是门缝,丝毫没有扩大——蒋提白的手一直停留在相同的角度,贺群青细看,心中一突,因为蒋提白手腕分明用力到青筋暴起,竟然像是在和门对抗一样。

再抬眼看向门里,贺群青心中刚升起的高兴瞬间被戳破。

门缝里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恨意地大睁,犹如被外面光线刺得流泪,那眼底也通红,竟然积起了水渍,同时,一个充满恐惧、又无比愤怒的声音朝他们低吼——

“快跑!”

什么?!

“老大!!贺肖!!”

本来按在门缝下那只血淋淋的手猛然挣出门缝,五指大张,仿佛试图抓住门外的蒋提白。

可门缝实在太窄,那手无论再用力,也只能卡在削瘦的手腕处。

而门外的蒋提白抓着门把,整个人依旧僵立不动。

咣!!

小门震颤,是林况用整个身体撞上门,那门缝却好像固定了宽度一样,无法再打开分毫。

这让贺群青清楚地意识到,林况用恐惧的眼神瞪着的地方,不是门外的他们,而是他们的……身后!

贺群青快速转身,可身后,分明是空无一人!

“贺——肖——”蒋提白咬牙切齿、显得颇为挣扎的声音响了起来。

贺群青头皮发麻,突然发现蒋提白的声音,此时传到他耳中,竟然变得无比缓慢!

自己还是正常的!

贺群青大力抓住蒋提白开门的手臂,可那手就像和门融为一体,无法分离,甚至好像蒋提白本身都在和他对抗,已经打开的门始终纹丝不动!

蒋提白的声音也给了贺群青提醒——是从那钥匙声响起开始,一切声音就已经在放缓。

贺群青本以为事态已经糟糕到了极点,直到下一秒——他耳边一空,所有声音,包括林况撞门的声音,都伴随一阵高频的嗡鸣,直至完全消失了!

他的双耳顷刻间失聪,只能恍惚“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种感觉实际上似曾相识,在前一天,宣扬组开出高危的彩门时,周围空气也给他了相近的感觉,在这异常的一刻,所有声音都离奇地消失了。

而他也明白蒋提白为什么一动不动了,这一瞬间,贺群青浑身上下,像突然石化一样,连一根指头,也不能弯曲分毫,一只手只能牢牢黏在蒋提白那只开门的手臂上!

身体不由自己,不等贺群青内心升起更多慌张,他被放慢的感受竟然顷刻间又开上快车道——死寂的空气被粗暴地挤压,浑身血液仿佛在一刹那间一齐涌入头部,他呼吸凝滞,两眼发胀,视野逐渐星星点点,陷入黑晕。

贺群青脑袋乱哄哄,那血液嗡嗡冲击耳膜的声响,逐渐连成一片,起初像是几个人在他耳边说话,后来越来越多,竟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开始对着他窃窃私语,那些语言有的陌生,有的熟悉,有些字眼瞬间突出重围,杀进他脑海,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更多则是含混不清的嘀咕,在他耳边萦绕不休。

这些窃窃私语、这些指责和劝告,都是在说不允许他打开门,不允许他放出门里的活人,更不允许他还活着,唯有一种“允许”,就是允许他留下来——允许他留下来,和它们永远地在一起!

贺群青好像一个逐渐被填满的气球,而外界空空荡荡、充满恶意的房间里,有无数的人,化成一只企图捏爆他的大手,攥着他的身体,试图要压碎他。

别说了……

停下……

那不可能。

住口——

绵密的哨音中,贺群青眼中浮现出血丝,抓着蒋提白的手无形中越来越用力。

蒋提白双耳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也不能动弹,但剧痛传来,他目光降下,落在了自己被贺群青死死抓着的小臂上,下一秒,蒋提白余光感觉到了另一种异样——

是震动。

墙上的门,竟然又诡异地一齐震动起来!

甚至那震动随着被他观察到,也传到了他面前的门上,他攥着门把,小臂被门影响,剧烈地颤动起来……蒋提白缓缓抬起眼珠,视线勉强看向一旁,看向他身边的人!

短短时间内,贺肖发际大汗淋漓,两眼赤红,瞳仁毫无焦距地盯着眼前空气,眉心却狠狠皱在一起。

蒋提白身体紧绷到了极限,尤其是随着贺肖嘴巴一动,蒋提白目光唰地落了过去,就见那涨红得宛如刚吐过血一样的柔软唇瓣,缓缓张开,露出里面紧紧咬住的牙关——

终于,贺肖紧皱的眉心戾气凝聚,那齿关也微微张开,贺肖咬牙说了一句什么。

蒋提白紧紧盯着,读懂了这一句唇语,可贺肖是在说:“都……闭嘴”?

……

……

顽抗下,贺群青耳边陌生“人”的声音逐渐远去,他的听觉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

甚至,他听到了林况焦急万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对着他喊:“去战利品室……”

贺肖眼前忽然一黑。

……

……

一阵凉风从脚下吹来,贺群青骤然睁开眼,感觉自己浑身重量,似乎集中在一只脚上。

“贺肖!”

蒋提白的声音毫无征兆在背后响起,而他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对。

贺群青还没完全清醒,不知道蒋提白声音哪里不对,偏偏这时,他身体已经在向前倾斜,贺群青本能一低头,看到自己的一只脚,踩在黯淡无光的空气里——自己一条腿竟然保持迈出的姿势,眼看踩空,身体将要向不知名的地方坠落!

一只手恶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后衣领,猛然向后一拽!!

贺群青咳嗽着倒退回来。

堪称狠毒地抓着他衣领的手,也立即松开,换成了抓着他的肩头,将他快速一拨,转过身来面对手的主人。

贺群青这时已经彻底清醒了,看看面前脸色难看至极的蒋提白,再看不远处地面上那个深深的洞——是毫无遮挡、没了电梯的电梯井,心跳这才逐渐加快,后怕疯狂涌上脑海。

叮——

就在这时,一个庞然大物徐徐从天花板降下来,稳稳停在了它本来应该待的地方。

古董电梯向蒋提白和贺群青两人敞着明亮的内部,安静的停留后,电梯内光线啪地熄灭,电梯再度停止了运行,可见它的存在只是堵住了电梯井的大洞,同时避免玩家爬上爬下而已。

与此同时,意识消失前的情景也全部回归贺群青脑海,种种诡异让贺群青长出口气,弯下腰扶住了膝盖。

“吓着了?”

听到蒋提白声音,贺群青只能直起腰,可目光落在蒋提白脸上,他才是真的吓了一跳——蒋提白的眼神,称得上前所未有的“可怕”了。

他看着贺群青,又好像沉入思考而没看他,但眼神暴露了他的心思。

蒋提白此时眼里的寒意已经不是凉薄,而是赤衤果衤果的冷血,如同蒋提白在意识里正在把什么东西血淋淋地大卸八块。

不过两人没有第一时间沟通,也因为他们身边那个熄灯敞开的电梯,安静中给人一种被不明生物盯着的感觉。

再观察周围环境,全是深浅不一、色调华贵的蓝色,可见他们应该还在二楼的走廊。

可他们是怎么从客房里,突然出现在走廊里?

期间全无记忆?

甚至自己还差点掉进电梯井?

……等一等,这种情况好像也似曾相识?

贺群青胡乱想着,直到蒋提白突然呼吸一沉,转身就跑。

“等等我!”贺群青立即跟上去,发现蒋提白正是回到了他们之前的客房。

而林况所在的门,此时大大的敞开着,蒋提白正站在那扇彩门前。

贺群青紧跟着站定,手按在了那门扇上,而门则随着他的力道摇摆,再没有任何异样。

目光又落在门内,贺群青呼吸一滞,不自觉将门推得大开,手指落在了门内一处新鲜的血迹上。

实际上门内血迹不止一处,尤其是门的内侧更多,而看迹象,似乎林况在“意外”发生后,不仅没有出来,而是再次跑进了门里。

贺群青一时真的说不出话。

林况都说了他很害怕里面了,竟然再度被某种力量逼得回到了门里,不知道当时自己失去意识后,林况又遇到了什么。

“林况!!”

贺群青朝门里大喊一声。

声音迅速扩散进了隧道深深的黑暗里,也是贺群青的喊声惊扰了里面的东西,下一秒,重重“林况”的回音裹挟着数不清的细小哨音涌回来,一阵阴风冲出隧道,掠过贺群青发际,之前汗湿的发根带来一阵冰凉。

蒋提白看出贺群青良心不安,说:“别进去,我现在有个想法,我们去找陈雨依。”

两人回到走廊上,四周十分安静,偶尔从客房门里传出玩家模糊的声音,尽头的电梯也是原样敞开着。

这时一名侍者,终于从走廊尽头出现,看到这边电梯竟然敞开着,非常意外,脚步一顿后疾步走过来,一鞠躬绕过他们两人,将电梯的栅栏门和外层的木门大力合起来,快速将电梯恢复原样,这才擦汗地走了。

应该也是贺群青的错觉,电梯门一关,那个阴郁的空间看不到了,走廊里叫人毛骨悚然的多余感觉也消失了。

所有事物好似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贺群青才问蒋提白:“你开门的时候,感觉到什么了,是不是突然听不见,也不能动?”

贺群青想知道蒋提白的遭遇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只是贺群青说的含糊,本能隐瞒了后来那些声音,猜测那些声音应该只有自己能听到。

闻言,蒋提白飘走的思绪又回来了,目光徐徐盯住了贺群青,停顿后忽然道:“不只是这样,我还听到了很多别的声音,非常吵,吵得我的头很痛,但我还是一动也不能动。那些声音……很杂乱……像是很多的……很多……”蒋提白拧眉,如同在拼命地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