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要新人A去楼上取个东西,通道狭窄,”蒋提白一个眼神阻止了其他人争辩,“我怕落到后面的都逃不掉啊,新人A身手不错……就让他去吧。”蒋提白万分艰难说出了最后这句话,之后皮笑肉不笑道:“但他一个新人也没什么经验,现在异灵爆发了,可能情况已经变化,所以我再找一个人吧,褚政。”
褚政扶额:“……”
我TM不是休假来的吗?!怎么次次都有我?
贺群青也一惊,说:“不行!”
蒋提白试图用眼神安抚贺群青,“别急,小肖你坐好……江远让他躺下,唉你别激动,小心伤口裂开了。”
贺群青:“我怎么能不……”
“你等我跟褚政说几句话。”
贺群青:“……”
他怎么能不急!
让褚政去阁楼,那不是小猪掉进了菜窖吗,他还能拿着钥匙回来?
贺群青真的摸不透蒋提白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的确看出蒋提白和褚政有一些交情,蒋提白也有信任褚政的表现,可一旦涉及到生存点,涉及到筹码,褚政俨然是个疯子,这种人怎么能让他上阁楼?
褚政看到阁楼上那些筹码,说不定连柳晨锐都有生命危险。
“你放心,你放心,”蒋提白也挺急的,就怕贺肖倔劲儿上来,不顾伤势爬起来,所以快速一拽褚政,“过来!”
褚政森然一笑:“蒋大佬,你看我像当保姆的料吗?”
蒋提白背着其他人,在褚政耳边快速说了几句,褚政忽然不反抗了,目光透着呆滞,不可思议看向蒋提白,神情仿佛在问:还有这种好事?
“……你让我去?”褚政问。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蒋提白道:“和新人A一起把东西带下来,给你五分钟。”
“可以,没问题,”褚政瞬间奴颜婢膝,微笑道:“我一定保护好新人A,当然他如果太妨碍我……”
“褚政,”蒋提白也释然地对他微笑,但忽然又强调一遍:“给你五分钟。记住,除了钥匙,不要碰其他任何东西。”
“不……不要碰?”褚政眼神变了。
“对,不要碰,”蒋提白脸上笑意逐渐收敛,眼神中透出近乎厌恶的寒意,用只有褚政能听清的声音道:“褚政,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看我,像喜欢被人一次又一次背叛的那种人吗?”
褚政浑身一僵,看向蒋提白,可后者冰冷的眼神毫不动摇,充满了威胁。
“五分钟,带钥匙下来,我就彻底原谅你之前做的那些错事。”
“……”褚政逐渐瞪大眼,“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昨天没给你开门……”
蒋提白笑了。
“……”好,好烦,到底是哪件事还没有原谅我,这人真的太记仇了!
……
……
褚政和新人A很快先后消失在门后。
其他人都不知道实情,而林况跟褚政还不算熟悉,所以眼下只有贺群青一个人觉得度秒如年。
但对其他人来说,五分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甚至五分钟还不到,通道里已经重新传出了狂奔下楼的声音,随即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冲出了小门。
蒋提白挑眉看看剧烈喘气的两人,对褚政亲切地笑了:“4分49秒。”
“你……你……”褚政坐在地上抱着肚子,还捂着一只眼睛,当手拿开时,众人都看到那眼眶高高地肿了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你下手这么重干什么?!我说不走了吗,我敢不走吗?!”褚政气急骂新人A,但更多的怒火还是冲着蒋提白来了,“上面那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搞得鬼?!”
蒋提白从褚政手里抽走那把陈旧又沉重的钥匙,漫不经心问:“你说的什么东西?那两只手?”
“什么两只手……”褚政眼前发黑,这时突然就听“哐哐”、“砰砰”撞击声不绝于耳,从小门的黑暗中传出,回音阵阵,所有人都一惊,褚政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
“关门,快关门!”褚政左右找东西,看样子是想堵住那扇门。
“什么东西?”陈雨依也吓了一跳,毕竟这声势听起来真不像善茬,“异灵吗?”
她配合褚政去挪动柜子,神情不由凝重,因为这通道里如果出现异灵,那他们要进入还得杀出一条血路……
“异灵?”褚政再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才道:“比他妈异灵还诡异!快关门——”
他们动作到底慢了一些,没等小门被彻底堵住,突然砰一声巨响,紧贴小门外响起,仿佛有一个巨大沉重的东西,从高处砸了下来,准确停在了这扇门外。
陈雨依搬着柜子的手被迫停下,她整个人急忙向后退了几步,被金梓语扶住了。
没有东西挡着,在所有人紧张的视线下,那本来已经关闭的小门,竟然又自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森森的寒意从小门中吹出来,那黑暗仿佛比之前更神秘恐怖了数倍。
……
众人手持武器,屏息等待着,可接下来,那门里一切动静都消失了,仿佛门里的东西也惧怕这屋子里的光线,始终不敢进来。
过了半晌,甚至众人都开始猜测,门里的东西是不是走了,门里冷不丁又传出了一个短促难听、格外诡异的声音。
“吱扭……吱扭扭……”
静立片刻,陈雨依脚步动了。
“陈姐?”金梓语赶忙抱住陈雨依,后者却神情严肃认真地按下她的手,说了句:“没事,我去看看。”
接着陈雨依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那扇门,往里一看,没看清,又伸进去半个身子,身形凝固片刻,之后才退回来。
在众人注视下,陈雨依竟然中邪一般,径直走到蒋提白身边,抬脚就给了蒋提白的小腿狠狠一下。
蒋提白:“嘶——干什么?”
陈雨依听着通道里突然欢快不已的“吱扭扭,吱扭扭”的声响,二话不说抬脚又给了蒋提白一下。
陈雨依:“……”浑蛋,蒋狗!你的宠物病床给你养老送终来啦?怎么这会儿还能卡楼梯上?!
第187章 第187章 兄弟是你 “嘘——”“叫……
蒋提白瞬间被踢瘸, 默默抬手阻拦,“陈姐,陈姐。”
陈雨依感受着噌噌噌飙高的血压扶额无语。
刚才门开时后背有多凉, 现在太阳穴就有多烫!
褚政看这情形,哪里还不明白,一边朝蒋提白翻白眼,一边爱惜地轻抚自己的眼眶,失意地道:“喔, 看来我又猜对了。没事……你完全不用跟我道歉。没想到咱们有段时间没一起玩, 现在你已经这么开放,出门都带张床。”
“……这方面我再也赢不了你了,我认输。蒋提白,你知道你这招最狠的一点是什么吗?”
蒋提白:“你闭嘴谢谢。”
褚政:“竟然是张单人床。”
“……”怎么单人床刚才没创死你呢。
陈雨依磨牙:“你什么时候把它放出来的?”
蒋提白一笑, “是……”
陈雨依:“不许笑, 你老实说。”
蒋提白:“……昨天下午。”
陈雨依:“你放它出来干什么?!”
蒋提白:“废物利用一下。”
陈雨依:“……是吗, 它能干什么?”
蒋提白眉心微蹙,非常严肃老实地说:“你忘了, 它会上楼, 不需要电梯。”
陈雨依思索片刻,也想起来当初在舞剧团副本里,怨灵病床是如何几次三番提前挡在楼梯口的。
陈雨依这才哦了一声,可想想又不对,“这有什么用,难道它出去逛逛, 回来还能跟你打报告?”
蒋提白:“多亏我先知先觉,训练有方……”
这时褚政抱着肋骨摇摇晃晃凑过来,“你训练它什么了?”
蒋提白和陈雨依都仿佛看不到褚政, 蒋提白道:“我让它看好褚政,不听我的话就弄死。”
陈雨依:“弄死有点……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至于吗?”
褚政听得嘴巴张大了,感觉身体好痛:“喂你们至于吗?!”
他的声音猛然提高,蒋提白如同此时才看到他,慢条斯理再度感叹:“……所以你刚才在上面干什么了?”
褚政笑得难看,但还是比较有礼貌:“……我只是碰一下而已,我碰一下那些……那些东西又不会怎么样,难道它们被我碰一下就能怀孕,子子孙孙生个不停吗,我好奇这点,试一下也不可以?”
蒋提白:“……”要素太多总之你先别碰我。
“蒋大佬,话说回来,你那破床不能更废物了,光溜溜连个装东西的地方都没有,这么一个鬼东西,你要它干什么?”
蒋提白:“要它创死你啊。”
“……”
蒋提白意味深长看褚政,有些话当着陈雨依的面可没能说出来。
在还没进副本的那个白天,当时蒋提白本就心烦意乱,突然又收到消息,说褚政确定要和他一起进副本。
看着短消息的蒋提白也是拿着手机二话不说直接召唤鬼床。
怨灵病床在现实出现,搞得周围实在太冷,他披上毛毯、点根儿烟、从手机里翻出褚政照片,将手机屏幕对准怨灵病床,表示“记住就是这个人”地安排一番。
别说褚政刚才是抱着肋骨逃窜下来,就是直接死了……也是真该死啊。
忽然,蒋提白眉头一皱,看向褚政一只手臂,褚政咳嗽一声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路过新人A的身边,褚政嘴角抽搐一下,忍不住对新人A指指点点:“脑残。”
新人A:“王八蛋。”
褚政:“……你到底是不是新人?”
新人A:“是不是新人都能揍你。”
褚政:“……”这次副本可真算开了眼了。
“谁?”忽然,陈雨依柳眉一竖看向门口。
贺群青耳边一阵风,是一名玩家冲出战利品室,拽进来两个人。
这两人浑身是血,哆哆嗦嗦险些站不稳——这症状还是纯生理性的。
他们失血过多惨白的脸色,俨然是离休克不远了,却还在坚持。
竟然是宣扬一组的幸存玩家!
贺群青也被提醒般想起来——宣扬一组十八名玩家,短短两天,此时只剩下这两人。
蒋提白隐隐落了眉头,下方瞳仁浑黑,熟悉他的人,都看出他有点不爽。
的确,大家都记得,蒋提白不久前,分明让宣扬一组的玩家离开眼前,对方此时还是来找他们了,干什么,送人头?
“我们……我们有线索!”其中一名少了左臂的玩家强撑着说,“我们用线索换……”
他的同伴面上焦急,生怕显得太强硬,惹面前一屋子的人不快,抢着哀求:“求求你们……蒋大佬,褚大佬,陈姐……求求你们,我们想……想活着。”
蒋提白笑不及眼底:“怎么,你们在这个副本拿的筹码,还不够你们活吗?”
“蒋大佬……别,别开玩笑了,你之前不是说,在这个特殊副本里,死了就是彻底死了吗?”
蒋提白神色沉了下来,恨不得这两人立即去死——拿了贺肖的筹码、不肯自杀、贪心不足、还利用他蒋提白的话——哪一点看都不值得活下去。
偏偏他余光看到贺肖落在地上的手指动了一下,蒋提白再抬起目光,便和那人对上了视线。
四目相对,蒋提白很快移开了目光。
反正贺肖的意思都明白写在眼睛里。
哪怕贺肖此时的神情是厌倦,那厌倦也是要救人。
蒋提白哪敢说不救。
蒋提白是看出来了,现在贺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哪怕是个人渣,哪怕不是他们组织内成员,只要是能喘气的活物他都要救。
我的大少爷啊,可见你真是个傻瓜,你甚至都没注意到,你现在已经根本不在意这些玩家到底是些什么货色了,你只是像完成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一样去救人。
所以当你想要救的时候,你还是真心的吗,贺肖,你痛吗?
……我草,糟糕……怎么自己心口反而这么疼?
蒋提白抚了抚胸口,面无表情道:“说吧,什么线索?”
“你们,你们刚才不是说这里是一座玩具屋吗?我们……我们在萨克森之家里,也见过一个玩具屋!”
此言一出,所有人哗然,恨不得立即逼问出来,但也不需要逼问,蒋提白又一个眼神,对方已经继续说下去,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上二楼之前,我们和欧文交易筹码,”这名玩家按住了自己的残肢,面露痛苦。
显然,对血酬换筹码这件事,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之前展现出的淡然,只是现在不是诉苦的时候,他咬牙道:“我们被带到了一楼欧文的办公室,那里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还有一个不易被发现的房间,我们在那里被摘除身体部分……最主要的是,在那就有一个玩具屋!只是我们被迫喝下麻药,反应迟钝,侥幸离开后也只想赢回筹码……”
蒋提白抬手止住了这名玩家的话,转头和陈雨依一商量,都同意到一楼后,再顺便去一趟欧文的办公室。
欧文的办公室,在场很多人都前去打探过,可他们一个人都没见过欧文办公室里那座玩具屋。
实在阴差阳错,贺群青作为头目管理的这十八人,连带林况在内,没有一个人输到要和欧文用肢体交易筹码的地步,如今竟成了他们的盲点。
蒋提白心说行吧,这两个人也不算白救,还算有点价值。
一切准备就绪,蒋提白吩咐所有人拿好趁手的武器,准备下楼了。
蒋提白边吩咐边往贺群青这走,脚步挺快。
贺群青眼前人影一闪,走来蒋提白已经抬手一推旁边人——将同样走来的新人A推到一边。
不等贺群青反应过来,手臂一紧,肩膀受力,身体在一阵大力的帮扶下迅速前倾,胸前一重,下巴不知怎么就落在了蒋提白肩上。
贺群青:“……我休息够了,我能走。”
蒋提白直起身,颠了颠背上的人:“恩?你说什么,耳朵里灌血了,听不清啊。”
“……”
“小肖啊,不然你给我掏掏耳朵?”
“……”给你掏掏眼珠子。
——啊,好累。
林况看众人启程,终于是松了口气,但他这一口气松了,眼前就阵阵发黑,身体开始摇摇摆摆。
正在眼前黑晕,一个人也到了他面前,在陈雨依有些消沉的“谢谢”声音中,林况被背了起来。
他们进入通道时,整个通道还是静谧漆黑的模样,和林况记忆中没有区别。
陈雨依轻声道:“嗯?床没了。”
蒋提白:“可能先一步去下面等褚政了。”
褚政:“……你们差不多一点。”
下楼梯的时候,窖底吹上来的风一刮脸,林况神志又恢复了一些,再看背着自己不吱声的这个人,莫名的预感让他忍不住问:“你谁啊?”
“……新人A。”
林况想刚才这个新人A,被老大派去执行那么重要的任务,连玩家富豪榜第一的褚政好像也挨了新人的铁拳,林况心里就有种讨厌又熟悉的感觉,甚至叫他笑了一下,“什么新人A,现在新人A这个名字是被下咒了么……”
新人A:“你抓紧我,一只手挺不容易的。”
林况:“……”这说的什么脏话。
林况沉默片刻,忽然有点激动,哑着嗓子道:“你,你是那个新人A?”
柳晨锐深吸气:“你说哪个?”
“报警那个!”
“……”
后头陈雨依噗嗤笑了,唯恐天下不乱地点头,在众人杂乱的脚步声中道:“林况,你现在挺敏锐啊。”
林况大惊:“卧槽,兄弟!”
“别动,警告你……别动!”柳晨锐现在就想把林况扔下去。
贺群青感到身体在楼梯上浮动,黑暗中蒋提白后背很宽,走得很稳,抓着他的腿很用力,甚至一路从一楼门里出去,他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蒋提白……放我下来。”
“嘘——”蒋提白轻吸气,回头道:“叫蒋大哥。”
一楼灯光极为昏暗,他们刚一踏上走廊,一张鬼气森森的病床就静静停靠在不远处华美但无光的墙壁底下。它模模糊糊犹如一道暗影,哪怕和周围阴郁环境相比,也充满了更胜一筹的凄凉。
“来得正好。”蒋提白轻声喃喃。
贺群青:“可以了,放我……”
蒋提白:“新人A你过来。”
新人A似乎和蒋提白达成了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走过来后肩膀倾斜,干干脆脆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林况,整个人甩在了这张病床上。
“老,老大……”林况眼睛挣扎地瞪大,不敢置信地看向蒋提白。
“跟上来。”
怨灵病床:骨碌碌碌。
“老大……”林况头晕眼花,耳边同时传来无数奇怪的男人和女人的说话声,他瑟瑟发抖。
“感觉怎么样?”蒋提白也不是完全不关心林况,耐心地低头询问。
“有点……”林况牙齿打战,“有点冻屁股。”
蒋提白点点头,腾出一只手拍拍林况的肩膀,然后走了。
一路穿过寂静的一楼,他们进来时走的萨克森之家正门,此时连大门都成了假的,门后成了铁壁一块。好在他们早有准备,豪不耽误来到了欧文的办公室,在那两名半死不活的玩家指引下,找到了欧文办公室里的娃屋。
结果令人大失所望。
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娃屋,虽然也很精美,却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甚至被玩家们七手八脚全部拆开,也没有发现这里藏有任何秘密。
蒋提白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指责那两名瑟瑟发抖的玩家,不多废话便重新让众人上路。
按原计划,他们来到下午茶餐厅。
这里果然诡异得很,所有人刚一靠近,玻璃屋外的天色就像亮起来一样,照得整个空间亮堂堂,透着一股奇异的温馨和暖意。
“这里!”这次换陈雨依出马,在小餐厅里找到了一扇不小的彩门。
她正要开门,忽然被蒋提白叫停,蒋提白道:“褚政。”
褚政现在已经习惯时不时被点名,跟老板在一起么,就是这样的苦日子。
唉,谁让自己想不开非要来,非要和蒋提白一个副本?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脑袋瓦特了……
他上前去拿钥匙打开这扇彩门,手臂上一凉,生存点被扣了。
褚政当然更烦了,正要拉开门,忽然间,一只手大力钳住了他的手腕,同时毫不留情唰一下拉开了他的衣袖。
褚政:“诶……不用这么……热情吧。”褚政说着,赶忙又将手臂扯回来,放下衣袖盖住了小臂。
但就这么一瞬间,旁边蒋提白已经瞳仁紧缩,冷笑了一声。
因为他已经看清——没法不看清——褚政的整条小臂,竟然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数字彻底覆盖,此刻正在发亮!
第188章 第188章 幸运文件!! 各位大哥大……
“褚政……我本以为你是聪明人, ”蒋提白的语气再不是调侃般的威胁,而是极为冷淡,“没想到这么蠢。”
褚政手臂上壮观的景象, 明摆着因为褚政在那阁楼上,到底还是要钱不要命。
甚至他“战胜”了头目规则,得到了贺肖不允许他得到的、不应该的财富。
可头目决策还有补充,“得到也会立即失去”,这个蠢货!他以为他能笑到最后?
……
褚政本来还想耍赖, 就说自己平时靠本事吃饭, 上了阁楼也没忍住,这实力它自己就开始发挥。
可一听蒋提白此时语气,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心虚, 态度也驯服起来, “这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再说……”褚政厚脸皮一笑, “我的就是你的,我这也是为大局。”
蒋提白挑眉看他, 昏暗的光线下, 那眼神让褚政心里越来越没底,好像蒋提白在这一刻,已经要放弃自己了一般。
完蛋,一会儿蒋提白不会越想越气,突然从背后捅我一刀吧?
“本来是这样,但现在么, 就怕留不住你了。”蒋提白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移开视线,准备彻底打开门。
“等等等等……”褚政感受着手臂上凉意完全消失,又变得热乎乎起来, 甚至所有被数字覆盖到的地方,都在他的关注下,逐渐发烫,让他有点难受了,“我强留行吗,强留,你别想甩开我。”
蒋提白没搭腔,漠然看着褚政,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比蒋提白的威胁更可怕数倍,褚政喉头缓慢滚动一下,竟真的有了一丝丝的后悔。
“……”
他本来得意万分,心中笃定,现在被蒋提白看死人一般对待,心里逐渐不安起来,疑心自己除了头目决策,还忽略了其他的事。
蒋提白身前衣物一紧,褚政伸胳膊拦住了他。
蒋提白正要发火,褚政突然真诚而丝滑地说:“我知道错了,救救我。”
“……”
其他人在开门时离得远,他俩又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其他人因此听得不分明,但褚政突然说出“救救我”,这句还故意没有压低声音,被所有人听到,都有些震惊地看向褚政,猜测这是出了什么事。
毕竟褚政有多爱惜自己、多傲慢自恋,这两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了,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褚政的世界可能是他独美,这样的褚政,怎么可能向蒋提白求救,是鬼上身了吧?!
蒋提白不然,他一看褚政这么识相,决定大发慈悲让褚政这波死个明白。
的确,除了头目决策,褚政还忽略了要命的事。
“看到他们拿的东西了吗?”
褚政顺着蒋提白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之前自己沉浸在得到这么多筹码的隐秘狂喜中时,其他玩家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依然宝贝地拿着分到的筹码。
他们用各种东西盛装筹码,将筹码带在身边。
尤其他这一眼扫过去,连年龄最小的尹念裴,腰部都鼓鼓囊囊,宛如腰上缠了一条蛇一般,现在看来,竟然也是找东西随身携带了筹码。
褚政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一切,心里凉透了,本来浪荡无所谓的神情也震颤地看向蒋提白,打量对方,忽然问:“你的筹码呢?”
蒋提白可惜地回看他,大拇指朝后指指,褚政绝望地看到金梓语娴静温柔地背着一个沉重的布包。
“别太绝望,一会儿你该干的活儿还得干,”蒋提白拍拍褚政的脸,这一举动透着浓浓鄙夷与蔑视,褚政也是第一次被蒋提白如此对待,眼睛微微睁大了,偏偏蒋提白还说风凉话:“说不定我就试试看救你。”
褚政心中如坠冰窟,轻浮的神色逐渐凝重,他也知道,蒋提白这话的重点,在于“试试”,而不在救。
完了,自己真会死。
——现在阁楼上那么多筹码其实都是自己的,但自己想将巨量的筹码带出玩具屋,无疑是痴人说梦。
如果这个副本中的筹码到头来是虚假的还好说,万一是真的,自己拥有这么多带不出去的筹码,甚至已经和自己的玩家生存点绑定在了一起,会发生什么?
褚政越想下去,心肝儿肺腑越是冷,嘴里不由啧了一声——他妈的,万一栽了,可惜自己那么多生存点了,自己可是玩家第一啊!
蒋提白懒得理会褚政,在他心里,褚政已经是半个死人。
他可不是在吓唬褚政。
他甚至认为,眼下还有一个有几分可能的情况,那就是一旦筹码带出玩具屋,在他们通关的一刻,也会变成泡沫消失,他们顶多能拿到审判书的奖励。
这都是因为,这个副本里的筹码换算成生存点,数额实在巨大,尤其是阁楼里的“宝藏”,最为致命。
如果那么多生存点同时注入审判者游戏,在生存点与现实货币当前的兑换规则下,甚至会严重波及到现实世界,主神会坐视不管?
蒋提白推开褚政拦他的胳膊,打开了门。
门里是一条深邃的通道,远处隐隐传来奇怪的脚步声。
如他所料,楼上堆积的尸体,并不是这里所有的异灵,还有很多依然在通道里。
如今异灵爆发,他们进入通道后会遇到什么可想而知。
“每个人准备一些筹码,”蒋提白再度提醒通道中的规则,“记住,筹码发亮的时候,你们会迷路,所以宁可反击,不要乱跑。各位自求多福……”
大部分人此时已经露出疲态,听完他的话更无比紧张,看着漆黑的通道颇为恐惧,蒋提白突然心虚,飞快瞧了眼不久前被他放下、倚靠着怨灵病床的贺肖,赶忙又补充一句:“但坚持到最后,我有奖励。”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虚情假意地呵呵一笑,一拍手道:“加油!”
现场更加寂静,其他人:“……”
真的不习惯,想不通。
一来这个副本完全称得上是他们经历的最诡异的副本,诡异之首就是他们遇到的这位传闻中的大佬蒋提白,全程如同被下了降头一样为他们着想,真的好让人害怕!
“加油!”一个声音终于配合地响起,尹念裴抬起握拳那只手,露出了和蒋提白相似的笑容。
陈雨依摇头拍拍尹念裴的肩,催促道:“走了走了。”
蒋提白重又过来,要背上贺群青,被贺群青拒绝了。
那边林况却无法拒绝,尤其他要带路,再次被新人A背了起来,带头进入了通道。
可令所有人感到奇怪的是,从他们进入通道的时候起,那些远处的声音,一开始有十来秒,的确在疯狂向他们靠近,但之后,那些声音便开始反常地远离他们。
所有人心中忐忑又迷惑,直到他们眼前红光大放,是蒋提白率先拿出了筹码——照亮了通道尽头一道鬼气森森的陈旧木门。
短短几分钟,他们已经找到了这扇门,眼下不再有迷路的可能,所以蒋提白才拿出了筹码。
大家心里都是一定,蒋提白脸色却变了,“贺肖?”
他两步走回去,直到摸到人才发现,贺肖身上滚烫,本就被血沾湿、贴着身体的衬衣,如今又被热汗打湿。
红光下贺肖额头更是汗水淋漓,眉心紧蹙。
别看他此时笔直地站着,那眼神竟然比之前还要涣散,被他一碰更是踉跄扶住了墙壁。
“小肖……”
几声轻唤,陈雨依和金梓语忍不住凑过来,新人A也背着林况转过了身。
“你——”蒋提白隐隐咬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怪不得之前不让自己扶,还大力一推,让自己在前头照顾好林况……这我照顾好了林况,你怎么没照顾好自己?
“你发病了?”蒋提白气音问,也是那口气被后槽牙磨碎了出不来。
“没……”贺群青又放开了墙壁,深深吸口气,脸色难看地道:“放心……还没到时间。”
为了证明这点,他再度一推蒋提白,“去开门。”
蒋提白去开门了,人有点迷茫,心口怦怦跳:“……”这,这家伙是在命令我吗?
贺群青却是神志不清了,所以不自觉带出了一些命令的口吻。
只因这一路上,其实他又故技重施,在脑海中疯狂驱赶向他们包围而来的异灵。
不知是这些异灵没有之前攻击他的异灵强大,还是因为自己在走廊里的所作所为恐吓到了它们,这一次驱赶即便艰难,他也成功做到了。
恍惚间,他还有一个出于直觉的想法,异灵如此听话,或许是因为他快死了,快要变成真的游荡者了,所以它们才如此恐惧。
可不止是贺群青觉得自己快死了,亲眼看着他死了几回的蒋提白,也看出他已经到极限了。
蒋提白神情凝重,掏出钥匙一鼓作气插进了锁孔中,之后传来手感似乎不好,他动作一缓,为了避免掰断这古董,放轻力道几次尝试,终于咔咔数声,逐渐丝滑,“空!”一声沉闷重响,门缝松了。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拿起了武器,而门前的蒋提白,也松开钥匙,一手持刀,一手缓缓拉开了这扇不知多少年没有开过的大门。
除了吱嘎的开门声,门里门外都是持续的寂静,突然,大家身后响起轱辘滚动的声音,胆小的新人吓得魂飞魄散,猛然转身,同时他手里的冷兵器太长,险些划拉到同伴身上,立刻被人狠狠踹了两脚,压低声音骂道:“干什么,反水啊!!”要是被匿名新人在这个关头一刀砍死,这才叫天选之子。
“吓死你!他妈的,蠢得冒油,”差点被割肾的玩家气急败坏,其他人也纷纷回头看向黑暗,直到有人低声说:“没事,就是那个病床又回来了。”
这一闹,所有人是不害怕了,但也开始觉得通道里冷得渗人,只想快点出去。
褚政是第一个窜出去的,他出门后,除了突然扩大回音的脚步声,也没什么异常,于是新人A背着林况紧跟其后,所有人一个接一个走出去。
贺群青身体被人拉住,沉默地跟着走了两步,才觉察到身边是蒋提白,而陈雨依和金梓语也离得不远,在他们前头走了出去。
一离开布满疯狂噪音的通道,贺群青差点烧糊涂的脑袋逐渐降温,走路也稳当起来,这时蒋提白才相信他真的没有发病——这就更糟糕了。
“老蒋……”
陈雨依的声音唤回了蒋提白的心思,蒋提白抬眼一看前头,发现所有人都还站在原地,震惊地打量周围,一副懵头懵脑的模样。
这时蒋提白手中筹码的红光也倏忽灭了,周围彻底陷入了黑暗。
“擦——”一声细响。
所有人更加震惊地看着尹念裴手上的打火机。
“你……你有这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韩丹不可思议地问。
尹念裴耸耸肩,“才想起来,你们不是也忘了么?”
众人无语,纷纷暗骂小狐狸,尹念裴这时候却不再犹豫,找到一块破布直接点燃了,往前边一扔。
所有人顺着那燃烧的破布看过去,扔得不远,可是随着火苗高涨,光线逐渐明亮,足以让大家看清当下是什么情况。
他们如今,竟然是再度从下午茶餐厅的那扇彩门里走了出来,但眼前景象,却与之前的萨克森之家大相径庭!
餐厅里荒凉破败,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
显然,他们不是“原路”回来,而是真的走出了之前的地方,走到另外一个“萨克森之家”。
众人脚步在迷茫中逐渐动了,随即越来越快,最后一起小跑起来。
所有人脑海中都出现了一个念头:如果他们已经走了出来,那大门是不是敞开的?
结果没让他们失望,当他们穿过走廊来到正门大厅,那金碧辉煌的大门,已经破旧至倒下,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门了!
玩家们纷纷走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外面是片荒野,”一人强自镇定道,“庭院也被植物覆盖了,但能看出外边是我们开车进来的路……没关系,我早都预料到了——”
话没说完,一个女声忽然尖叫起来,众人吓了一跳,再仔细一听,却是韩丹激动兴奋的声音——“牛逼,你太牛逼了!!!哇!!”
这分明是有好事,大胆的玩家又循声出门了,过去一看,韩丹抱着章美静在喷泉旁边转圈圈,而章美静手中哗啦啦作响,竟然是拿着厚厚一沓的白色纸——
看到的人呼吸都停了。
审判书!!
幸运文件!!!
噩梦到头了!!!!
宣扬一组剩下的两名玩家喜极而泣,跌跌撞撞冲上前去,毕竟他们也就剩下一口气,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章美静早就独自数清了审判书的数量,所以她眼下也很大方,直接给了这两名玩家一人一张,接着就抱着审判书快步往回走,来到了蒋提白和贺群青面前。
“小头目,”章美静在这个副本里,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放松,南方姑娘的甜美一下透了出来,让人印象深刻。
尤其她没有先对蒋提白说话,反而跟贺群青先开了口。
她眼睛盯住了贺群青,神色中隐约透出佩服感激,之后她留下两张审判书,将剩下的一沓都递给了贺群青,交给他处理。
拿着审判书,被玩家们包围,贺群青抬眼望去,宣扬一组剩下的那两名玩家,泪流满面地跪在地面,借着灰暗模糊的月色,沾着血激动地在审判书上写着什么,很快,他们残破的身体一松,趴在地面不动了。
收回视线,贺群青看着手里的审判书,知道又到选择的时候了。
而人群外,话不多说的章美静,竟然游刃有余从身上摸出了一支羽毛笔和墨水,韩丹用脚清理清理周围砖石地面上的植物,蹲在了章美静身边。
她们将现在已经用不到的武器放在一旁,章美静用羽毛笔蘸水,而韩丹等着同伴用完笔轮到自己。
就在章美静于幸运文件上落下自己名字,就差半个字的时候,忽然,一名玩家焦急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她。
“贺肖,头目……能,能把审判书发给我吗?”
章美静笔一停,有些讶异地抬起头,透过人群缝隙,她这才发觉,贺肖竟然还攥着审判书没有发给其他人。
他在犹豫什么?
“给他们。”蒋提白的声音很无奈。
蒋提白一开口,那些同样有疑问的玩家就闭上了嘴,静静等着贺肖的回应。
蒋提白太了解贺肖,知道对方现在犹豫,无非就是黑色审判书的事。
蒋提白的个人意见是,这一场活下来的人太多,奇怪的审判书什么的,提都别提。
尤其私心来说——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他在现实捣腾的一切都在加速,却在几天前突然冒出了黑色审判书。
所以现在不是把黑色审判书公布给玩家们的好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蒋提白在舞剧团拿到第一张黑色审判书后,就立即控制住了当时同样拿到黑色审判书的“摄影师”周杰等人,让对方先不要透露的原因。
换句话说,一两个人他还能控制,现在有这么多人,如果同时拿到黑色审判书,回到现实他无疑要派人一一联系,想都知道是如何的兵荒马乱,会打助理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有错漏,难保影响到他和主神对着干的计划。
更别说他早上还有要紧事去办,哪有那个闲时间?
“小肖……”蒋提白舔着脸笑了,“让他们离开吧,大家都累了,继续探索已经没有意义,只是让大家更痛苦。”
贺肖看了眼蒋提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蒋提白是在说,让这么多人去拿黑色审判书,难度大大增加,还会让他们“死”得更加痛苦。
但蒋提白却不知道,继续让大家探索没有意义、让大家死得更凄惨也没有意义,可对他贺群青本人,对他和系统的约定,却是有意义的。
贺群青已经做了决定,看向蒋提白,后者头痛地闭上眼。
可蒋提白不知道,贺群青其实还答应了系统,他绝对不能亲口告诉玩家们黑色审判书的事。
让蒋提白亲口说呢?
不等贺群青想办法,另一人直接道:“还犹豫什么,快告诉他们,我没时间在这耽误好吗?”
褚政额角见汗,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后,他语速极快、不耐烦地道:“我们头目肯定是想告诉你们,还有另外一种审判书。拿到那个审判书,可以额外得到好几万生存点——大家已经走到这个地方了,拿到区区五百点的审判书,换我也不甘心,不如所有人现在把自己的名字在审判书上写剩最后一笔,然后快点带着这张破纸,去找真正的审判书吧,好吗朋友们?”
贺群青内心彻底松了口气。
“褚政——”蒋提白头更疼了。
连林况也听得呆了,扭头看向褚政,陈雨依更眨眼磕巴道:“你……褚牲,你怎么知道这回事?”
褚政掏出手帕擦擦眼窝里的汗水,假装没听到褚牲那两个字,仰天长叹道:“走不走,啊,走不走?不然我一个人走了,各位大哥大姐们,行行好,我真的很急啊!”
第189章 第189章 重返宴客厅 剥皮一样火辣……
“什么另外一种审判书, 你怎么从来没提过?”何舒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口气强硬,干笑补充:“亲爱的?”
褚政对自己的日抛女伴微笑, “之前连白色审判书都没找到,告诉你你会想太多,想得多就问得多,多影响感情。”
“……”
褚政见众人不动弹,扶额道, “你们赚够了生存点, 看不起马上就能拿到的那另外七万点对吧?那你们就快点拿这五百点退出副本,我可不留你们。”
褚政这一通信息量灌输得太急,在场玩家脑袋都被他搅乱了,一时间只能暂且当做褚政的话是真的。
好在眼下幸运文件已经找到, 他们都放松了不少, 有人问:“你……不是我说, 褚大佬,你会这么好心?那你怎么不自己偷偷先去找‘真正’的审判书, 还告诉我们?”
褚政心情沉重地按揉着自己的眼窝, “就你这个问题够蠢的,你赶紧签了审判书走人,全当我没说,好吧?”
那名玩家一噎,嘴唇嚅动,悄声骂了句:褚牲。
褚政眼皮重重一跳, 对那名玩家露出森森笑容,而对方早躲到别人身后去了,褚政见状又瞪一眼陈雨依, 都是这个卷毛女的错!
陈雨依茫然回看,完全不知道褚政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难道他不叫褚牲?
“好吧,告诉你们原因,”褚政咬牙,理所当然地道:“我当然要带上你们,人多了就能降低风险,这还需要我说吗?”
“你想让我们给你当炮灰?”
褚政万分嫌弃地看向对方,“你觉得你是炮灰请你赶紧离开这里,我又不是在等你这样的废物!”
众人顿时被褚政的“坦诚”搞得咬牙切齿,纷纷看向旁边不发表意见的蒋提白,以及拿着审判书的贺群青。
贺群青平静道:“褚政说的是真的,现在我把审判书给你们。”
玩家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只能快速地先领取了属于自己的白色审判书。
拿到白色审判书的一刻,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
妈诶,这就拿到了?
这两天……虽然有危险,但后来他们过得……还算不错?
竟然不费血地拿到了审判书?
不是做梦吧?
尤其当他们看着身边,这么多“同伴”聚在一起,人手一张审判书,神情就都有些呆呆的。
十七人……除去没签字的何竞亮,组织内一共十六人,现在又加入一个林况,还是十七人,一个人都没死,能同时拿到审判书?
这是什么魔幻日常?
……
分到最后,贺群青手里还有两张。
他抬眼扫过面前玩家人群,所有人都拿着审判书,而自己手里竟然多出了一张审判书。
这时章美静朝他举手,吸引了他的视线后,说:“没错,是20张。”
说完,章美静又点头道了声谢谢,拿着审判书回到旁边去了,看样子是不想节外生枝,不再找“真正的审判书”,现在就要离开。
韩丹瞄着章美静,思索片刻,却决定再等等看看情况。
章美静看出这点,也不多说,对韩丹挥挥手道别。
韩丹对她笑笑,同样不挽留。
两人下次在副本里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章美静不再管其他人,直到将要在审判书上补完自己名字最后一笔,她才仰起头看着面前黝黑沉重的巨大建筑,倒下时,她的神情终于露出一丝解脱,毫无生气的身体侧蜷着如小孩一般。
她的离开影响了其他玩家,毕竟对在场玩家来说,七万点的确已经不算大数目,不值得他们在这个诡异的特殊副本里继续冒险,很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初级玩家王思意和刘畅赫也离开,剩下的人——包括依旧不熟悉规则、战战兢兢的新人B、新人C,他俩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都注视着头目贺群青和蒋提白,等着他们发话。
突然欻欻声响,大家往旁边一看,是褚政随意地把自己的审判书撕毁,这疯狂的举动让周围又是一阵静默。
“还不快点?”褚政都想给这群磨磨唧唧的炮灰跪下了,不然一刀一个帮帮他们算了。
大家开始慌乱在审判书上写自己的名字,都只留下最后一笔,这时褚政又看到贺群青手里多余的那张审判书。
“20张,是吧?”褚政给自己扇风,那只藏起来的手臂此时开始烫得他站立不安,心烦意乱,于是他想也不想,干脆抽走了贺群青手里那张审判书。
贺群青正在犹豫拿这张审判书怎么办,没防住褚政伸手,下一秒想要拿回来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褚政又欻欻几下,眼不眨地把这张多出来的审判书也撕了。
而且这几下,可比他撕自己的审判书时要干脆得多。
“看什么?”褚政还不明所以地回看贺群青,“你不是正要撕了?”
“……”
“难道不是?”褚政伸脖子瞧了眼萨克森之家黑暗压抑的一楼大厅,那深处毫无光线,更看不清是不是有人藏在黑暗里,难免令人感到处处都是人。
……
尹念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目光依次看过这些打哑谜的大哥们,把写了自己名字的审判书在衣襟内收好了。
或许有玩家没听到之前章美静的话,他是听清了的。由此他也知道,之前他们一共17人,加上宣扬一组两名玩家19人,章美静找到审判书时,却是20张。
这说明主神认为他们有20人同行,这多出来的人,不可能是别人,只可能是那个奇怪的匿名玩家江醒。
林况是突然从彩门里冒出来的玩家,江醒则是从彩门里走出来的“异灵”怪物,再看肖哥、蒋大佬他们对这张审判书的反应,现在他可以问了吗:林况的手是被谁砍掉的?
……
贺群青起初没回答褚政,其实刚才审判书在他手里时,他也有快点毁掉江醒审判书的想法在翻腾,只是隐约的自我厌恶拦住了他。
此时审判书被褚政顺利毁了,贺群青心中来不及审视的厌恶感反而扩大,毕竟褚政行事如此顺利,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昭然若揭了。
贺群青甚至破罐子破摔,问褚政:“没了审判书,她还会继续跟着我们,万一被她拿到黑色审判书?”
蒋提白本来百无聊赖,在慢慢用自己手里的审判书撕五角星,听到贺群青的话,突然一怔看向他。
褚政呵呵道:“让她来拿,我亲手送给她。”
林况已经昏昏沉沉,没有留意到这个插曲,不然就轮不到褚政手闲地去撕那张审判书了。他听到褚政不怀好意的语气,强打精神问:“送什么?”
贺群青被林况的声音惊动,看到林况断了的那只手,最终垂下目光,“没什么。”他是不想再折磨林况。
江醒本来就该死,哪怕她是个女人。
我觉得她该死、甚至不应该简单地死,又有什么错?
为什么我还要和自己作对?
突然手里一空,贺群青的审判书被蒋提白抽走,唰唰几下撕了,碎纸一抬手扬到身后,蒋提白对贺群青笑得很无辜,慢悠悠说:“怎么了,咱们不得破釜沉舟么。”
手里审判书消失,贺群青看蒋提白干坏事轻松自在的模样,心里的确升起解脱,但这解脱真淬毒一般。
他回想之前蒋提白说过的话,似乎现在认同蒋提白的“处世哲学”,已经是件自然的事。
贺群青头痛一时更加剧烈,痛得宛如下一秒脑袋就要爆开一般,他强忍没有表露出来,但脚步动了,转身踏上台阶。
蒋提白朝他伸手过来,中途突然手腕抽筋,他笑容不改地收回手按摩按摩。
不过贺群青也没走远,怨灵病床就在台阶上方,横移过来撞了他的大腿。
贺群青便手撑着跳上了鬼病床,在上头坐着假装休息。
只是他坐上怨灵病床的一瞬,耳边意义不明的絮叨声嗡嗡响起,贺群青心头一冷,低头瞥了眼屁股下冰砖一样的病床,从后腰皮带处抽出了匕首,刀尖点在怨灵病床的皮革上,仿佛在琢磨往哪里插能立住这刀。
结果耳边立即清净了不说,屁股底下也没有那么冰凉了。
贺群青:“……”跟你的新主人真的学到了不少。
……
陈雨依低声劝林况离开,林况只是摇头,陈雨依看他德性,帮林况把他的审判书也给撕毁了。
她看起来淡定,其实心里正在冷笑,她想法难得和褚政一致,很担心审判书装身上,会被江醒那个臭婊……那个女人捡到。
新人A这时虽然没说话,但也腾出一只手,把审判书交给了陈雨依,很快陈雨依搓着手指上纸屑,脚下也洒满碎片。
柳晨锐想法倒不复杂,他只是知道这张著名的审判书好像没什么用,而陈雨依眼神分明在说:你给我拿过来。
很快所有人准备就绪,重新返回大厅,这一次路径也隐隐与第一次进入萨克森之家重叠。
褚政一改摸鱼,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当来到褪色的宴客厅前,还主动去推那两扇门。
“褚政,你没事吧?”陈雨依都惊讶了,“你吃错药啦,突然这么积极,简直变了个人啊?”
“这是什么话,我为你们做得还少吗?”褚政皮笑肉不笑道。
眼下只有蒋提白知道他的“苦衷”,他还是别丢自己的人了。
褚政假装没感到手臂逐渐剥皮一样的火辣,借着这剧痛,干脆哈哈干笑几声,猛推眼前大门。
其他人上前帮忙,伴随难听刺耳的声响,宴客厅被强行开启。
随着门打开,一线青白光束率先落在褚政脸上,这光束也缓缓展开变宽,褚政大汗淋漓的头脸被微光笼罩,他不眨眼盯着门里,当他看到什么的时候,不仅没有犹豫,神情还明显兴奋起来。
陈雨依唇瓣动动,好悬没有再吐槽褚政变态,即便他现在神情真的有点阴沟里变态连环杀手的潜质。
“空——”
终于,门被彻底推开,开门的回音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
冷清的光泼洒至所有人身上,宴客厅里的景象,也被大家都看进眼里。
月光透过灰蒙蒙的数扇大窗,将整个宴客厅照得分明。
落在大门处的光已经算微弱,因为这个宴客厅里,当中有一个庞然大物,寂静地挡住了多半光线。
但它本身也是发光的,只不过被厚厚一层密密麻麻的、毛发一样的细长枝条挡住,仅有一丝光线从缝隙里透出来。
那整个东西本来就巨大,如今被植物包裹的如同茧一般,看起来浑然一体,宛如一种更加奇怪的植物——偌大虬节的体态,浑身长毛曳地,铺满了整个地面,而这些枝条一直伸到周围静立的数不清的宾客们脚下。
褚政兴冲冲的脚步都是一顿。
他只看到了被枝条半撑半吊在半空中、几乎悬浮着的“萨克森之家”,没想到宴客厅里还挺热闹。
瞬间认出这些“人”,贺群青内心一时震颤,不由看向一旁蒋提白,而后者明显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远处的人是看不清,近处很多身影,蒋提白凭借他出色的记忆力,轻易分辨出,这些人正是之前第一轮开启彩门时,在身后为他们喝彩的宾客们。
原来欧文把他们赶出了萨克森之家,他们倒也没有走太远。
眼下“萨克森之家”就在眼前,所有宾客们青黑着脸、眼珠上覆盖了厚厚灰尘,一动不动围在旁边,不说别人是什么想法,蒋提白满意地点点头。
恩——勉强对味儿了。
陈雨依心里正有点紧张,不由擦擦手心汗水,抽出手帕将手和手里一尺长的奇怪匕首缠在一起,这时一个不小心看到蒋提白。
蒋提白眼里闪烁着奇怪的精气神,好像他现在又可以了。
再看一眼褚政,陈雨依立即打了个冷战,嘴唇忍不住又动了:“……”
所以男人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啊西八。
第190章 第190章 冲啊!【三合一章】 疼到……
其他人在这样的场景中不得已地保持安静, 唯一还在不停发出响声的是褚政。
“你呼吸真的好吵啊,”正在观察宾客们的陈雨依忍不住道,“你哮喘病犯了吗?”
真的不是她在找褚政的麻烦, 她甚至已经说得十分保守。
褚政这家伙,鼻孔哼哼都算了,口中还时不时斯呼斯地呼吸,不知道还以为他吃屎烫嘴了。
褚政这边只是没有撩开衣服给其他人看那惊世骇俗的小臂,别的方面他毫不掩饰, 要是疼得更厉害, 他完全可以满地打滚。于是连何舒都发现了他的手在抖动,但疑心他是看到玩具屋导致新的性.癖觉醒了。
有剧痛的催促,褚政的行动力堪称场内最佳,连蒋提白都没有抢过他。
只见褚政毫不顾忌地快步上前, 对着那诡异的、悬在空中的玩具屋、抬起砍刀粗暴地劈砍。
“咔咔”干枯植物断裂的声音起初让大家心头都是一跳, 因为回音过大, 从他们的身后——宴客厅大门外、房子深处未知的地方、同时传来敲砸的声响,仿佛褚政同时在拆外面这栋房子一般, 众人回头望向深黑的走廊, 都隐隐地感到恶寒。
不过褚政的行为没有引发其他连锁反应,比如周围宾客们,在褚政搞破坏的时候,还是一动不动,单这点大家就支持褚政继续干这个体力活儿。
而褚政行动看起来急功近利,砍红眼一般, 其实下手还算细致。
他除了砍掉那些簌簌掉渣的枝条,并没有真正地伤到那座玩具屋,很快, 他在“茧”上掏出了一个大洞,彻底露出了里面玩具屋一侧的模样,而玩具屋内莫名其妙的、极为温馨的光线,也从玩具屋的二楼倾泄而出,连褚政脚下乱七八糟的地面都照亮了一大片。
原来玩具屋之前看起来巨大得不正常,很大程度上因为它的每个墙面都是书页般敞开的。
此时褚政砍落上面的遮盖物,就直接看到了每一层的房间。
他胳膊毫不客气伸进二楼客房,两根手指拉开客房门,那门后正是一条标志性的走廊,到处厚果酱一般涂抹肮脏的血污,堆满了小N号的异灵碎块。
褚政手一顿,先是恍然地哦了一声。
他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动作,和之前把女玩家抓来抓去的梦魇异灵一样,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收回手开始摆弄起其他房间,当看到关着灯的一楼其中一间眼熟的客房时,果然连浴室都清清楚楚暴露在眼前,他啧一声,边研究边漫不经心嘀咕:“本来可以给它们涨涨见识,可惜啊……停水了。”
一直紧跟着他的何舒看到同样景象,本来内心正在震惊,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还瞬间理解了褚政的意思,脸上登时一阵扭曲,这一刻骂也不是,给他一刀让他闭嘴也不是。
加上这种成年人的事毕竟隐秘,只有她和褚政知道,她才不会自曝,装听不懂就算了。
何舒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头发,不过这么一抬手,好像也是欲盖弥彰,让她更加不自在,本能地快速看了陈雨依一眼,正对上陈雨依“嘿嘿嘿”的目光。
陈雨依才不会少想一茬,听到褚政的话,还没来得及不可思议,就接上了何舒的眼神,陈雨依赶忙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大妹子,头痒痒?唉,原来当时停水,也害得你和褚政的情侣澡没洗成!这褚政真是的,没用的东西!”
何舒两眼无神仰望天花板:“……”*%¥褚政——!!!!
此时玩家们都聚拢过来,贺群青站在边缘,从地面捡起了一截相连的枯枝。
这段枝条有半根小拇指粗细,稍微一用力揉捏就会碎裂,露出里面中空的气孔,而奇异的是,和它相连的那根枝条,竟然是自我吸食一般,将末端插.进另一根枝条里,长成了两层甚至好几层。
贺群青抬起眼,看到被褚政砍断的枝条末端,一个个都在玩具屋的墙壁里,好像其实这座玩具屋,早已经在这种诡异植物的侵蚀下被拆成了一个个部分,而最终又被拼装成眼下房子的形状,那墙壁的缝隙间,早已经插满了这些“管子”。
这更有道理地解释了为什么“萨克森之家”墙壁里充满通道、好像有无尽空间,因为建筑结构几乎已经不存在,这座玩具屋早是被“拆卸”开的。
而第一天时,他一触碰到浴室水管,哨音就会示警,或许也是因为,这些枝条已经自发构成了玩具屋里的水管等管道,打开后不知道会流出什么。
现在贺群青还有疑问——眼下这座玩具屋外的枯枝是静止的,看起来毫无生命力了,但他在玩具屋里面的时候,分明是能感觉到这些“管道”在快速移动。
筹码的规则又是怎么回事,玩家拿着筹码钻进这些“枝条”里,筹码会发光,是为了让谁能观察到他们?
是这些围在旁边的宾客一直在愚弄他们?
“梦魇”巨手也是他们,还是另有其“人”?
现在看起来他们已经破局,神秘通道成了枯枝碎渣,可玩具屋内还有光线,玩具屋二层还有“电”,一切就和之前玩家们在里面时一样,是什么在给玩具屋供能?
贺群青以目光摸索,他能看清玩具屋昏暗的一楼,也能看清整体是蓝色、华美明亮的二层,还能看到陈旧复古、铺满一种黯淡绿色的三楼,以及红黑交杂、破败凌乱的四楼……
越往上,因为那是二楼光线越难照亮的地方,就越难看清细节,只让人由衷感到一种快要发疯的清冷荒败。
四楼疯狂的装饰颜色,以及或杂乱堆砌、或空荡荡缺失家具的摆放,和一楼二楼的富贵精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甚至玩具屋四楼糟糕的模样,几乎就是现在贺群青看到的这座真正萨克森城堡的气质——凄凉、破败、疯狂、鬼气森森。
还有一点,哪怕其他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没有提及,贺群青内心仍然非常恍惚。
他不由自主走近,伸出手去,从玩具屋里的墙面上,抠下来了一件装饰——正是二楼战利品室里的雄鹿头。
他当时就没看出这是假的,现在玩具屋摆在眼前,他再借着二楼光线去看,竟然还是丝毫看不出这雄鹿头只是一件精致的手工制品。
它有一节手指大小,摸起来细微扎手,它的鹿角尖锐,鹿鼻毛绒绒的坚硬,头颅皮下有骨头一般,复杂的鹿角也浑如天然。
直到贺群青翻过来沿着鹿头的脖颈掰开,才看到里面的确是木块,木块上覆盖着不知名材质的“鹿皮”。
他又拿出了那些昆虫柜,其中每只甲虫、每只蝴蝶,如今看起来简直小得匪夷所思,但还是那样栩栩如生,他都怀疑这些标本也是制作者自身缩小了去做的。
“制作这些东西的人,别的不说,手艺真是大师级别,”蒋提白在旁边看他动作,笑眯眯地道:“这样一座玩具屋,在制作它的年代,没有现在这么纷繁的工具和材料辅助,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才能制作完成,或许要几代工匠的努力。当年制作出来,又价值多少?”
……贺群青哪怕再不情愿,他也从这座过度逼真的玩具屋上,感知到了某种依然存在的“活力”。
眼下他的注意力已经很难集中,半晌才发现,似乎所有的枝条都在玩具屋上方重叠交缠,严密地捂着阁楼,只有阁楼严丝合缝,没有被拆开,这些枝条,仿佛就是在那阁楼里“吸取”什么。
而贺群青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褚政不知为何,突然捂着手臂惨叫一声,连连咒骂。
“亲爱的?”何舒一愣。
陈雨依眉头一皱又一松,“没事吧褚政,让我看看这胳膊到底捣什么……伤!受了什么伤?”
褚政应该是疼得发疯了,也顾不上别人,自己干脆撕扯开了衣袖,一下子露出了小臂。
他抱着手臂细看,其他人听到他那一声惨叫,自然也会细看,一看之下所有人同时失语,愕然地瞪着他的胳膊。
“褚政!”陈雨依更是震惊,没了幸灾乐祸的心情,因为褚政身上的异常,实在是前所未见,甚至她凭直觉感到,褚政即便死在这个副本里,也很可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他的胳膊从深处肿胀起来,表面被渗出的血水覆盖,偏偏血水下有奇怪的红光在沸腾一样滚动、皮肤寸寸龟裂,表面挤出透光的水泡,看起来真的是又恶心又恐怖,好像他的手臂在从内部逐渐融化一样。
现在还勉强维持着手臂的形状,褚政咬牙满头是汗,本能地翻来覆去看自己的胳膊,旁边的人逐渐意识到——褚政的手臂上,为什么全是数字啊?!
这是第一富豪的纹身还是副本新的诅咒啊,怎么诅咒也懂阿拉伯数字?!
他们是想也不敢想,褚政的手臂上的数字,真的会是生存点数额。
但陈雨依也是一个生存点绕小臂的人,这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她立刻想明白了之前褚政和蒋提白两个人在门前狗狗祟祟……不是,鬼鬼祟祟的,到底说了什么。
打那之后,褚政就积极得像孙子一样,原来是不听话不行了!
再转念一想,陈雨依目光立即落在了玩具屋阁楼上,催促褚政:“快拆开阁楼,再不快点你真完了!”
——褚政会得到如此巨量的生存点,唯一可能的因素就是他之前和新人A去取过一趟钥匙!
……
褚政本来动作也不慢,只是没想到“发作”得这么快。眼下被陈雨依一提醒,他又一次抬起手中砍刀,直接朝玩具屋的屋顶砸了下去!
谁知玩具屋本身不像那些枝条一样酥脆,十分坚硬,这屋顶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砍起来沉闷,好几下才会出现一条缝隙。
“大家帮他一下!”陈雨依也想快点看到阁楼里到底是什么,于是攀着另一边枝条,灵活到了玩具屋上面,咄咄地拿刀扎向屋顶,脑海中还同时蹦出一个人,她喊道:“丫头你过来!”
“陈姐,我在这呢!”身边传来声音。
金梓语紧张地跟在陈雨依身边,回话的时候早已经爬上来了,用细剑砍了几下,实在收效甚微,男玩家苗舫在下面看得着急,也想往上爬,但这个方向已经被陈雨依和金梓语占领,换个方向吧,又是在褚政对面,他可害怕被现在疯了一样劈砍的褚政不小心砍死,于是拍打金梓语的小腿。
“小金修女,不然你下来吧——呃!”苗舫脸上挨了一脚。
“啊——!对不起对不起!条件反射真的是条件反射!”金梓语也吓得一哆嗦,仓促又愧疚地回头看了眼这名男玩家,干脆放下剑,从她特意用布条搞的腰包里拎出了那把陈旧的榔头!
陈雨依斜眼看到,瞬间收回手,缩着肩膀下去了,拍拍倒在地面痛苦捂着脸的苗舫,好意提醒:“你让她发挥,先别上去。”
苗舫捂着鼻子红着眼站起来就往上爬。
毕竟陈雨依都给他让开位置了,他怎么能不作为!
他一定要看看那个让褚政激情四射的阁楼里有什么!
他深吸气,鼻孔里喷血不止,忍着强烈的酸痛挤着眼睛、流着眼泪、抓住大把枝条一跃而上!
没等到位,一只看起来纤细的胳膊肘迎面袭来!
嘭一声闷响,苗舫从上面一头栽了下来,噗噗滚到了目瞪口呆的陈雨依脚下。
陈雨依先是挥手让回头察看的金梓语继续,然后才蹲下给苗舫验伤。
人看起来是没死,就是鼻子的部分有点平,应该不影响活命……吧。
苗舫也是争气,很快就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除了鼻孔在喷血,一摸三颗门牙同时有点松动外,似乎没有什么更大的问题。
苗舫痛苦不堪地抬头瞧了眼正对着屋顶“哐哐”猛砸的金梓语。
那一身黑裙包裹的翘臀、香肩,配合手中高举的榔头,莫不是他妈的修女版死神来了。
此时苗舫很想哭泣,甚至他的手已经伸进了怀里,想要在审判书上写上最后一笔,因为他的鼻梁部位痛得要死,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很可能还伤到了脑子,不然他不可能出现幻觉——几个人拿刀都砍不开的屋顶,在金梓语的榔头攻势下,开始木屑横飞,连褚政都收手了!
“陈……陈姐?”金梓语颤抖着声音大喊。
即便她声音里的颤抖多半是因为动作幅度,但她是真的很害怕。
陈雨依如临大敌地爬了上来,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丫头,抡大锤真的是你的天赋技能啊!!”
金梓语:“呜呜呜呜……”好丢人的天赋技能啊好想死。
“你又哭什么?”陈雨依也很惊讶,明明这房顶正在金梓语手下摧枯拉朽一样崩坏啊。
金梓语:“陈姐,不是我呜咦咦呜!是这把锤子啊!!我好怕啊啊啊啊!”
金梓语终于说出口,越说越害怕,最终尖叫起来,一边尖叫手中榔头却不敢停歇地不断挥下去。
“?!”陈雨依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磕巴道:“你是说锤子在带动你的手砸?!”
金梓语脸在剧烈运动下涨红了,忽然间动作一缓,也磕巴起来:“倒也不是……”
“……到底是怎样?”
这一打搅,金梓语敲屋顶的动作彻底刹住了。
她气喘吁吁,拿着榔头的手心有余悸地在发抖,她为难地说:“是这把锤头……”
忽然手里一轻,褚政干脆抢走了那把榔头,开始代替金梓语哐哐砸向屋顶。
整座玩具屋在褚政疯狂的动作下震动,似乎他再用力一些,这整个屋子都会四分五裂一般。
陈雨依和金梓语纷纷将手挡在眼前,免得木渣碎屑飞溅进眼睛。
陈雨依从指缝里看得清楚,内心哦了一声,明白了。
刚才褚政砍不动的屋顶,此时在这把老木匠破旧的榔头攻势下,就像普通的木头一样,被快速砸出了破绽,此时褚政就在对着金梓语的战果——那开始透出诡异光泽的破洞猛攻。
这时候对面也爬上了来了一个人,是蒋提白,和陈雨依对视一眼,陈雨依又是震惊又想骂人,用口型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阁楼里透出的光把陈雨依的脸照得女鬼一样,蒋提白一笑露出森森齿关,白牙此时好像刀片一样充满了红色光泽。
陈雨依眼珠一转,形成一个翻白眼的动作,而褚政那边已经成功砸穿木梁,立即停手,迫不及待、目露凶光地将一只手整个插进了阁楼那如山的红色“砂砾”中!
他整个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静止了两秒,之后他眼中终于透出一丝不敢相信的恐慌——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手臂之下甚至翻涌得更厉害了,好像这只手臂被浇灌了什么东西、要被烫熟、流出岩浆了一样!
于是他反复地将手插.进那些迷你的筹码中,又反复地将那些筹码拿出玩具屋。
数不清的筹码从他指尖洒落、掉落在地面上,被他挥撒得到处都是。
褚政低吼:“没变?!真的没变?!为什么,怎么可能,为什么?!”吼到最后,他终于流露出了后悔和恐惧!
蒋提白的神情也算不上好,他深深看了眼褚政,提醒道:“把那里面的两只手先拿出来!”
褚政动作一滞,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蒋提白,之后褚政眼睛干涩般眨眨眼,就用那只奇怪的手臂在阁楼里一通翻搅,被木梁挡住还会再气急败坏一番捶打,总算,被他摸到了什么。
褚政在哗哗的声音中收回手,手里已经多出了一个东西。
正是之前他在阁楼里见过的那只巨大的手。
“让我也看看。”新人A背着林况在后面观察着这一切,隐约见到褚政手里攥着几根青灰手指,忍不住想探究,实在是此刻那只手给他的感觉,真的十分奇怪,他心里都有点莫名得不舒服。
不只是新人A,连林况、贺群青在内,之前在阁楼里见过巨手的人,现在都有种荒谬的感觉。
褚政一听到新人A的声音就气得七窍生烟。
毕竟当时明明是这个神经病新人和他一起进的阁楼,怎么自己现在这么疼,这新人却好好的,还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
蒋提白这时候开始频频向身后的黑暗中看去,看了几眼他就跳回到地面,绕到褚政身边催促,“快点找!”
于是褚政心情极度恶劣地继续在阁楼里翻搅不说,当他找到了另外一只手,他反手就扔在了地上。
“找到了。”
柳晨锐此时已经在林况要求下放下了对方,他俩一人捡起一只手,相比林况的若有所思,柳晨锐心中的荒谬感不仅没有消失,还更强了。
因为他拿着的这只本来巨大的手,此时躺在他的手中,十分娇小,分明是一个小孩的手!
谁会剁下小孩的手?!简直灭绝人性!!
林况忽然拍拍柳晨锐,“帮我叫一下贺肖。”
柳晨锐扬声:“贺肖!”
贺群青没回应。
他浑身发僵地站在原地,出于本能捂了下耳朵,又不由放开,脑海中始终有种懵懵的不明晰感。
这种感觉在之前褚政拿出第一只手的时候就开始了,而很快褚政拿出第二只手,他就彻底被这种感觉笼罩。
他没发觉,他如今过于依赖哨音示警,所以直到他余光中有东西在动,他定睛看过去的时候,才瞳仁猛缩,发现宾客们离他们近了许多。
而下一秒,就在贺群青的注视下,宾客们忽然整齐地朝他们迈近了一步、两步、奔跑了起来!
贺群青手臂一紧,蒋提白咬牙切齿地拽走了他。
“喂,集中了!”
原来就在贺群青发呆的时候,其他玩家也陆续注意到了宾客们的异样,此时早有准备地喊着“快快快快”一边逃跑起来。
“蒋大佬,现在去哪啊?!”
蒋提白一脚一个涌来的宾客,喊道:“林况,拿好那两只手!所有人去找那个楼梯!上阁楼!!”
谁知第一个跑出去的尹念裴的声音遥遥传了进来:“快出来!!电梯亮了——啊!”
听到尹念裴突然惨叫一声,蒋提白当即骂了一句,显然尹念裴是遇到了袭击,这时候大厅里异灵还没出去,能袭击尹念裴的,只有江醒了!
“平时看着挺聪明,都是关键时刻犯蠢!”蒋提白一边挥刀一边骂,带着反应颇为迟钝的贺群青后退。
贺群青却也被蒋提白骂醒了,瞳仁里倒映着数不清朝他们追过来的异灵,还是分辨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没听到哨声?
这些异灵……难道对他没有恶意?
贺群青总觉得这个想法更让自己恐惧。
他一刀猛挥下去,转身推着蒋提白往前跑。
……
混乱在此刻彻底开始!
宾客们人头耸动,疯狂追逐着玩家们,尤其是新人A背着林况,拿着那两只小手,追杀他们的异灵数量最多。
很快所有人自顾不暇,好在他们听到了蒋提白上阁楼那句话,于是纷纷将上阁楼作为目标。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宾客似乎比之前遇到的其他异灵要智能很多,竟然逐渐将他们逼得分散,甚至还想将人逼回宴客厅里。
当贺群青听到来自江远的喊声时,本来剧烈跳动的心脏险些漏了一拍,接着更加疯狂地跳动起来。
“江远!”贺群青大声喊,“你在哪?!”
身旁蒋提白又骂起来,他现在杀红了眼,是脏话连篇了,更别说这个时候吸引贺肖注意的人,怎么不直接去死!!
那边江远一开始没有回应,后来贺群青又问了两声,江远才颤抖地回应:“我在这,我在这!!”
蒋提白立即倒吸一口凉气,回头去抓贺肖,到底是没抓住。
而且最让他震惊的是无意中瞥见贺肖神情那一眼——不知道他和江远到底是什么关系,都这个时候了,那小子知道江远有危险,竟然会露出杀气腾腾的表情。
“草!!!”蒋提白咬牙切齿,拼尽全力地要跟上贺群青。
贺群青很快在宴客厅墙角找到了江远,而江远之所以还能大叫,竟然是因为他死死将怨灵病床挡在身前,用力地拽着床底杆挡住自己。
江远也很崩溃,他之前本来紧紧跟着新人A和林况,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眨眼的工夫,他就离那两人越来越远了。
好在他命大,看见了这张诡异的病床就在不远处。
他虽然别的不太明白,但知道这张病床是“自己人”,于是当即疯狂一跃跳过去抱住了病床的一条铁腿,嘴里不停地喊着“救命啊”!
怨灵病床本来就是异灵,刚才在看热闹,没有任何危险,现在竟然被一名玩家抱住了那条残缺的床腿,瞬间被这个副本的异灵疯狂追杀,它只能拖着江远无助地往前跑。
江远感受到身体在地面飞快拖行,心里一松,嘴上喊:“好,好,谢谢,谢谢!!”
这种情况下,等他再仔细看周围真是傻了眼,他竟然被这捂不热的病床拖回了宴客厅里。
怨灵病床:“……”你看现在好不好?
江远根本不知道一张单人床的心思,只是当他看到朝他扑过来的异灵时,出于本能的恐惧,爆发出了吃奶的劲儿,猛然掀翻了病床,死死拽着床杆将病床当成了盾牌一样的存在。
怨灵病床:“……”
瑟瑟发抖的江远忽然间听到了病床另一边攻击的震动停止了,传来异灵更加激烈的吼叫声。
江远激动得热泪盈眶,但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惊醒,自己刚才差点被吓尿的时候干了什么——他竟然回应了贺肖。
我为什么要出声?!
瞬间意识到自己犯的严重错误,江远飞快推开了病床。
果然,本来所有攻击自己的异灵,都被赶来的贺肖吸引走了,那孩子的处境现在看起来危险万分!
江远眼角余光处瞄到一道高大的阴影,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这个异灵极为与众不同,它竟然拖着个古怪的、尺寸很大、顶部带钩子弧度的刀具,快速朝贺肖跑去!
“贺肖你身后!!!”
江远这时听到了蒋提白的吼声,江远心惊不已,蒋提白的声音听起来离这里还有段距离!
江远浑身发颤,鞋底充满迟疑地颠动,他整个人被恐惧攥住,实在动弹不得,直到他看到那奇怪的异灵,竟然抬起手中的奇怪武器,那横着刀刃的姿势,竟然像是要砍断贺肖的腿!
难道那就是这里专门用来截断腿的刀?!
搞什么,屠夫吗?!
江远脑袋里就是嗡的一声,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再想。
偏偏这身体好像比他想得都多,完全是不受他控制地动了起来!江远连一口气都来不及吸,整个人就朝着那险恶的异灵扑了过去!
贺群青猛然听闻一声极度凄惨的叫声,那声音充满了濒临极限的痛苦和极限的恐惧。
甚至起初那一声之后,接下来的声音只有更加的凄惨和痛苦,显然对方正处于剧烈的疼痛中。
贺群青头晕脑胀,心头跳得更加剧烈,这时候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江远叫成这样,恐怕是要不行了。
而且那声音离自己实在太近,他难免想到讨厌的事。
快速地回头看去,贺群青被电到一样骤然紧咬牙关,而他不断退向江远,脚下也更加湿滑——当他退到了江远身边,江远浑身痛得哆嗦,还在失控地惨叫,有剧痛的原因,也有受惊吓的原因。
贺群青说实在的,同样受到了惊吓。
——江远这张脸即便老了一些,但还是江远,曾经算是他的家人,如今狼狈地倒在地上,右腿膝盖往下,多一半的小腿消失不见,另一条腿断了9分,剩下一层岌岌可危的皮肉连着。
江远受不了痛,挥刀猛然朝向他自己,被贺群青发狠地拦住了。
“杀了我,杀了我——小肖,让我死吧!!我太疼了——”江远浑身发抖,眼睛翻白,看到贺群青的脸,他作为大人,用所有意志止住了惨叫声,可想要快点解脱的心理也开始占了上风,只想一死了之,他又是个新手,连审判书都忘了。
贺群青眼睛红得要滴血了,江远的话听在他耳朵里,实在是无比的刺耳。
好在蒋提白赶来了,低头一看,赶时间地抬手就剁,甚至贺群青和江远都没反应过来,蒋提白已经替他把那没完全断开的皮肉砍断了。
这下两条小腿完全弃江远而去。
贺群青本来胸口有股无名火不知道给谁发,蒋提白这一下算是刺激了他,贺群青红着眼吼:“蒋提白!!”
“干嘛?!!”蒋提白也吼道:“他腿都疼死了还能感觉到这个?继续带着腿才疼吧!!”
接着蒋提白又朝神情扭曲的江远吼:“谢谢!!”他对天发誓,这谢谢绝对是真心的,毕竟没有江远,这时候断腿的搞不好就是贺肖了。
可是时间实在紧张,蒋提白只能继续吼:“你他妈要死是吧?!!”他快速从口袋里翻出了一根不短的绳子,情急之中绳子狠狠抽在了江远脸上,“你想得美!!绑上!”
谢谢归谢谢,竟然想让贺肖杀了你,你在想什么好事?
江远没动,蒋提白又吼:“快点!!!”
江远哆哆嗦嗦地拿刀将绳子割成两半,将自己两条腿用力绑住,这时候也不考虑别的了,只顾狠狠地扎紧那绳子,恨不得自己断腿处一滴血都不流。
江远绑着绑着哭了。
像他这样的社会上流人士,也就是现在在游戏里才经历这样的惨事,他根本受不了。
他甚至已经后悔刚才冲出来了,但想想又骂自己,哭着喊:“好,我不疼,我一点都不疼!!啊——!!!!”
蒋提白听江远的话,难得笑了,回头看了眼这狼狈的中年男人——
这家伙分明是在喊“我不后悔”吧,这还用得着说服自己,也没什么觉悟的样子。
这时候蒋提白又冲墙角喊了一声:“你给我过来!”
江远就听周围十分的混乱,贺肖和蒋提白的身影轮流在他浑浑噩噩的眼前晃动,很快他只感到自己身上一紧,被贺肖和蒋提白同时从地面拉了起来。
江远又惨叫起来,这次持续时间不长,他身下一阵冰凉,被放在了那张病床上,耳边开始有诡异的絮语声,他一下子噎住了。
贺肖和蒋提白在一起推着他,鬼病床速度快得带风,呼呼吹在江远脸上,让他庆幸又痛苦地哼哼起来。
但江远耳边那些诡异嘈杂的声音,多少让他恢复了神志,这时候他才一点点回过味儿来,自己当时怎么就冲出去了。
救贺肖的事,现在琢磨,他还是愿意的。先不说贺肖是群青唯一的孩子,这几天,贺肖帮助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还让自己和他住在一个房间,要说救命恩人,就这两天自己欠贺肖的就还不清了。
可自己刚才冲出去,其实都没想到这些。
只是那时的画面,实在是太像……
刚才贺肖来救自己、帮自己的样子,和当年贺群青接到自己的电话赶来,挥着拳头救自己的身影简直是一模一样。
尤其是贺群青当年脚受伤的那一瞬间,事后多少年、多少次出现在自己脑海里,无论清醒的时候,还是睡着的时候,这些年江远一遍遍地问自己,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一个前途大好的人就这么毁了,怎么自己前途大好的婚姻也就这么完了,怎么老婆没了,弟弟也没了?
可惜在梦里还能挽回一切,醒来却不能了。
也许就是那样一遍遍地回想,太深入了他的意识,所以他刚才甚至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里,身体本能已经做出了他唯一会做的选择——去阻止一切会伤害到“群青”那条腿的事!
江远从病床上拼命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断腿,这么几步路,已经搞得那下半张病床血淋淋的了。
江远想明白了救贺肖这件事,不得不说,心里的确受到了很大安慰,甚至觉得这腿断得好像还挺值得,一时哭笑不得。
他拍拍贺肖抓着病床护栏的手,心想这个结果还不错,起码不是这孩子受罪,自己在这里也并没有贺肖这么有用,死就死吧。
没等贺肖那张越看越像贺群青的脸看过来,另一边的蒋提白先说了:“怎么了江先生,你笑什么,疼到你的笑点上了吗?”
“……”
没想到他们推着江远横冲直撞,刚冲上走廊,横着也冒出来一个人,身体瘦弱,浑身是血,仔细一看,竟然是尹念裴!
蒋提白还没说话,贺群青手一抓,快速提起了尹念裴,将人砸在了江远身上。
江远闷哼一声,咬牙也抓紧了尹念裴的衣服,没让人掉下去。
尹念裴随后自己攥紧了救命护栏,大大松口气,虚弱说了声:“谢谢……”
贺群青低头看了眼他,没说话。
尹念裴脸色已经苍白得不像个活人了,他捂着腹部的那只手,下面的伤口十分可怖,破裂处大得无法处理,他这小身板,伤得竟然比江远还重!
蒋提白也纳闷,抽空问尹念裴:“你怎么还不用审判书?”
尹念裴笑了一下,乖巧说:“我相信你们,你们都是大佬,你们说有其他审判书就肯定不会骗我。”
蒋提白根本不会上当,毕竟论拍马屁和说瞎话,他自己才是高手,尹念裴这话听起来实在不够真诚,当成放屁都有点没味儿,于是他嗤笑一声。
贺群青见了这么多热腾腾的血,自然想到了陈姐和林况他们,这时候问尹念裴:“你遇到江醒了?”
尹念裴强撑着眼皮嗯了一声。
“她是不是抢走了你的审判书?”蒋提白有些期待地问。
尹念裴却摇头,“她抢走了我的打火机,烧了我的审判书。”
蒋提白冷笑一声。
毕竟如果江醒抢审判书,说明她还是个正常人,可江醒竟然抢走打火机,这就越来越坐实那女人是个精神病了。
“那你没了审判书,可千万要撑住了,再撑个……”蒋提白道:“几分钟吧!”
尹念裴也不知道自己这几分钟撑不撑得下去,只是老实嗯了一声。
贺群青猛然又挥出手臂,当收回胳膊时,他膝头忽然软了一下,但在蒋提白觉察前,他就猛然攥紧了床护栏,又撑住了身体快速迈开腿。
但他注意到了一道目光,垂眸一看,是尹念裴在看自己,只不过此时尹念裴眼睛半睁半闭的模样在贺群青看来,完全就是个无辜干净的小孩。
尹念裴忽然道:“对不起,肖哥。”
贺群青没回应,直到尹念裴又说了一句对不起,他才有些敷衍地问:“什么对不起?”
尹念裴才说:“对不起……你救了我,我却不给你开门,还有对不起,为了三枚筹码就出卖你。”
蒋提白微笑:“受伤了就闭嘴。”
贺群青本来就不想听尹念裴的道歉,倒不是因为讨厌尹念裴,只是他觉得尹念裴这么大的小孩,在这个环境里,实在没有什么需要给自己道歉的。
偏偏尹念裴死不瞑目一般看着自己,好像一定要等一个回应,贺群青只能回答:“我明白。”
闻言,蒋提白飞快瞟了眼贺群青,出于心虚,他主动替尹念裴问:“你明白什么?”
贺群青不理他,只是淡淡看着尹念裴,“我明白,你毕竟是中级玩家。”
尹念裴一愣,蒋提白却浑身一震,忍不住反复去看贺群青的眼神,看着看着蒋提白就有点慌了,神情一肃对贺群青说:“哪有你这样当大哥的?就这么轻易放过他?这小子年龄这么小,就自私自利——”
尹念裴:“?”
“背信弃义——”
尹念裴:“??”
“满嘴跑火车,油腔滑调——”
尹念裴嘴边淌出了血。
“你不好好说说他?你不管他,他以后长大了,在其他地方这样做事,难道不会被比他更狠、更厉害的人剥皮抽筋?什么他是中级玩家,你这就理解他了?这不是更说明这小子身上问题大么,你不好好用你的人生哲学抽打抽打他,难道不是害了他,四舍五入他以后死了都赖你!”
贺群青:“……”
尹念裴眼睛缓缓朝上翻去,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贺群青松开病床,一刀扎进一个脑满肠肥的宾客眼中,踹倒另外一个腰部细瘦的女人,赶回来时才哑着嗓子说:“人生哲学?我哪有什么人生哲学。”
他的整个人生就是失败者的人生,社会底层的小人物而已,他要教育尹念裴?那可能才是害了对方吧。
蒋提白立即改口,故作轻松道:“原则,我说的是你的原则!”
谁知贺肖却沉默地不回应了,蒋提白眼皮就是突突急跳,某种情绪无处发泄的感觉,让他玩命的挥刀,这时候谁还敢朝他们冲过来,通常都是比正常还要多挨几下。
“贺肖!蒋提白!”一道极有气势的大喊,直直穿过混乱的走廊和大厅钻进他们耳朵里。
这声音陌生,但病床停了下来,蒋提白和贺群青一起朝电梯的方向看去。
那边有好几只手在明亮的电梯内部摇晃,陈雨依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老蒋,小肖!”
金梓语也激动地喊:“小肖——你们快过来!”
原来陈雨依和金梓语两人跟在新人A身边。
贺群青视线不再疯狂找人了,神情都柔和了一些。
多亏了柳晨锐。
“切。”
贺群青看向蒋提白,后者却神情严肃,仿佛那一声“切”不是他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