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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乱我道心 墨西柯 24458 字 3个月前

第101章 画中仙(二十九)江岑溪挣扎不出李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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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超乎国公爷的想象。

他在得知李向渔夜里和金吾卫发生了冲突,被请进宫中问话后,便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他亲自进宫,想着可以将李向渔带回来,却没能成功。

此刻他开始回忆圣人当时的模样。

经由江岑溪提醒,他才意识到圣人当时的疲态。

他本以为是长安城最近的动乱,让圣人太过忧心才会如此,此刻看来似乎是有着无奈在其中?

国公爷几乎是立即要起身去寻人商议此事,又很快退了回来:“如今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江岑溪如实回答:“只有我们几个以及柳寺正那边。”

他们几个具体是谁无需多说,江岑溪来长安城不久,接触过的人只有独孤贺以及李承瑞等人。

“你们可有初步的想法?”

“其实来此之前,我正试着去问老道士的话。”

“好,我也需要去调查一番,才可以确定可不可以配合行动,此刻不能贸然答应。”

“这是自然。”

他们这些人真有什么举动,还可以用捉妖作为理由含糊过去。

国公爷若是有什么举动,那就有可能被人参一本举兵造反,所以他最是不能轻举妄动。

国公爷不敢停留,立即起身去着手调查。

他能做到的事情自然在他们一行人之上,可以调派的人手众多,调查宫中的事情也要比他们快一些。

江岑溪对李承瑞招手:“跟我来。”

“嗯。”

带着李承瑞离开书房,两个人直奔关押老道士的房屋。

途中江岑溪侧过身,拉住了李承瑞的手臂问:“被打哪了?”

李承瑞只能扯开自己的袖子给江岑溪看,手臂上果真青紫了一块,接着道:“后背还挨了两下。”

“这个安鹤眠也真是一个硬骨头,在公主府的时候也是,宁愿抹脖子也不愿意妥协。”江岑溪提起了这件事情。

李承瑞仍旧是阴沉的模样,似乎是在分析,随后

问道:“你不觉得可疑吗?既然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长公主也算是他的仇人,他为什么不杀了长公主,而是割自己的脖子?”

“无法完成?”江岑溪迟疑着问。

“安鹤眠就算被用了药物,也是一名男子,和没有武功的女子争执,手中还有武器,不该一丝抗争的力量也没有。我怀疑……”

李承瑞说到这里微微蹙眉,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恶心。

江岑溪不知道贵族的荒唐事,所以不解地看向江岑溪。

李承瑞只能尽可能委婉地跟江岑溪解释:“我知道一些大家族的事情,他们也会胁迫良家子,用的手段很是残忍,甚至有人从旁协助,按住那个人的手脚……”

也就是说,那一日安鹤眠的院落里很可能不止一个人。

一个天之骄子,颇负盛名的大家,想来他在西梦未亡国前也是颇为骄傲的大家族子弟。

亡国后却被囚禁在一座小院里,在众多人的眼目之下,看到了自己最屈辱的样子。

他服药之下没办法挣扎过那么多人,他拼尽全力,也只能逃到院子里,最后抹了自己的脖子,长公主这才放过他。

“所以这次胁迫是在他作画之前?”不然画中仙会出现帮他吧?

“不知道……总之是非常屈辱的一段时间,也难怪安鹤眠这种厌世的心思这么重,长安城是他厌恶的地方。”

“……”江岑溪想到安鹤眠那般骄傲的一个人,被人囚禁后这般摧残,也难怪会有那样阴郁的气质。

两个人沉默间,已经到了关押老道士的房屋。

老道士是被三师姐和七师兄关押的,知道他会遁法,还布置了诸多法阵,谨防他会逃离。

如今老道士已经被大阵折磨了一日一夜,在此之前还被江岑溪打成重伤,想来也到了虚弱的状态。

江岑溪带着李承瑞进入其中,她蹲下身查看老道士的状态。

老道士被捆绑着躺在地面上,意识到有人进来,只是有气无力地看向他们,还在阴恻恻地笑,显然仍旧不在乎。

李承瑞站在一边双手环胸地看着老道士,见江岑溪摆手,立即走过去狠狠地给了老道士几脚。

李承瑞的力气极大,这几脚也颇有讲究,能将他的骨头踢碎,却不至于要命。

一时半刻死不了,但也离死不远了。

老道士疼得笑容开始扭曲,却还在努力笑,随后低声道:“你们……已无力回天。”

“哦。”江岑溪冷淡地回应,随后将一张符箓贴在老道士的额头。

老道士先是身体一颤,随后开始痛苦呻|吟,身体因想要挣扎却无法挣扎而变得扭曲,手指都在痉挛。

看得出他在努力抵抗,可这般被束缚时无法施展,只能凭借意识抵抗。

可惜意识也逐渐被攻陷。

江岑溪拄着脸,看着老道士痛苦挣扎的模样,居然愉悦地扬起眉来。

他的痛苦成功取悦了她。

这种人就应该遭受这样的报应,可不能让他们死得太快。

江岑溪这般津津有味地看了半个时辰,才对李承瑞道:“为我护法。”

“我该如何做?”

“见我的状态不对就将我移开,再叫来三师姐即可。”

“好。”

江岑溪趁着老道士意识微弱之时,施法进入了老道士的识海。

他懒得和这种人对话,问到的答案也不一定是实话,还不如进他的识海看一看真相是什么。

这种行为很是冒险,如果三师姐先知道的话,定然不许,所以江岑溪也只能趁她老人家不知情时实行。

她也知道她需要尽快离开,妖道的识海环境会影响她的心境,所以全程都很谨慎。

可老道士终究是将近二百岁的年纪,记忆极多,她进入后仿佛一脚踏进了黑泥潭,她嫌弃地甩了甩鞋子上的泥污,最终也只能放弃,继续在泥泞里前行。

她这一路目睹了很多事情,老道士打打杀杀,还真有不少的丰功伟绩。

老道士应该叫隐年,有一个老妇人总这么唤他,这是他最深刻的记忆之一。

妇人对他极好,但是性子稍显怯懦,家里的皆是破被破罐,生活得拮据,仍旧有人过来欺负他们娘俩。

隐年恨透了他们,总想学功夫去报复,可惜他没能学到。

后来妇人重病,他买不起药,便偷偷去药房偷看那种药草长什么样,接着自己跑去山上摘。

他想得太简单了,明显位置的草药早就被摘没了,只有危险的地方才有。

他壮着胆子去了,最终却摔下了悬崖。

他奄奄一息之际,听到了一个声音,温柔的,妖娆的,可以蛊惑人心的,轻声问他:“我可以帮你,你可愿意?”

他身体动弹不得,显然已经摔得断了骨头,只有微弱的意识能够支撑他思考,虚弱地问“帮我……”

“嗯,帮你,还可以让你报复那群可恶的人类。”

“帮我。”这一次,是肯定的语气。

“但是我需要你给我半颗心脏,永远听命于我,我就可以帮你寻来功法秘籍来。”

他都要死了。

整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半颗心脏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他回答:“好。”

后来隐年活了,还成功救了自己的母亲。

那只妖真的寻来了一些秘法,他没有引路人,字都认不全,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法术,通通胡乱地学了。

妖寻来的功法也五花八门,没有什么派系,正邪更是不分,他完全不在乎。

后来他人也变得古怪,可他不在乎,强大就可以了。

江岑溪又看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他会帮妖邪捉其他的妖,来喂养这只妖,让它越来越强大。

后来他还帮妖邪杀了一名贵女,让女妖侵占了她的身份与皮囊,还与人类成为夫妻。

妖女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竟然强行让自己怀孕,生下了人类的孩子,可惜是个女孩,这不利于她向上爬。

事情到这里江岑溪突然熟悉起来,兔妖和她家小姐的故事也就此拼凑出来。

果不其然,是老道士杀了兔妖,还用邪法镇压了妖邪真正的女儿,只是因为半妖死后怨气大,会对妖邪不利。

他们寻来一名男婴成为妖邪的“儿子”。

妖邪的身体也从这个时期开始变得越来越弱,这是她强行生下人类的代价,这也是她恨自己女儿的理由。

后来老道士还收了徒弟,用的也是妖邪当年的法子,需要献出一半的心脏。

徒弟们的身影在识海里不算清晰,和那妖邪一样,只是模糊的黑影轮廓。

江岑溪一直看,逐渐看到了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不由得感叹,皇家可真够乱的……

这时江岑溪已经想要离开,可偏偏她看到了让她无法移动步子的画面。

她看到了宁静的半山腰,那里有一处屋院,建筑不算华丽,院子也是简单的篱笆院子。

院子里住着一对夫妻,他们还有一儿一女。

恐怕是这段记忆和江岑溪的记忆重叠,让这些人终于有了清晰的模样,她在老道士的识海里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以及哥哥。

明明也该是平凡的一天,日子也该平淡地过下去,却出现了诸多妖邪攻击他们。

江岑溪也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那一日结界出现破损,是有人类协助。

老道士和他的徒弟从旁协助施法,他们辅佐的妖邪也在攻击他们的行列之中。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是江岑溪的芳香骨。

她再次亲眼目睹父母的死亡,江海吟和许清知十指紧扣,含着泪看向对方,明明自己已经支撑不下去,却还在鼓励江岑溪。

她又一次看着那妖邪带走了她的哥哥,意识到自己被家人放弃,江扶厌不哭不闹,还要尽可能伪装成自己不那么煎熬,这样也能让家人安心一些。

此刻她已经无法平静地留在识海中,她还是不受控制地跟着他们离开,想要看看妖邪将她的哥哥

带去了哪里。

她的哥哥……还活着吗?

可她看到的是众多妖邪身受重伤却无功而返后的泄愤之举。

她看到它们聚集在一起戏弄江扶厌,闲暇时还会去殴打他。

让他在地面爬行,让他学狗叫,让他喝野兽的尿|液。

她知道她该冷静。

她也知道她该离开识海了。

可看到这一幕,她还是陷入了疯狂,她想冲过去将这些可恶的东西全部杀死!

她在识海中动用了法术,识海果然发生了剧烈的震荡,还有排异的反噬疯狂地朝着她袭来。

她在识海里发狂,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江扶厌在一日,将煮好的饭菜递给那妖邪时,用带着锋利尖刺的石块,刺中了妖邪的心口。

妖邪发狂地将他打飞出去,她未能看到江扶厌最后的结局如何。

对啊……她的哥哥岂能一直被欺负?

他的脾气最差了,比她还差。

他肯定会被报复。

可是他有没有成功?有没有被这群妖邪杀死。

他现在如何?

他还在结界中吗?还和一群可怕的妖邪生活在一起?

他还活着吗?

*

李承瑞发现了江岑溪的不对劲,他立即走到了江岑溪身前,观察她的神态。

在她出现发狂的状态后,他立即伸手拽住她,想让她离开老道士的身边,停止这场试探。

可他没能成功,还引得江岑溪尖叫出声。

他是错愕的,下意识伸手抱住江岑溪,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里,叫她的名字:“江岑溪!”

可江岑溪的眼神是浑浊的,甚至是癫狂的,好在她此刻是最原始的状态,不会乱用法术,只是努力用身体本能地挣扎。

在意识到江岑溪有自虐倾向后,李承瑞开始努力控制江岑溪的身体。

他仗着自己身形大,强行抱住江岑溪后便努力在不破坏法阵的情况下离开屋舍,去寻三师姐。

“啊啊,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江岑溪还在咆哮,喊得近乎破音。

“嗯嗯,我会帮你杀了他,现在我们先去找三师姐。”

江岑溪仍旧像一个发狂的小兽一般,在他的怀里又拍又打,李承瑞全然不管,反而将她抱得越来越紧,脚下跑得更快。

李承瑞身形高大,肩膀也宽。

江岑溪算不上娇弱,却仍旧身材纤细,被李承瑞这般抱着几乎可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身形里。

分明的身材差距在此刻清晰地体现。

这般抱着哄着,几乎将江岑溪半扛起来,仍旧不影响他快速移动。

可能是意识到她的力气真的不如李承瑞大,她发泄似的咬住了李承瑞的肩膀。

夏日的衣服单薄,江岑溪发狠地啃咬,很快将他的肩膀咬得渗出血来,李承瑞也毫不在乎。

他甚至单手按住了江岑溪的头安抚:“没事,我在呢,马上就找到仙师了。”

江岑溪简直要气疯了,她却无法挣脱李承瑞的怀抱,咬了他,他也不松开,最后干脆气得崩溃大哭。

她一哭,李承瑞更慌,哄孩子一般地哄她:“不哭不哭。”

府中不少人都惊讶不已。

他们被江岑溪惊叫声吸引过来,可靠近了却看到自家小将军抱着狂躁的仙师在府中狂奔,一派强抢民女的模样。

这……这是发生了何事?

难道和小将军突然被请家法有关?

这边的动静太大,三师姐也被吸引过来,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快速赶过来。

过来时,便看到李承瑞抱着江岑溪哄她的模样。

“这……”国公夫人当即一慌,却还是第一时间回神,遣散周围的侍女,并且对身边的人眼神示意。

无需多言,侍女们便去下封口令了。

国公爷想骂一句“成何体统”,又注意到小仙师神态不对,抬头见三师姐匆匆赶来,这才闭了嘴,却闹了个老脸一红。

他总觉得亲密的事情,私底下做就是了,让这么多人瞧见自家儿子这般模样,真……哎呀,这叫什么事儿啊!

三师姐也并未第一时间分开他们,而是让李承瑞先控制着江岑溪,接着探查江岑溪的情况。

“她做了什么?”三师姐表情严肃地问道。

李承瑞极其迅速地回答:“她想去看老道士的记忆,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还是被老道士反噬了,突然开始发狂。”

“一味逞强!出来这么久都没什么长进!”三师姐怒骂。

李承瑞下意识帮她说话:“她也是想快些解决问题……”

三师姐这次连他一起骂:“都是你们惯的!”

李承瑞终于无法反驳了。

江岑溪挣扎不出李承瑞怀抱,干脆将手臂搭在李承瑞的肩膀上,反手抱着李承瑞,仿佛是想要找到依靠,接着继续号啕大哭:“我要杀了它们。”

看到江岑溪这般模样,李承瑞不受控制地心疼,接着低声回答:“嗯,我陪你杀了它们。”

第102章 画中仙(三十)“都得死,包括你我。……

102

三师姐看到这种情况似乎有些恼,控制江岑溪情况的时候并未用平和的手段。

她双手掐诀,口中默念,随后在江岑溪的眉间一点。

轻点看似未用力,却让江岑溪的额头朝后一仰,随后彻底倒在李承瑞的怀里,晕死过去。

若是情况允许,三师姐会用清心咒之类的方法,让她先平静下来。

可如今局面太过混乱,难不成她要看着江岑溪被李承瑞一直抱着听她念咒?

三师姐只想迅速解决此刻闹剧一样的情况。

见江岑溪安静下来,三师姐正要伸手去接江岑溪的身体,便看到李承瑞侧脸看了看江岑溪的情况,随后很快将江岑溪横着抱起来,对三师姐行礼:“我先送她回房。”

“我送……”三师姐的话还没说完李承瑞已经快速绕开她离开了。

三师姐一怔,随后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去,甚至说不上话。

国公夫人也很慌,她觉得她作为家长应该说点什么缓解尴尬。

于是她道:“孩子大了,他……”

说着意识到了不对,如果孩子已经大了,就该男女大防,这般做更加不妥了。

她迅速改口:“孩子还小,大家都是好朋友,也是事出紧急……”

国公爷也赶紧跟着说:“对对,事出紧急,嗯……”

可还是觉得这话有点护着孩子,最终国公爷只能继续补充:“若是陵霄派不嫌弃,犬子可以负责!我会亲自去蜀地提亲,绝对不会亏待。”

国公夫人一惊,怎么突然说到婚事上去了?

可仔细一想,儿子都这么荒唐了。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就是得对人家女孩子负责?

于是她跟着说道:“没错,是瑞儿唐突在先……”

三师姐摆了摆手:“不必如此,也是我师妹冒失惹的祸,而且她……”

不敢跟她汇报便做的事情,就是江岑溪自己也知道是不应该做的事情,可江岑溪还是做了,把自己搞得疯疯癫癫的也是活该。

三师姐斟酌了一番后,还是说了实话:“多半对令公子还没什么心思。”

“可……”国公夫人仍旧犹豫,仿佛这种事情是大事,不可疏忽了。

又觉得在这种环境下议亲,显得他们国公府不周到了,便想着是不是该另寻一处说话。

三师姐似乎是看出了这夫妻二人的心思,于是道:“小师妹和令公子一路以来结伴而行,关系算得上不错,受伤时也会彼此扶持,不然还能放任不管吗?这种事情不必上升到别的境界,想来她自己也不会在乎。

“而且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她若是想嫁,我们还会来和府上交涉。她若是不想,这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

“是是。”国公夫人不知道别的地方的规矩,只能应是。

国公爷则是拱手行礼:“我国公府自然是欣赏小仙师能力的,甚至不敢高攀,待解决了如今动乱后,会问过二人意思再详细商议此事。”

三师姐随便应道:“好。”

三个人说话间,外面传来消息:“长公主来了!”

国公夫人只能快速整理自己的仪态,随后亲自去迎接。

国公爷也还有事情要处理,并未过多停留,迅速离开。

三师姐表情也有些难看,一脸愁云惨淡地朝着江岑溪的住处去,她脚步很轻,到门口时,正看到李承瑞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抹掉了江岑溪眼角的泪珠。

“咳咳”三师姐轻咳了一声,以此提醒。

李承瑞原本还在盯着江岑溪看,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疼惜之意。

手指抹过江岑溪的眼角时,恨不得立即血刃了江岑溪的仇人。

听到三师姐的声音,他才突兀地惊醒。

李承瑞还算有一点残存的分寸,他迅速起身,对三师姐行礼后便要离开房间。

可他又不会遮掩,又回头深深地看了江岑溪一眼,最后离开时,几乎是发狠般地将自己的目光抽走,才能舍得离开。

这时三师姐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很棘手,如果江岑溪真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想让这小子死心都需要费些心思。

她最后叹息一声,突然在想,自己青春年少时都干什么了?

她怎么就快五十了,还没个道侣呢?懵懂的感情都没有产生过。

很快她想了起来,哦,她当年执着于挑战所有人,想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等她稍微懂点事的时候,也到了断情绝爱的年纪,看谁都烦。

不过她不后悔,回想起来还觉得自己年轻时确实厉害,还忍不住得意地笑。

*

江岑溪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愤怒,她咆哮,像一个暴躁的疯子。

随后她猛地惊醒,几乎是瞬间坐起身来,目光呆愣愣地看着房间剧烈地呼吸着,逐渐恢复平静。

她这种修炼之人,最擅长调整自己的呼吸,平静后她扫视周围,很快看到了坐在床边守着她的三师姐。

三师姐很想责怪她,可看到她这般模样又忍不住疼惜,最后也只是抬手,食指在她的眉心位置推了一下。

她的头随之后仰,接着故作夸张地捂着额头:“哎呀,好疼!”

“别碰瓷,我没用力。”

江岑溪偷偷去瞧三师姐,又很快老实下来:“我……失控啦?”

“你好着呢,刚才满院子乱跑地说自己是小鸟。”

江岑溪震惊不已:“啊?那么丢人?”

“也没。”

她也随之松一口气。

谁知三师姐之后说的话,还是让她震惊了。

“那傻小子不知道你怎么了,抱着你在院子狂奔找我,你还又哭又闹的,他只能努力控制你,还是引得不少人围了过来。这一幕被他父母看到了,都说要去陵霄观提亲了,你就胡闹吧!”

江岑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竟然觉得,这还不如她到处乱喊自己是小鸟呢!

“这……这也不能……成亲啊!我……”江岑溪语无伦次起来。

“我拒绝了,说不用,你不在乎。”

“……”江岑溪的态度又弱了下来,“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但是也不能成亲,成亲这种事情多耽误修炼啊!”

三师姐看着江岑溪眼神意味深长起来,居然开始自我检讨,是不是她带孩子的方式不对,怎么觉得江岑溪要顾她后尘了?

不过她也没想多言,而是询问:“你看到了什么?还有,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三师姐和七师兄参与的事情不多,知道的真相也不如江岑溪详细,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这一次是以江岑溪为主的历练,需要江岑溪来主持大局,他们只需要配合。

江岑溪安静下来,随后道:“我先去看看邱白的情况,再问问其他人,此事不能再拖了,应尽快解决,今夜就要将另外两名画中仙寻到。寻不到就先不寻,直接杀进去,没人抓她们,她们自然而然地就安全了。”

这件事越拖越对他们不利,她还很急切地想要找那妖邪询问自己哥哥的下落。

三师姐很快答应:“嗯,好,我和七师弟会全力配合你。”

决定了此事后,江岑溪立即下了床,凑到镜子前整理自己的头发,随后快步出了屋子,刚出去便询问:“小将军呢?”

“他好像被长公主叫去了,在凉亭呢。”

“哦,好的。”她回答完便快速寻李承瑞了。

三师姐看着江岑溪毫不犹豫地离开,第一件事就是找李承瑞,不由得又多想了一些。

她现在好像也挺依赖李承瑞的。

从之前的事情看,李承瑞的确总在帮她善后。

有这几个人在,江岑溪可以毫无顾忌地大杀四方,之后会有人带她安全离开。

*

长公主是一个奇怪的人,她瞎了一只眼,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再到处寻其他的挽救法子,而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心态强大到不可思议。

她说自己受到了惊吓,心情不佳,却在来国公府后便坦然地坐在了凉亭里,还非要李承瑞护在她身边。

“小将军!”长公主再次唤他,“本宫拿不准葡萄,你能不能喂我?”

李承瑞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她身边的侍女。

她身边的侍女仿佛没有感知到一般,只是继续帮她扇风。

“小将军,本宫若是不开心了,怕是又要牵连一群人,昨天来本宫住处巡视的小将士叫什么?”她仿佛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儿似的,目光轻佻地看向他。

李承瑞内心很是排斥,甚至能够想到长公主当年就是这么刁难安鹤眠的。

那她当时是拿谁做威胁?

李承瑞只能俯下身摘了一颗葡萄,道:“张嘴。”

长公主疑惑,还是张了嘴,李承瑞很是精准地将葡萄丢进了她的嘴里。

她叼着葡萄一怔,很快轻笑出声,笑眯眯地吃着葡萄。

“小将军有多高?”长公主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没量过。”

长公主在此刻起身,站到了李承瑞身边比量:“我头顶才到你肩膀……”

说话时,还抬手扶了一下李承瑞的手臂。

李承瑞很快躲开,甚至后退了一步,抬头却看到江岑溪双手抱臂,站在不远处歪着头看着他。

他心中一紧,有种做坏事被家长发现了的心虚感。

江岑溪很快走了过来,见长公主看向她,当即摆了摆手:“不必行礼,我有话要问你。”

“……”长公主还当是自己听错了,结果江岑溪真的坐在了不远处的石椅上,等待长公主回答她的问话。

长公主的目光扫过她,从上打量到下,又着重地看向她的双眼。

不知为何,长公主对她有着一股子敌意,甚至是……恨意!

不过长公主没有多说什么,突然轻笑了一声,随后重新坐下道:“你有什么问题,且问吧。”

江岑溪第一个问题便犀利到李承瑞听了都一惊的程度:“你除了安鹤眠,还抓了谁?”

“……”长公主当即沉了面色,目光不善地看向她。

她身边的侍女仿佛终于复活了,朗声道:“好生无礼!你是什么人?!”

“在下陵霄派弟子江岑溪,奉家师之命,特来长安处理祸事,平世间纷乱。”

长公主薄唇轻启,仍旧含着笑询问:“既然仙师是来长安平乱的,为何长安还是如此不太平,你来了也没能改变什么?是你无能吗?”

“说来也是造孽。”江岑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如果你当年不抓安鹤眠来长安,这美人图中的画中仙也不会现身在长安城。我来长安后处理的第一件事便是画中仙,探查的结果竟然是长公主造成的如今局面,你还真是在公主府里留下了好大的隐患。”

长公主微微眯起眸子,语气森冷地问:“仙师的意思是,一切因本宫而起?”

一般来说,寻常人面对长公主这般带着威压的语气都会退一步,至少不敢得罪。

果然,江岑溪没有得寸进尺,而是回答:“并不是全都因为你。”

有退让,却不多。

江岑溪斟酌了一番后又补充了一句:“皇宫里的几位也算是参与其中,长安这一次的祸乱,是因你们而起。”

她着重强调了“你们”二字,竟然连皇宫里的人一同骂了进去。

长公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容极其尖锐,同时问道:“怎么?在仙师看来,如今的暴乱都是我皇家而起?”

“凡事皆有因果,画中仙因你而起,长安阁老府的妖邪,因权力而起。一切都是贪图,要么是贪图富贵与权利,要么像你一样,贪图……安鹤眠这个人?”

“你可知我当初为何会离开长安?因为我怀了安鹤眠的孩子。”长公主突然说了一件石破天惊之事。

江岑溪的表情未动:“安鹤眠死于二十一年前,你在他死后七八年的时候,怀了他的孩子?”

“安鹤眠死了?”长公主突兀地问道。

“嗯,死了。”

长公主轻轻点头,随后倒在椅子上,也不知是怎样的情绪。

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用那唯一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站立的李承瑞,最后再次看向江岑溪,再次打量她。

江岑溪被长公主打量得有些不悦,轻声问道:“怎么?”

“他死得不值。”

“你知道他们死亡的真相?”

“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

李承瑞和江岑溪此刻都有些激动,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知晓当年事情且还活着的人。

不过他们又很快确定,长公主定然不会配合,不会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他们死之前做了什么?”江岑溪问。

长公主摇头。

“如今天下大乱和他们有关系吗?”

长公主迟疑了一会,又一次笑了起来:“都得死,包括你我。”

第103章 画中仙(三十一)她能拥有一个家吗?……

103

听到长公主这恐吓般的话语,江岑溪竟然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她只有一个想法,非常明确:“谁要和你一起死?”

随后她的举动也让所有人震惊,她握住了长公主的手腕探查,同时盯着长公主看:“你不会也被什么上身了吧?”

探查后确定没有异样,她才松开了长公主的手,随后去问她身边的侍女:“她平时说话就是这般神神道道的?”

“……”侍女哪里敢回答?还很想训斥她放肆。

见长公主不愿意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江岑溪也没有耐心再问,而是招呼李承瑞跟着自己:“跟我来,要忙活起来了。”

这种事情要在解决完当下难题后再处理。

李承瑞如蒙大赦,很是开心地答应了。

他跟着江岑溪朝外走了一段,突然看到江岑溪摸出了一张符箓,朝着长公主祭了出去。

看到符箓稳稳地贴在了长公主额头,长公主猛地朝着她怒视过来,她才笑了笑后道:“哦,再确认一次你有没有被附身,你自己摘下来就可以了,符箓还可以留下当护身符用。”

“放肆!”长公主快速扯下符箓,大手一拍就要发怒,江岑溪根本没有留步,带着李承瑞快速逃离。

身边的侍女急急地问:“可要抓住他们?”

长公主看着手中的符箓,冷哼了一句:“已经说此事因我们而起了,我们再耽误他们捉妖,岂不是罪上加罪?”

她说着起身,叹息了一声:“本宫乏了。”

听到长公主要回去休息,侍女很是谨慎,小心翼翼地跟随长公主起身离开。

*

邱白暂住的小院里一派太平。

其他人都在忙,且没有回来看她,她得知江岑溪似乎又受了伤,很是关心地问了几次,也没得到确切的答案。

晚间正要去看看能不能得到最新的消息时,萧夫人居然来了。

萧夫人仍旧是带着一些补身体的东西过来,还带了几身换洗的衣服,都是工艺精湛,布料极佳,尺寸合她身的。

邱白见到萧夫人时都会老实一阵子,说话也很有规矩,仿佛是温柔可以传染,又或者是怕自己会吓到这般柔弱如流水的女子。

萧夫人会问她最近吃饭如何,身体如何,话语里都是对她的关心。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萧夫人手指上包裹的白纱,她听说,萧夫人救她时,指甲没了一个,这伤不重,却十指连心,之后也恢复不了了。

她想起来便会难过一阵子。

今日萧夫人还是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这次伤好了以后,会留在长安吗?”

邱白有些纠结,最终还是回答:“还没想好,之后可能也会和江岑溪他们一起吧?”

“在外面……辛苦吗?”

邱白故作轻松地回答:“也还好,我早就闯荡江湖习惯了。”

萧夫人看着她,眼神仍旧是暖意浓浓且温柔的。

前些日子仿佛有着千言万语要问,最后又吞了回去,可这次萧夫人似乎想再争取一下,下定决心般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不愿意和淞儿在一起的理由?”

邱白还是之前的说辞:“我喜欢自由嘛,出去……”

萧夫人打断了她:“可是听到旁人说了什么?”

“……”邱白的话语一顿,表情出现了些许破绽,又很快恢复。

萧夫人做了一个深呼吸:“我知道你的出身,也知道你吃过很多苦,一定是一个细心又敏感的性格。所以我对待你时会特别小心,我怕我一个注意,会触碰到你曾经的伤口。

“在你离开后我想了很多,是不是我做得太过了?我不应该凡事都小心翼翼的,才能让你在我的面前放得开,把我视为家人。”

邱白赶紧否认:“您很好,您对我好,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

邱白走南闯北这么久,虚情假意的人见多了,她也算是人精,自然能看出谁对她是真挚的,谁又是在表面上虚假地表示亲和。

柳淞和萧夫人对待她的态度让她受宠若惊,又觉得自己不配。

萧夫人认真地道:“邱白,你可能会听到一些声音,他们觉得你和柳淞不相配。可我知道,在遇到危险时,柳淞都只能被困在门外,冲锋陷阵的人是你,奋不顾身救了许多人的也是你。在这方面,柳淞同样没有能力。

“我也知道,你可能想让他寻一个门当户对之人,或许女方家世好,会帮衬柳淞一把。可邱白你也该知道,柳淞如果真的靠这些帮衬,他如今不会仍旧只是大理寺正,难道我们不能帮他吗?他不需要,他的功名是自己考取的,他的成绩是他自己一步步走来的。他需要的是一个他自己选定的,喜欢的人。”

邱白努力将嘴唇抿起来,让自己看起来很淡然,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她的确自卑,她总是会陷入梦魇里,她仍旧是被人鞭打的奴隶。

这些梦缠着她,让她无法忘却自己的出身,她这种人配不上柳淞,也配不上这么好的一家人。

所以她逃了,她想着,她离开了,这家人会得到门当户对的媳妇儿,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

可听到萧夫人对她说这些,她还是会落泪,她仿佛遇到了懂她的人,萧夫人知道她的心思和委屈,还理解她。

萧夫人本是平静的,仍旧是端庄的模样,看到邱白默默流泪,也跟着红了眼眶。

她仍旧用最柔和的语气说着:“邱白,你能不能给淞儿一个机会,你们敞开心扉好好聊一聊。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很想跟你成为一家人,就算是在这种乱世的情况下,给我一份安全感,让我知道家里还有一位非常厉害的捉妖师坐镇。”

一家人?

家?

她能拥有一个家吗?

好梦幻的词啊……

仿佛是幻想里才能拥有的东西。

她做了小半辈子的奴隶,又到处漂泊许久,从来没有家的概念。

“我……我会的……”邱白刚刚回答,还没说完,便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

“邱白!邱白!”江岑溪几乎是喊着她的名字往她的屋舍来。

邱白和萧夫人都快速擦了擦眼泪,随后萧夫人站起身来:“我带来了糕点和水果,可以给仙师一些,够吃的。你们如果出去,记得注意安全。”

“嗯!”邱白立即点头回答。

江岑溪进入房间时,萧夫人正要出去,两方见到立即互相行礼。

随后李承瑞站在外间等待,江岑溪则是一个人进去,看了看邱白的情况问:“能下床了吗?”

“手臂断了一条,但是能走路,怎么了?”邱白故作轻松地问。

“今天晚上我们就要行动了,你不用跟着我,在外面守着就成。”

邱白也不拒绝,而是对江岑溪挑眉。

江岑溪很快回答:“价格跟独孤贺谈,肯定多劳多得。”

“好嘞!”邱白很快同意了,同时提及,“有一个叫谢年的方士,他在阁老府上帮了不

少,也有些能力,可以叫上他一起。”

“可以,我让李承瑞去寻他。”

*

按照天采所说,寒英曾经搭救过一位贵人,她落难之际怕是会得贵人相助。

香雪是她们九名画中仙里最谨慎的一位,想要寻到她,可能需要用些手段,就连其他几人,也猜不到香雪的位置。

按照之前这群人搜寻画中仙的迫切程度,让江岑溪他们怀疑,这群人应该长期派出能人异士,长期在长安城搜寻画中仙。

如果他们杀进宫内,在他们无暇顾及之时,这些人说不定仍旧在同时搜寻画中仙。

还有一点,如果江岑溪真的被逼到绝境使用召将的能力,召来的天将怕是会顺带杀死他产生范围内所有的妖邪,这两名画中仙也会被误杀。

所以他们决定在这一夜再次尝试寻找画中仙,这是最后一次尝试。

七师兄从国师府出来后,手中托着罗盘,带着一众人行走。

莫辛凡和李承瑞完全不懂,江岑溪便跟他们解释:“这是我七师兄擅长的事情,他可以算出吉凶,想要寻东西也可以找他,他很快能确定大体位置,他就是依靠此法找到的我。”

莫辛凡再次发出了赞叹之声:“前辈好适合进大理寺抓凶手啊……”

“你总是励志于将我们都送到大理寺去。”

“确实厉害。”莫辛凡由衷地道。

等他们寻到了一处地方,李承瑞抬头看着院内墙,许久未动。

江岑溪不知道这里住的什么人,于是问:“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前宰相。”李承瑞这般解释,“但是仍旧可以称之为宰相,因为在他老人家年迈退位后,再没有立过新的宰相,说是宰相乃是彪炳千古的名相,是百世之师,没人能达到他老人家的功绩,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江岑溪听着稀奇:“真的?”

李承瑞点了点头:“嗯,我也挺尊敬他的,寒英是如何救了他家人的?”

这时天采从画卷之中飘然而出,回答了李承瑞的问题:“听闻是救了一个小女孩,应该是老人家的孙女,老人家很是感激,且毫不在意她是妖身,还留她在府中陪伴女孩。”

江岑溪点了点头:“好,那我们悄悄进去。”

邱白和谢年站在一旁,看到画中仙都觉得稀奇,探头探脑地看。

对于他们来说,也很少见到这般美貌的妖,自然想多看看。

天采再次回到画卷之中,江岑溪握着画卷跃到了院墙上。

李承瑞有些担心,不敢让江岑溪一人进入,便跟着一同进入。

其他人在院墙外等候,七师兄看向邱白,道:“我见小道友似乎有些愁容,贫道可以帮小道友算上一卦。”

邱白很是惊喜,问道:“当真?收钱吗?”

“你是小师妹的朋友,我岂会收你的钱?”

“那给我算算财运吧。”

七师兄听了轻笑出声:“困扰小道友的是财运问题?”

“我觉得吧,人只要有钱了,什么困扰都没了。”

“言之有理。”七师兄对她的说法表示了肯定。

*

其实江岑溪和李承瑞只起到了一个护送的作用。

真寻到了寒英,都是天采和可离在跟她交涉。

两个人又不好现身,很是谨慎地蹲在墙头朝她们那边看,时不时还能感受到几名画中仙的目光。

他们还在观看,突然见到一名少女朝着他们施施然走来,也不怪罪他们夜里突兀地出现在府上,而是轻声询问:“你们能确保她的安全吗?”

江岑溪低声回答:“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少女点了点头,也跟着看向寒英:“之前是寒英想要保护我,如今我却觉得,我不该留着她,如今长安很乱,我没能力保护她。”

“她做了你的护卫?”江岑溪诧异地问。

“是朋友。”少女含笑回答,“父母离开后,她是除爷爷外对我最好的人。”

江岑溪听完也跟着轻笑,由衷地感叹:“她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也挺好的。”

最终他们顺利地拿到了寒英的画卷,迅速离开。

到了院外,却看到了国公府中的将士来报信。

将士看到李承瑞后,立即说道:“仙师,小将军,长公主出事了!”

他们没有犹豫,立即决定:“现在就回去。”

邱白抱怨了一句:“我财运还没算完呢!”

江岑溪没理她,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将士也是匆忙赶来,了解的具体内容不多,只能回答大概:“长公主睡着后,突然从头顶被剥下了一部分皮,好在情况已经被府中的女仙师控制住了。是女仙师之意,让我们通知你们。”

第104章 画中仙(三十二)这些年间,她早就痛……

104

江岑溪等人几乎是一路狂奔着回了国公府。

她知道,如果长公主在国公府内出了事,国公府难辞其咎。

长公主入住国公府的那一刻,就是将国公府架在了火上烤。

回到国公府,进入长公主居住的小院后,很快看到了紧张的气氛。

有些人受惊不浅,地面还被摔碎了茶杯,三师姐也是一脸阴沉地站在院中,不愿意在房中和长公主共处一室。

“出了何事?”江岑溪大致扫了一眼情况后,低声问。

邱白还没见过长公主,便只是躲在江岑溪身后,小心翼翼地跟着看热闹。

其他人则是不方便进入院落,在院外等候。

三师姐刚要开口,便被打断了。

“他们回来了?!”长公主在屋内高声问了一句,随后快步走了出来。

国公夫人跟在她身边,也是一脸的愁容:“长公主,您的身体不适合走动,继续静养才是。”

长公主没有顾及国公夫人的阻拦,快步冲出来后,看了江岑溪一眼后,越过她到了院外。

她在不远处看到等候的李承瑞,当即发了疯地冲过去:“安鹤眠!你不是说你不会画本宫吗?这就是你对本宫的报复吗?!”

李承瑞错愕了一瞬,见江岑溪跟了出来,这才问道:“您是如何知道我身上有安鹤眠执念的?您这两日对我的特殊,是因为您早就知道?”

长公主此刻是狰狞的。

她瞎了一只眼,面部似乎是被人割开,将她的皮从头顶割开硬生生地往下剥。

如今已经被三师姐控制了情况,皮被重新覆盖回去缝合过,此刻仍旧裹着厚重的纱布。

但她这般不管不顾地冲出来,还是让血液浸了出来,透出血红的颜色,像是雪地里开了一朵艳丽的花。

“你不知道吗?她是你创造出来的,你却不知道吗?!”长公主朝着李承瑞质问时,还在往他的身上扑。

李承瑞是习武之人,自然轻松地躲开,同时还在跟她解释:“您冷静一下,我身上只有他的执念,没有他的记忆,关于他的事情我知道得极少。”

“你不知道?”长公主仿佛冷静下来了些许,可看向李承瑞时的眼神仍旧是疯狂的。

“他不知道。”江岑溪在此刻冷声说道,“对于执念我们也觉得很棘手,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一些线索,我们可以帮你解决此事。”

“你不要跟本宫说话!”长公主听到江岑溪的声音后,是不可控制的愤怒,她几乎是咆哮着回答江岑溪。

她对江岑溪的敌意十分明显,甚至不加遮掩。

“你已经瞎了一只眼,现在又经历这种事情,以后……”江岑溪还想劝说她。

“那就去死!那就让本宫死!”长公主说完开始癫狂地大笑,她用仇恨的眼神看向江岑溪,又投向所有人,就连初来乍到的邱白都被怒视得一哆嗦。

江岑溪算是知道为什么三师姐阴沉着脸,屋子里一片狼藉了。

长公主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江岑溪双手掐诀,她准备用法术让长公主冷静下来。

长公主却抬起手来阻止,声音缓和了些许:“别对本宫施展你的法术。”

“你需要冷静。”

长公主听到这句话,居然觉得很可笑,她的笑难以抑制:“如何冷静……早就冷静不了了。”

她又一次看向李承瑞,用极致压抑的声音问道:“安鹤眠,你画本宫的时候心中在想什么?为何要画你我初见时本宫的模样,你那时不是没有正眼看本宫吗?为何记住了本宫的样子?”

“……”李承瑞自然无法回答她,所以只有沉默。

长公主不在乎了,她的肩膀像是一瞬间垮了下去,衣服只是挂在她身上,被她拖拽着带回院子里。

“就算你讨厌我们,什么都不想跟我们说,你也不打算让今夜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吗?”

长公主停住脚步迟疑了一会,她看向江岑溪。

江岑溪很快会意,对周围摆了摆手,众人纷纷散去。

国公夫人此刻也是一脸的疲惫,她询问地看向李承瑞,李承瑞低声道:“娘,您先回去休息。”

“嗯,有事再叫我。”

“好。”

邱白很想留下来偷听,可又怕影响到长公主的情绪,还是跟着国公夫人一同离开了。

最后院落里只留下了江岑溪和李承瑞两个人。

长公主则是站在院落里,歪着头,看着远处的明月,失神了好一会,才呢喃般地开口:“本宫最开始……以为那些只是本宫的梦。”

她又做了一个深呼吸,最终才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是本宫的魂魄会在本宫沉睡时离体。她会到处游荡,她看到的东西本宫也能在梦境里看到,本宫却无法控制她的行为。

“所以……你在公主府作画时,她偷偷看到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本宫仍旧看得出来,那作画的样子就是安鹤眠。还有那天夜里,你刺瞎本宫眼睛的画面,本宫也看到了。”

李承瑞有一瞬间的心虚,他是真的以为那是妖邪,且威胁到了江岑溪的安危,才会那般狠戾的出手。

如今看来,长公主还真是一个沉稳的性子,明知道他刺瞎了她的眼睛,仍旧能够面色如常地面对他,没有暴露半分怒色。

他之前小瞧了长公主。

江岑溪则是有些诧异:“我的布置对你的画中仙无用?”

“本宫不懂这些,可寻常的捉妖之法抓不住她,她应该不算是妖,本宫也寻过方士,都没有用处。她真的是……肆意妄为。

“她会在本宫沉睡时出现,每天夜里到处游荡,竟然与一寻常男子相恋,还与他发生了那些事情,本宫也都能看到!”

说到这里,她带着恨意:“可恨的是,本宫当时仍旧觉得是梦,梦还是连续的,本宫还觉得新奇。直到本宫发现,本宫居然怀了身孕。”

长公主说到这里再次笑了起来,转身看向李承瑞,又问:“有没有觉得很畅快?你大仇已报?”

“……”李承瑞真是牵连着被恨了。

他哪里回答得出?

长公主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了下去:“本宫因为此事激怒了皇兄,被强行打掉了孩子,并且赶出了长安,去了洛阳。

“本宫想解释可皇兄不听,他觉得本宫就是一个荒唐的女子,做得出来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呵——本宫长那么大,也只对安鹤眠如此,他却觉得是本宫天性淫|贱。”

这是超乎江岑溪和李承瑞想象的事情,在长公主第一次说自己怀过孕时,他们甚至没当回事,还当长公主是在信口胡诌。

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之前想过如果画出活着的人会引出画中仙,杀死画中仙也会让本尊陨命。

谁能想到,和画中仙结合还能让本尊怀孕?

“本宫岂能放过那个男人?本宫将那个男人寻了出来,千刀万剐,剁成一块一块儿的,丢给野狗吃了。在那之后,那魂魄之体就疯了,她也恨上本宫了!”长公主说完,仍旧是一脸的愤恨,仿佛将人剁了也不能解恨。

她也是愤恨的,她甚至觉得魂魄之体记恨她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从那以后,魂魄之体开始到处惹是生非,她总是做一些离奇的事情努力作死,本宫也因为她经常负伤。本宫猜测,这次也是她主动送上门给那些人杀的,她想让本宫死。但是只要本宫醒来,魂魄之体会立即消失,本宫这一次也是因此得救。”

“你在这次的梦里看到了什么?!”江岑溪很快发现了重点,说不定长公主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

长公主却不说了,只是平静地看向江岑溪,见江岑溪有些急了,她才不急不缓地再次开口:“他们以为又抓到了一名画中仙,迫不及待地来剥皮,在剥掉本宫的皮之前,本宫看到皇后先剥掉了自己身上的皮,只留下一个血红的人站在那里,眼睛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随后她开始剥本宫的皮,在这时本宫强行醒了过来,她那边没皮可用了,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形……哦,对了,谢谢你给本宫的护身符,它帮了大忙。”

显然是她给长公主的护身符,长公主有好好留着,还在她遇到危险时唤醒了她。

李承瑞终于惊叹出声:“果然是皇后!”

长公主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顺便提一句,皇后的身体似乎要坚持不住了,她看中了一具崭新的,完美的身体,你们猜她瞧上了谁?!”

江岑溪和李承瑞在同时惊醒:“李向渔!”

长公主看着江岑溪和李承瑞几乎是同时朝着府外冲了出去,应该是要趁夜入宫了。

临走时,江岑溪喊着:“三师姐,您暂且留下保护他们。”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想到留下人保护她?

她一直目送这两个人离开,最终疲惫地再次进入自己的屋舍,踩在碎裂的瓷片上也浑不在意。

这些年间,她早就痛到麻木了。

*

李向渔偷偷潜入了藏书阁。

她一直住在皇后寝宫附近,起初她还当皇后会逼问她一些事情,可他们只是让她留在此处居住,甚至没有召见过她,让她很是疑惑。

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她发现皇后身边的宫娥有些不对劲,她们的脚步很轻,又并非习武之人的习惯。

皇后住处的氛围也很奇怪。

她想要探查一番。

注意到宫娥出入过藏书阁,她在夜里秘密离开住处,跟着进入藏书阁,想要寻找那些侍女看过什么书。

她并未去翻阅,而是去看书卷的摆放处薄薄的尘埃,再去看书架上灰尘的位置,书本有没有前移后挪。

也幸好这里常年被锁着,才能让她发现这些蛛丝马迹。

她拿起了一本明显被移动过的书籍,粗略地翻开,在其中看到了一些文字,她不懂内容是什么意思。

而且在昏暗的环境下她也有些看不清字,只能粗略猜测和道术有关,便想将书带走去给江岑溪过目,于是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时她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极为轻盈地行动,躲避的同时探查,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她将手放在横刀的刀柄上,移动位置的同时小心警惕着,移动到下一排书架前,仍旧没有人。

真要感谢她夜里入宫匆忙,武器并没有被收走。

这时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她下意识地抬手抹掉,低头却看到是血迹!

她猛地抬头,随后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屋顶倒挂着一具红彤彤的身体,仿佛是被剥掉了全身皮肤的人。

它的眼睛只是悬挂在那具身体的头颅上,此刻还在晃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下来。

那身体蜘蛛一般地能够固定在房梁上,四肢抓着房梁上,头努力后仰着看向她,在和她对视后还咧开嘴对她阴恻恻地微笑,血盆大口可以看清所有的牙齿,惨白的,在血色的身体上格外分明。

“嘀嗒。”

又有一滴血从她的身上滴落,她却不在意,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李向渔,仿佛在欣赏让它满意的猎物,越看越满意。

李向渔并没有坐以待毙,迅速后撤,拔出横刀后戒备着周身。

“嘿嘿——”血色的怪物突然笑出声来,它看到李向渔要跑也不着急,甚至没有跳下来,而是保持着倒吊着的状态,在房顶快速攀爬,追着李向渔快速移动。

李向渔尚且要躲开一排排书架,它却在棚顶如履平地,仿佛追逐她是一个愉快的过程,让它越来越兴奋。

让它没想到的是,李向渔居然有胆量突兀地停止,回身朝着它一刀刺来!

它原本在快速追逐,一时间没能立即停下,迎面撞向横刀。

情急之下,它吐出蜘蛛丝控制住横刀,免得横刀刺中自己。

可这般行动的代价是,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生变化。

李向渔努力挣脱蜘蛛丝对横刀的束缚时,眼睁睁地看到了那具身体的变化。

它的身体又生长出了其他的躯干,变为八条腿的怪物,腿极长,能将它血红的身体撑起来。

它那张可怖的脸上又像长蘑菇一般,“噗噗”地冒出眼睛来,直到整齐排布了八只眼睛才结束。

它从一个人形,变为了没有皮肤的蜘蛛形态。

可它似乎非常厌恶自己这个形态,变化后崩溃的发出咆哮声:“啊啊——都怪你!都怪你,我要杀了你!”

李向渔错愕了一瞬,因为她听得出,这是属于皇后的声音。

她似乎很快确定了,宫中妖邪的身份……

第105章 画中仙(三十三)一切归功于,李承瑞……

105

李向渔一向不惧怕这些妖邪,但是见到眼前的这个怪物,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觉得恶心。

真的很恶心。

若是漂亮的花蜘蛛,还会让人感叹一番颜色艳丽。

但是浑身血淋漓的,还有着些许人类特征的蜘蛛,就是会让人觉得可怖。

或许也是被这丑陋的模样刺激到,李向渔终于拔出了自己的横刀,在蜘蛛人灵活地移动着八条腿向她狂奔而来时,提刀而上。

她一直都是军中悍将,身为女子亦可力拔山河。

她脚下轻踏飞身跃起,怕自身的力气不足,甚至在跃起后身体旋转,银牙紧咬着一刀砍下。

妖邪的身体有着自身的屏障,没有法力的人很难突破那层屏障,当初李承瑞也是需要手臂上贴着符箓方可攻击到妖邪的本体。

她用尽力气劈出一刀,却未能伤及其分毫。可她这足以撼动山河的一击,让妖邪的身体后仰过去,也是瞬间激怒了它。

眼看着四条腿齐齐朝着她而来,其足尖顶端瞬间变为利刃一般的武器,锋利得足以割破凛冽的风,轻易地断掉她的骨头。

她身体迅速后撤,落地后身体后滑了些许,随后闪身进入了书架的缝隙里。

她蹲下身看着面前的蜘蛛人后半身撑地,上半身立起,四条长腿同时切割着周围。

几乎是转瞬间书柜已被割开几段,书也被割开,碎裂的书页在夜色之中纷飞,洋洋洒洒。

蜘蛛人纵身追来时,却未能见到之前在此处的李向渔。

它暴躁地朝着窗外看去,李向渔已经灵活地跃了出去。

李向渔之前没有逃出宫墙,只是因为她不想违背皇名,引出更多的麻烦,不意味着她不能离开。

她用最快的速度朝外离开,全程纵着轻功飞檐走壁。

她甚至不敢回头,生怕因为一瞬间的分神会降低她此刻的速度。

周围是急速掠过的风,四下是寂静无人的夜,耳朵里充斥着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身材高挑的女子恨不得让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阴暗之中,甚至开始悔恨没有认真地练习轻功。

会被听到脚步声吗?

她不确定……

偏在即将离开宫墙时,她遇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之前和她交手过的右卫,今天居然是他轮值。

之前她和众多金吾卫交手,她的确不想要这些人的性命,却也让他们受伤颇重,算得上伤筋动骨。

右卫在李向渔这里吃了苦头,李向渔仿佛只有些许皮外伤,甚至进宫时头发都没有乱。

再看他们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模样,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右卫忍不下这口气,他觉得自己是被一个女人踩在头上欺负了一回。

他看到李向渔居然深夜提着横刀,要擅自离宫,立即冷笑着前来阻拦:“下都督,您这是在做什么?”

李向渔强忍着厌烦,还是如实回答:“宫中有妖邪,我去请仙师。”

“妖邪?我怎么没看到?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下都督莫要让我们为难,还请束手就擒,让我们送你回……”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尚未回神,便被李向渔拽着衣襟朝她那边拽。

也不知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他被拖拽着移开了位置,还没站稳,便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血色蜘蛛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而他刚才站的位置,也被蜘蛛人四条锋利的腿划过,未能伤到什么,只是割裂了地面的石板。

右卫受了一惊,惊呼了一声:“啊——”

不远处其他金吾卫也被声音吸引过来,看到这一幕齐齐一惊。

李向渔松开右卫的衣襟,沉声问道:“你看到它的真面目了,还想奉它的命行事吗?”

“你、你在说什么?!我等是奉皇命……”右卫话还没说完,蜘蛛人再次袭来。

两个人同时闪避开,李向渔再次提刀攻击过去。

右卫受惊不浅,重重地吞咽,却也没有含糊,握住手中武器,也跟着李向渔一齐攻击。

围拢来的金吾卫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可此时都是一致对外,同时朝着蜘蛛人招呼过去。

很快他们就发现此刻的情况棘手,因为他们伤不到蜘蛛人分毫,攻击都是徒劳。

齐心协力之下,也只是阻挡了蜘蛛人的些许攻势。

尤其是蜘蛛人一条腿轻易地刺穿了一名金吾卫的胸膛,拎起一块破布一般轻松地将人的尸体提起,朝着他们丢了过来,刚让他们意识到了实力差距。

右卫惊呼:“这不行啊,得找仙师!”

“我刚才和你说什么来着?!”李向渔没好气地问。

如果不是他阻拦,她早就出去了。

右卫自知理亏,最终只是道:“我掩护,你去寻人。”

“你会死。”李向渔并没有同意,“我们尽可能地带着它朝外去,想来仙师有探查的方法,此时也正在赶来,我们尽快和她会合。”

“好。”

可在他们面前的蜘蛛人并非寻常的妖邪,它做过人。

它拥有着人类的智慧,并且以人类的身份活了二百多年。

她能够蛰伏在圣人身边,甚至在后宫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无人发现她的不妥。

如果不是它的皮囊支撑不住,让它逐渐暴躁失控,它怕是也不会露出破绽来。

国师用弟子本命令牌布下的大阵?

呵——

根本入不得它的眼。

它吐出蜘蛛丝缠住了几个人的腿,轻易地将他们悬吊在半空。

他们被固定在蛛网上初期尚且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很难挣脱,怕是会任人宰割。

可很快他们便意识到

了不对,蛛丝在吸取他们身上的血液!

他们眼睁睁地看到缠绕在他们身上的蛛丝从最初的乳白色,逐渐被浸染成血红的颜色,还在逐渐蔓延。

转眼间,这不完整的蛛网已经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蜘蛛人站起身来,朝着他们跃起,挥舞着四条锋利的长足,作势要将他们砍成烂泥。

李向渔见识过这四足的威力,书柜都可以轻易砍断,更何况他们?

她几乎是咆哮着挣脱了一臂,自己的横刀抽不住,她便晃着身体抽出右卫的刀,朝着蜘蛛人挥砍过去。

她伤不到蜘蛛人,但是可以抵挡攻击。

一手敌四足,一时间招式凌乱,就连右卫都看得眼花缭乱。

不过他并未就此放弃挣扎,他一直强忍着被吸血的痛苦,盯着他们的过招,在李向渔出现破绽时,猛地抬脚踢在了那一足的外侧,让李向渔不至于受伤。

李向渔第一次过招这般酣畅,谁能想到是和一只其貌不扬的妖兽?

她终于找到了对方的破绽,再次尝试着劈砍。

许是多次过招,终于让妖邪的身体屏障出现了一丝破损,让她顺利地砍断了对方的一条足。

“啊——”蜘蛛人凄厉地惨叫,随后咒骂,“你竟然如此对本宫?!”

听到蜘蛛人的声音右卫也是一怔,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很快有了非常不好的猜想。

好在有几名金吾卫冒险开了宫门,很快便看到快马加鞭赶来的人。

江岑溪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直接踏着马匹跃身而起,朝着蜘蛛人所在的位置丢出数道天雷,拂尘扫过,蛛网断裂。

李向渔、右卫和其他金吾卫得以脱身,同时后撤。

李承瑞在此刻赶来,在李向渔的手臂上贴了一张符箓:“有了这个,可以攻击到妖邪的身体。”

右卫看向他们这边,急切询问:“还有吗?”

“没了。”李承瑞还真没有了,一张是江岑溪之前给的,一张是他刺瞎长公主画中仙时自己偷的,再没有了。

说起来,江岑溪仿佛觉得李承瑞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护身符都没多给他一张。

七师兄要稍后前来,丢给了李承瑞一沓符箓后,立即纵身到了江岑溪身后不远处,双手快速掐出手印,口中低喝:“两仪反转。”

话音刚落,蜘蛛人的身体突然消失,随后出现在七师兄身前。

江岑溪和七师兄像是配合过千万次,极为默契,蜘蛛人刚刚出现,地面的剑阵已然成型。

汇聚着银色光亮没有实体的剑,在夜色之中犹如万千流星,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密集的银色光剑朝着蜘蛛人的身体刺去,穿过它的身体,在它的身体上穿出一个个血色窟窿。

蜘蛛人再次惊呼出声,且发狠地朝着他们师兄妹二人吐出蛛丝。

邱白和刚刚赶来的谢年不敢怠慢,在途中江岑溪已经说了一些她在老道士记忆里看到的情况,他们知晓宫里还有老道士的徒弟,立即纵身打算入宫。

可他们却很快停顿下来,邱白苦笑着道:“情况不太妙啊……”

江岑溪抬头看过去,便看到一名宫娥面无表情地挟持着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宫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低声道:“放了它。”

就算只有一面之缘,此刻夜色尚未散去,江岑溪仍旧能够认出来,这个被挟持的男人是本朝的帝王,如今的圣人。

她心下一惊,果然看到李承瑞等人已然变了神色,甚至是求助地看向江岑溪。

李向渔是第一个丢掉手中武器的人,甚至撕掉了手臂上的符箓,她的使命始终是拼死保护圣人,此刻依然如此。

右卫以及金吾卫也都跟着纷纷放下武器,一时间只听得兵器落地的声音。

江岑溪却在这时收起拂尘,的确有收招之势,却没有退让,银色光剑仍旧悬浮在蜘蛛人周身。

她朝着斜侧走了一步后,坦然地看着那名宫娥道:“我知道你有半颗心脏在它的手里,你只能听它的,如果我说我有法子可以让你解脱呢?”

“我不信你。”这宫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了半颗心脏,才导致她没有情绪,此刻说话也是毫无温度的,甚至不需要多余思考。

“的确,在我眼里,杀了你们比保护这个男人更重要,毕竟杀了你们可以保护更多人。”江岑溪看到李承瑞急切地看向自己,又是一阵无奈,“可他的身份特殊,我的朋友不会允许你伤害他。”

“放了它。”宫娥根本不在乎江岑溪说什么,只是重复这句话。

蜘蛛人被众多银色光剑刺穿身体,身上不知多了多少的血窟窿,正在滴滴答答地落着鲜血,它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江岑溪仍旧没有放,而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最讲究血脉,皇位必须由这一家人的亲生血脉继承。可是这个妖邪当初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将旁人的孩子养在身边,这个孩子后来成了……先帝,对吗?”

江岑溪看向血泊之中的蜘蛛人,蜘蛛人自然不会回答她。

宫娥也是沉默回应,显然这是她知道的事情,她并不觉得意外。

她又看向被挟持的圣人,看到圣人一脸震惊的模样,当即安慰圣人:“您不必惊慌,您不算是跟自己的皇祖母**,因为您的父皇并不是她亲生的。”

“你……你说什么?!”圣人看着江岑溪,用沙哑的声音问了出来,他甚至觉得江岑溪在说什么荒诞的梦话。

“这是我在老道士的记忆里看到的。”江岑溪继续说了下去,“这个妖邪很喜欢位高权重的感觉,所以她立志于做皇后。她很早便夺取了一名贵女的身体,用贵女的身份做了皇后。

“但是人类会有生老病死,她只能伪装成自然衰老,之后又找到了一具合适的身体,再次用这个身体故技重施,成为如今的皇后。

“所以圣人您怀疑她的身份是正确的,而且她因为生上一个孩子,已经伤了根本,生不了了,太子自然不是您亲生儿子。”

“你、你、你!”圣人听到这种荒唐的言论,竟然气得剧烈喘|息,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怀疑皇后的身份不对劲,因为他注意到皇后的言行举止有些奇怪,和传闻中原本的徐家长女不同。

他也怀疑过太子不是他亲生的,因为太子真的不像他,无论是肤色还是样貌,都跟他和皇后不一样。

可他从未想过,他自己也并非皇家子嗣,就连他的父皇也不是。

李向渔和李承瑞都曾经知晓过圣人让柳淞查的案子,却没有想到,这个案子居然是这样的延续?

这如果是真的,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他们姐弟二人同时看向对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

旁边的右卫听到之后,也是一阵迷茫,满脸写着:假的吧?假的吧?

江岑溪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你手里的这位圣人并非皇家血脉,更应该去寻真的皇家子嗣,看看还有没有遗孤。这样的话……我们放弃救他,他在此刻牺牲,我能同时杀死你们两个,这样也算是救了更多人,不是吗?”

江岑溪在此刻看向李承瑞,和李承瑞四目相对。

李承瑞先是一怔,很快回神:“你这妖道,胡言乱语!”

宫娥仍旧挟持着圣人,却见下方众人出现了争执,表情也出现了些许破绽,甚至不如方才有底气。

怀里的圣人也在此刻情绪激动起来,挣扎着怒吼:“对……胡言乱语!朕岂能……”

见圣人不受控制起来,宫娥只能双手去固定他。

却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名男子清冷的声音:“两仪反转。”

她的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处。

原本还在和江岑溪争执的李承瑞也在此刻立即跃身,接住了圣人的身体,接着对姐姐喊道:“姐,

我们保护圣人离开。”

李向渔原本还在震惊之中,甚至不知道李承瑞和江岑溪是什么时候沟通好配合的,竟然能够天衣无缝地完成这一举!

刚刚那一瞬的对视?

李承瑞猜到了江岑溪的意思,无条件地信任江岑溪,所以判断出了她的想法?

一切归功于,李承瑞完完全全信任江岑溪。

她立即回神,拿起地面的横刀,重新在手臂上贴好符箓,跟着李承瑞一起护送圣人离开。

右卫同样跟着离开,甚至目光朝后扫过,确认刚才在场的都有谁,之后会逐一下达封口令。

邱白和谢年也跟在他们的队伍里,毕竟这边也需要会法术之人的保护。

李承瑞则是在此刻扶着圣人迅速逃离,同时低声道:“您莫要生气,仙师刚才只是权宜之计。”

圣人被扶着离开时频频回头,看到江岑溪已经和七师兄一起和蜘蛛人、宫娥斗成一团时,方才回神。

可他的心中仍是震惊的……

因为他意识到,江岑溪说的恐怕是真相,不然信口胡诌镇不住那名宫娥。

第106章 画中仙(三十四)“这泥沼里的妖长得……